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平立刻道:“那不行,盈盈……”
翠湖宫主沉声道:“我负责她的安全,迟早都会把她送到你身边去。”
慕容平这才三度拱手道:“谢谢宫主。”
翠湖宫主眼圈一红道:
“我有个名字叫施翠翠,你能不叫我宫主吗?从前我眼睛看不见,只能在这个圈子里转,现在我恨透了这个地方,更恨透了宫主这个称呼。”
慕容平略略一顿道:“施小姐。”
翠湖宫主怒声道:“我叫施翠翠!不是什么小姐!”
慕容平皱眉道:“不叫小姐又叫什么?我总不能叫你施翠翠。”
翠湖宫主叫道:
“为什么不能?我觉得施翠翠比施小姐顺耳多了,二十八岁的人还算什么小姐,那是年青女孩子的称呼。”
慕容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一个称呼上如此矫情,继而一想,才明白她是自感于年华老大,美人迟暮。
小姐虽是未出嫁女子的统称,对她来说,却是另有一番讥嘲的意味,难怪她会如此生气,沉思片刻才叫道:“翠翠!我们可以走了吗?”
施翠翠讫然地望他一眼,慕容平笑笑道:
“我叫你翠翠似乎有点交浅言深,但是连名带姓叫起来则又太生分,你今天对我种种的帮助,我非常感激,我想我们可以算个朋友,因此我冒昧地只叫你的名字,你不会见怪吧?”
施翠翠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表情,笑笑道:
“不会的,我觉得这样很好。”
说着又对顾清风道:
“你还是等在此地吧!我们去的地方你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碍事,而且你在这里看着飘云,那小丫头恐怕会捣鬼,无论如何,不准她去动那丛葡萄架下的石桌。”
顾清风奇道:“这石桌有什么关连吗?”
施翠翠沉声道:
“这石桌是湖底洞府的总纽,掀开桌面整个浮岛都会下沉,那个湖底的洞府也会被水埋没了!”
顾清风骇然道:“既然这责任如此重大,贫道绝不敢擅离。”
施翠翠又沉声道:
“假如过了半天,慕容大侠还没有出来,那就是他被我师母杀死了,你想替他报仇,也可以掀开桌面。”
说着也不等顾清风答话,拉着慕容平的衣角就急急地走了,顾清风只得打起精神,守着葡萄架子。
慕容平被施翠翠拖着走出寝宫,穿过书斋,迳直来到一座假山前,施翠翠一推假山,露出一个深洞道:
“这就是地底洞府的入口,整个翠湖宫中,只有几个人知道,你准备一下,我们要下去了。”
说着走进深洞,行了十几步,有一个大木匣,她跨进匣坐下,又叫慕容平坐在旁边,用手一扯匣旁的绳索。
那木匣徐徐向下滑沉,慕容平移目四望,只见黑沉沉的一片,好像在一条极深的隧道中。
施翠翠又在他耳旁道:
“这是出入的唯一通路,你等一下若是要逃走的话,必须先抢进这个木匣,砍断旁边的绳索,这样人家就无法追上来了!”
慕容平叹道:“这一切的建设真了不起!”
施翠翠道:
“这都是我师父想出来的,他以造化老人为号,自然有点鬼门道,不过他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慕容平忽然问道:“翠翠!你杀死了你师父,你师母不会……”
施翠翠道:
“他虽是我师母的丈夫,师母却并没有太看重他,而且早有杀死他的意思,我只是代师母执行而已。”
慕容平道:“这是怎么说呢?”
施翠翠道:
“他学了师母的武功,却又不甘心被困在湖下,而且仗着他心思之巧,偷偷地练了一招对抗我师母的指法,师母其实早知道,就等他施展出来,他自知把握不太大,所以不敢尝试……他在见到你之后,以为你或许能抗过师母,想把那招指法传给你,我才出手杀了他。”
慕容平道:“那套指法真能制服你师母吗?”
施翠翠冷笑道:
“以武功而论,没有人能强过我师母,那招指法连我都制不了,又怎会对师母起作用呢?”
慕容平愕然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杀死他呢?”
施翠翠道:
“你学得了指法之后,也许会听他的话去找师母拼斗,我不想你死,所以才杀了他,免得你去冒险。”
慕容平笑了一声道:
“你如无杀我之意,何必又摆那个刀阵来对付我?”
施翠翠冷冷地道:
“坚持要杀死你的是师母,如果你连那个刀阵都通不过,根本不须我动手,那个飘云也能杀了你。”
慕容平道:“那个小丫头似乎对我的恨意很深。”
施翠翠道:
“不错!我师父一死,她是最恨你的人了,因为师父最疼她,也只有她明白我师父是为了你而死的。”
慕容平道:“她对你师母很忠心吗?”
