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龙连忙附和:“师傅说得是,这图如此珍贵绝不会没有缘故。”
胡元看了一眼文明,笑道:“你想到了什么?”
文明忙说:“弟子永远不会比师傅想得更多,这仙经有些怪得偷偷摸摸。”
胡元淡然一笑,没有问吴畅,他知道问也白问。吴畅大松了一口气。
胡元把图收起来,沉默了片刻,低沉而淡漠地说:“江湖上最近不平静了,有些歹人胆大妄为,你们也该出去长一下见识了。”
“师傅,我们舍不得离开你呢。”薛龙说。
吴畅不由轻“哼”了声,你小子假惺惺个什么劲儿?他若因此改变主意,那才倒霉呢。
文明却胸有成竹,既然师傅让走,他就不会改变主意了,做点戏糊弄一下老头子也是应该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吗,
胡元还真的有点感动呢,低声说:“我们师徒相处十几年,怎舍得分手呢?可你们不磨练一下也不是办法,只有经风雨才能长大智。你们出去千万不要和女人打交道,大英雄往往毁在女人手里,只有灭尽色欲、物欲,才可有大成就,这也算师门的一条戒律,违者,为师绝不容情。”
三个人顿时凉了半截,若没有欲望还出去闯什么江湖?但他们不敢顶撞师傅,只有遵命。
室内静了一会儿,胡元道:“你们将来有何打算,如实讲来,不许欺骗为师。”
薛龙低头说:“弟子想广大师门,为师傅争气。”
文明说:“让天下武林人都灭欲存理。”
吴畅想了一会儿,小心道:“弟子想超过师傅,无人能比。”
胡元顿时脸色铁青,真想给他一嘴巴,你小子说实话也不能实到这种程度呀?
吴畅却觉得不这么说就是不老实,因为他确实经常想超过师傅。这真是:“越是秃子越叫唤头上毛长”。
薛龙和文明替他捏了把汗,在师傅面前是不能不有所保留的,大诚实就是傻了。好在胡元让他讲实话,不好怪罪,冷淡地说:“其志可赞。只是不切实际,以后还是少做梦吧,要学你两位师兄。”
吴畅仿佛被骗了似的,后悔不及。
胡元冷漠地看了他们一会儿,说:“你们可以走了,不过不许向外人提起《八卦仙经》的事。”
三个人没说什么,向胡元跪下磕了三个头,退出木室。他们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很快就打好了包裹,不约而同地向师傅的木室看了一眼,快速出了“淡水精舍”。
外面的世界好精采,外面的世界好无奈。
外面是另一个世界,他们出了胡家大宅,就感到一种舒畅的欢乐,十几年囚禁似的生活如在梦魔里一般。石头城是繁华热闹的,人来人往,你呼我叫,他们与世隔绝十几年,突然来到闹市,倒大有不适之感。三人顺着小巷往东走,拐了个弯儿,进入了丰华街,眼里顿时一热,熙熙攘攘的人群给他们一种陌生的亲切感。
街道两边是林立的铺子,卖什么的都有。摸签算挂的先生颇有生意可做,旁边围着一些人,企图好运降临;挑担子的小吃难也有人光顾,客人拿个凳子往旁边一坐,又吃又看;卖狗肉的、卖煎饼的,生意也挺红火。在丰华街算不了什么,最有名气的要数丰华酒家。
他们三人游游荡荡,走进丰华酒家,仿佛进人了一个香味浓那的世界、不想走了,佳肴美味颇能勾起人的食欲,眼前的场面他们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酒家,这么多的吃客,他们都很感兴趣。三个人在众多的吃客中走了几趟,大着胆子走进了里院,东瞅西望了一会儿,轻轻推开一问有雅座的房门,见里面的桌子上摆好了酒菜,屋子里却空无一人,三个人有些眼馋,刚要有所作为,一个跑堂的走过来,没有好气地悦:“雅座今天不待客,请到门面上去吃。”
三个人没敢吭一声,立即退了回来。他们找了一个空着的桌子坐下来,刚想倒点茶喝,忽又有人来撵:“这是我们的座,你们到一边去。”
三个人二话没说,马上又站起来,小心地走到一边去。屋子大着呢,有的是座位,犯不着与人呕气。他们找了个靠墙边的桌子坐下,欲招呼跑堂的给他们上菜,可没有人理睬他们,似乎今天酒家里的人都很忙,顾不了他们。
吴畅终于忍不住了,小声说:“师兄,他们好象认为我们没有钱呢,一里面的桌上酒菜都摆好了,我们吃完给他们钱也不算错吧?”
