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完了,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众人明白,大觉禅师将推举领导之人列为第一点,是想会议有人主持,以免各说各的,谈不出一个头绪来。
武当掌教首先起立,朗声道:“贫道愿拥戴终南派余天平少侠为中原武林盟主,其理由有三:第一就胆识而言,天龙侵中原以来,敢与天龙国为敌者,几乎只有余少侠一人……”
话声—顿,眼光扫过在座群豪,他见众人个个注意在听,接着道:“第二,就武功而言,余少侠独挫金、银、铜、铁四个禅师,酣战武相哈未里折服一字并肩王纳罕,掌震无影毒魔公孙不害,中原武林还没有第二人能做得到。第三,就气度而言,九龙堡救铁面韦陀金天铎大侠,还有罗浮七剑中的老三汪剑志,以及太华峰不计旧怨救红楼主人,大兴安岭救助苦师太与司马天戈两位前辈,苦行庵前飞剑救纳罕,这种胸襟非常人所能及……”话尚未完,众人已经欢呼起来。
余天平急忙站起,大声道:“在下年轻识浅,如由在下来执牛耳,不仅遗羞武林,而且让天龙喇嘛知道,也要笑中原武林做事形同儿戏,求诸君以大局为重,另选贤能。”
大觉禅师离余天平最近,用手按他坐下,大声问众人道:“诸君有不同意离尘子道友意见的吗?”
一连问了三遍,无人作声,大觉禅师道:“众望所归,少侠再要推辞便是看我等不起了。”
余天平正要开口,司马天戈已抢先站了起来道:“武林无长幼,达者为先,如不是贤侄这身艺业,老朽尸骨早寒,老朽今年百岁缺—,年龄不能说不大,可惜光凭年岁却挡不住公孙不害的毒雾啊!”
司马老人这番亦庄亦谐的话,说得群众大笑起来。
苦师太接着立起道:“江湖无是非,强者为尊,司马老儿说得不错,你就不必再谦了。”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原来有一部份人当真认为余天平年龄太轻,不甚允当,但听到司马天戈与苦师太这两位前辈奇人都这样说,一颗心也就踏实了,跟着呐喊起来。
欢呼之声响彻云霄,清静的少林古刹,千百年来从未这样热闹过。
余天平望望身旁的朱小秋,朱小秋两只大眼睛里,满含泪水,她是喜极而泣了。
朱小秋含泪点了点头。
余天平又向萧圣、董小钗、汪剑志望去,三人一齐点了点头。
汪剑志脸上的肌肉不住抽动,眼眶中湿润润的,这位铁铮铮的硬汉,也为生死与共的盟弟,高兴得不知怎么是好了。
余天平缓缓地站了起来,满面凝重之色道:“承蒙各位前辈与各位朋友错爱,在下不能不免为其难,不过先师与九大门派之事尚未清了,这盟主一席目前还不能接受,在下只能应允在终南大会上负统筹全局之责。
众人犹待不依,大觉禅师插口道:“余少侠既如此说,足证他心地光明,我们就依了他吧。”
说着向廊下的小沙弥施了一个眼色,小沙弥轻轻叫了一声,立即有一个中年和尚抱了一个绿色的玉盘走了进来:
盘中满满地盛着一盘清水,大觉禅帅在小沙弥手上取过一柄小刀,捞起衣袖,用刀尖在手肘上刺了—下,鲜血洒到绿玉盘中。
大觉禅师沥过血,肃然道:“少林主持大觉,仅代表少林两个僧众,歃血为盟,从今日起,愿听余少侠驱策,如有三心二意,神天不佑。”
在座群豪,逐一刺血,也逐一宣誓。小沙弥又分发在座各人,一人一个酒杯,群豪各用酒杯在盘内盛了一杯血水,—饮而尽。
近百年来,—盘散沙般的中原武林,到现在为止,才有—个团结的局面。饮完血水以后,众人才安静下来,并请余天平说话。
余天平道:“关于大觉禅师刚才所提第二点如何应付天龙国之事,在下希望各位交在下处理,不必商讨,因为人多口杂,万一泄露出去,甚是危险,总之在下对天龙国的各种火器及机关消息均甚熟悉,各位尽可安心。”
大觉禅师及离尘子知道余天平的能耐,领先同意,众人见二位掌门如此,自是无话可说。
