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恩仇录(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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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恩仇录(旧版)-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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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欢喜。” 
 
第十三回  琴韵朗朗闻雁落
  不一日,群雄来到徐州。当地红花会总头目程砥未见过陈家洛,于是依会中规矩,拜见了总舵主,他见会中内外香堂的各位香主忽然一齐来到,知道必有要事,登时大大忙乱起来。江北一带群豪归杨成协统率,他命程砥不要张扬,也不必通知众兄弟来见总舵主。群雄只宿了一宵,当即南下。此后一路往南,大小码头如有红花会的分支头目。群雄为了省事,都不惊动,数日后到了杭州,众人宿在杭州总头目马善均家中。马家坐落里西湖孤山脚下,湖光山色,是个绝妙所在。
  那马善均是杭州的一个大绸缎商人,自己有两所大机房织造绸缎,因为生性好武,结识了卫春华,由他引入了红花会。马善均年纪五十上下,穿着一件团花缎袍,黑呢马褂,一眼看去,只当是个养尊处优的富翁,那里知道竟是一位风尘豪侠。当晚他在后厅与群雄接风,众人在席上把要救文泰来的事对他说了。马善均道:“小弟马上派人去查,看四当家关在那一所监狱里,咱们再相机行事。”当即命儿子马大挺出去派人查探。
  第二天上午,马大挺回报说,杭州省、道、府、县各处监狱,以及将军衙门,都有兄弟们去打探过,都说并无文四当家在内。
  陈家洛召集群雄议事。马善均道:“这里省、道、府、县以及将军衙门,均有本会兄弟在内,文四当家如在官府监狱,他们必然知道,最怕官府因为四当家案情重大,私下监禁,那就棘手了。”陈家洛道:“咱们第一步是探寻文四哥的所在。马大哥继续派遣得力兄弟,往各衙门打探,今晚再请道长、杨八哥、卫九哥到巡抚衙门去看看。最要紧是别打草惊蛇,无论如何不能伸手动武。”无尘等应了。马善均把道路和抚台衙门的内外情形详细向他们说明。午夜时分,三人去了两个时辰,回报说抚台衙门戒备森严,有成千名兵丁点起灯火,彻夜守卫,巡查的军官有几名都是戴着红顶子的二三品大员,他们不敢硬闯,等了一个多时辰,守卫的官兵始终不见丝毫怠懈,所以只得回来。
  群雄听了好生奇怪,猜测不出是何路道。马善均道:“这几天杭州城里各处盘查极紧,各家赌场、娼寮,甚至水上的江山船,都有官差去啰唆查问,好多人被无缘无故的抓了去。难道这事与文四当家有关不成?”徐天宏道:“看来不像。莫非京里来了钦差大臣,所以这里地方官员要卖力一番。”马善均道:“并不曾听说有钦差来浙江呀。”众人谈了一会,不得结果,各自安寝。
  次日周绮吵着要父亲带她到西湖游览,周仲英答应了。周绮向徐天宏使眼色,要他同去。徐天宏不好意思出口,只作不见。常言道:“知子莫若父”,周仲英知道了女儿的心思,笑道:“宏儿,我们从未来过杭州,你带我们去走走,别教我们迷了路走不回来。”徐天宏应了。周绮悄声道:“爹爹叫你,你就去。我叫你,你就偏不肯。”徐天宏笑着不语。
  徐天宏幼失怙持,身世凄凉,这时忽得周仲英夫妇视若亲子,未婚妻又是一派天真娇憨,不但自己欣喜,众兄弟也都代他高兴。
  陈家洛等他们一家四人走后,也带了心砚到湖上散心,在苏堤白堤上漫步一会,独坐第一桥上,望南山深处,但见竹木阴森,苍翠重叠,不雨而润,不烟而晕,山峰秀丽,挺拔云表,凝望半日,雇了一辆马车往灵隐去看飞来峰。峰高五十丈许,缘址至巅皆石,树生石上,枝叶光怪,石牙横竖错落,似断似堕,一片空青冥冥。陈家洛一时兴起,对心砚道:“咱们上去看看。”峰上本无道路可援,但两人轻功不凡,谈笑间飞身上了峰顶。
  仰望三竺,但见万木参天,清幽欲绝,陈家洛道:“那边比这里更好。”两人下峰,缓步往上、中、下三天竺行去。走不数步,忽然两个身穿蓝布长袍,身材魁梧的壮汉迎面走来,不住打量陈家洛与心砚两人,面露惊奇之色。陈家洛继续往上走,心砚悄声道:“少爷,这两人会武。”陈家洛笑道:“你眼力倒不错。”语声未毕,迎面又是两人走来,一式打扮,正在闲谈风景,听口音似是旗人。一路上山,遇见这种穿蓝布长袍的武人一共有三四十人,见到陈家洛时都感诧异。
  心砚看得眼都花了。陈家洛也自纳罕,心中琢磨:“难道是什么江湖帮会、武林宗派在此聚会不成?但杭州是红花会地盘,如有此等事情,对方决不会不通知我们。他们见我时好像都很感惊奇,那是为什么啊?”
