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空中有个苍劲嘹亮的声音喊着:“东土王驾到!”
紧跟着数棒锣响。
“当!当!”金音震耳声中,巍峨红楼的正门大开,高大铁索吊桥也随之放下,两行排列整齐的“黑铁卫”,个个黑巾蒙面,胁下佩挂着长剑,鱼贯而出。
两个—对,步伐沉着中带着杀气,尤其他们俱以黑巾蒙面,看来更是谲诡中透出一种神秘气氛,沁人心肺。
偌大一片广场中,立时静得落针可闻,只有“黑铁卫”沙!沙!地脚步声,打破了寂静。
场内群雄,一齐举目望去——
黑铁卫足有二百多名,之后,是十六名手提花篮的宫装少女。
再后边,是十六名提着炉香的宫装少女。
这三十二名宫装少女,俱是青春妙龄,都在十七、十八岁之间,八个穿红衣,八个穿绿衣,八个穿蓝衣,八个穿黄衣。个个螓首蛾眉,云鬓雾鬟,生得非常美丽,
随后是四名锦袍佩刀大汉。
四名锦袍大汉后边,才是一乘由八人抬着的大轿。
轿上垂缨缤纷,杏黄轿披上刺绣着七条张牙舞爪的金龙。
从轿窗向内望,隐隐看到一个头戴紫金冠,身穿团龙马褂,面白微须的肥胖中年人。
想必那就是“东土王”厉恨天了。
群雄看到厉恨天这个气派,不由个个脸上现出鄙夷的神情。
尤其嫉恶如仇的余天平,更是不由冷哼出声;
因为大家现在已经知道厉恨天的身份,他不过是—个为人不耻的“金粉帮主”,因奸淫掳掠、无所不为、被武林侠义道人追剿,在中原不能立足,潜逃边疆荒外:
没想到他与藏边“天龙国”搭上线,被“天龙武帝”封为“东土王”,仗着异族势力,重入中土。妄想统—中原武林,做武林霸主可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汉奸”,令人恶心的野心阴谋份子。
难怪当有正义感的中原武林群雄,看到他要现出鄙夷不肖的神情了:
事实上,他也不叫厉恨天,他本来的姓名是李痕田(厉恨天,音同宇不同),或许他本人也感觉到自己过去在“金粉帮主”时代的名声太臭了,故此才改变了名字?
否则,就是他愤世的偏激心理,以为中原武林欺侮他,而改为“厉恨天”的吧?
总之,他个人的心理,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别人弄不清楚。但,他仗着异族势力撑腰,妄想征服中原武林、尤异引狼入室,出卖民族利益,却是无论如何难以被人瞧得起的。
可是,也有一些眼光短浅,认识不清,或因贪慕虚荣,崇拜权力的人,看到厉恨天如此气派排场,竟然流露出钦慕的神色:
真是人心不同,各如其面了……
众人心思电转中,只见“东土王”厉恨天之后,又有两乘轿子,由一群黄衣喇嘛拥护着,那两乘轿子虽然没有绣上金龙,但落缨流苏,金壁辉煌,似是比“东土王”坐的龙轿更加豪华。
而且看那两乘轿子,殿在最后,显然身份仍在“东土王”之上。
前边一乘轿子内,乘坐的是一个落拓书生,一袭布衣,但气派不凡。
最后一乘轿子,上边乘坐的是—个身着黄衫的老者、绕腮钢须,相貌非常威猛。
这两个人,余天平都会过,正是“天龙国”的文武二相,书剑双绝、文相亨里斯与武相哈未里。
文武二相的身份仍高在“东土王”之上,可见做—个“傀儡王”,也不是那么容易。
文武二相的轿前,维护着金、银、铜、铁四名大喇嘛。
不久,“东土王”厉恨天,与文武二相相继下轿,坐在对面一排空着的椅子上。
“东土王”居中,文武二相坐在他两侧,依次排下去是金、银、铜、铁四大喇嘛与数名“黑铁卫”的头目。
身着红、绿、蓝、黄四色彩衣的三十二名宫装少女,却分站在四周。
手提的香炉内香烟缥渺,顺风传来,隐隐嗅到—股异香。
花篮内的鲜花,也在播散着芬芳。
萧圣心中—动,悄悄拉了余天平袖子—下,低声道:“这些少女的香炉与花蓝,显得蹊跷,要多加注意!”
“嗯!……”
余天平刚点了—下头,坐在萧圣身旁的百草夫人微微一笑,说道:“妖魔小技,何足挂齿!”
说着,探手怀中,取出一只白瓷小瓶,打开瓶盖,倒出一些小如米粒的银色药丸,每人分给两粒,要众人含在嘴里,同时说明:“这是我练制多年而成的‘解毒丹’,含在嘴里,随津液溶化,百毒不侵。”
余天平将两粒银色药丸含在嘴里,果然入口芳香。问道:“还有吗?”
百草夫人道:“还不需吃多,有两粒足够……”
“不是我要。”余天平说。
“我想分配给各门各派一些,以免他们上当!”
