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秋叱道:“我可没有答应饶你,若再强充好汉,我就先报灭门血仇了。”
上官鼎 》》 《女儿行》
第十章 武当求援
齐子玉望了朱小秋一眼,顿了顿足,拔腿便去。
朱小秋道:“你还有一位朋友呢?”
齐子玉瞪了欧阳午一眼,冷哼了—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朱小秋正待与欧阳午解开穴道,余天平已抢先一步将他弄醒。
欧阳午打量了一下场中情势,问大觉禅师道:“齐掌门人呢?”
大觉禅师尚未作声,余天平道:“断他一臂,任他去了。”
欧阳午道:“年纪轻轻,好毒的心肠,说得倒轻松,再断他一臂,岂不成了无臂之人,你杀了他还好得多。”
朱小秋道:“他丢下你不顾,你还替他不平。”
欧阳午道:“余天平,你怎样打发我?”
余天平道:“大觉禅师说过,如今正是中原武林将私怨搁置一旁先御外侮的时候,在下幸而未遭二位毒手,也不深究了。”
欧阳午高声道:“欧阳午是轰轰烈烈的大丈夫,宁愿血溅五步,不受人怜,何况如今功力仍在,胜负尚可未料,最好就此一了师门血债,—对—或你们二人齐上,悉听尊便。”
余天平看出欧阳午的胸襟气宇都胜齐子玉一筹,不由添了—分好感道:“在此外敌当前,能为中原武林保存一分实力便是—分,在下今日不愿与你相拼。”
说着,捏着软剑剑尖,递了过去。
欧阳午伸手接住,将软剑扎在腰间,大踏步走去,想是去赶齐子玉追问情由去了。
余天平想把点苍派黑煞手严化已者投效邪派,在金家寨被他们自己杀死一事告诉欧阳午,几乎说出口来,一转念,此时羞怒交并,还是不说的好。
欧阳午后走,三人走到潭边,预备打捞乾坤剑。
但见池潭约有三四十丈方围,潭水作黑绿色,水面泛出许多小的漩涡与水泡。
朱小秋手快,早已伸入水中,只听她一声惊叫道:“啊!”忙不迭地甩着手。
余天平与大觉禅师也蹲在潭边,齐道:“什么?”
朱小秋皱眉道:“好烫!”
余天平与大觉禅师不信,伸手试了一试,也慌忙缩回手来。
原来这潭水比炼得翻滚的沸油还要烫,余天平向大觉禅师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觉禅师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余天平道:“热如滚油,如何下去捞剑?”
大觉禅师道:“先找个本地人问问,再作道理。”
朱小秋道:“有理。”
她拔足便向城内奔去。
大觉禅师面上露出一丝苦笑。
原来这是朱小秋第一次与大觉禅师说话。
朱小秋将灭门血仇日夜挂在心中,对九派之人恨如切骨,如非尊重余天平意见,决不会与九派之人来往。
两天来,朱小秋未与大觉禅师说过一句话,如今想是看出大觉禅师为人端方正派与其他门派的人不同,才接他的腔。
余天平看在眼里,没有作声。
约莫有半个时辰,朱小秋拉着客栈里的胖子掌柜飞奔而来。
胖子掌柜跑得气喘如牛,到了潭边,喘作一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余天平候胖子掌柜喘息已定,告过了罪,才含笑说道:“这潭水怎么像沸油一样?”
胖子掌柜心中虽然不满,但看出眼前三人都是江湖上人,怎敢得罪,忙道:“这就是大大有名的火龙潭……”一看三人面上现出茫然之色,接着道:“自本地有人以来,这火龙潭水就是这样。”
余天平道:“可知道深浅!”
胖子掌柜道:“这火龙潭恐怕是没有底的。”
朱小秋道:“海虽深也有底,天下哪有没底的池潭。”
胖子掌柜道:“你不信就算了,据说有一年,有一般好事的人用—捆长逾百丈的绳索,捆了一块大石头,吊了下去,绳索用尽,也没有到底。”
朱小秋道:“真的?”
胖子掌柜面带不悦地道:“半夜三更拉了小的来,自然有急事,小的怎会向姑娘说笑,哦!你们为了什么?是不是有东西掉下去了?”
余天平承认有东西掉下去了,却没有说是乾坤剑。
胖子掌柜识相也不追问。
朱小秋看了潭水一眼道:“这潭水真像滚油,上面还翻泡泡儿。”
胖子掌柜笑道:“不错,这也有人试过,有次把只小猪洗剥净了,吊了下去,不消片刻,小猪便熟了……”
朱小秋皱眉道:“那么人吊下去,岂不成了熟人了?”
余天平“噗嗤”一笑。
原来朱小秋无意中说出“熟人”二字,余天平听她说得有趣,不禁失笑。
胖子掌柜接着说道:“不过水面上的水泡与漩涡,却不是沸油翻泡泡儿,而是这潭水有巨大的旋力,你看!”