余天平谈到第三点,又道:“金大东前云九派掌门是他所杀,以在下判断,像一时气愤之言,在下认为另有真凶,虽然真凶做得隐密,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相信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在下已疑及—人,但尚无真凭实据,不敢妄言,各位相信,在下定可将真凶找了出来,否则在下对九大门派之人必有交代。”
他疑心而未说出的真凶就是天龙帝,他细想过,何以别人说是宝库而天龙帝独独说是山洞呢?何以世上只有他一人知道山洞的地点呢?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宇内武林人物中,只有天龙武帝的武功,能—举杀死九位掌门,而不落—点痕迹。
九派之人见余天平说得这样斩钉截铁,而他们本身又束手无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第四点,营救九龙堡中人之事,大家意见不能一致,有人主张立即前往,有人认为会期前不宜轻动,反正九龙堡中人的性命与中原武林息息相关,终南大会如能胜了天龙武帝,九龙堡之事也迎刃而解了。最后决定,候终南大会后再说。
余天平又提出各门派叛徒处理的问题,各派意见又不—致,有的主张从严,有的认为宜予从宽,余天平折衷双方的意见,决定被胁不究,甘心投靠异族者惩罚。
其余有关赴会之注意事项也有安排,会议完毕,大觉禅师大排素席待群豪。
酒席宴前,群豪一一向余天平敬酒,衡山派女弟子魏无双、高红玉、杨一枝也来道贺,余天平仍如往常一样,谦虚有礼,毫无自满之色。
欢聚了一日,各人分途回去,余天平等回转洛阳。
余天平因终南大会之期只有一月,邀苦师太、司马天戈、三癫大师、独脚神丐同去洛阳,司马天戈三人自是肯了,苦师太自经此变,性情改了很多,也欣然同意。
一行人走到距离洛阳还有十里之遥,忽然道旁凉亭内有个苗条的青色身影闪向亭后树丛中。
董小钗距凉亭较近,看得真切,叫道:“你……”
“你”字甫出,一朵红云似的,飞扑树丛,不多久,董小钗自树丛中牵出一个青衣少女,老远便叫道:“弟弟,田姑娘要走呢。”
原来那青衣少女正是东土王李痕田的义女田玉芳。朱小秋跑了过去道:“田姐姐!你为什么要躲开?”
她知道田玉芳的身世与她一样,观感就为之一变,第二次在孟家楼因为见面时便谈得很投缘了。
众人一齐迎了过去,余天平道:“田姑娘……”
田玉芳螓首一低道:“我……我……自惭形秽。”
后面那四个字,轻得像蚊子哼—样,苦师太上前握住田玉芳的手道:“田姑娘!你认得我吗?”
田玉芳妙目注定苦师太面上,肃然道:“你老人家是苦前辈。”说毕,拜了下去。
苦师太连忙扶起,扬声大笑道:“好眼力!姑娘兰心慧质,我见尤怜。”
又替田玉芳引见了司马天戈等人,又接着道:“姑娘原是我道中人,如今觉悟了过来,正该引以为荣,还自卑什么?”
司马天戈也在一旁劝解,田玉芳的情绪才渐渐安定下来。
余天平道:“田姑娘!天龙帝还你自由了?”
田玉芳道:“蒙公子说项,我倒是自由了,但纳罕王爷却受了连累:”
余天平道:“为什么?”
田玉芳道:“纳王爷回来以后,将关外之行经过禀告武帝,武帝对于纳王爷损兵折将,未能达成使命,都还不十分生气,最使武帝震怒的是应允少侠还我自由……”
余天平插口道:“他既已震怒,怎肯让你自由?”
田玉芳道:“武帝说,如此重大之事,纳罕竟然擅自应允,实在罪无可恕,应受重惩,但这是本朝的私事,为了本朝的信誉,明知他错,也要做到,所以武帝还是放了我了。”
余天平道:“如此说来,天龙喇嘛还有几分正气,他怎样惩罚纳罕?”
田玉芳道:“削去王位,降三级,改封昏庸侯,逐回藏边,罚在天龙寺面壁—年,静中思过。”
余天平叹道:“我害了纳罕了。”
苦师太道:“不然,我看得出来,纳罕生性恬淡,并不热中功名利禄,罚他回藏静修,在他还是求之不得哩。”
余天平道:“话虽如此说,但晚辈总不免耿耿于心。”
田玉芳道:“受罚的还不止纳王爷一个哩。”
余天平道:“还有谁?”
