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马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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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马蹄-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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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那里有沙漠,有骆驼、有青草、有水,怎么怎么好。谭啸告诉她说:
  “有一天,我会带着你,从那里出去的。”
  然后他们就在疏勒河的沿岸,并辔纵马驰骋着,牧羊人的螺筋声,带着湿露的晨风,给他们披上青春的晨衣。谭啸确信在他以往的岁月里,从来也没有这么畅快过,他的身体渐渐恢复了。
  现在他已开始慢慢温习着自己的功夫。闲暇时依梨华常偎在他的左右,他教依梨华看书赋诗、绘画写字,他们确信,目前他们是平安和幸福的。
  可是,天下事常常是出人意料的残忍,“木秀风摧”更是一句不变的哲言,快乐的时间往往是短暂的。
  谭啸现在已能在草原上和依梨华比练轻功,只是每当他深呼吸或是奔驰用力时,前胸的内伤还会隐隐作痛。这时不禁又令他记起了那笔血海深仇,他立下了大誓,自己今生主要的任务,就是复仇,他是为复仇而生的。
  依梨伽太这所羊皮棚舍,本来是三大间,他们父女各住一间,一间当作饭厅待客之用;现在谭啸来临,他们不得不在客厅旁边,另外又搭了一间,好在这种房子不费什么事,东西现成,一圈就行了。
  他们这所帐篷,和一般人家稍有不同,就是还用篱笆围了一个院子,院子里种着水仙花,还有十数株仙人掌和牡丹,小小的院子被花占得满满的,看起来十分美观。
  衣马兔是在疏勒河的中流地带,附近除了由关外维吾尔、哈萨克族迁来的百十户人家以外,几乎被清一色缠回住满了。此类回人,以白布缠顶的居多数,他们秉性蛮狠好斗,所以外族人很少招惹他们。
  依梨华一家,非但和这些人没有来往,就是本族中人,他们也很少往来。他们不求助人家什么事,人家也很少找他们;尤其是前些时日,他们得罪了马场的铜锤罗之后,人家更是再也不敢答理他们了。
  依梨华的母亲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她和她的娘家人,每年有一半的时间,要聚集在一起,参经诵典。虽然伊斯兰教风靡当地,可她们仍然虔诚地信奉她们的佛教。
  依梨华有一个哥哥,名叫依梨般若,就是在很年轻的时候出家从佛去了。
  依梨伽太是一个酷爱自由的人,他和女儿依梨华不信奉任何教,因此难免和她们母子二人有些格格不入,所以他们常常是分开两头住的。依梨伽太带着女儿,过着自由流浪的生活;而他的太太却常常住在儿子的庙里,或是投奔娘家人参佛诵经,目前正是过着这种生活。他们都把分离看得很淡,想见面时,只须托过往的驼商带一个信,那老哈萨克女人就会来的。至于依梨伽太,却是不愿再回吐鲁番,他受不了长途跋涉之苦,除非他认为自己要死了,否则他是不愿回老家去的。这正应上了我们一句俗语:“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虽然他已经老了,可是他却坚信自己仍有足够的生命活力,离死还有一大段很长的距离!
  依梨伽太养有一群羊,每年他把羊贩给回商,他就有相当的资本从事其他事情,他从来没有为生活而发愁过。他老,但是很健康!
  懒洋洋的疏勒河静静地流着,红红的彩霞像是一大捧山茶花,洒在了蔚蓝的天上。
  远处的风,吹压得野草一倒贴地,牧人赶着牛羊牲畜往回家路上踱着,这情调儿,正应了人们熟悉的句子: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河边并骑徜徉着一对年轻人,谭啸的秀逸英俊,依梨华的艳若天人,尤其她那美丽的大彩裙,为风吹拂着,就像是翩翩起舞的仙女。他们慢慢地勒着马,一任它们低头嚼食着河边的青草。
  这对漂亮的人物,立时吸引了远近人们的目光,尤其是对于谭啸这种装束的汉人,更是纷纷猜测着。人们永远是好奇的。
  谭啸看了一下天色,微笑道:“我们再跑一程如何?试试这畜生的脚力,我总觉得它前面的右蹄子不大对劲。”
  依梨华微微笑道:“我知道你是不服气,其实这也不怪你,你这匹马虽也不错,可是到底没有我这匹马好,比来比去还是你输,多没有劲呀!”
  谭啸微笑道:“那也不一定,刚才是马太累,现在已经歇了半天了,我们再试试看,你也许就赢不了啦!”
  依梨华睨着他,抿嘴一笑道:“好!那我们就试试看,我们往家那边跑,看谁先到门口!”
