“走!”
一声“走!”,瘦的不但礼貌,且作潇洒状,欠身摆手,让姑娘跟小伙子先走。
姑娘微一点头:“谢谢!”她没谦让,带着小伙子先走了。
瘦高的跟健壮的跟在后头,不远不近。
回到了“文殊院”,进门姑娘就觉得有点奇怪,没见着一个和尚,知客的和尚们不知道那儿去了。
再往里走,仍然没见到一个和尚,到处空荡、寂静,生似“文殊院”变成了一座空寺。姑娘不但觉得奇怪,一种不祥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带着小伙子急行进入后院。当然,身后那两个也跟着进了后院。
进了后院,看见了后院里几乎站满了,恐怕“文殊院”所有的僧人都在这儿了。
僧人们个个合什肃立,神情凝重。在僧人周围,分站着三个黑衣人,两个在两边,一个在前面,分站在那边的其中一个,就是最早来的那个大帽黑衣客,另两个年纪都在四十多,前面那个似乎是带头的,长得浓眉大眼,还有不怎么浓密的一部络腮胡,他可是一脸横肉,看着都吓人。
姑娘跟小伙子,还有两个黑衣人一进后院,当然马上惊动了后院里的这三个,跟那些僧人。
浓眉大眼黑衣人一双锐利目光投射过来:“怎么回事?”
是啊,本来是要跟去下手,杀人灭口的,这会儿却一起进来了,换谁谁也会问。
瘦高的忙走过去,向着浓眉大眼的低低说了一阵,浓眉大眼的脸色变了好几变,最后只说了一句,瘦高的听了那一句,立即又退回了原来的站立处,姑娘跟小伙子身边。
浓眉大眼黑衣客把一双吓人的目光转向众僧人,道:“想好了没有,说不说?”
众僧人鸦雀无声,没一个人说话。
浓眉大眼黑衣客两眼凶光一闪:“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抬手一挥,最先来的那个大帽黑衣客,转身奔进了廊下的一间禅房,等他再出来时,手里提着一个身披大红袈裟,须眉俱霜,跌跌撞撞的老和尚。
老和尚一被提出来,后院里的所有僧人都闭目齐扬佛号:“阿弥陀佛!”
只听浓眉大眼黑衣客道:“老和尚,你是‘文殊院’的住持?”
老和尚居然平静安祥:“老衲大悲,正是‘文殊院’的住持。”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们要什么了。”
“老衲知道。”
“那么你说。”
“已经有弟子告诉诸位了,圣驾已经回京了。”
“现在我们要的已经不是这个了,我们要知道,他到你‘文殊院’来干什么?”
“弟子们也告诉了诸位,圣驾是为还愿。”
“还什么愿?”
“先皇帝当年卧病‘文殊院’……”
浓眉大眼黑衣客截口道:“说法都一样,你们上下倒是一道口。”
“实话实话,当然一道口。”
“可是我们不信。”
“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是你们说的。”
“施主……”
“老和尚,我没有那么好的耐性,懒得跟你废话,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起,我问你一句,只要你还不说实话,我就杀你一个弟子,只要你狠得下这个心,你就别说……”
姑娘、小伙子神情震动。
老和尚大悲闭目合什,扬起佛号:“阿弥陀佛!”
众僧人跟着齐声诵佛,一时间梵呗之声大起。
浓眉大眼黑衣客浓眉一扬:“老和尚,说!”
老和尚大悲道:“阿弥陀佛,老衲跟弟子们都已经说过了,奈何诸位不信,只有任凭诸位了。”
浓眉大眼黑衣客两眼凶光闪,大喝:“好!”
他要扬手,姑娘及时娇喝:“等一等!”
浓眉大眼黑衣客等齐望姑娘,浓眉大眼黑衣客道:“干什么?”
“你们不能这样对待这些佛门弟子出家人。”姑娘道。
“我的人告诉我,你们两个是‘日月会’的?”
“不错。”
“你们跟我们的目的一样。”
“也不错。”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这样对待这些和尚?”
“佛门清净地,不能用这种血腥暴力。”
“谁说的?”