施翠翠道:
“不!她也恨师母,因为师母指定她作为身死时,殉葬的侍女,本来她指望师父会救她出去的,师父死了之后,她的生机也跟着毁了,所以她恨透了你。”
慕容平道:“她实在没有恨我的理由。”
施翠翠道:
“师父勤练那一招指功,或许有一天能在出其不意时制住了师母,可是你来了之后,师父为了替我破除眼睛中障碍,耗去了八成功力,永远也不会有机会胜过师母了,她也注定了要殉葬,怎么会不恨你呢?”
慕容平一叹道:“把一个活生生的小女孩用来殉葬,未免太残忍了!”
施翠翠道:
“是的!我也很同情她,可是我无法改变师母的决定,你别光是替他人担忧了,先为自己多着想吧!马上就要到达洞底了!”
语音方落,木匣轻轻一震,下降之势顿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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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邪心老妇
眼前只见一片朦胧的情景,好像是一个很大的地室。
施翠翠低声道:
“这里光亮很暗,你还是先习惯一下,回头要走的时候,也不至于摸错了方向,这儿的岔道很多。”
慕容平定睛四望,才慢慢看清身处在一个地穴中,眼前共有三条通路,每条通路上都点着一支线香。
就靠着那一点星火微光来照亮一切。
慕容平深深皱眉道:“此地为什么要这么暗呢?”
施翠翠轻叹道:
“师母不愿意见人,我原先有眼不能视,要亮光干什么?你记住,但凡遇见岔路时,就朝最暗的一条走。”
慕容平道:“好像认为我必须会逃跑的。”
施翠翠道:“因为你胜过师母的机会太微渺了!”
慕容平有点不高兴地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带我下来呢?”
施翠翠道:
“为了对盈盈的事作个交代,我说了半天,你未必相信我,必须用事实来向你证明,再者我看出你的智慧很高,跟师母交一次手后,也许能记住她的招式,下一次来的时候,你机会更多一点,第三,我必须让你跟师母交一次手,使她知道我不是故意不杀你,而是力有不及。”
慕容平轻思一声,施翠翠又道:“我不是自己怕死,而是为了你的盈盈,假如师母知道我杀你的决心不坚持,她一定会杀死盈盈来加深我的决心,那样我就太对不起你了!”
慕容平心中微微有点感动,握握她的手道:
“翠翠,我会永远感激你的!”
施翠翠一叹道:“我只希望你不恨我就够了!”
慕容平一怔道:“我怎么会恨你呢?”
施翠翠低声道:
“原先是为了诱你前来,我才掳劫盈盈为饵,早知如此,我宁可一辈子瞎了眼睛,也不做那种事。”
慕容平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神情微微一动,也不知用什么话去答覆她,施翠翠却继续道:
“师母要我把眼睛封上的举措的确大有深意,我在没有见到你的形容以前,虽然内心对你颇为尊敬,但还不至于肯为你放弃光明,可是等我目能见物之后,我怎样也提不起杀死你的勇气与决心!”
慕容平低咳了一声道:“翠翠,这……”
施翠翠飞快地道:
“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与盈盈才是真正的佳侣,可是我已经无法为你们效力。”
慕容平只得道:“你现在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就很感激了!”
施翠翠轻声一叹道:“快到了!你准备一下吧!记住回头的路,只要能抢住那只木匣,砍断绳子,你就安全了!”
慕容平还没来得及说话,施翠翠已抢先定进一条甬道,慕容平跟上去,走没有几步,眼前顿时一亮。
一所宽敞的地室中,燃起了十几枝火炬,同时他也看见飞花正在用脚踩熄了地上的火折,显得火炬是刚点上的。
施翠翠也是一脸愕色地站在室中问道:“飞花!你这是干嘛?”
飞花低声道:“不知道,是婆婆吩咐奴才这样做的。”
边说边用手指着对面的门帘,施翠翠脸色一变。
门帘后面却传出一个冷淡的声音道:“翠儿!是你来了吗?”
施翠翠朝慕容平飘飘眼,轻声答道:“是的!师娘!”
门帘后又问道:“你达成任务了吗?”
施翠翠又低声道:“没有!弟子施出您新授的那一招,仍是无法取胜,只好把人带来,由师娘自己作处置了!”
门帘后冷冷地道:“我早知道会如此,所以叫飞花把场子准备好了!”
施翠翠急忙道:“师娘!您知道弟子已经尽了全力……”
门帘后冷笑道:“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我不怪你,让我自己来吧!”