  他转过一个弯,正要走向上天竺观音庙,忽听山侧琴声朗朗,随着细碎的山瀑声传过来,陈家洛是世家子弟,琴棋书画,无所不会,无所不精,一听那琴弹的是普安咒,琴中隐隐传出梵唱钟磬之声,心道:“这人倒也雅致。”缓步循声走了过去,只见山石上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绅士打扮的人正在抚琴,旁边站着两个也是身穿蓝布长衫的壮汉,一个枯瘦矮小的老者,也都身穿蓝布长衫。陈家洛瞧那抚琴的中年人,心中突然一惊,觉得此人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人面容清瞿,气度高华,越看相貌越熟,可是总想不起在那里会过,当时心中突突乱跳,竟如做梦一般,只觉那人似是至亲至近之人,而又隔得极远极远。这时那老者和两个壮汉都已见到陈家洛和心砚,也凝神向他们细望,正在互相打量之际,那抚琴男子三指一划,琴声顿绝,站起身来,高声向陈家洛笑道:“这位兄台既是知音,请过来谈谈如何?”
  陈家洛拱了拱手道:“适聆仁兄雅奏,令人烦俗尽消,真是幸会。”走了过去,施礼坐下。那人见陈家洛走近,看清了面容,不觉大感诧异,呆了半晌。陈家洛笑道:“兄弟一路上山,遇见游客甚多,他们见到兄弟都面露诧异之色,刚才兄台也是如此,难道小弟脸上有什么古怪么?这倒要请教了。”那人笑道:“兄台有所不知,小弟有一亲戚,相貌和兄台十分一模一样,那些游客都是小弟朋友,所以大家见到兄台都感惊奇。”陈家洛笑道:“原来如此。仁兄相貌我也极熟,似在那里会过。小弟记不起来,仁兄可想得起么?”那人呵呵大笑,说道:“那真是有缘了。请问仁兄高姓大名。”陈家洛名满江湖,不愿告知他真姓名,随口诌道:“小弟姓陆,名嘉成。”他陈家洛三字颠倒了过来,也问:“请问兄台尊姓。”那人微一沉吟,说道:“小弟复姓东方,单名一个耳字,是直隶人氏。听兄长口音,似是本地人?”陈家洛道:“小弟正是此间人。”那自称东方耳的人道:“久慕江南山水天下无双,今日一到,果然名下无虚,不但峰峦佳胜,而且人杰地灵,所见人物,亦多才调非凡。”陈家洛听那人谈吐不俗,又看那两个蓝衣壮汉和那老者都对他执礼至恭,他说话时垂手而立,不敢稍有懈怠,实不知他是何等人物,当下说道:“兄台既然喜爱江南,何不就在此定居,也好令小弟时聆教益。”东方耳呵呵大笑,说道:“能偷浮生半日之闲,在此一游,已是非份,我辈俗人,此等清福岂能常享?兄台既是知音,想必高手,就请弹奏一曲如何?”说罢把琴推到陈家洛面前。
  陈家洛轻轻一拨,琴音清越绝伦,看那琴时,见琴头有金丝篆字写著“来凤”两字,斑烂蕴华,似是千年古物,心中暗吃一惊,自忖此琴是无价之宝,这人不知从何处得来,说道:“兄台珠玉在前,小弟献丑了。”于是铿铿锵锵的弹了起来,弹的是“平沙落雁”。东方耳凝神倾听。
