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本来多余,不过雷啸天却知道自己这位盟弟,绝对不作或不说无谓的事和话,必有因由。
华惕虽曾目睹过仇磊石惊众绝技,但因并非相搏,畏惧之心甚微,不似对龙凤金笔般胆怯,闻言狞容答道:“是又如何?”
仇磊石肃色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话罢,不待华惕答话,转问宇文显道:“总管意为如何?”
宇文显无法答话,却又不能缄默,此人既能主持一方大业,自有过人的机智,眼珠一转,侃侃说道:“身为武林中人,当知欺师为大不道者,自应人人得而诛之,但个中或有隐衷,故须问个明白。”
话锋至此一顿,神色故作沉重的又道:“在下身为敝店此处的总管,不论遇上何事,不得不首以敝店戒规为先,这一点必须要请三位原宥!”
他将华惕也包括其内,居心不问可知。
雷啸天皱眉道:“总管言之似有物未现,何不坦讲当面?”
宇文显道:“敝店创立伊始,就有条规限,凡寄居敝店中人,不分等级,不论男女,不管有多深的仇恨,皆不得相搏!”
仇磊石哦了一声,道:“总管之意,是说现在不能动手了!”
宇文显含笑点头道:“仇朋友必须原谅在下,这是敝店的规定!”
仇磊石冷笑一声,道:“贵店这个规定,不像是维护武林正义!”
宇文显抗声道:“仇朋友对敝店的批评,最好三思再说!”
仇磊石哼了一声,道:“在下已三思过三次,贵店非但不像维护武林正义,并且等于是万恶之辈的避难安乐窝!”
宇文显沉声道:“仇朋友,你对敝店的侮辱,怕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仇磊石厉声道:“记住!贵店若付不出十倍数目,在下怕很难如贵店之所愿!总管设若不信,大可一试!”
宇文显怒声道:“仇朋友认为早已天下无敌?”
仇磊石道:“在下武林末学,怎敢这般狂妄,贵店敢立那种莫名其妙的规矩,也许是认为已能称霸武林了!”
宇文显辩论不过仇磊石,不由转怒,道:“随仇朋友怎么说吧,此处不准搏战就是不准搏战!”
仇磊石也动了书生的迂劲,道:“在下不惜与贵店敌对,坚持要立刻了断!”
宇文显冷哼连声,道:“朋友不信,敝店有维护所立规定能力的话,请便!”
仇磊石霍地转问雷啸天道:“大哥怎么说?”
雷啸天本不欲在此将结盟之事表明,如今盟弟既已改了称呼,已不必再隐,遂正色道:“二弟稍待,我问总管一言!”
话锋一转,对宇文显道:“雷某兄弟本不想开罪贵店,因无怨仇而言,但总管一定要拿什么规矩维护华惕,雷某却不能缄默!”
宇文显道:“雷朋友对敝店有些‘欲加之罪’了,雷朋友请莫要忘记,这姓华的老头子,是敞店首先急欲擒获的人!”
雷啸天道:“雷某并未忘记!”
宇文显道:“那雷朋友就请相信敝店,敝店绝无维护华惕的道理,在下身为敝店此处的总管,不得不作此要求。”雷啸天缓缓点头道:“雷某武林中人,自知总管之苦,只是……”
话未说完,宇文显突然似有所得般的一笑,道:“雷朋友恕再下插言,在下想起了个两全之策!”
雷啸天哦了一声,道:“那太好了,雷某愿闻。”
宇文显道:“敝店不久有总店高手驾到,如今在下暂将华惕安置店中,候敝店总柜人到之后,此事即可解决。”
仇磊石接上一句,问道:“总管有这种把握?”
宇文显道:“以在下的身份来说,实不能保证此事。”
仇磊石冷笑一声,道:“如此这‘即可解决’四字,岂不仍是废话?”
宇文显道:“这却不然,仇朋友只知其一,在下因事发于所属店中,故而为难,总柜来人,有作主的权利和职责。”
仇磊石似有所悟,突然问道:“贵总店来人,可是店主?”
宇文显看了仇磊石一眼,道:“在下现尚不知来者何人。”
雷啸天和仇磊石互望一眼,宇文显的这句话,连鬼也不信,不过宇文显既说不知,再问也是无用。
雷啸天沉思刹那,才待有言,华惕却已冷着一张丑恶面貌,阴森而狰狞的对仇磊石道:“姓仇的,你让不让路?”
仇磊石也冷冷地说道:“事未谈妥,要走休想!”
华惕闻言蓦地嘿嘿两声,倏忽全身欺进,进掌一拍一抓,如火石闪电般击向毫无防备的仇磊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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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有情自相逢
雷啸天早已有备,以迅捷无伦的快疾身法,到了华惕的身后,右掌已印在了华惕的后心之上!
宇文显大惊失色,急声道:“雷朋友且慢!”
