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翰飞微微一怔,急忙躬身道:“晚辈冒昧叩谒,有扰清神,实出万不得已,还望老前
辈多多恕罪。”
赛孙膑沉声道:“我还没老!”
陆翰飞又是一怔,暗想此人脾气当真古怪!
只听赛孙膑又道:“你们到我竹仗坪来,可知禁例?”
陆翰飞不禁回头望了楚湘云一眼,答道:“晚辈身遭大故,专程叩谒,实在不知老前辈
禁例。”
赛孙膑重重哼了一声,道:“竹仗坪是我令狐宣读书之处,一片清净,方圆十里,不准
妇女踏入一步,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
楚湘云接口道:“老前辈读书养性,高蹈山林,自是明达之士,晚辈兄妹,恩师遭人杀
害,因久仰老前辈学究天人,善解疑难,才不远千里,叩谒宝山,希冀老前辈指示迷津。竹
仗坪禁止妇女擅入,老前辈并没在山前明白昭示,晚辈如何知道?容有干禁之处,也望老前
辈曲谅才好。”,
她一口气说将出来,宛如珠落玉盘,清脆已极!
那赛孙膑似乎微微一楞,冷峭的道:“照你说来,还是我不对?”
楚湘云笑道:“请老前辈多多原谅。”
赛孙膑哼了一声道:“竹仗坪方圆十里,从无一人走得进来,你们能够找到我这里,总
算难得,本来只要能够进入此室,便是我令狐宣嘉宾,但你们干犯我禁例,姑念事出无心,
薄惩在所难免,就罚你们多站一会吧!”
陆翰飞听得心头一宽,连忙躬身道:“多谢老前辈。”
赛孙膑缓缓放下书本,但身子依然倚在逍遥椅上,背朝着两人,道:“你们且说南北双
岳,死在何人手里?”
他话声虽然冷漠,但南北双岳,居然遭人杀害,似乎也引起了他好奇之心。
陆翰飞神色一黯,道:“晚辈兄妹就是因恩师遭人杀害,至今不知仇人是谁,叩谒老前
辈,恳请一决疑难。”
赛孙膑冷冷的道:“我又不是神仙?”接着又“唔”了一声,道:“你且把经过情形,
说出来听听!”
陆翰飞慌忙把师傅和司空老人遇害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赛孙膑停了半晌,才道:“你们因不知仇人下落,就怀疑到和那张墨拓的石鼓歌有关?
唔,这也不失是主要线索之一!”
他依然背着身子,冷漠的说道:“唔,你再说说有关石鼓上的词句,还记得吗?”
陆翰飞又把从前看到刻在石鼓上的四句歌词,和后来发现有人改动,一起说了。
赛孙膑低诵了一遍,称赞道:“不错!改得好,这人把祝牧的‘偕隐歌’,倒了转来,
变成他自己的创作,着实改得好,但后来那人,又把它改了转来,也改得好,使人怀疑不到
这首东西,另有含意,更是做得天衣无缝!你们两个娃儿,居然能够从这一反一正的两首歌
上,寻求线索,找到我这里来,也是妙透妙透!”
说到此处,不由纵声大笑!
他这笑声,好像从竹筒中放射出来一般,声音之中,含着嗡嗡之声!
楚湘云道:“老前辈,你已经洞烛其中的奥秘了?”
赛孙膑道:“哪有这末容易?不过,就凭这首古诗,着实引起我的兴趣。”
话声一落,就不再作声,陆翰飞,楚湘云伯打断他的思路,也不敢多说。
竹楼中立时静得没有半点声息,只有书案上那支红烛,在一跳一跳的闪动火光,照着倚
在逍遥椅上的赛孙膑,纹风不动,宛如木偶一般!
过了半晌,只见赛孙膜两手支持着身子,微微抬动了一下,说道:“你们可曾注意刻在
石鼓上的四句十六字中,可是‘黼’,‘佩’,‘负’,‘戴’四个字,比其他的大了一
些?”
陆翰飞闭目想了一想,失惊道:“老前辈真是如同目睹一般,这四个字,果然是比其他
的要大了一些。”
赛孙膑淡淡的道:“你们总该知道关键就在这四个字中!”
楚湘云睁大眼睛,喜道:“老前辈,你好不好说得明白一点。”
赛孙膑冷冷的道:“老实说,你们师傅就是死在这四个字上的。”
陆翰飞惊道:“老前辈定有高见。”
赛孙膑哼了一声,道:“其实只可以说他们死在‘黼’‘佩’两个字上,因为他们定然
己发现这两个字的秘密,才被人害死的。”
“啊!”陆翰飞、楚湘云同时“啊”了一声。
赛孙膑又道:“你们总知道祝牧的偕隐歌第二句,本是‘我黼子佩’,为什么石鼓上会
刻成‘黼’字?哈哈,黼者,斧也!”
楚湘云道:“我不懂这个意思。”
赛孙膑道:“这就是隐秘之处,黼和佩,该作两件兵器解释,你们师傅就是推想到这一
点,才送了性命。两百年前,有一双武林奇人……”
“啊!”陆翰飞突然啊一声,他因自己师傅那天就是堪堪说到这里,就发现窗外有人,
没有再说下去,如今听孙膑和师傅说的一样,不由全身猛震!