  一曲既终,东方耳道:“兄台是否到过塞外?”陈家洛道:“小弟适从回疆归来,不知兄台何以得知?”东方耳道:“兄台音韵平野壮阔,大漠风光,尽入弦中,真如读辛稼轩词:(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这曲(平沙落雁),小弟生平听过何止数百次,但从有兄台弹得如此气象万千。”陈家洛见他果是知音,心中也甚喜欢。东方耳又道:“小弟尚有一事不明,要向兄台请教。不过咱们刚刚见面,交浅言深,问来恐有冒昧。”陈家洛道:“兄台请问不妨。”东方耳道:“听兄琴声,隐隐有金戈之声,似胸中藏有十万甲兵。但观兄相貌,又似贵介公子,温文尔雅,丰神俊朗,决非统兵大将。所以小弟颇为不解。”陈家洛笑道:“小弟一介书生,落拓江湖。兄台所言,实令小弟汗颜。”
  东方耳对陈家洛所言,似乎不甚相信,又问:“兄台想必出身世家,不知尊大人现居何官?兄台有何功名?”陈家洛道:“先严已不幸谢世。小弟碌碌庸才,功名利禄,与我无缘。”东方耳道:“聆兄吐属,才调必自不凡,难道是学政无目,以致兄台科场失利吗?”陈家洛道:“那倒不是。”东方耳道:“此间浙江巡抚,是弟至交,兄台明日移驾去见他一见,或有际遇,也未可知。”陈家洛道:“兄台好意,至深感谢。只是小弟无意为官。”东方耳道:“然则兄台就此终身埋没不成?”陈家洛道:“与其残民以逞,不如曳尾于泥涂耳。”东方耳一听此言,不觉面容变色。
  那两名蓝衣壮汉一见东方耳脸色有变,都走上一步。东方耳稍稍一顿,呵呵笑了起来,说道:“兄台高人雅致,胸襟自非我辈俗人所及。”两人互相打量,都觉对方极为奇特,然而在疑虑之中又有亲近之情。东方耳道:“兄台自回疆赶来江南,途中见闻必多。”陈家洛道:“神州万里,山川形胜自是目不暇给。只是适逢黄河水灾,哀鸿遍野,小弟也无心赏玩风景。”东方耳道:“听说灾民在兰封抢了西征大军的军粮,兄台途中可有所闻?”陈家洛一怔,心道:“此人消息怎么如此灵通?我们劫粮后赶来江南,昼夜奔驰,途中丝毫没有耽搁,预计劫粮消息总要数日后才能传到,怎么他倒知道了?”于是说道:“事情是有的,灾民无衣无食,为民父母丝毫不加怜恤,他们为求活命,挺而走险,那也是情有可原。”
  东方耳又是一顿,轻描淡写的道:“听说事情并不单是如此,这件事是红花会鼓动灾民来和朝廷为难的。”陈家洛故作不知:“红花会是什么呀?”东方耳道:“那是江湖上一个造反谋叛的帮会,兄台没听过吗?”陈家洛道:“小弟放浪琴棋之间,世事竟一窍不通。说来惭愧,这样大名鼎鼎的一个帮会,小弟今日还是初次听见。”他微微一顿,说道:“朝廷得讯之后,对红花会一定要严加惩办的了。”东方耳道:“那还用说?谅这等人也不足成为大患。”陈家洛不动声色,问道:“兄台何所据而云然?”东方耳道:“方今圣天子在位,朝政修明,才识之士,都为朝廷所用。当道只要派遣一二异才,红花会举手间就可剿灭。”陈家洛道:“小弟不明朝政,如有荒唐之言,请勿见笑。据弟愚见,朝廷中大都是酒囊饭袋之辈,未必能办什么大事呢!”此言一出,东方耳与他身旁的老者壮汉又各变色。