随手捡了一根树枝,丢下潭去,只见树枝一旋,立刻不见。
朱小秋顿足道:“这怎么办?……”
大觉禅师插口道:“掌柜的,没事了,咱们先回去吧!”
生姜还是老的辣,大觉禅师怕胖子掌柜听出原委说了出来,所以约他离开。
二人去后,朱小秋道:“我从来没有听说有这怎一个火龙潭,掌柜的不会说谎吧?”
余天平道:“不会!我想起恩师从前也提起过,有一个由火山口形成的深潭,不想就在这里。”
朱小秋道:“这么一说,无法打捞了?”
余天平皱眉道:“很难!很难!就算打捞的人精通水性,他能抗拒酷热吗?”
朱小秋道:“红楼之中有些机关消息,要靠这柄前古神兵去破坏,这样一来增加了不少困难。”
余天平满面羞愧道:“这倒在其次,愚兄所愧恨的是如何对得起玄真子前辈在天之灵,为了我—时疏忽,使前辈英侠心愿成空,愚兄之罪,真万死莫赎了。”
朱小秋恨声道:“看样子齐子玉这狗头对乾坤剑有势在必得之心,拿不走便踢下潭去,使大家都没有。”
余天平道:“不管齐子玉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他事先知道这个火龙潭就是了。”
朱小秋道:“捞不成就不要了?”
余天平道:“罗浮七剑的七侠盂萍波,外号四海龙王,想必水中功夫了得,愚兄先与他谈谈再说。”
朱小秋道:“罗浮弟兄已经到了终南山,若是你走了,齐子玉这狗头又回来命人打捞,怎么办?”
余天平劝慰道:“谅齐子玉也找不到这种人手,即会找到,捞了起来,我再设法从他手中夺回来,岂不反而方便些么……”
朱小秋黛眉紧皱,比他还要焦急,他不由心中不忍,拍了拍她的香肩道:“快四更了,回去吧!”
朱小秋无奈,只好点点头,与余天平踏月回城。她在途中想起—事道:“你也没有吸进那股邪香?”
余天平把用大千心法的事告诉了她。
回到客栈,大觉禅师已在院中候着,老和尚因为与余天平、朱小秋目前的交情仍在敌友难分之际,余天平与朱小秋不说,他自然不便深问。
次日起来,三人仍照原定计划赶奔武当山。
武当山是道教圣地,山势高峻,自山脚至山岭约有二十里。
山脚有解剑池,过去武林中人来访武当山时,为了尊重武当派在武林中的地位,就在池边,解下兵刃登山,如今已相沿成习。
自山脚登山,行有十里,在半山之中,有—大片宏伟辉煌的道观,此地就是武当派的重地。
三人刚到解剑池边,便见树后走出四个穿着灰色道袍的道人。
—个黑髯道人,行礼道:“贫道一清,恭迎少林掌门大觉禅师,余少侠及朱姑娘。”
三人连忙还礼。
余天平道:“道长在何处见过在下?”
叫一清的黑髯道人道:“那日邙山会上,贫道有幸得瞻丰采。”他说罢低低地吩咐身旁一个道人,先赶上去禀告掌门人。
那道人飞奔去了。
余天平低声道:“秋妹!解剑。”
他顺手解下霹雳天雷,朱小秋依言解下鳞龙软剑,正待挂在树上。
一清道人道:“掌门人早经领下法论,余少侠与朱姑娘不同他人,免了这条规矩。”
二人觉得武当派客气得有点过份,但人家总是一番敬意,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好又将兵刃扎好。
一清含笑道:“贫道先行领路。”
他说毕,领着三人自一条两旁全是苍松翠柏,中间青石铺砌的石级山道,拾级升阶,缓缓走上山去。
走不多时,但见半山腰间,黄瓦红墙,檐牙交错,隐现在一片松林之中。
两旁松涛起伏,竹叶萧萧,只闻鸟语,不闻人声,回首万里山河,尽收眼底,只见河川如带,阡陌屋宇如棋,令人俗虑全消。
余天平不由喃喃吟道:“何用别寻方外去,人间亦自有丹邱。”
这两句诗正是唐人韩同登山访仙游观,所题七律的最后两句。
所谓“丹邱”是指海外神仙所居之地,诗的意思是说:“我们到了这里已很满意,何必要往别处去寻世外境界。因为人间也有神仙之地呀。”
大觉禅师就在余天平肩右,听得真切,一怔道:“怎么少侠也有出世之想?”
余天平道:“入世不忘出世,这样才不会被物欲名利的人世蒙蔽了本来灵智。”
大觉禅师高宣了一声佛号道:“少侠俱有慧眼,老衲枉自修行—甲子,仍不及少侠万一,中原武林非由少侠这样大智慧的人来主盘不可。”
余天平忙道:“在下信口胡说,大师不要认真。”
说话时,山径上已传来步履声响,抬头—看,有十几个道人正匆匆跑下山来。
当先一个穿着天蓝道袍,黑髯飘飞,正是武当掌教离尘子。
离尘子一见三人,连忙紧赶几步,行礼道:“贫道接驾来迟,三位海涵。”
三人连忙还礼,离尘子便陪同三人至武当重地三清宫!
