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色声音沙哑道:“我说过不认识你母亲,就不认识你母亲,你还噜嗦什么……”“孙敬之哽咽道:“你不认识我母亲,总该知道她在世否?”
戒色忍心的说道:“不在,听你父亲说,老早就去世了!”
说完,吹口气,长发稍稍散开,从缝隙中一看孙敬之,只见他连连伸袖抹泪,那颗心立时好像碎了,恨不得马上呼道:“儿啊,我就是你母亲!”
孙敬之抽抽鼻子,想到自己父母双亡,泪又如雨而下,只听他呜咽道:“我只要能见父母一面,立时死了也是情愿……”
这句话如同劈雷闪电,击在戒色的头顶,但她还是强忍住,心想:“让他一时痛苦,免得终生以母亲之耻为恨!”
孙敬之哭了一阵,却不知他母亲也陪他哭了一阵,两人一个明哭,一个暗哭,好一会,还是戒色先劝道:“别哭了,男儿的眼泪不该轻弹……起来,你该下去做事啦!做完事,吃了午饭,就离开吧!”
孙敬之道:“不行,我今天还要向九位师父告别,还有师祖,还有梅婆,还有……”
戒色怒道:“哪有那么多噜嗦?一告别,你师祖、师父,也许就不让你走了,尤其那九个小道姑……”
孙敬之一怔!正想说什么,戒色怒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她们做了什么事,你跟她们有了那样的关系,以后千万不能负了她们!”
孙敬之恭谨受命,道:“是,我绝不会负她们……”戒色又道:“还有这个钱玉风,她一个姑娘家,把清白之身交给了你,你又如何安排她?”
孙敬之道:“她自己说恩情两消……”
戒色道:“那是气话……只是她如此误会你的父亲,你又该如何?”
孙敬之叹道:“我……不知道,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戒色道:“好,就是这样,什么人也不要说,偷偷下山,我这里也不要再来……走,走,就是一个走!”
孙敬之道:“前辈,我听你的话吃完饭就走,可是你呢?你还关在这里么?
那……谁来跟你送饭?“
戒色没好气的说道:“我会饿死吗?我关在这里十五年,你今年才十六岁多一点,难道你在地上爬的时候,就已给我送饭了么?”
孙敬之一想好笑,心想:“我不送饭,自有人送饭!”又道:“前辈,你为什被关在这呀?”
戒色心里一痛,装作生气怒喝道:“跟女孩儿一般,噜哩噜嗦!走,走,现在就走,饭也不要吃了!记着,你父亲的血海深仇在等着你去报!
孙敬之复仇的热血全往上冲,一声大喝,倏地站起,向戒色一揖,道声再见转身就走。
戒色隔着铁栏,眼望他走下山去,愈来愈看不清楚,就连四周上的景物也看不清楚了,因为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孙敬之果然不告而别……
可怜他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他绝对舍不得将那支银簪换钱!
幸好他有体力,肯吃苦,能耐劳,沿途替人打工,换取简单的三餐一宿,一路打听,向山西而来……
一月后他终于到了山西晋城,眼看就快访到黄平洋黄伯伯,有莫名的兴奋,因将从他口中可以知道父亲的一切。
他又打听着寻到晋城外二十里,果然有湍急的江流……
一抬头就见到那块“石龙头”冗然突伸于悬崖之外……
石龙宛如从云端中探首而出似的,俯瞰着十余丈下的湍急奔腾的江水。“它的头部长约八丈,口、鼻、眼、鬓,无一不酷似真龙!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龙嘴里还会吐出一道白色的泉水,直泻江心,形如一道小瀑布。
这地方就因它而名,称之谓老龙坝。
相传它原是一条妖龙,被神仙降服镇于一座山底下,后来龙头就钻到了这溥江的边上。
而据说龙尾还远在七十里外的一座山脚下哩!
也许由于他是一条妖龙之故,老龙坝这一段江水极为险恶,河道曲折如带,两岸均是险阻的峭壁悬崖,势如万马奔腾的江水冲刷着山脚,再折向东流,便形成一个大漩涡,往来船只经常在此出事,死者无数。 不知从何年何用起?这地方出现了一位名叫黄平洋的人,他住在一座百尺高的石壁上,凿空石壁,就地建盖石屋一间,屋外架一大钟,屋侧有一石梯,狭长如天梯,直通崖下江边。
他在这里救人,每届夏、秋二季,江水暴涨,湍急异常,行经此处的船只,尤其是运米船,常常被卷入漩涡而告翻覆……
他在发现船只出事时,即鸣钟呼救,因此获救者不在少数!
他成了周遭百里民众心目中的活菩萨、大善人!
孙敬之很快就找到那石壁上的屋子,孙敬之心中开始剧烈跳动,他知道那家就是黄伯伯的地方。 快步走到,果见一幢茅屋前篱笆门上,悬挂一块小小的铁八卦,举手敲门道:“黄伯伯,黄伯伯!”