百草夫人扫了一眼近千人的各门各派弟子。面露难色:“恐怕没有那么多!”
萧圣插言道:“只要给各派掌门,主要的人服下一些就够了。”
“这倒可以。”
百草夫人说着,将药丸倒出—些,叫伏虎太保给各派掌门人分别送去……
就在此时,“东土王”发话了,他坐在椅上,冲着余天平等人一拱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洛阳余大侠及中原各位武林同道请了。”
余天平涉足江湖以来,因年仅弱冠,—直被人称作少侠,“东土王”厉恨天却独称余天平为大侠,可见他已晓得余天平在中原武林中的地位了。
华山掌门人“黑衣孟尝”柳庄,快人快语,不等余天平答言,即吭声道:“谁跟你是武林同道?李痕田,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什么变的,哼!你当年身为‘金粉帮主’,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为中原武林所不容,如今你仗外来势力,又妄想——”
“嘿嘿!”厉恨天—声奸笑,打断柳庄。不愠不火地说:“姓柳的,先别大言狂吠!武林无道义,强者为尊,当年本王被你们联合起来,以多为胜,赶出中原。今天本王就是要报那—箭之仇,废话少说!武林大会是凭手底下见高低,光斗嘴没有用,有种的不妨你先放马出来,看看你这华山派掌门,究竟有多大本领?”
“难道还怕你不成!”
黑衣孟尝柳庄,说着就要腾身而起——
“师父。”华山首座大弟子杨梦樵,却拦阻黑衣孟尝柳庄。说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您老人家休息一下,待弟子先上第—阵。”
柳庄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说:“你要小心了!”
“弟子知道!”
杨梦樵说话之问,呛啷一声,撤出背上长剑,飞身—跃,轻飘飘落入场中,看来轻身功夫不弱。
杨梦樵绰号人称“入云龙”,在华山习武,出师献艺时,曾只身飞上落雁峰,不但轻功见长,剑术也有八九成造诣,在华山派门下,堪称佼佼者,且具有继承掌门人的身份。
否则,在“终南武林大会”这么大的场合,他也不敢当先上第一阵。
不过,黑衣孟尝柳庄知道,今日的武林大会,非同小可,与会的俱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人物,何况“天龙武国”隐藏吞并中原武林的野心,到会的当然更是高手中的高手,如今自己门下大弟子当先出场,一个应付不好,就是血溅当场,所以他心头分外沉重。
就算他本人出场,也不—定有必胜的把握,可是,他话已经出口,就不能说了不算。
其实杨梦樵自己心中也明白,在今日的场合,当先出阵,委实凶多吉少。但,他是华山派首座弟子,不能让师父上第一阵冒险,就算明知是死,他也要挺身而出,这就是武林中最宝贵的—个“义”字——“只见一义,不见生死的”道理。
杨梦樵挺立当场,左手握剑把,右手在剑柄上—搭,朗声说道:“在下华山弟子杨梦樵,敬请厉帮主赐教!” …
先礼后兵,措辞相当客气。
但骨子里却很硬,当面向“东土王”厉恨天挑战,不失名门弟子风范。
“嘿嘿!”厉恨天阴森冷笑,残忍的目光四下一扫。
突地一声厉吼:“小子少狂,待本侯爷送你上西天!”
紧跟着“嗖!”的一声,一名黑衣蒙面人跃入场中。
黑衣蒙面人跃入场中,撩开衣襟,“秃鲁鲁”从襟底撤出一条乌黑长鞭,在阳光照射下,隐隐泛现出蓝光,显然鞭上蕴有巨毒。
坐在余天平身边的朱小秋,暗中拉了余天平衣襟一下。低声说:“此自称‘侯爷’的黑衣蒙面人,就是‘霸王鞭’莫良!”
余天平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知道。
朱小秋又道:“他的鞭上有毒!”
余天平再次沉重地点了点头,但却没有表示意见、
武林人物最重视令誉,此时明知“霸王鞭”莫良鞭上蕴有巨毒,也无法上前把“入云龙”杨梦樵替换下来,因为那等于说杨梦樵无能,那比杀死他还更令他难堪。
因此,虽明知杨梦樵遇有凶险,在未分出胜负之前,大家也只好瞪眼看着。
华山掌门柳庄更是为爱徒担心,双目睁的滚圆,—瞬不瞬地向场中望着……
场中的杨梦樵紧张中不失礼数,向着霸王鞭莫良—拱手,说道:“请问尊姓大名?”
“到阎王老子面前再去问吧!”
霸王鞭莫良话出招到,长鞭一抖,“毒蛇吐芯”,乌黑长鞭挂起一缕劲风,向杨梦樵胸前点到。
“来得好!”