  谭啸点了点头,当时一拎手中缰绳,这匹马陡地扫尾向前飞驰而去。依梨华小蛮靴一磕马腹,随后疾迫而上,她口中笑嚷着:
  “不算!这次不算,你先跑了。”
  转瞬之间,这两匹马已驰出十数丈以外。谭啸哪里肯停,一路伏身松辔,任坐下黑马放蹄疾驰,可是尽管如此,等到了依梨华家门前时,仍被依梨华的马超过了半身。两匹马身上都冒着热气,噗噜噜打着喷嚏。
  依梨华回头笑道:“怎么样?服气了吧?”
  谭啸脸色微微一红,尴尬地笑道:“还是不服气,赶明儿,我们换两匹马再来比比看!”
  依梨华方自塌身下马,忽见门前人影一闪,不由怔了一下,正要回身招呼谭啸时,却见两匹灰马,由篱侧疾出,一径向前路飞驰而去。
  马上坐着两个头缠白布的回人,没看清他们的脸,只看见他们的背影,一闪即逝。
  依梨华忽然叫了声:
  “不好!”
  她猛地跳上马背,正要追去,谭啸一拉她衣服笑道:“穷寇莫追,让他们去吧!”
  依梨华皱了一下眉毛:
  “我怕他们是晏老头子派来的……”
  谭啸微笑着,轻松地道:“不会!我们进去再商量吧!”
  依梨华下了马鞍,仍然皱着眉道:“莫非他们发现你了?”
  谭啸这时也下了马,冷笑道:“要是如此,我就不得不另作打算了,我已经在他们手上吃了大亏,这一次可不能再落在他们手中了!”
  二人说着进了门,把马拴好,进入棚舍。依梨华紧张地拍着谭啸的手道:“这么说,你要走?”
  谭啸见她如此,不由笑了笑,轻轻地拍着她道:“你坐下,我们慢慢谈。”
  依梨华眼圈一红,仍是站立着道:“不!我不要你走……”
  谭啸叹了一声,苦笑道:“那我们都得死!”
  依梨华坐下身来,泪汪汪地看着谭啸:
  “他们就真的这么厉害?”
  谭啸苦笑了笑,温柔地望着她道:“你怎会知道?姑娘,不是我说一句妄自菲薄的话,他们四人之中任何一人,都可致我于死地,更何况四人联合下手。”
  他想起自己身受的一切,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紧紧地咬了一下牙:
  “姑娘!无论如何我必须走,我更不能害你及你爸爸,敌人是手狠心毒的。”
  依梨华怔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一块走!”
  谭啸一惊道:“你也要跟我走?那这个家呢?依老伯呢?”
  依梨华苦笑了笑道:“拔荡早就给我说了,说有一天你要走,就叫我跟着你……拔荡自己可以把妈妈接回来……”
  谭啸不由心中一喜,他望着她惨然地笑道:
  “那太委屈你了……姑娘!跟着我出门,是很受罪的,你知道,我们不能往内陆去,要处处防备着晏星寒等四个人。”
  依梨华点着头笑道:“是呀!可是这有什么呢?”
  谭啸怔了一下又道:“我们要出嘉峪关……”
  “是呀!”依梨华打断了他的话,扳着玉指接下去道:“我们要经过沙漠,还要过九沟十八阪,才能到安西;再往西北走,要十几天不见草木,一路上连水都没有一滴,有水都是黄色的卤浆,人不能吃,可是我们可以自己带水……”
  她笑着,翘着嘴角,瞟着谭啸道:“这也没什么呀!这条路,我熟透了。”
  谭啸反倒听着惊心,他怔怔地道:“这么苦呀?”
  依梨华笑道:“你看,你根本连路都认不清楚,这一下更是非我去不行了!”
  谭啸呆呆地望着她一笑: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呢?”
  依梨华皱了一下秀眉道:“今天我们准备一下,明天就可以上路了。只是,可怜的拔荡他又要一个人住几天了。”
  忽然,依梨伽太揭开帘子走进来,谭啸忙站起唤了声:
  “老伯!”
  哈萨克老人微微一笑,操着生硬的汉语道:“相公请坐下!”
  依梨华忙叫道:“拔荡……”
  依梨伽太笑道:“你不要说,我都听见了,你们不要为我着想,我很健康;而且我还有事,想到凉州去一趟,要去两个月,回来的时候……”
  他用手指了依梨华一下,紫红的脸上,堆积着笑纹:
  “你母亲也就回来了,所以,你们可以放心走,明天就走。”
  二人心中都不禁一喜。他含笑走到谭啸身前,双手放在谭啸肩上:
  “孩子!你很年轻,你的前程是好的……”
  他回头看了他女儿一眼,又回过头来,笑接下去:
  “现在,我把我女儿交给你了,希望你好好待她,她是一个好女子,你愿意好好待她么?”