“我说的,任何人也都知道。”
浓眉大眼黑衣客脸色一变,两眼凶光现:“你……”
姑娘淡然道:“这恐怕不是你们主子的意思,你们主子是个聪明人,沙场、宦海多年,他也知道人心得失的重要。”
浓眉大眼黑衣客两眼凶光敛去:“可是不这样无法达成我们主子交付的任务。”
“谁说的?你们主子交付的任务,原不是这样的,人已经走了,你们的任务就算了了,要怪只能怪你们消息太过迟钝,没有把握好时机。”
“你这是教训我们?”
“不是,没那个必要,我也没那个心情管这种闲事,我只是说实情。”
“可是我们不能空跑一趟,总得带点东西回去。”
“想带点东西回去,不是用这种办法。”
“我也用过别的办法,只怪他们不说实话。”
“你们还是没用对方法,把你的人撤走,让我用我的办法问,问出来你我双方共享。”
“怎么说,你来问?”
“不错。”
“天底下那有这种事?”
“你却碰上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为你们主子,也为你们。”
“我得留下一个人在这儿。”
显然,他心动了。
“不行,这些佛门弟子出家人,不会喜欢你们任何一个。”
“我管他们……”
“你必得管,否则我的办法也不灵,你得不到想得到的。”
“我怎么知道你会告诉我实话?”
“你这个人太多疑了,简直不能相处,不能共事,双方的立场一样,目的相同,我有什么理由不告诉你实话,‘日月会’跟别人不一样,我们为匡复前仆后继,可是成功不必在我,你懂么?”
“万一你要是办不成呢?”
“到那个时候再说也不迟,是不是?”
显然,浓眉大眼黑衣客被姑娘说服了,这不容易,要不是姑娘能掌握他们的弱点,句句击中他们的要害,这种凶人怎么会退让?
他一挥手:“走!”
一声“走”,五个人行向前院,很快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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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姑娘扬声道:“诸位师父可以散了,请各忙各的去吧。”
她说她的,和尚们却没人动。姑娘道:“好吧,任由各位了。”
她带着小伙子过去,到了老和尚大悲之前:“我能跟住持到禅房里谈么?”
大悲合什道:“自无不可,女施主请。”
他转身先行向廊下禅房,姑娘向小伙子道:“你留在外头,留意那五个。”
“是!”
小伙子答应声中,姑娘也行向禅房。
进了禅房,姑娘随手关上了门,老和尚大悲回过身合什微躬身:
“老衲先谢过女施主搭救,使‘文殊院’上下免于劫难……”
姑娘道:“住持别客气,我当之有愧,不敢居功,因为真正救‘文殊院’上下的,是住持而不是我。”
大悲道:“女施主的意思老衲懂,这正是老衲接着要奉知女施主的,老衲说的是实话,不可能再有不同的说法奉告女施主,所以,不管女施主用什么办法,老衲的说法都是一样。”
姑娘道:“住持要是这么说,那表示‘文殊院’上下的劫难还没有过去。”
“要是真这样的话,那也是天意,‘文殊院’上下无可奈何。”
“住持,你可以救‘文殊院’上下,为什么你不救?”
“阿弥陀佛,那些凶人不相信老衲的话,还有可说,怎么女施主这等蕙质兰心的人也不信?”
“恕我直言,因为住持你没说实话。”
大悲合什诵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姑娘道:“住持想必已经听见,那人刚在外头提及我的身份了。”
“是的,老衲听见了。”
“住持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佛门弟子出家人,不想,也没有必要知道那么多。”
“住持既不想知道,那我就不说了,可是我要问住持,是不是汉人?”
“是的,老衲是汉人,‘文殊院’里的弟子,也都是汉人。”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悲惨事,住持不会不知道吧。”
“老衲知道。”
“既是这样,住持何苦为虏主掩饰?”
“阿弥陀佛,佛门弟子出家人,心中只知有佛,不知是其他,也不愿牵扯在佛门以外的任何事中,所以老衲不为任何人掩饰。”
“难道说,佛门弟子出家人连民族大义也不顾了么?”
“既人佛门,便已出家、出世,心中只知有佛,心中只知礼佛,绝不愿牵扯其他事,为佛门招灾惹祸。”
“住持啊,你‘文殊院’这处佛门,已经牵扯上其他事,难免招灾惹祸了,现在要紧的只是想办法怎么自保了。”
“照女施主这么说,‘文殊院’佛门处在两难之间,已经无从自保了。”
“不,住持,走一步是一步,保一天是一天。”
“多谢女施主明教,可是老衲要再次奉知女施主,老衲说的是实话。”
姑娘微微扬了扬黛眉:“我有给住持一个机会,让住持搭救‘文殊院’上下之心,奈何住持拒人于千里之外。”
“无论如何,‘文殊院’上下感激女施主。”
“不要感激我,我当不起,我还不知道怎么应付那五个呢。”
“不敢让女施主为难,还请女施主实话实说。”
“说不得也只好如此了,告退。”
姑娘转身开门,往外行去,大悲又诵了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出禅房,姑娘又随手带上了门,小伙子忙低声问:“怎么样?”