  东方耳道:“兄台这未免是书生之见了。且不说朝中良材美质,其多如云,即是兄弟身边这几位朋友,也均非庸手。可惜兄台是文人,否则可令他们施展一二,兄台如果懂得武功,那就知小弟之言不谬了。”陈家洛喜道:“小弟虽无缚鸡之力,但生平最佩服英雄侠士,不知兄台是那一派的宗主?这几位都是贵派的子弟吗?可否请他们各显绝技,令小弟开开眼界?”东方耳向那两个壮汉道:“那么你们拿点玩艺儿出来,请这位陆爷指教指教。”陈家洛手一拱道:“请!”心想:“只要他们一出手,我就知是什么宗派。”
  一个壮汉走上一步,说道:“树上这鹊儿聒噪讨厌,我打它下来,叫人耳朵清静。”手一挥,一枝袖箭向树上喜鹊射去,那知袖箭将到喜鹊身旁,忽然一偏,竟没打中。
  东方耳见那人一箭竟没射中,颇为诧异,那壮汉更是羞得面红过耳,手一扬,又是一箭向树上射去。这次大家看得清清楚楚,箭将射到喜鹊身上时,不知从那里飞来一粒泥块,在箭杆上一撞,又把箭碰歪了。东方耳身旁那枯瘦老者眼尖,看见心砚右手微摆,知道是他作怪,说道:“这位小弟弟瞧不出有这样功夫,咱们亲近亲近。”五指如钢爪铁钩,向心砚手上抓去。
  陈家洛暗暗吃了一惊,见那老者竟是嵩阳派中的大力鹰爪功,一掌伸出虽然势道不快,但竟挟有疾风之声,心想:“此人武功在江湖上已是数一数二人物,如非一派之长,亦必是武林中前辈高人,怎样竟甘为东方耳的佣仆?”心念微动之际,手中折扇一挥,张了开来,刚刚挡在老者与心砚之间。那老者手爪疾忙后缩,生怕抓破了陈家洛的折扇,因为他既是主人朋友,毁了他的东西那是大大不敬,一面打量陈家洛,看他是否会武,故意替心砚解救这一招。但因陈家洛折扇轻摇,漫不在意,似乎刚才这一下只是机缘巧合。
  东方耳道:“尊纪小小年纪,居然武艺高强,此僮兄台从何处得来?”陈家洛道:“他并不会武,只是自幼投虫射雀,准头不错而已。”东方耳见他言不由衷,也不再问,看着他手中折扇,说道:“兄台手中折扇是何人墨宝,可否相借一观?”陈家洛把折扇递了过去。
  东方耳接来一看,见是前朝词人纳兰性德所书的一阕“金缕曲”,词旨峻崎,笔力俊雅,当下说道:“纳兰容若以相国公子,余力发为词章,逸气直追美成坡老,国朝一人而已。观此书法摹拟褚河南,出入黄庭内景经间。此扇词书可称双璧,然非兄台高士,亦不足以配用,不知兄台从何处得来?”陈家洛道:“小弟在书肆间偶以十金购得。”东方耳道:“即百倍之以千金购此一扇,亦觉价廉。此种宝物多属世家相传,兄台竟能在书肆中轻易购得,真可谓不世奇遇矣!”说罢呵呵大笑。陈家洛知他不信,也不理会,微微一哂。东方耳又道:“纳兰公子文武全才,那自是人中英彦,但你瞧他词中这一句:“且由他蛾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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