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群西域强悍的母狼真正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却是泰平四年,盘山土匪突然袭击附近村落。他们杀了所有年老者和孩童,光天化日之下强暴妇女,并且将赤裸的女尸丢到城门口示威。
“再来就轮到妳们了!西域第一美人独守空闺多可惜?快让老子好好安慰安慰妳!”土匪们在城门口叫嚣。
吉雅命令众人忍耐,她要让那群土匪倾巢而出,他们早已抢光临近所有村落,就剩狼城了,何况还有西域第一美人这个诱人的奖赏,数十名土匪围在城门口叫嚣。
“妳们不要害怕,哥哥们是来安慰妳们的……”
当吉雅特意穿上一袭大红衣裳,登上城门,土匪们一个个都疯狂了。
“那就是多罗吉雅公主吗?”
“不愧是西域第一美人……”
“穿上了大红衣裳,想当哥哥的新娘子吗……”
色欲熏心而不停起哄的男人们,没察觉地面不寻常的震动。
狼城位于两大古老山脉间的谷地,南北皆为绝岭,当年筑城者依山势建立了两座高耸的石塔做为南北面的防守与瞭望台。往东为与天朝往来的驿道,也是盘山土匪们所占据的所在;往西而去,山脉间散布着全身覆着长毛,长着牛角的牦牛。
当数十头尾巴着火的牦牛突然往山下冲,土匪们惊慌失措地向后撤退,城墙上的投石器立刻甩出一颗颗巨石,躲在城墙后的射手们抓紧机会现身,朝空中放箭。
而最后一批躲过火牛、巨石与箭雨的土匪们,则中了老早就在正前方驿道上挖好以防万一的陷阱,只要躲在暗处的斥候砍断绳索,地面铺满尘土的土板会往下陷,将土匪们困在壕沟里。
虽然壕沟很深,但死命爬,花点时间还是爬得出来。一名土匪好不容易手构着地表,忙不迭要逃命去,怎知头顶却突然一暗,他抬起头,只看见……
呃,一口锅子。
“唰”地一声,宝音的大锅砸在想开溜的土匪头上。
男人舞刀弄剑有什么了不起呢?锅子才是十大兵器之首啊!藏身于民宅,伪装成厨具,可以拿来炒菜,屋子漏水拿来接水,小孩哭闹拿来当摇篮,遇到土匪还能拿来当武器和盾牌,简直妙用无穷,实乃居家良伴是也,而一个女人家身上随时带着一口锅子也是合情合理滴!
大半的土匪死的死、伤的伤,吉雅不介意把这功劳让给官府,盘山土匪元气大伤,官府总算肯出兵围剿他们的老巢,肃清剩下来为数不多的喽啰。吉雅带领娘子军活捉城外所有一息尚存的土匪,原本打算一并交给官府处置,却赫然发现当年躲过她三支箭,逃过一死的王二四也在其中!
凛霜群山从不给任何心存侥幸的人第二次机会,如果妳还没准备好面对这场战争,狼城的百姓,还有年幼的烈扬,他们该怎么办?
当她认出王二四的那一刻,吉雅才终于明白,她从来没有脱去天真的外衣,竟然还相信着人性本善。王二四带着盘山土匪,回过头来打劫那些她本该尽责保护的村民,烧杀掳掠,连年幼的孩子也不放过,这冷酷而残忍的一巴掌,打碎了她对敌人最后一丝仁慈。
她改变了主意,和守夜人押着幸存的土匪,来到那座被他们打劫一空,甚至还有半裸妇女倒在血泊中的村落,吉雅命人将土匪们一个个绑在木桩上,并且在木桩下堆起干草和柴火,淋上煤油。
那些烧杀掳掠的土匪们,这下就算屁滚尿流,也无济于事!
吉雅的眼里只剩狼族天性里的冷酷强悍,和作为母亲的坚强果决。
她举起火炬,怒喝声盖过土匪们的哀哀求饶,“我,多罗吉雅,狼城代理城主,以狼族牺牲者的鲜血立下誓言,从今日以后,任何胆敢欺压我狼城子民的人,我会让他们像这群杂碎一样付出惨痛的代价!”
火炬落下,烈焰冲天,似血的夕阳宛如为西域最美丽,最强悍,却也最冷酷的狼族之后戴上尊贵无双的冠冕。
狼城的女战士们在往后数年,为天朝抵御西方的高原人,助官府剿平为患已久的盘山土匪,泰平六年,帝赐名凛霜城,代表地位凌驾于众城之上……
第九章
天朝泰平八年,战争持续了七年,远离前线的帝都除了宵禁之外,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战争的迹象。
栖云水榭内,单凤楼半卧着,右手持扇将棋盘上的一子往前挪。
“我说大人日理万机,要您抽空陪单某下盘棋,还真是比跟圣上喝杯茶还难啊。”三句话不损人就浑身不对劲的单凤楼,这回语气倒有点儿酸。
辛守辰只瞥了她一眼,“如果你愿意将栖云水榭的入口改到别处,我又何需如此为难?”