雷啸天震声道:“雷某绝不会现在杀他,如今等于在救他!”
宇文显尚未听出此言之意,仇磊石却已一笑道:“大哥真多事。”
宇文显如今却了然了原由,华惕适时哼了一声,垂下双掌,雷啸天却依然掌印于原处,道:“向后退几步!”
华惕无言退了两步,雷啸天方始收掌,道:“华惕,你再要找死,可没人多管了!”
话锋至此一顿,转对宇文显道:“总管请你注意,华惕再若意图逃遁或暗袭仇二弟,设若死于仇二弟之手,那可怨不得别人!”
宇文显至此,不得不矫作的对华惕说道:“华老头,你老实点!”
华惕残眉一皱,忍住怒火,一言不发,仇磊石看都不看他一眼,对宇文显极不客气的说道:“总管所说贵总店来人,何时可到?”
宇文显道:“多则三日,也许明日就到!”
仇磊石道:“来者能够作主?”
宇文显颔首道:“当然能够!”
仇磊石道:“并非小可多言,总管如何安置华惕?”
宇文显道:“仇朋友请多原谅,这是本人的事情!”
仇磊石冷冷的说:“小可早已声明,本不愿多言,但无法放心!”
宇文显道:“此话怎讲?”
仇磊石一笑道:“华惕功力很高,小可怕……”
宇文显立即插口道:“敝总店人到之时,本总管还仇朋友个好生生的华惕,若华惕逃遁不见,本总管愿负全部责任!”
仇磊石意味深长的一笑,问雷啸天道:“大哥认为如何?”
雷啸天沉思未答,华惕却转身侧背对着仇磊石,目射凶光,扫视了雷啸天一眼,转问宇文显道:“宇文总管,老夫不能不向阁下提出质疑,难道贵总管就凭这两个人的话,要老夫受此侮辱?”
宇文显有苦难言,今朝华惕这个人是丢的很大,但华惕是总店今年的总值督监,对宇文显来说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华惕如此询问,似是有心给他难看,正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岂料华惕却怒哼一声,霍地转身回去!
这态度,任何人都会认为是对宇文显所发,不虑有他,岂料华惕暗中早将“寒煞五鬼手”施出,趁这一转之便,捷逾石火般打向仇磊石!
仇磊石这次更是无防,雷啸天也接应不及宇文显在惊心之下,却又有些高兴,他极希望仇磊石被华惕惨杀!
当然,宇文显也非常愿意,华惕被仇磊石击毙,这样他非但可以省却三万礼金,更可从容销掉账目上的漏洞!
宇文显认定华惕这次的突然偷袭,必可成功,设若失手,仇磊石也不会再次饶他,怎样都有利于自己,因之十分高兴。
哪知事出意外,就在华惕“寒煞五鬼手”,印于仇磊石胸前的刹那,人影一闪,仇磊石失了踪影!
华惕料知仇磊石现在已到身后,于是身形一矮,霍地回旋,仍以鬼手拍出,岂料背后竟也没有仇磊石的影子!
华惕心神大震,面色陡变,提力左移,适时,身后传来一声凛人心胆的冷笑,立即觉得左软助上微微一麻!
此时,雷啸天已飘身而到,宇文显也大步而前,华惕恰巧已在移了三尺,仇磊石仍然立于原处,一动没动。
宇文显为了顾全面子和身份,不由对华惕道:“华老头儿,你这……”
仇磊石不待宇文显话罢冷冷地说道:“宇文总管,适才你曾说过,贵店总柜来人,少则明朝,多则三日,可来杭州,对不对?”
宇文显点头道:“不错,我说过!”
仇磊石颔首道:“总管又说,华惕此人由总管监视到贵总店人来!”
宇文显道:“在下也曾说过,因为……”
仇磊石挥手示止,接口道:“时间不早了,小可与雷大哥皆须息歇一下,如今没什么事啦,总管要带华惕走的话,正是时候!”
此言出口,非但使宇文显和华惕大感意外,惊愣一旁,就是雷啸天,也觉得自己这位盟弟,行事难测。
宇文显在一愣之下,立即醒悟这是唯一退出“武”字一号的机会,不再迟疑,含笑说道:“实在抱歉,使两位没能早早休息,失仪失礼之处,请容在下明日谢罪,如今恭敬从命,告辞了。”
说着,一拉华惕的肩臂,道:“华朋友,是时候了,请吧!”
华惕无言相随宇文显而出,走到楼梯口时,仇磊石突然招呼一声“且慢”,接着说道:“小可有件事情忘了告诉总管,华惕欺人大甚,两次偷袭,小可不甘忍受,适时已点了他某处要穴!”
宇文显闻言惊凛得停步不行,作声不得,恰正立于门口的雷啸天,脸上却带着如梦初醒般的神色。
华惕心头大凛,蓦地抬头道:“很好,老夫只要不死,这笔账总要清算一下的!”