茅屋“呀”的一声打开,走出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头,弯着腰,眼望地上说:“是谁呀?”
孙敬之大声道:“请问您是黄伯伯吗?”“老头耳朵不大好,扣开篱芭门,又问:“小哥,你要找谁呀?”
孙敬之道:“我要找一位姓黄的伯伯!”
老头伸着耳朵道:“哪位黄伯伯?”
孙敬之大声说道:“黄平洋黄老伯伯!”
老头笑道:“呀!是老黄呀!你找他有什么事?”
孙敬之道:“我姓孙草字敬之,是我父亲叫我来找他的!”
老头道:“老黄老早不在这里啦!听他说出远门不再回来……
我是他的好朋友,他将这幢房子送给了我……救人的工作也交给了我……“孙敬之脑中”轰“的一声,身体摇了摇,茫然的道:”走了?他走了?“
老头“嗯”了一声,孙敬之见他一脸老实相,绝对不会说谎,叹了口气,转身一步步走去…… 但是才走四、五步,老头才扬起嗓门说道:“你真的叫孙敬之吗?”
孙敬之这时才想起他耳朵不好,回转身也提高声音应道:“不错,我叫孙敬之!”
老头笑道:“那好呀!老黄有东西交给你!”
孙敬之大喜奔来,问道:“可是一个黄皮包袱?”
老头道:“可能是吧,我也没看!”
走至屋里,老头进了内房,孙敬之站在客厅患得患失,心跳个不止,不知黄伯伯留给自己的东西,是不是父亲的遗物?
他别的不关心,就关心父亲的拳谱,心想:“这是他孙家的家传绝学,绝不能遗失!”
他决定拿到拳谱后,一定要好好学会上面的拳法,以孙家之拳替父亲报仇更有意义,虽然现在他并不知仇人是谁?但总可以慢慢查清楚。
老头抱了个箱子,慢吞吞走出,放在桌上道:“老黄送我这幢屋子,托我一件事,说有位孙敬之来找他时就交给他,我没动过,箱子还锁得好好的,你自己打开吧,老黄没有给我留钥匙!”
孙敬之内力有劲,伸手只轻轻一扭,便扭开了锁环,打开木箱,里面果然是个黄包袱!孙敬之一时心情激动,面对父亲的遗物,颤抖的双手拿出包袱,恭恭敬敬的打开。
里面包着几套已经陈旧的衣物,一把毫不起眼的匕首,正和戒色说的相符,但孙敬之又在衣物内翻找,找来找去都没有二百两黄金,也没有拳谱,连张纸也没有。
孙敬之完全不在乎什么黄金不黄金,他要的只是父亲的拳谱,可是拳谱呢?
拳谱在哪里?
他急的额头流汗,翻来翻去的找,口中说道:“书呢?书呢?”
拳谱不见了,这本拳谱好像他父亲的灵魂,触摸到拳谱犹似面晤从未见过一面的父亲般。
孙敬之千辛万苦的赶来,主要是要找到黄平洋伯伯,好询问父亲的一切,其次取得拳谱,好以孙家之拳替父亲雪耻复仇。
黄伯伯没见着已够失望,又不见拳谱,孙敬之焉能不失望而伤心,而流泪呢?
孙敬之背起黄包袱,他不怪这老头,心知人家是个老实人,一定不知情。 拳谱不见另有原因,他暗中起誓,穷一生之力也要把那拳谱找到。
他向老头一抱拳,说道:“老伯伯,谢谢你帮我保留这些东西,再见……”
孙敬之漫无目标的走在道上,心里忖道:“黄伯伯不知去向,哪里去找?”他现在唯一的愿望,找到黄平洋。
父仇、拳谱的下落,只有问黄伯伯,找不到黄伯伯什么也不用说。
可是黄平洋的去向,毫无可寻的蛛丝马迹,老头只知他出远门不再回来,迫问老头丝毫无用的,孙敬之性格耿直豪爽,绝不愿麻烦一位既老实又耳聋的老人,他宁愿以自己的毅力到天下去寻找他深信一个有名有姓的人物,绝不可能找不到。
忽然他听到那老人大喝一声:“不好!” 孙敬之微愕道:“怎么啦?”
老人没答话,随即长身跃起,折向石梯下掠去,瞬即不见踪影。
孙敬之知有紧急情况发生,当即随后奔下石梯,沿悬崖旋转而下,赶到江边一看,只见老人已跳上一艘停泊于江边的小舟,正操舟向江心疾驶去,那对面江心,就是老龙坝最为险恶,曾经覆船无数的大漩涡。
孙敬之一见大惊!叫道:“老丈,您干什么呀?”
老人一面操舟疾去,一面大声道:“救人,有个孩子被卷入漩涡了!”
孙敬之举目望去,果见那大漩涡之上;正有一排木筏在漩涡上打转,看情形随时会被卷入水底去,心中大为惊骇,失声道:“哪来的一个婴儿?”