“男人寻花问柳在所难免,我这是在为您着想,否则世人当真以为右辅大人不近美色的原因是好男色。”
辛守辰无语,脸色有点难看。
“有句话,单某希望大人别见怪。”单凤楼若无其事地吃掉辛别月的帅,在他愕然之时开口道,“前阵子蔺王爷向我询问,关于雁城太守阵前失职一案,圣上交给大人你定夺,大人可愿为蔺王爷作个人情,改派蔺王爷的侄子……”她没再说下去,辛守辰那张棺材脸哪根眉毛不对劲,她都瞧得出来!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至于行军作战,军法至上,循私包庇者──”
“循私包庇者,扰乱纲纪;贪赃枉法者,祸国殃民,执法者应防微杜渐,绝不容姑息养奸……我说你难道不能换几句?”她都倒背如流啦!
“……”辛守辰瞪着她,岔开话题,“再下一盘。”
单凤楼支着额头,闲闲摇着羽扇,叹气,“我不过是建议你,把这案子交给蔺王爷做个顺水人情,蔺王爷和雁城太守有过节,你交给他处置,他绝不会循私包庇,还能得到蔺王爷的人情,不是两全其美吗?”
“执法者一旦有所偏颇,就失去执法资格,国家的正义岂容许公报私仇的行为!”
“像你这种冥顽不灵的牛脾气,在官场打滚这么久,竟然还没缺胳臂少条腿的,简直是匪夷所思。你不卖蔺王爷这人情,可是会落得两面不是人啊!”
辛守辰对此不予置评,也完全不在乎。事实上他和这个性格黑白不分,手段奸佞无所不用其极,当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奸臣当那么久的“棋友”,才真正让他匪夷所思!他的行事做风和单凤楼简直是两个极端,在朝堂上偶尔针锋相对,没人知道下了朝,他们私底下却把酒言欢,这才吊诡呢!
或许是为了寻找兄长让他多了几分容忍,他承认,于公,他相当不满单凤楼的所作所为;于私,却又不得不承认单凤楼是讲义气的。
那日下了五盘,两人平手。
雁城太守渎职一案,很快地尘埃落定,最后他明察秋毫,蔺王爷的侄子诬陷忠良,他不仅还给雁城太守一个清白,也将蔺王爷最疼爱的侄子问斩。他在朝中从来不属于任何一派,与其说他对君王尽忠,不如说他天性里的正义感不容许他偏袒任何一方,他一向心安理得,行得正、坐得直,所以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
他哪里知道,这日他深夜才离开龙城回安京侯府,路上早就埋伏了蔺王爷的杀手。
但是,辛守辰仍是在子夜前平安回到安京侯府,也完全不知道有人想杀他──这才是单凤楼觉得最好笑的,满朝文武,想要辛守辰去死的至少有一半,可从没人成功过,而这顾人怨的主人翁从来没发觉自己是这般惹人厌。
当然,他其实不是惹人厌,甚至是挺可爱的──至少单凤楼觉得他这个正义感过剩的白痴蠢得很可爱,只不过碍了许多人的眼。
埋伏在暗巷里的杀手,全都无声无息地,被断了头。
慢了一步才赶过来的单凤楼蹲下身,式神在她身旁提着灯笼,让她仔细检视杀手身上的伤口。
这些杀手都是江湖上顶尖的人物,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地被人一刀毙命,显然下手的人行动已经到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步。而且,因为心里存疑已久,她曾经找来帝都最高明的仵作,证实了她的臆测。
击杀埋伏辛守辰杀手的,除了偶尔被她顺手作掉,其他都是同一个人所为,而且这人如果不是左撇子,就是惯用左手持剑。
找了那么多年,辛别月还真的就藏身帝都,而这些年来他消声匿迹,却能够如鬼魅般暗杀所有想对辛守辰不利者,原因昭然若揭。
那么现在就只剩一个问题了。
黑若泽对辛别月下的妖蛊,约束力究竟有多大?是否有解除的方法?
“你又跑出去杀人了?”幽暗的房间里,女人的嗓音有些不满,“我虽然让你能够自由在帝都走动,可是你是我的狗,哪有狗跑出去撒野,却不向主人报备的道理呢?嗯?”
“啪”地一声,长鞭狠厉地甩在辛别月赤裸的胸膛上,而黑若泽看着他汗水淋漓,鞭痕沁出血水来,顺着胸肌流淌的模样,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发狠地又甩了一鞭。
“求饶啊!说你下次再也不敢了!”黑若泽变态的欲望随着辛别月身上的鞭痕越来越多,汗水与血水流淌在结实迷人的肌理上而高涨。
最后她终于松开他身上的铁链,以情蛊逼得他欲望高涨,要他从她后面上她,直到她终于餍足地睡去。
辛别月赤裸着身子离开那间让人作呕的房间。单凤楼找到他时,他静立在黑若泽府第后山瀑布下,浑身肌肉愤怒地鼓起,却无法完全脱离妖蛊的控制。
裸男呢~她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了,所以单凤楼坐在树枝上,羽扇半掩笑容,“你们兄弟俩果真是同血同种,同样的秀色可餐呢。”
辛别月看向同样无声无息地出现的单凤楼,没有警戒神色。黑若泽熟睡着,不会感应到他的想法。
“帮……我……”单单是这两个字,已费了他好大的意志力。
“要怎么帮呢?”
