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刷”之声不绝,已由四面八方飞身涌出二三十名彪形大汉,看样子,平素训练有素,瞬间已完成包围圈,将余天平、朱小秋、大觉禅师、离尘道人囚在核心。
个个刀出鞘剑亮式,大有只等女主人一声令下,就攻了上去的架势。
四人仍然毫不畏惧,尤其余天平深知这位小师妹刁钻鬼灵得很,她将二婢制住必有其用意。
果然,朱小秋轻松地道:“叫他们攻上来呀!”
严潇湘道:“你当我不敢?”
朱小秋陡地粉靥一寒道:“敢,谁说你不敢,好像谁说我不敢杀了她们两人一样。”
严潇湘与四婢感情深厚,而且四婢又是她得力的好臂膀、心腹人,如今两婢落入朱小秋之手,几次想下令手下蜂拥而上,可是,又投鼠忌器。
严潇湘心内虽然焦急异常,脸靥上却毫无异态外露,想了想,道:“好吧,朱姑娘,你说要怎样?”
朱小秋刁钻鬼灵,不答反而问道:“夫人,你说我该怎样?”
严潇湘恨得牙根痒,暗道:“丫头,别一时得意上了天,除了今天还有明天,哪天要是你落到我的手,非把你挫骨扬灰不可。”
心在思忖,口中却道:“朱姑娘必有条件,你就说出来吧?”
朱小秋道:“夫人睿智聪慧,果然一猜就着。”
严潇湘不耐地道:“你说吧!”
朱小秋面色凝肃道:“放我等离去,不得阻拦。”
严潇湘略一思忖,回道:“行,我答应。”
朱小秋道:“一言为定。”
严潇湘道:“驷马难追。”
朱小秋道:“那么——夫人下令让道开门吧!”
严潇湘道:“慢点,先放开她们两个。”手指夏荷、冬梅说。
朱小秋咯咯一阵娇笑,笑停道:“夫人,你这不是痴人说梦。”
严潇湘闻言一愣道:“此话怎讲?”
朱小秋道:“人,我放了,夫人,如果毁了前诺,我等岂不是变成与虎谋皮了吗?”
严潇湘的心计,一语被朱小秋揭穿,不禁把她切齿衔心的恨上了。幽幽一叹,似乎无可奈何地道:“姑娘,难道要把她们两人带走?”
朱小秋答道:“不错。”
“哼!”严潇湘冷哼一声,仰脸望天,不再言语。
此时,穹上如银月华已穿透厚厚彤云,月影如钱,铺地成锦。
虎视眈眈在四周的红楼一众高手,迅速移动,片刻时分已将包围圈缩小。
此时,余天平心如鹿撞,眼见搏战难免,立即提聚功力准备搏敌。
老和尚、老道又何尝不如此,二人跟余天平同一心理,觉得目前红楼埋伏的高手倾巢而出,真要打起来,自己这方面四人功力再高,也难以挡得住群殴,况且,此处到处都是机关消息,一个不慎,说不定阴沟里会翻了船。
可是,朱小秋却不同了,面色不改,对四周—众高手渐次往前移来,毫无所惧,仍然如玉树临风般站立二婢背后。
陡地,朱小秋柳眉倒竖,剪水眸子寒光四射,握着夏荷冬梅腕脉的手暗中运力一紧。
只听夏荷一声痛呼喊叫“哎唷!”额上香汗冷珠滚滚而下。
此时夜深,空气凝结,夏荷突然一声哎唷痛呼,声脆凄厉,音曳远长,严潇湘哪会没听到。
严潇湘几曾受过这种挫折和要挟,银牙咬得咯咯响,将朱小秋切骨的恨上,瞳眸精芒一扫,沉声喝道:“都给停下:”
往前移动的一干红楼高手,闻言立即停住脚。
潇湘阁主严潇湘,靥泛怒色地道:“朱小秋,别欺人太甚。你当我不敢强行将你留下?”
朱小秋回道:“信,我怎敢不信?”
严潇湘道:“那么,你就放人离去。”
朱小秋嘴一撇道:“夫人心里明白,我等四人既敢闯进红楼就不是盏省油的灯。”
严潇湘道:“放开她们二人,我这就下令大开栅门。”
朱小秋,问道:“夫人,不派人强行拦截?”
严潇湘星眸一阵疾迅溜漩,毅然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过的话算数。”
朱小秋道:“好,我信夫人就是,夫人下令让路开门吧。”
严潇湘道:“怎么,你还要把她们两人带走?”
朱小秋嘻地一声笑了,亏得她在这节骨上能笑得出来。
严潇湘被她如此一笑,弄得不由一愣,心知这个丫头必定又要玩什么鬼花样。
朱小秋凤目双眼一阵扇合,又道:“夫人猜得对,两位姑娘,我要她们护送我们安全走出红楼。”
严潇湘一身鹅黄色织罗衫裙无风自抖,气得靥色发青,几次三番想下令手下全力搏杀四人,但是一念起四婢追随自己日久,情同姐妹,如果搏战一起,夏荷冬梅必不可身免,因之,使他有投鼠忌器进退维谷之感。
思维飞漩,获得一计,于是一狠声道:“朱小秋你记住,错开今天。我非生擒你,将你挫骨扬灰难解心头之恨。”
朱小秋淡然道:“我朱小秋尚未将你五夫人看在眼里,我们哪里碰上哪里算,鹿死谁手还是个未知数呢!”