那排随着漩涡打转的木筏上,绑着一只阔口木桶,木桶里面放着一只小被袱,小被袱中传出阵阵婴啼。
好可怕,怎么会有人把一个婴儿放人江流中呢?
孙敬之颇想加入抢救,而现在他只能望江水干着急,因为江边已无船,老人的船已撑出五、六丈,无法赶上了。
老人操舟的技术十分熟练,转眼工夫已逼近那大漩涡,但见他忽然纵身而起,飞前三丈有奇,很准确的落到那排木筏之上,那艘小舟,却因失去老人的操纵控制,立即随波逐流远去,一眨眼就不见了。孙敬之对于他的身手很有信心,可是看见小舟被冲走,又开始着急起来,因为那排木筏距对岸虽然不太远,但对岸却是一片峭壁,毫无立足之处!如果要往这一边跳回,那也是办不到的,因距离远达八、九丈,即使在陆地上,也没有人能一纵八、九丈的,怎么办呢?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将木筏撑离大漩涡,但这近乎一种梦想,那大漩涡水势极强,若单靠一个人的力量将木筏撑开,根本是不可能之事。
孙敬之的推测没有错,老人到了木筏上之后,试着将木筏撑开,但一连试了几次均未成功,非但如此,由于加了老人的重量,情况更加险恶了。 孙敬之看得心惊肉跳,不免大叫道:“老丈,我去找一条绳子来如何?”,老人没有回答,他蹲下身子,抱起木桶中的那个婴儿,然后抬头打量看四周,似在寻思脱身之策。
木筏继续在漩涡上打转,愈来愈接近漩涡的中心了。
孙敬之跨入水中两步,又大叫道:“老丈,您把他抛过来吧!”
要把一个婴儿批出八、九丈远,对老人来说似非难事,但老人却不放心,因为他手里抱着的是一个生命,。而非一件东西。
他摇头拒绝了青年提出的主意,而把婴儿交到左手,紧紧的抱凝玉莲花住,接着右掌挥了两下,以掌刀切断了绑着木桶的绳子。
青年看得一呆,暗忖道:“他老人家难道能乘坐那只木桶脱险不成?”
其实那是不可能的,那么小的一只木桶,根本不能坐人,而老人也投有打算那么做。
就在青年疑惑不解之际,那只木桶忽然自老人的手中飞起,像一颗流星般的朝江心飞去,而老人紧随其后顿足纵起,迫于木桶之后。
“叭!”的一声,木桶落在距江边的三丈的江水上面,而老人也适时落下,但见他右脚尖在木桶上一点,身形再度借力冲起,好像一只大鹏鸟,一掠三丈,刚好落到孙敬之立足的江岸上。
这是惊人轻功绝技的惊人表现,孙敬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连忙自老人手中接过那个婴儿,掀开被袱一看,欣然色喜道:“嘿,这小娃儿反倒睡着了!”
老人微微一笑,步上石梯,说道:“咱们上去吧!”
回到石屋里面,老人立刻解开小被袱,将婴儿全身湿衣脱下,用布巾拭干,再拿一件旧衣将他包起来。 婴儿是个男孩,约有六个月大,长得相当的白胖。
再从婴儿的衣服上看,似非贫苦人家所生的,因为衣服质料很好。
孙敬之皱眉道:“老丈,这婴儿的父母显然很富有,怎么会不要这个儿子呢?”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他把婴儿放到床上,拉被盖好,然后动手检视婴儿的每一件衣服。
很快的,他从婴儿的肚兜上找出了一件东西,是一块刻着字的竹片。
老人拿起竹片道:“这块竹片大概能够回答咱们的问题了!”
可是老少俩定睛一看,登时愣住了!
竹片上刻着如下数十个字:凡拾得此婴者,请送往宜宾柏树溪马致远处,可得酬银一百两。 表面看来,这婴儿的去处是有了,但是这里面却藏着许多疑问第一,弃此婴儿之人,既然写明婴儿的去处,印证他还是要这婴儿的,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要把婴儿放入险恶的江流中任其漂流呢?;第二,弃婴之人为何不写明婴儿的姓名?
第三,弃婴之人如说遭遇重大而紧急的事故,不得不丢弃此婴,他又怎么还有时间找到木筏和木桶,并且刻字于竹片上?
老少俩相视沉默着,彼此都在思索着这些问题……
良久良久之后,孙敬之才开口问道:“老丈,您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老人摇摇头道:“不知道,也许这婴儿是个私生子……”
青年道:“即使是个私生子,也不该把他放诸江流呀!”
老人沉吟道:“是的,弃婴者如此做必有原因,只是咱们局外人无从知其原因罢了……”
孙敬之道:“我猜想,,此婴必是在上游不太远的地方被放人江中的……”
老人道:“怎么说?”
孙敬之道:“这婴儿现在睡着了,足见他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