杨梦樵陡喝一声,跨步偏身,躯过鞭头;就势左手剑交右手,—式“拦江截斗”,剑走轻灵,向莫良斜肩夹背劈去。
莫良长鞭出手,耀眼一片白芒,剑锋已削至身前,身形向后一仰,长鞭采“枯树盘根”,就收回长鞭之际,猛向杨梦樵双足缠去。
杨梦樵跃身三尺,剑光打闪,向莫良顶上削去。
莫良再次躲过,二人快攻快打,晃眼之间十数个照面过去了。
坐在两排椅子上的人,一齐注目向场中望去。
只见剑光鞭影绞成一团,二人棋逢对手,一时难分胜负。
但激战中的杨梦樵却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本来以他的剑术造诣,与莫良的长鞭比起来,稳站上风,可是,打着打着,他突然感到头昏目眩,双眼发黑,有内力不继现象。
这不是练武之人应该有的现象,杨梦樵暗中吃惊,动手之间,不由留神四下查看。
蓦地他明白了,鼻端袭来阵阵幽香,而这香气的来源,却是场外三十二名宫装少女,手中所提的花篮与香炉。
三十二名宫装少女,分穿红、绿、蓝、黄四色彩衣,把手中提的花篮与香炉不住晃动。
而且她们是站上风头上,炉香氲氤与花香阵阵,不断地随风播送:
缕缕的青烟,淡淡的花香,也就不时传入杨梦樵鼻中。
杨梦樵此时已明白自己的头昏目眩,与那炉烟花香有关,正想腾身跳出圈外,予以喝破。
可是,已经晚了。
就在杨梦樵心神略分,头脑昏眩之际,霸王鞭莫良抓住机会,手中鞭一紧,搂头盖顶,向杨梦樵头上砸去。
杨梦樵本想腾身躲闪,可是—阵昏眩,真气竟然提聚不起来。
脚下一滞,乌黑鞭头已挟着劲风砸向头顶。
百忙中,杨梦樵举剑力迎。
“当!”地一声,纯钢鞭头击在宝剑上,杨梦樵虎口—热,长剑脱手飞去。
杨梦樵中毒已深,长剑被震脱,双眼神光散乱,身躯摇摇欲倒……
两旁观战之人,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当然,中原群雄那边的人是吃惊;“天龙武国”那方面的人却是得意。
就在惊呼声中,好狠心的霸王鞭莫良,比武已经获胜,仍不住手,鞭头藉长剑一震之势收回,鞭尾却已“毒蛇出洞”招式,向着杨梦樵面头点去。
杨梦樵此时目光散乱,根本已看不清眼前事物,坚逾精钢的鞭尾正好击在他的面门上。
“卟”地—声,鲜血崩溅,杨梦樵一张颇有英俊的面孔,被击碎成一只烂蕃茄,尸体仰面跌倒:
“哗——”
场内一乱……
“哈哈哈哈……”霸王鞭莫良发出—声得意长笑。狂叫道:“还有哪一个出来领死?”
“贼子休狂!”
“还我哥哥的命来!”
两声娇叱,跟着两条纤细人影飞射入场中。
飞射入场中的两条纤细人影,是衡山派女弟子魏无双与杨—枝:
杨一枝是杨梦樵的胞妹,兄妹二人分投于不同门派拜师习武,但情感极好。
魏无双是杨梦樵的未婚妻,而且二人的婚事,也是由杨一枝促合成的。
一个是同胞兄妹,一个是未婚夫妻,所以杨梦樵惨死在霸王鞭莫良鞭下,二女情急,不约而同的飞扑入场中。
飞入场中之后,二话不答,二女两柄宝剑,犹如二龙取水,分进合击,齐向霸王鞭莫良刺去。
二女因为是同师学艺,素常在—起练武习惯了,所以虽然未打招呼,不约而同扑至,招式配合得也恰到好处。
一剑刺向莫良右边门面,—剑刺向莫良左肋,而且二女是恨极出招,剑出如练,端的是迅快凌厉无比。
霸王鞭莫良人前露了脸,一鞭打死杨梦樵,正在洋洋得意,突见二女扑到,招未至,森森剑气已侵入肌肤,不由吃了—惊!
急忙晃脸躲过刺向面门的一剑,再想挥鞭出招,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魏无双的一只长剑,已然破肤贯革.刺人他的左肋。
“哇———”
莫良一声惨哼,伸手去抓。
他倒是抓住剑刃了,但,魏无双痛心未婚夫惨死,早已红了眼。真力贯注之下,从莫良的手内,把一支长剑直刺入他腹内大半截。
突然,脑后金刃劈风——
魏无双知道有人暗袭,抬腿一脚,将莫良蹬倒五六步出去,趁势挥剑后撩。
这是不要命的打法。
因为她若伤了身后暗袭之人,她自己也要受伤——甚至毙命。
可是,她已顾不了那么多了,未婚夫的惨死,使她痛不欲生——本来他们预定终南大会之后就要结婚的——因此,她不惜与敌人同归于尽。
但,暗袭之人却不愿与她玩命,身形一撤,兵器下砸,“当”地一声,金音震耳。
“金燕子”魏无双虎口发热,半边身子发麻,长剑几乎脱手,暗惊来人好大臂力,急忙飞身掠出丈外。
扭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