  谭啸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老伯!请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待你女儿。”
  哈萨克老人大笑道:“好!好!你们再回来时,就结婚。”
  谭啸心中一惊,可是他坦诚地笑道:“谢谢老伯,能把这么美丽的姑娘下嫁给我。”
  依梨伽太放声大笑着,依梨华却羞得由位子上站起来,笑着捶打着父亲哼道:“拔荡……拔荡……”
  哈萨克老人用手抱着她,停住了笑声,又用手指着谭啸对她道:“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必须好好侍候他,他就快要是你的丈夫了。你们如果能打败了敌人,记住快回来,回来结婚!”
  依梨华感激地趴在父亲的身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依梨伽太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背,微笑道:“不要哭,快整理东西去吧!明天你们一早就上路,这条路可是不大好走!”
  依梨华点了点头,离开了父亲。谭啸叹息道:“老伯,这都是我……”
  依梨伽太摆手一笑:
  “不要这么说,你们是年轻人,年轻人是不应老住在家里的他皱了一下眉,接道:“你那个仇人天马行空晏星寒,我是知道他的。他有一身好功夫,你们还是先逃命要紧,报仇以后再想办法!”
  谭啸惭愧地点着头,这时依梨华已转到里面,整理着衣物,好在他们旅行是常事,革囊也现成,到了晚上,二人衣服都备好了。
  依梨伽太帮他们把东西拿到马房内,又找出沙漠里专用的水囊、皮帐篷、马灯。谭啸本没有想到这许多东西,等到整理出来以后,他不禁吃了一惊,可是每一样,都是长途旅行所少不了的,他不禁十分感激哈萨克老人的关心。
  二人把物件都系好在马鞍上,明晨只须往马背上一放就行了。
  然后他们三人就在房内长谈了起来。哈萨克老人告诉他们很多沙漠中的旅行经验,如何防风、防沙、防干旱、防狼群,可谓无微不至。
  谭啸一一记在心内。依梨伽太还把沿途几个朋友的名字,告诉了女儿,嘱她必要时可以向他们索取应用之物,依梨华也都一一记住了。
  这时天已很晚了,因为明天还要行长路,在依梨伽太的催促下,他们只好各自归房就寝。
  谭啸关上了门,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心中真有说不出的感慨。他想如果今天所见的那两个骑马的回人,真是晏星寒派来的探子的话,那么,敌人可能就要来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打了一个冷战,颇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他开始来回地在这间房子里走着,仇恨开始再次地咀嚼着他,他推开窗,夜风吹着他的头发,他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似乎感觉到大难又将来临的兆头。
  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把窗子关上,远处的钟声,正当当的响着,这是一个恼人的离别之夜。风尘万里、四海为家的谭啸,本来以旅行为家常便饭,可是不知如何,明晨的远行,却使他感到异常畏惧。他躺在床上,不觉又想到了依梨华,这个少女,也将是自己生命的一部份了。他从来也没有和一个单身少女旅行过,试想,孤男寡女,又同属少年,在漫长的旅途上……
  想到这里,他的脸不禁有些烧了,同时又有些暗自惭愧的感觉,因为自己和她,同属侠义道中人,感情是至高无上的纯洁,那应该是和一般世俗不同的。这么想着,他下意识地又有些沾沾自喜的感觉,因为他毕竟发现了自己和一般人的不同之处了。
  不知何时,窗外刮起了大风,哗啦啦吹得篱笆墙直响,雨点子打在羊皮窗户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这风雨的交响乐,终于使他入了梦乡!
  可是,好梦不长!
  朦胧之中。一个人正狠命地摇看他的身子,其实那是不必的,因为当那人的手方一触及他时,他已本能地惊醒了。
  谭啸猛地翻身坐起,方要喝叱,床前那人却很快地退后了一步,急促地小声道:
  “大哥,是我!晏小真!”
  谭啸不由大吃一惊!
  “啊……晏姑娘……有什么事?”
  晏小真身上穿着一袭薄薄的油绸子雨衣,为雨水淋得温亮亮的,她那双剪水双瞳,更闪烁着复杂的颜色,她颤抖着道:“大哥!你快跟我出来,我有话告诉你!”
  她说着身形一弓,已穿窗而出,真比箭头子还快,那扇羊皮窗户,不知何时早已大开,风正由窗口向里面灌进来。
  谭啸惊异之下,也不及找雨衣,只紧了一下束在腰上的带子,就跟着小真的身影,飞身而出。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一出来就淋了一个落汤鸡。
  而前行的小真,却一路轻登巧纵,直向一处小土丘上扑去。
  她此时此刻的出现,令谭啸感到定有非常的事情发生了,他带着惊恐的心,也展开轻功提纵之术,紧紧蹑随着晏小真。
  似如此,约有半盏茶工夫,谭啸已感到有些不耐了,才见小真在一棵大树下站住了。
  这时,当空亮了一个闪电,一个霹雳,震得山摇地动,雨更大了。
  谭啸扑到树下,大声喘道:“姑娘!有什么事?请快告诉我!”
  这时小真直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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