他向来是嘴硬,可什么也不敢带头干。
薛龙笑了一下,说:“吃它一次又何妨,反正是他们不会待客引起的。”
文明更不反对。笑道:“香味有‘道’性,不吃是罪过。”
三个人嘿嘿一笑,趁人不注意,又溜进内院,轻而易举地推开刚才那间摆上菜的房门,一闪身走了进去,随手又把房门关上,
桌上的菜是十分丰盛的,他们只见黄澄澄、红鲜鲜一片,至于是些什么菜,他们是叫不上名的,不过他们却知道这不是一般的菜,一定很名贵,因为每盘里的莱都有形有状,是活物做成的,奇异的香味扑鼻而入,他们顾不了许多了,十几年的清淡寡味促使他们要从今天得到补偿。
薛龙笑道:“我们也别客套,放开胆吃吧。”
三个人各自寻找自己的目标。少顷,桌上已杯盘狼藉。他们正得意时,房门突然破人推开,两方顿时都僵住了。门外有五六个人,推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可能他就是丰华酒家的掌柜的,他身后的人衣着十分华丽,神情傲慢,象是大有来头的人。
“掌柜的,这是怎么回事?”一个瘦高挑儿恼火地问,他似乎是个头儿,两目凶光毕现。
那掌拒的额头顿时出了汗,青筋都凸绽出来了,厉声问:“谁让你们吃的?!”
薛龙感到大事不妙,但事已至此,只好假作镇定,笑道:“吃饭喝酒我们付钱,还要听别人的吗?我们所以要吃这桌菜,是因为你们招待不周,怪不得我们。”
那掌柜的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浑身乱颤,口齿不清地说:“你们……岂有此理!这桌酒席是我请刘大爷的,你们毁了……”
瘦高桃儿“哼”了声,进了屋子,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们三个小子真是活腻了,敢扫大爷的兴!”
文明不悦地说:“你是哪家的大爷,口气这么大,吃顿酒菜也犯王法吗?”
那掌柜的急忙说:“你们三个小子真是有眼无珠,没听说过锦衣卫的刘七大爷吗?要想活命赶快磕头赔礼,求刘大爷宽恕。”
锦衣卫的人虽然个个如凶神恶煞,惹不得,但让他们向锦衣卫下跪磕头那是办不到的。
吴畅的胆子最小,恐怕刀不压到脖上。他也不会干。薛龙这时“嘿嘿”一笑:“掌柜的,我们吃酒给钱,向人下跪是什么道理呢?”
那掌柜的肚子一鼓,想说这是为了你们好,话还没有出口,刘七阴笑道,“耽误了大爷的工夫,磕头就能了吗?我要让他们把吃的吐出来!”
吴畅忽然说:“那明天吧,吃的还没消化呢。”
文明“哈哈”地笑起来:“师弟,你真是个大玩家,以前倒小看你了。”
薛龙也有同感,点头说:“师弟,这场面还是你应付吧。”
吴畅一反常态,大方地说:“对付几条恶狗还有什么难的?”他扬了扬手,摆出要大打出手的样子。他是个孤儿,父母十几前被朱元璋的部将杀害,所以对官府的人充满着仇恨。
刘七是个八面威风的人物,岂能示弱,朝旁边的一个手下说:“去把这小子给我劈了!”
那人应了一声,纵身冲过去朝吴畅的面门就是一掌。吴畅的身手着实不行,又无临敌的经验,刹那间竟不知应付,连跑也没想起来。眼看一掌就要挨到脸上,文明侧身一斜,犹如鬼魅一样到了那人身边,出手就是一拳击向那人的下巴。“啪哧”一声,那人的头颅被击得稀烂,鲜血迸溅,死尸被抛到一边去。
众人大骇!文明也心惊肉跳,想不到竟失手杀了一人。这是他缺乏临敌经验之故,一下子用了全力对付一个普通的锦衣卫,哪有不失手的?他的武功已达到上乘,但运用起来还不能收发自如。刘七见死了一个手下,又怕又怒,脸上的肌肉突突乱跳,一时忘了说话。
薛龙见闯了大祸,终于明白了一道理,与其坐等待毙,不如溜之大吉。他身子向前一纵,伸手抓住刘七,“嘿嘿”笑道:“你小子不是想吃吗,冷汤菜羹还足够你一顿。”
他用力一拉,把刘七的头按进一大盘菜汁里,刘七喘不过气,只有拼命挣扎。薛龙一用力,把他扔到一边去。
文明怅然若失,没有动手,吴畅傻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薛龙说:“这里不是好地方,我们还是下扬州吧,”
文明苦笑了一下,走出屋门,吴畅这时充满了对师兄的歉意,马上也跟了出去。三个人出了丰华酒家,混人人群中去。文明眼里含着忧郁,心里十分不痛快。薛龙对吴畅没有好脸色,但也不好斥责他,事情来得突然,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呢?