姑娘道:“走,咱们上前头去。”
她往前行去,小伙子忙跟上,他也是机灵人儿,没再问,一直到走完长廊,绕过殿角,看不见后院那些僧人了,他才又问:“怎么样?”
姑娘停住了:“老和尚还是那个说法,死人都在所不惜。”
小伙子道:“您没……”
“我还会不想办法么,该用的办法都用了,可是没有用,怎么也说不动他。”
“或许他说的是实话,实情就是如此。”
“或许是,或许不是,可是那五个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那怎么办,难道能撒手不管,让他们杀……”
“我想出了个办法,让我一个人来应付,你不要插嘴。”
“什么办法?”
“马上你就知道了。”姑娘她往前院行去,小伙子忙跟上。
到了前院,一眼就看见了,那五个都在“大雄宝殿”高高的台阶上,有的站着,有的坐着,一见姑娘跟小伙子从后院过来,坐着的都站了起来。
姑娘带着小伙子走了过去,到了近前,浓眉大眼黑衣客劈头就问:
“怎么样,你的办法灵了么?”
姑娘道:“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那好,老和尚怎么说?”
“他说满虏皇上是为躲避鳌拜余党行刺,才上‘五台’来的。”
小伙子暗暗一怔,他明白了”,这是姑娘编的。
浓眉大眼黑衣客微怔:“为躲避鳌拜余党行刺?”
“不错。”
“鳌拜还有余党么?”
“应该有。”
“前次擒杀鳌拜的时候,没有一网打尽么?”
“一定没有。”
“怎么会?”
“怎么不会?当时不一定知道。”
“就算是,既知鳌拜余党行刺,当然立即予以捕捉,皇上何用躲来‘五台’?”
“满虏皇上先行躲避,应该更安稳,禁卫各营也能没有顾忌,放手捕捉鳌拜余党。”
“那么京畿一带何处不能躲,何必非来‘五台’?”
“‘五台’离京远,更让人想不到,再说皇上也想趁这机会一览‘五台’秋色。”
“这都你说的?”
“这都是住持大悲说的。”
浓眉大眼黑衣客深深看了姑娘一眼:“去一个,把老和尚带来。”
瘦高的那个转身走了。
姑娘道:“虎儿,你也去。”
“是!”小伙子应了一声,跟了去。
没一会儿,瘦高的黑衣客跟小伙子带着老和尚大悲来了,不但大悲来了,原在后院不肯散的僧人都跟了来。
显然,他们不放心大悲。显然,这也是一种患难与共,福祸同当的表现。
“老和尚,你告诉她什么了?”浓眉大眼黑衣客问。
他机灵,他不相信姑娘说的。
老和尚大悲道:“老衲告诉这位女施主的,跟告诉施主的一样。”
“是么?”
姑娘道:“你不必再问了,我跟住持约好了,他只告诉我,不告诉任何别人,住持,你不是告诉我,虏主是为躲避鳌拜余党行刺,才上‘五台’来的么?”
浓眉大眼黑衣客冷冷一笑:“既是他告诉你的,你不必再告诉他吧。”
大悲瞿然道:“老衲明白了,‘文殊院’上下感激女施主好意,但是‘文殊院’上下不能让女施主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是什么就是什么,老衲没有对任何人说任何不同的话。”
老和尚真是。其实佛门弟子出家人,本该如此。
浓眉大眼黑衣客脸色大变,连声冷笑:“你是什么意思?”
“住持没有第二种说法,我不能让你们滥杀佛门弟子出家人,以血腥沾染佛门清净地。”
“你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显然也是有意替他们死了?”
“别忘了,彼此是友非敌。”
“谁说的,睡榻之侧岂容他们酣眠,杀!”
一声“杀”,五个人立即围上了姑娘跟小伙子。小伙子立即戒备,姑娘从容泰然:
“住持,请带你的弟子们离远一点,最好回后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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