严潇湘一张俊脸蛋上杀气倏隐倏显,大有不再顾己出手一拼之意,当她目光—接触夏荷冬梅两张悚色不安的面孔时,又强自将—口恶气忍了下来。
瞳眸恨芒如网,狠狠罩住朱小秋道:“朱小秋,你胆敢伤了她们姐妹一根毫毛,我严潇湘天涯追踪也得将你生擒活捉抽筋剥皮。”
朱小秋年纪虽轻,却深懂练武之人深忌气浮意冲,尤其大敌当前,更须凝神敛气,气浮不得。
她对潇湘阁主狠声辣语,好像无动于衷似的,冷嫣一笑道:“夫人大可放心,两位姑娘不久即可释回,我保证决不伤她们皮毛。”
严潇湘不再徒费唇舌,大声喝道:“开门。”
绕圈如蚁的红楼一干高手,“刷”地一声左右一分闪出一条路来。
红楼外门适时敞开。
余天平纵身一跃落在朱小秋身边,出手如电一把攫住冬梅腕脉,低声道:“委屈姑娘了。”
“哼!”冬梅哼了一声,头一偏,根本就不理睬。
余天平淡淡一笑,转首扬声对严潇湘道:“望夫人不要妄动派人跟踪,两位姑娘,在下自会尊约放她们回来。”话声一顿,喝声:“走!”率先挟起冬梅跃身而起,扑向那已经敞开的大门。
朱小秋挟起夏荷,身如箭射向门外投去。
大觉禅师肥大的袍袖一甩,灰影冲天而起,紧追于后,掠向门外。
离尘子更不怠慢,一声无量寿佛,玄衣道袍瑟瑟声中,头也不回,飞身蹑后而去。
蓦地,红楼内火把倏然熄去,四条人影拔身二丈高,各自身形一拧,宛如云龙掉首,由左侧逾墙而出,身形晃了晃,杳隐于夜色中。
余天平、朱小秋、大觉禅师、离尘子脚不停步,—口气奔出三十里,来至一片黑乌乌树林前。
四人停下来。
余天平对夏荷冬梅道:“两位姑娘冰洁聪慧,却投身污泥,实令在下为姑娘们惋惜,善恶在于一念,在下这就替姑娘解开穴道,今后为敌为友,全在姑娘们了。”
说着,飞指向夏荷冬梅身上连点数指,二婢穴道一解,只见眼前人影一花,余天平等四人,已扑进那片黑林隐去。
二婢略一活动筋骨,让腕脉畅通,夏荷冷哼一声,纵身就待扑进树林,冬梅疾快一把将她拉住。
夏荷柳眉早已倒竖,不由偏头拿眼一瞪冬梅道:“梅妹,你拉我干吗?”
冬梅一声长叹道:“荷姐怎不想想,我姐妹四人联手尚不是余天平一人之敌,如今加上刁钻的鬼丫头和功力深厚的老和尚与老道,我俩如果跟踪而去,无异是飞蛾扑灯。”
夏荷脾气比较暴躁,仍不以为然道:“难道这口恶气就从此算了不成?”
冬梅心机工巧不下于其主潇湘阁主和四婢之首春桃,此时听夏荷问她,恨恨道:“长线放纸鸢,来日方长,凭红楼高手如云,谅那姓朱的丫头早晚非得落在我姐妹手中不可,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解心头之恨。”
夏荷此时已不再有刚才那股冲动,问道:“以你之见,我俩该当如何?”
冬梅道:“立即回转红楼,不能让夫人久候心忧。”
夏荷点头道:“好,走!”
走字才出口,蓦地破空之声飕飕响起,四条人影从天而降。
夏荷、冬梅立变迅快,倏地转身,功力提足而迎上来者。
落地的是四个黑衣黑裤黑纱蒙面人,身形甫落,其中一个跨前—步,拱手道:“两位姑娘受惊了。”声音苍劲,显见功力不凡。
原来是派出接援之人,夏荷、冬梅松去功力,谢声道:“有劳四位。”
那人黑纱后的瞳眸,四下一扫,又问道:“姓余的四个呢?”
夏荷—指黑林,回道:“朝那边逃去。”
“追!”
那人一声低喝“追”,四个蒙面人各自飘身而起,身法灵敏如同四只夜鸟投林,一闪扑进黑松林。
援军一到,夏荷、冬梅胆气一壮,那股被朱小秋折辱的恨意又兜上心头,互望一眼,二人联袂电射跟在四蒙面人身后钻入那片黑黝如墨的树林。
须臾,林中人影连晃,闪出余天平一行四人,脚下未停,踏着月色朝南飞驰而去。
四人一阵疾奔奔跑出三十里,来至在一道三叉路口,大觉禅师和离尘子忽然停下脚来。
大觉禅师寿眉一蹙道:“没臆料到红楼设备如此严密,机关消息如此厉害,照此看来红楼主人必是巨恶大孽,不然,不会把一座红楼里外都布置上埋伏。”
余天平接口道:“草莽江湖,滔滔武林,兹后必成多事之秋。”
离尘子道:“少侠睿智聪慧,必有所见?”