“让我杀……她,她必须醒着。”黑若泽控制了他的意志力,却也同时让他发现妖蛊之术的秘密。
看来,她的咒术又得派上用场啦。“我尽力而为,但也得靠你的意志力,你做得到吗?”
“死……也会做到。”
在单凤楼的帮助下,辛别月杀了黑若泽,她身上与魔物订下的契约与力量转移到他身上,让他得以继续拥有鬼魅般的感知能力与毁灭性的力量,他不再控制影武卫的意志,而那些同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决定与他同进退,继续以鬼魅的身分活着。
“再答应我两件事。”夺回自我意志的辛别月喊住正要离开的单凤楼,“别让守辰知道这件事。”
“他是为了你才留在帝都。”
“妳应该很清楚,司徒烁不会放我回去。”甚至,司徒烁对辛守辰这个不懂官场规矩的右辅很满意。站在皇帝的立场,派系制衡有好处也有坏处,而一旦他想阻止其中一个派系坐大,辛守辰这傻子还真是很好用的一步棋,反正他背后总有两个“神秘人”帮忙护航,还真是不用白不用!
“好吧。”其实,她也有私心。那傻小子的仇家满坑满谷,她一个人可应付不了全部,多了他的兄长在暗中守护,她应该会轻松些吧?
至于那遥远的凛霜城,至少离帝都的腥风血雨十万八千里远,那些始终等待男人们回到故乡的女人会很辛苦,但至少是安全的。
“第二件事呢?”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这大概是她这人唯一的优点吧。老实说有时这优点真是不要的好!
辛别月伸出浮现红色咒文的右臂,“我希望妳和我订下血契,在我万一死去,或失去意识时,妳能成为影武卫的主人。”
“……”这是挖坑给她跳啊!她已经够神通广大了,不需要影武卫助威,而抢当影武卫的首领,岂不是要她当真一辈子给司徒烁作牛作马?还让司徒烁把她当居心叵测的权谋分子!
“为什么?”
“如果不订下血契,下一个杀死我的人就能控制影武卫。黑若泽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是这个能力,司徒烁早就想处置她了。”
单凤楼想要他去找别人,可想来想去,还真没一个适任。她不想辛守辰蹚这浑水,辛别月当然也不会答应;至于单鹰帆,他对影武卫向来是能闪多远就闪多远;樊豫就不用想了,那家伙城府深,却对司徒烁唯唯诺诺,简直有鬼;至于司徒烁,她和辛别月想当然耳都不乐见皇帝完全掌握这致命的武器。
她只能当仁不让。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好吧……”单凤楼伸出手臂,在辛别月引导下完成血契。
战事结束的第二年,一些出征的男人们回来了,原本被土匪扫劫一空的邻近小镇也开始重建。没有了战争,土匪也被扫平,凛霜城在吉雅的带领下重新回到往日西域第一城的荣光。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因为思念和心碎,而在夜里啜泣是什么时候,她必须最晚入睡,最早清醒,她有一整座城的人民和她的孩子要保护,她没有掉眼泪哀伤的时间!
战后,和天朝的关系越加紧密。吉雅曾经为了天朝来使的傲慢而感到羞辱与愤怒,然而物换星移,她从公主变成了代理城主,她突然想到丈夫当年所说的那句话──妳还不知道真正的可恶是什么。
是啊,真正的可恶是什么?她的容忍力只有一再被挑战,并且一再地为大局把委屈和怨愤吞忍,当现实摆在眼前,尊严与公义轻如粪土。
狼城位居西域要地,在军事战略与物资上都有独一无二的重要性,在西域所有狼族人民的心目中更扮演保护者与精神领袖的角色,西方的高原人或许很难攻下狼城,但相对的,它成了一个只要能够征服,就能证明国力与武力的目标,所以高原人几代以来无不处心积虑地要对付狼城。
因此天朝成了狼城最需要,也必须要的盟友──当狼城保持中立,或者只能孤军奋战,攻下狼城等于攻下一城的资源,他们当然虎视眈眈;但当狼城与天朝结盟,甚至成为天朝的属地,翻山越岭来和地大物博的天朝作对,就变得吃力不讨好。然而庆幸的是辛守辰在朝,或多或少有些影响,代表天朝前来交涉与移民者,都是挑选过的,总算慢慢的,狼城的百姓对天朝观感稍有改变。
而如果有人质疑她女人的身分,西域最强悍的母狼们会让他们后悔自己的轻慢!
这夜,难得的融雪季让城内大大小小工事都持续到将近深夜才结束,但吉雅仍埋首案上,良久,对最近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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