接着门帘一掀,一个面容瘦削、神情冷漠的老妇人缓缓地走了进来,她的外表似乎很难看出她的年龄。
因为她的脸太瘦了,瘦得连皱纹都不见,只有头上萧萧的白发显示出她并不年青,然而她的矍铄也现示她并不老迈。
由脸形的轮廓上看来,她若是再年青一点,或者她再丰腴一点,她可能曾是个美人胎子。
慕容平对这老妇的出现感到很紧张,那多半是受了施翠翠的缘故,所以一向处事从容的他竟有点慌张。
老妇慢慢地走近过来,站在慕容平前面两丈多处,半开着的眼睛匆地猛张,射出了*人的精光。
接着她以缓慢的声音点点头道:
“不错!你的样子完全跟我想像中一样!”
面对着她诡异的态度,慕容平竟不知如何开口说话。
老妇又以冷漠的声音问题:“你就是慕容平吗?”
慕容平只得拱拱手道:“是的,后学末进,请前辈多赐诲!”
老妇冷冷地道:“你的气质似乎比你老子强一点!”
慕容平一怔道:“前辈认识家父?”
老妇哼了一声道:“不错!不过我认识的不是那个青城山主!”
慕容平志然道:“那前辈说的是谁?”
老妇冷冷地道:
“自然也不是那个被你顶著姓的昆仑奴,除了那两个人之外,还有谁够资格做你的老子?”
慕容平莫名其妙,但也有点生气,大声道:
“前辈也许弄错了!再晚……”
老妇漠然地道:“我问过盈盈那小姑娘,对你的事知道得很清楚,我说的这个人虽然与你没有血统关系,却也算得上是你老子。”
慕容平真正被激怒了,抗声叫道:“前辈说话请客气点!”
老妇也怒声道:
“你是金绿梅的儿子,那个人却是金绿梅的丈夫,难道算不得是你老子吗?你倒是传了你娘的代,她想要一个男人,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她,你想要一个女人时,任何女人也无法抗拒你,甚至于你不想要的女人,也会死皮赖脸地偷偷爱着你,甘愿为你冒着生命的危险,放弃自己的前途。”
她寒厉的目光移到施翠翠身上,施翠翠不禁一震。
可是那老妇却微微一笑道:
“翠翠!你别急,我没怪你,这是不能怪你的,当我知道他的身世后,便知道你无法抗拒他的,在我见到他之后,更知道你无法坚定决心,幸亏我现在年纪大了,假如我处在你的年龄,或许我也会像你一样。”
施翠翠的眼睛放出了希望的光芒,红着脸低声道:“师娘,那您……”
老妇摇摇头笑道:“不行!翠翠!正因为我有过那个经验,我才了解那种痛苦,所以我不会再让你去蹈那个覆辙。”
施翠翠的脸色又暗了下来,老妇却转向慕容平道:
“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慕容平摇摇头道:“再晚不知道。”
老妇顿了顿道:“难道你母亲也没告诉你过?”
慕容平道:“没有!家母从未提过像前辈这样一个故人。”
老妇偏着头想想道:
“也许你母亲也不知道,那个混帐东西,为了博取你母亲的欢心,竟然将我的事完全抹杀不提起。”
慕容平怔然道:“前辈究竟说的是谁?”
老妇叹了一口气道:“黎东方!现在你总知道了吧?”
慕容平神色一变叫道:“前辈与黎东方是什么关系?”
老妇点然片刻,像是跌入久远的回忆中,最后才道:
“我叫王素素,在你母亲下嫁东方之前,我是他的妻子,可是你母亲来了之后,我就成了弃妇了!”
慕容平一怔道:“家母并不知道黎东方原有妻室。”
王素素点点头道:“我想也是如此,否则你上次与翠翠比剑时,两人同时使出了一招‘大方无本’时,你一定会追问下落的。”
慕容平想到上次与施翠翠比剑的情形,那一招是他在黎东方垂死前偷学的,并不知道名称。
施翠翠使出同样的招式,他以为只是一个巧合,却不知有这等内情,尤其是事情又牵涉到他的母亲,使他感到很难堪,因此红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倒是王素素很大方地道:
“我并不恨你母亲,她是比我动人多了,而且我相信她也不知道有我这个人,否则她绝不会嫁给黎东方,你母亲并不爱他,谅来不至于跟我抢夺丈夫。”
慕容平支支吾吾地道:“当年的情形是这样的……”
王素素一笑道:“我全知道,盈盈把一切都很详细地告诉了我,我也知黎东方他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你母亲的青梅蛊之下,这是他见异思迁的报应,她算是替我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