余天平道:“道长夸奖了,想那红楼崛兴江湖,在武林中也是赫赫有名,可是红楼主人藏首隐尾,江湖中又有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老道与老和尚一听余天平这样一说,各自不由自觉惭愧,觉得凭自己数十年江湖经验和崇高的掌门人地位,怎么没能想到这一点上去。
大觉禅师叹息道:“如此看来,红楼主人豢养如此多黑道高手,其藏奸蓄意,不用人去猜,必然另有阴谋。”
离尘子道:“如今云开—线,我等此次进入红楼腹地虽没能找出机关总掣所在,但此行不无所获,”
余天平道:“道长说的也是,如此看来红楼虽布置有机关消息,可也并非铜墙铁壁,”话—顿,又道:“红楼之秘,渐露曙光,距揭破其神秘外衣,尚有—段极艰巨的日子够武林群雄奔波跋涉。”
大觉禅师双掌合十,口念—声佛号道:“少侠,我等在此暂别,老衲这就转回嵩山少林。”
余天平道:“大师之意——”
大觉禅师寿眉一剔道:“老衲回山尽起少林精锐,非把红楼主人挖出来不可,天龙武国东土王向中原武林挑明了,老衲也得早作准备。”
离尘子也道:“贫道心意与大师相同,少侠、朱姑娘,来日江湖上相见吧!”
人随声起,大觉禅师和离尘子身形穿空腾飞,疾如流星掠出十余丈外,晃了晃杳逝于夜色中、
久未开口说话的朱小秋突地—哼道:“这就是自鸣不凡的九大门派一贯作风,作事畏头畏尾的。”
余天平不便多说,明白这位小师妹对九大门派联手毁家之恨难以忘怀。
朱小秋道:“现在我们到哪里去?”
余天平答道:“先回家中—趟,把此行经过跟萧圣与董师姐研究一下,再定行止。”
朱小秋道:“你先回去吧,我留此监视严潇湘。”
余天平急道:“那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
“你孤单一个人,势单力薄,此刻周围百里皆是红楼势利范围,一个行藏败露,你会吃亏的。”
朱小秋看看余天平急成这副样子,心里不由一甜,娇嫣的投给他一个媚眼,笑声道:“放心吧!我会昼伏夜出,尽量掩饰行藏,仅是暗中监视他们也就是了,又不是明仗对阵。”
余天平拗不过她,知道再说也是徒然,于是嘱咐道:“千万不可强自逞强,如果发现只能暗中监视,我不久即可赶回来。”
朱小秋“嗯”了一声,点下头道:“刚才我们释放二婢的那片松林,我的行止随时都会在那里留下暗记!你来了不妨先到那里找找看。”
于是,两人相互道了珍重再见就分了手。
这日晌午,乌云密布,须臾,大雨倾盆而下。
不远处一座山峦,秀峰插天,广袤远波十里,山顶丛生合抱古木,蔽空绿翠,阴暗森深,不见天日,山麓旁有一百户人家的村落,居民历代农耕猎狩为生。
大雨中,村外忽然来了五匹快马蹄声如雷,水花四溅。
村口,一家卖茶小店,低檐房屋,三面敞畅,疏疏落落摆着四五张白木桌子,一个穿着蓝色大褂,满面皱纹老头,蹲在土阶上望着大雨在发愁,心说:“完哩!这场雨—来,别想会有客人上门。”
突然似为奔雷蹄声惊醒,昏花老眼望向窗外。
五骑风掣电驰而来,一霎眼即至,啊哈一声,五骑紊然不动,人影纷纷翻下马来,现出肩头兵刃,个个玄衣劲装面带风霜之色。
马匹就在店外木桩上栓好,快步走近茶店,各人把衣服上的雨水掸了掸。
原来此人是罗浮五剑,五人坐下,老头已颤巍巍走了过来。
二剑石英朝老头笑笑道:“雨下得好大,老人家可有酒?”
老头连声应道:“有!有!”
石英道:“好酒五斤,有什么配酒的菜肴尽管拿来。”
老头子又应了一声“是”,才步履微艰地朝里间而去。
突闻一个炸音迸起:“二哥也真是,一路急赶,要不是这场雨,恐怕连歇脚都不会。”
说话的是七剑中的老五徐一鸣。
石英道:“事有缓急,天有不测风云,你我能早点把东西交给余兄弟,也可以放心了。”
汪剑志接口道:“二哥所虑也对,以兄弟推测黄山齐子玉断臂之恨决不会就此算完,我等火龙潭捞起乾坤剑时,说不定齐子玉已派人隐于一旁睹觑。”
石英道:“三弟所虑与我尽同,为兄之意,不能不防齐子玉一点。”
忽然后窗外飘起恻恻冷笑随风入屋内道:“齐子玉算什么东西,妄想夺剑,他配?”
罗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