仇磊石冷冷地说道:“很难说希望此店总柜上的来人,不至误时才好!”
华惕厉声道:“姓仇的,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仇磊石根本不理,示意雷啸天,转身回房。
宇文显却不能就此算了,招呼一声道:“仇朋友请暂留贵步。”
仇磊石再次转身,面对宇文显道:“总管有何指教?”
宇文显含笑道:“是否华老头被封的穴道,敝总柜来人能解?”
仇磊石道:“也可以这样说,当然贵总店来人能解更好!”
宇文显眉头一皱,道:“在下越听越觉不明白了,难道……”
仇磊石插口道:“华惕还有四个对时好活,总管曾说,贵总店来人三天内可到,若来人准时的话,小可保证华惕不死!”
宇文显神色陡变,道:“仇朋友是说,那时仇朋友再拍开华老头的穴?”
仇磊石淡然道:“假如贵总店来人,仍愿小可帮忙的话,小可自然是义不容辞,不过小可深信,来人必不会再令小可现丑!”
华惕牙咬得“崩崩”响,恨声道:“姓仇的,从此你要夜夜小心!”
仇磊石冷冷一笑,道:“小可从未杀人,若你愿意小可杀你的话,随便!”
宇文显故作为难的神色道:“在下已经作过保证,仇朋友似乎不该再下狠手!”
仇磊石道:“总管论事理当公正,小可设若技不如人,适才丧命在华惕‘寒煞五鬼手’下的话,又当怎么说?”
宇文显无言可答,雷啸天解围道:“总管请休息去吧,雷某保证仇兄弟年纪虽轻,却有君子度量,不会一定要华惕的命!”
宇文显听出雷啸天话含讥嘲,再留下去,非但于事无补,并更将招致特殊的难堪,遂一笑道:“承蒙指教,明日面谢。”
话锋中,与华惕双双拾阶而下,背后传来仇磊石话声:“华惕只有四个对时可活,小可言尽于此!”
宇文显和华惕,时正走至梯阶之一半,闻声止步,接着碰的一声,传来“武”字一号关门的震响。
华愤怒哼一声,转身欲再登楼一拼,宇文显紧拉着华惕的左臂,状极诚恳的悄声说道;“总监,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应该知道,最近就要来的这位是谁,凭这位的功力,何愁至时不能雪耻!”
华惕虽明知宇文显奸险至极,但在表面上却找不出丝毫虚假,有火发不得,闷哼一声,大步而去!
酒美!菜香!价廉!亲切!
这是“西湖”之滨,“水月酒家”的特点。
因之座上客常满,名传一时。
今天,是晌午饭口的时候,早已座无虚席。
靠湖一排四个窗户,这是“水月酒家”最好的座位。
第一个窗下,八仙桌两对面,坐着雷啸天和仇磊石。
他俩面前各有一壶酒,桌上四样酒菜,正浅饮低酌,从容的览望湖天景色,悠闲而舒适。
楼梯声响,上来了一男一女。
男的,貌如潘安,却有英挺之气,一柄古鞘长剑,悬于腰间,眉若剑,目如星,年纪仅有二十一、二。
但若仔细观察,你能从此人冷冰冰的一张脸,和眉目之间,发觉带着一丝残酷而狂傲的神色。
女的,十八九岁,一张粉面晶玉雕成,黛眉微挑,朱唇如熟透樱桃,星眸光射,真是美绝,艳绝!
身材,高度,五官,四肢,不知是如何搭配的这样佳妙,不论何处,添一分多了,少一分则差了些!
一袭浅蓝衣衫,一双浅蓝小蛮靴,靴面绣着“梅花”,肋下挂着一个浅蓝色的镖囊,背后一辆蓝鞘古剑!
男的是一身粉衣,金带,女的是一身浅蓝,乍登楼头,已将所有酒客的目光吸住,喧哗声不由也低了下来!
只有雷啸天和仇磊石两个人,依然目注湖色云空,头都不转,似是根本还没有看见这一男一女!
“水月酒家”时正客满,店家顾盼左右,只有雷啸天和仇磊石那张八仙桌,空有余席,遂含笑对那个男子道:“公子担持,小的去和第一个窗户的客人商量一下,也许能腾出两个座头来,您候一会儿。”
说着才一抬步向雷啸天这旁,那青年男子一摇头,转身意欲下楼,另觅酒家,少女却瞟了仇磊石一眼,道:“哥哥,就这儿吧。”
她不等少年答话,已转对店小二道:“好啦,你去商量吧!”
店小二到了雷啸天跟前,略微沉思,却向仇磊石道:“小的请公子高升一步,让小的多赚点钱养家。”
这店小二能言会道,虽然有人说车、船、店、脚、牙(有人将“牙”作“押”或“衙”,据作者考证,乃是“意误”。成为“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