田玉芳道:“武相哈未里,武帝怪他不该放了金大东,狠狠地申斥了一顿,命他带罪立功。”又对余天平一笑道:“武帝恨你恨之入骨,誓言终南会上,必定亲手杀你。”
余天平豪迈地笑道:“大丈夫只要死得其时,死得其所,死又何惧?终南会上他不找我,我也要找他。”
立谈多时,引了不少行人驻足而观。
余天平一看势头不对,忙邀约田玉芳去洛阳,田玉芳本来不肯,禁不起朱小秋与董小钗一再撺掇,只好肯了。
回洛阳后,余天平将公私事务交由萧圣、董小钗、百草夫人料理,自己加紧演练丐仙神功,以备终南会上与天龙武帝一较高下。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之间,只离终南大会之期尚有五日。
嵩山会上,余天平曾通知中原武派,届时各自前往。如今会期已近,而洛阳距终南路又不近,行期不能再事拖延。
上官鼎 》》 《女儿行》
第十五章 龙争虎斗
当天,余天平安排好公私事务,家中托田玉芳照顾。
参加终南大会群侠,开会议决,分做两批出发。
第—批是:余天平。
有中原第一人之称的“苦行师太”。
“终南绝剑”朱宗武的惟一遗孤朱小秋。
“陆地神仙”司马天戈。
丐帮上代帮主“水月先生”云中客。
水月先生的师侄“独脚神丐”。
三癫大师。
百草夫人。
董小钗。
萧圣。
伏虎太保。
以及“红楼主人”金大东等。
共是十余人,人数不多,但,俱是中原武林精英。
且其中如苦行师太、司马天戈、水月先生等人,更是隐遁多年的武林前辈异人,久已不在江湖露面,此次为了影响整个中原武林安危的“终南太华峰武林大会”,重新再度出山。
第二批由现任丐帮掌门林锦州率领,丐帮弟子二百余名,以及从“回春谷”赶来的黄济与王擎天等八人同行。
另外,由罗浮七剑中的石英、汪剑志、李弓、徐一鸣等人助阵。
第一批清晨动身。
第二批因携带了大批“飞雷”,须避过“天龙国”手下明桩暗卡的耳目,迟至当晚三更出发。
余天平曾三度上下太华峰,对附近的山形地势,早已了然于心;
他知道有座无名的山峰高出太华峰,对太华峰可取俯瞰之势。
于是,他画了个简略的地形图,对林锦州与汪剑志等人详加指示,并规定以火箭为讯号,依时采取行动。
—切分配停当,第—批先上路。
第二批黑夜上道。绕路而行,为的是按照余天平指示,藉着黑夜的掩护,悄悄爬上那座无名的山峰。
终于,这个轰动整个武林的大日子到了。
终南山太华峰,平日荒寂的山道上顿时热闹起来,络绎不绝赶上山的人,俱是携刀带剑的武林人物。
余天平一行等十余人,在旭日初升时,赶到了太华峰顶。
峰上到处张灯结采,搭了牌楼,像办喜事一样。
正面雄伟高大的门楼上,吊着八盏宫灯,原来悬挂着“天龙武帝行宫”的横匾之下,扯起一幅宽有五尺长有三尺的红绸横招。
大红横招上用金线绣着十二个大字:“天龙武功统—中原武林大会”。
好大的口气!
余天平不由冷哼了一声。
就连修养已到炉火纯青地步的苦行师太、司马天戈、水月先生,等几位老一辈的武林隐士,面上也现出不愉之色。
因为像这么蛮横的口气,实在太目中无人了。
好像中原武林没有一个强者,就任着他们“天龙国”予取予求,统一管制了。
众人心中一边气愤着,一边迈步走进高大门楼,并举目四处打量:
只见峰顶一片平坦的山坡处,用人工开辟了—片足有三、四十亩大的广场,广场上一齐新铺了黄沙。
光看这气派,可见这号称“天龙武国”的神秘集团,野心勃勃,动员了不少人力,物力和财力。
广场正中央,搭着一座高有三丈的擂台。
擂台顶的四周,插着各色各样的旗帜,迎风招展:
搭建擂台的木材又粗又大,刀斧锯痕犹新,显然是刚在山上砍伐来的:
但,已经漆了闪闪发光的金漆,看来气派豪华而威武。
台前有两长排太师椅,上边铺了高贵丝绒红垫,每排有百数十张之多,一南—北面对面放着:
余天平等人顺着那排椅子望过去——
只见:少林掌门大觉禅师。
武当掌门离尘子。
峨嵋掌门四明师太。
青城掌门木元道长。
衡山掌门“铁观音”李吟风。
华山派掌门人“黑衣孟尝”柳庄。
漠北狂堡主麦一坤。
东海滨连云堡主李异……等等。
与会之人,可以说俱是各门各派宗主,及—些武林名宿与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各派门下弟子,站立在掌门人坐椅之后,为数几近千人。
对面那排椅子却空着,显然“天龙武国”的人还没有出场。
余天平—行人,一面与各派掌门点头招呼叙话,—面清查与会人数。
除了点苍派掌门“美髯公”欧阳午以外,上月参加嵩山少林之会的人,全都到齐了。
铁面韦陀金天铎与女儿金少眉也在座中。
父女俩因余天平今非昔比,要主掌武林大计,所以也没有上前打招呼,只远远含笑看着。
余天平自救了金天铎,因钦佩其骨气,特别与之有好感,且对金少眉也有—种异样情愫,如今多日未见,自是惦念故人近况,正待上前问候——
忽然,空中有个苍劲嘹亮的声音喊着:“东土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