在客厅寒暄数语之后。
离尘子便问道:“大师与少侠可曾收到东土王的请帖?”
二人据实说了。
离尘子沉声道:“东土王辱我武当太甚。”
大觉禅师道:“此话怎讲?”
离尘子恨声道:“他竟命本门叛徒送请帖来!”
朱小秋插口道:“那岂不是掌门人清理门户的好机会吗?”
她对诸大门派积恨在心,不由自主地语带讥讽。
离尘子岂有不懂她心意之理,只好故作不懂道:“恰巧那日贫道不在山上,本门事务由师弟水道人处理,他顾念同门一场,不忍心将其擒下,贫道回山后虽将水道人严予处分,可是这门户之羞……”
忽然一个十四五岁的道僮掀帘进来,稽首道:“启禀掌门师尊!师叔祖要亲自下山来看余少侠……”
余天平一惊,插口道:“是紫阳前辈吗?”
离尘子道:“正是师叔。”
余天平肃然道:“前辈怕已年登耄耋了吧?”
离尘子道:“师叔如今八秩晋一。”
原来紫阳道长:为武当百年来第—奇才,一甲子前便已名震武林,但他成名虽早,退隐也速,五十岁后便不在江湖上走动,余天平曾听恩师说过,是以知道这位前辈英侠。
余天平忙道:“前辈清修之所在何处?”
离尘子道:“金顶殿。”
余天平霍地站起道:“怎敢劳动前辈仙驾,在下理当上山拜谒,就烦这位小师兄引路如何?”
离尘子道:“既是少侠多礼,贫道带路。”余天平又约了大觉禅师与朱小秋,随着离尘子,同去金顶。
上山道,仰首望去,只见孤峰之上,矗立着一座光华闪耀,高大雄伟,气象庄严的殿堂。
十里山道,在四人脚下不算什么,不多久便到了金顶。
一进殿门,余天平四下一看,不但梁柱门窗都是黄铜所铸,就连桌椅香炉烛台及什物无一不是铜制。
走过大殿,走到—处静室门外,只见门上悬着一幅铜丝编制的门帘。
离尘子隔着门帘正待禀报;
只听室内有人高声说道:“贫道不良于行,余少侠、大觉禅师、朱姑娘请进。”语音苍劲嘹亮,哪里像八十老人。
四人掀帘,鱼贯而入,只见静室内别无陈设,—个铜制的蒲团之上,盘膝坐着一个须发如霜,面色红润,精神矍烁,身穿黄色道袍的老道人。
余天平知道这就是武当的老祖宗紫阳道长了。
离尘子代四人引见过了,然后对着紫阳道长席地坐下。
紫阳道长圆睁着炯如闪电的双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余天平半晌,才赞道:“百年难遇的奇才,朱宗武大侠的眼力……”
余天平道:“前辈谬赞……”
紫阳道长不理余天平说些什么,接着说道:“无论资质、禀赋、骨格,俱为当世第—,怪不得在邙山之下,独折九派。”
余天平对后面这两句话,不知老道人是什么想法,不便措辞,只好暂时不作声。
片响
紫阳道长又道:“数十年,江湖上一片血雨腥风,名门正派每况愈下,莠多良少,魑魅魍魉横行无忌……”他又打量了朱小秋—眼,道:“所幸物极必反,武林新秀应劫而生,合该群邪授着,道长魔消。”
这位老道人越说越高兴,索性盘问起余天平来。
他所问的不仅武学—门,上自天文下及地理,旁涉及三教九流,诸子百家。
余天平文武兼备,论文幼承余提督庭训,谈武是接受一代奇侠终南绝剑朱宗武的衣钵,怎会让紫阳道长问倒。
老道人白眉轩动,纵声大笑,大觉禅师与离尘子齐齐叹服。
紫阳道长笑声一停叹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天龙武国如无充分准备,决不会传来天下,其并吞天下武林之心,尽人皆知,少侠虽然年轻,但天资聪明才兼文武,为了中原武林,要多尽心力才好,可惜贫道衰颓残年,不能追附骥尾了。”
话中意思,简直是要余天平充当中原武林盟主。余天平毅然道:“前辈褒奖,晚辈愧不敢当,至于卫道平魔,无庸前辈教诲,晚辈自当竭尽心力……”顿了一顿,皱眉道:“不过,这天龙武国究竟是什么来路,前辈经多见广,谅必知道。”
紫阳道长道:“贫道自练功走火入魔后,多年不曾下山,武林中事不甚熟悉,不过这天龙武国的来历,我倒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