赛孙膑续道:“他们原是一对夫妻,男的兵器是一柄金色日轮,女的是一圈玉环,据说
武功之后,几乎达到出神人化之境,大家因他们终年都穿一身白衣,就叫他们白衣剑侣金玉
双奇。”
“啊!”陆翰飞曾听公羊叔说过白衣剑侣金玉双奇,但那天心急赶路,来不及多问。
赛孙膑又道:“这两位奇人,据说只在江湖上昙花一现。就偕隐名山,葛鲍双修,从此
不问世事,当时曾流传着他们把一生武学精艺,刻在两件兵器之上,留传有缘,两百年来,
多少武林中人,寻遍名山大川,依然一无所有,至今还是一个谜。当然,凭你们师傅和灵山
大师三人,一经研讨,就不准发现这没人注意的石鼓上四句诗歌,就和白衣剑侣金玉双奇留
传后世的两件兵器有关。”
楚湘云忍不住何道:“老前辈,你只解释‘黼,‘佩’两个字,还有‘负’‘戴’两字
呢?”
赛孙膑大笑道:“后面两个字,关系更大,那是指点埋藏的两件兵器之所了。”他说到
这里,忽然发出刺耳大笑:“哈哈,我令狐宣真该谢谢两位!”
声音凄厉,简直不像出于生人之口,使人听得毛发直竖!
话声才落,他坐着的那把逍遥椅,突然迅速掉转过来!
烛光之下,只见赛孙膑令狐宣半截僵直身躯,靠在椅上,一张惨白脸孔,根本没有半点
血色,尤其两双眼睛,只瞧到两点红光,一闪一闪的亮着!
那是什么活人?
两人不由瞧得大惊失色,但脚下却被钢箍紧紧扣住,丝毫动弹不得!
楚姑娘几曾通到过这等可怖之事,简直吓得差点昏了过去!陆翰飞壮着胆子,两掌蓄
势,正待劈出!
这原是电光石火,瞬息间事,赛孙膑的声音,已从另外一间传来。
“哈哈,大师兄,既然来了,何用躲躲闪闪?小弟二十年来,就是等你自己送上门
来。”
只听另外一个阴沉声音,梁级笑道:“令狐宣,凭你这点武功,难道还想留得住我?’
“
赛孙膑大笑道:“小弟武功虽不及大师兄,但三间竹楼,也不亚于龙潭虎穴,小弟只要
举手之劳,就可把你置之死命!
他们两人说话之时,陆翰飞,楚湘云定睛一瞧,原来坐在逍遥椅上赛孙膑,只是木偶雕
刻而成的假人,自己两人和他说了半天,竟会丝毫没有察觉!
“哈哈!”他大师兄厉笑一声,喝道:“令狐宣,你有如此自信,就不妨试试!”
赛孙膑冷冷的道:“大师兄昔年不念同门之谊,小弟却不能愧对先师,对你还下不了
手。”
他大师兄阴恻恻的问道:“那么你待怎的?”
赛孙膛道:“只要大师兄立誓不再为恶,自动废去武功。小弟就奉送……”
他大师兄没等他说完,厉笑道:“令狐宣,你是在说梦话!”
“蓬”!敢情他出手发掌,蓬然一声,震得竹楼一阵摇憾!
赛孙膑怒声道:“大师兄,在这三间竹楼之中,你武功再高,怕也难以伤得小弟半点衣
角!”
他大师兄阴嘿两声,道:“你总有一天,落到老夫手上。”
赛孙膑轻笑道:“但是今晚大师兄已在小弟掌握之中。”
他大师兄狂笑道:“令狐宣,你当区区竹楼,真能困得住我?”
“篷”!巨震方起,紧接着只听屋顶上一阵哗啦啦连响,屋宇摇晃,冲起狂笑之声,但
笑到尾声,又似乎夹杂着低哼!
“令狐宣,你再遇上我的那天,就是你毕命之时!”
声音摇曳,说到最后一字,少说到了二三+丈之外!
陆翰飞,楚湘云怔怔的站着,他们从声响判断,敢情他大师兄仗着深厚功力,硬行破屋
而出!
接着只听隔壁房中,响起一声低况的叹息之声!
不!同时有一阵极轻微的异响,发自身侧不远!
两人回头瞧去,只见左侧一堵粉壁,忽然悄无声息的自动往两边移开,中间缓缓推出一
把装着轮子的逍遥椅来,椅上端坐着一个年约四旬,脸色蜡黄,双目微陷的中年文士!
他面貌形态,竟然和还好端端坐在案后的那个木偶,简直一模一佯,只是他多了一种活
人的形状!
陆翰飞,楚湘云一见此人,心知就是赛孙膑令狐宣了,当下赶忙躬身施礼,口中说道:
“晚辈陆翰飞,楚湘云叩见老前辈。”
赛孙膑微一摆手,表情淡淡的道:“你们已经站了许久。用不着多礼,唔,你们可是山
脚下遇上我大师兄的?”