三个人好久没有说话,急急慌慌出了石头城,这个繁华的京都他们无法呆了。到了荒郊野外无人之处,他们停下来,薛龙叹了一声说。“两位师弟,我们就此分手吧,呆在一处目标太大。”
文明没言语,轻轻点点头。吴畅有些不想分开,可又说不出口,眼睛有些湿润了。片刻,地说:“两位师兄,祸是我惹的,你们别往心里去吧。”
文明摇头道:“师弟,别这么说,我也想开了,以后还不知会怎么打杀呢。”
吴畅再无话可说,薛龙内功深湛,转眼间就远大了。唯有吴畅行走不快,慢腾腾的他顺着一条小路往北走了不到十里,见后面飞奔而来几匹快马,他大吃一惊,连忙蹲下,快速爬到草丛里。草很浅,但他趴在那里还是可以挡住别人的视线的。
后面的人追了上来,一共四个人,刘七也在其中。吴畅的心“怦怦”直跳,要是被抓住可全完了。他们到了吴畅藏身的旁边,把马勒住了,刘七说:“刚才这里好象有个人哟。”
旁边一个阴沉着脸的说:“他就不能跑到别处去吗?”
刘七干笑了一声,没说什么,他似有些怕那人。
“你们下去搜一下。”阴沉着脸的人说。
此人四十来岁,高而瘦长,脸色青紫,黑长衫上绣着一只大鹏,目如鹰眼,放着冷光,周身透着一股冷气,犹如一段铁。
吴畅不认识他,这就是大明朝赫赫有名锦衣卫三大高手之一的“铁人”葛青。他人如其名,铁石心肠,钢筋铁骨,“七心红玉”神功使他的汗毛都硬如针,他已达到和佛家功相当的“金刚不坏身法”的境界,他抓过不知多少人,杀过不知多少人,所以抓人杀人是他的拿手好戏,他的目光似乎会闻、会感觉,很快就落到了吴畅藏身的地方,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在他脸上泛起奇特的光采,旋即他“哈哈”地笑起来。
刘七一怔,葛青跳下马来,慢慢走到吴畅的身边。吴畅脸色苍白。身子凉了半截。刘七冲上去想踢他,被葛青拦住。葛青以心狠手辣出名,对被抓的人这么温和还是第一次。他冲吴杨笑道:“朋友,你趴在这里有点不成体统吧?何况你还是个会家子呢。”
吴畅艰难地苦笑了一下:“我练趴功呢。”
葛青微微一笑:“你练的功夫都是用来挨打的,打人一点也不行。你师傅是哪位高人?”
吴畅一愣,心里斗争开了,反正逃不掉了,死活难料,不如抬出个厉害的师傅唬他们一下,也许能蒙混过关:“我师傅是张三丰。”
葛青顿时愣住了,他无法相信张三丰会有这样的弟子,但习武之人是不能乱报师门的,这可是欺师灭祖的行为,为师门所不容。他哪里知道,吴畅是为逃过灭顶之灾,顾不了许多了。
葛青自然不是傻子,“嘿嘿”一笑:“张真人乃当世第一奇人,会有你这样的窝囊弟子?”
吴畅辩道:“我还没出师呢,等我学成艺业,不就厉害了吗?”
葛青仍然平静地说:“不错,可你现在若突然间死了呢?死人还能练武,还能厉害吗?”
吴畅没话说了。少顷,又道:“你不怕我师傅吗?”
葛青笑道:“天下只有我敬重的人,没有我怕的人,——你若老实的话,我会让你的日子好过一些,否则,现在我就敲掉你三根肋骨。”
吴畅大骇,忙道:“你想怎么样呢?”
葛青一乐:“告诉我,你师傅到底是谁?”
吴杨连忙低下了头,他还没有傻到家,如果说出师傅朱一元也许会连累他一家呢。灵机一动,说:“我师傅没有什么名声,他很普通,说出来你未必知道,唇来他让别人引荐我做张真人的记名弟子。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说谎也是真的。”葛青淡淡他说,“就算你是他的记名弟子,那个引荐人是谁?”
吴畅装模做样地想了一下,说“朱祖真人。”
葛青冷笑了:“你倒会套近乎,那是我师傅,我还没听过他和张真人有过什么交往呢。”
吴畅立即发誓赌咒:“……我没骗你,不信你可问你师傅吗,假如我撤谎,你们会放过我吗?”
葛青“哼”了一声,没理会他。这样的事他还没碰到过,这小子鬼话连篇,不可信也不可不信,若是师傅真与他有什么瓜葛,倒是不可莽撞的。
他当然还不知道吴畅在信口胡诌,不过吴畅抬出朱祖来倒是耍了点小聪明。因为他听说朱祖与朱元璋不错,那自然与锦衣卫也有关系了,他倒不知朱祖与眼前的葛青有什么相干。
葛青是个十分精明的人,凭感觉,吴畅的话无一可信。好在事情有了眉目.不必急在一时,回去同一下师傅,一切真相大白了,到那时收拾他也不迟。现在若用强,弄错了就麻烦了。
吴畅这时也打定了主意,对方再威肋也不能改口,反正朱祖与他们有关系,只要咬死不改口,他们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事情败露还要有一段时间呢,这段时间里自己也许有可为。
葛青和气地说:“跟我们走一趟吧?也许你能呢。”
吴畅无奈,只好打起精神佯装欢喜地说:“能见到李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