他挥手之间,两人只觉脚下一松,钢箍已自动缩回,但听他这一问,不期然又是一怔,
陆翰飞瞠目道:“晚辈兄妹山下并没遇到何人。”
赛孙膑道:“你们不是我大师兄引来的?”
陆翰飞哦了一声,便把自己两人陷身竹林,后来有人在暗中指点之事,说了出来。
赛孙膑点头道:“这就是了,我大师兄最近已经来过几次,今晚要是没有你们替他掩
护,以为我只注意你们,哪敢贸然掩入竹楼?但没有你们,我也无法引他入赘。唉,想不到
二十年不见,他武功竟然高得出我意料远甚,连铁条交织的屋顶,都困不住他,还让他冲开
一个大洞,以他枭雄之心,再加这一身武功,恐怕武林中从此多事了!”
说到这里,似乎不胜咨磋,接着又点头道:“这也算是天意,你们来得正好,石鼓上的
歌词,既是白衣剑侣双奇所留,我令狐宣自当替你们解开隐秘,寻到这两位前辈奇人的藏
宝,为武林造就两朵奇葩!”
陆翰飞,楚湘云先前听说他大师兄是利用自己两人作掩护,才偷偷进入竹楼来的,心中
不禁感到十分歉疚。
但听到后来,赛孙膑不但没有责怪之意,还说要帮助自己,寻找金玉双奇的遗宝,两人
不由一齐躬身道:“老前辈厚意,晚辈衷心感谢,前代高人金玉双奇留下的宝物,晚辈兄妹
并无非份之想,只恳老前辈能够指点有关杀害先师仇人的线索,晚辈兄妹就感激不尽了。”
赛孙膑脸上一无表情的望着两人,微晒道:“杀害尊师的人,旨在夺宝,你们去寻找仇
人,两者似分而合。再说,试想此人能在指顾之间,杀害名震武林的南北双岳,武功之高,
岂同寻常?凭你们两人,即使找到仇人,也无非白白送死,何济于事?要报师仇,也非寻到
双奇藏宝,痛下功夫不行。”
陆翰飞,楚湘云被他说得一呆,还没开口。
赛孙膑又道:“好,你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寻仇之事,千万不可操之过急,双奇藏宝之
谜,可能就在‘我负子戴’这句话上。不过前人要留下这等绝世武功,自然另有深意,也许
不是身临其境,触发灵机,决难凭空想像得出,我答应了你们,自当尽我之力,一月之后,
可在石鼓山等我。”
他不等两人回答,从袖中取出两管一寸来长的竹管,递给两人,道:“金玉双奇在石鼓
山留下歌词,和两位令师的死讯,此时恐伯早已传出江湖,你们两人,尤其从我竹仗坪出
去,说不定会成大家追逐的目标。这是我精制的‘竹仗遁形’,如遇危急,只要用力一掷,
身向北行,即可无事,你们两人一人一管,留在身边,可备不时之虑。”
陆翰飞,楚湘云堪堪接过,还来不及道谢,只见赛孙膑连人带椅,忽然往下一沉,立时
不见踪形!
不!端坐在书案后面那把逍遥椅上的赛孙膑木偶,两颗红色眼珠,又在一闪一闪的发
光,口中发出赛孙膑的声音,道:“恕我不再远送,你们出去只要向南走三百一十九步,然
后朝东直行,即可通过竹仗阵。”
两人楞得一楞,只好朝木偶行了一礼,算是辞别。
他们因这座竹楼,满布机括,自己两人进楼之后,双脚始终没有移过一步,此时不敢多
动,便在原处纵起,双双倒跃而出,落到窗外,就依照赛孙膑指点,直往竹林中走去。
说也奇怪,来时东转西转,寸步难行的绵密竹林,这会居然通行无阻,他们一直数到三
百一十九步,便朝东走去,不到顿饭工夫,便已走出竹林。
楚湘云掠了掠鬓发,回头笑道:“大哥,我弄不懂这一趟,到底有没有白来?”
陆翰飞道:“至少我们证实先师和司空老前辈,确是为了石鼓上那首歌词,才被人害死
的。”
楚湘云好像忽然想起一件什么事来,抬头叫道:“大哥!”
“唔!”陆翰飞听她叫的声音有异,不由脚步一停,目光向她望去。
楚湘云道:“令狐老前辈可能知道杀害我们师傅的是谁了,他好像不肯说。”
陆翰飞听得一怔,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楚湘云幽幽的道:“我也说不出来,我只是猜想,他大概已经知道。”
陆翰飞笑逍:“那也不一定,我想他倒是一番好意,若说武功能够胜过师傅的人、武林
中可说已是绝无仅有,我们想不出来,但只要到了少林寺,找想灵岩大师也许有个谱儿。”
两人边说边走,堪堪奔上山岭!
此时月光斜照,这小山上光秃秃的并无树木,是以还可清晰看清山岩上坐着一个貌相阴
鸳的灰衣道人,目光如电,瞧到自己两人,忽然缓缓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