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娟深深一叹道:
“真是人心难测,这是当初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罗奇也吁一口气道:
“为安全起见,我劝姑娘还是尽早把人马撤进城去的好。”
白素娟沉吟了半晌道:
“小妹当然也这么想,但我实在担心塔其布会因而把我的人收编,那样就太对不住先父的在天之灵了!”
罗奇道:“姑娘放心,塔其布的为人我很清楚,至少他还不致强人所难。”
一伙人在营帐里议论了将近一个时辰,最后还是并无结论。
看看将近二更,白素娟道:“时间不早,大家就回去休息吧!”
谁知就在这时,一名巡营的头目,神色慌张的匆匆奔进营帐道:“禀会主,太行山大头领陶姑娘来了!”
立刻,在场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
白素娟急急问道:“她带了多少人马?”
那头目道:“只陶姑娘一人!”
白素娟怔了一怔道:“你有没有看错?”
那头目道:“陶姑娘当年和咱们在一起很久,属下怎可能看错!”
“她人在那里?”
“就在营外不远。”
“快,快去把她带来!”
那头目走了后,营帐里所有的人,依然如坠五里雾中,谁都弄不清陶静静玩的什么把戏。
只听沙老五道:“事情很明显,此刻太行山的人马,必定已把咱们包围了!”
白素娟道:
“可是她没理由胆敢一个人先行闯到里面来。”
沙老五咬了咬矛道:“她一定是想充女英雄,那很简单,只要先把她拿下,问题就解决了。”
罗奇道:“不可莽撞,必须见机行事,说不定会是另一个女人易容后假冒的。”
不大一会儿,在那头目陪同下,一名刚健婀娜的年轻女子快步进入大帐,赫然正是陶静静。
在这刹那,营帐内所有的人,都全楞在当地。
陶静静望了各人一眼,神色肃穆中透出了一种带有歉意的笑容,缓缓说道:“表姊、各位堂主,一别多年,你们可好?”
白素娟这才如梦方醒道:“静静,表妹,真想不到你会单人前来!”
陶静静再望向罗奇和沙老五道:“罗大哥、沙五叔,上次实在得罪了,现在我必须向二位郑重赔礼!”
说着,分别向二人深深施了一礼。
这使罗奇和沙老五反而有些手足无措。
还是白素娟道:“表妹,到底怎么回事,你就明明白白说出来吧!你该知道,现在我们大家都被你装在闷葫芦里了。”
陶静静走近罗奇道:“上次我把罗大哥和沙五叔打进地牢而且要处死,全是做给龙千里看的。”
白素娟道:“为什么要做给他看?”
陶静静道:“不瞒表姊,当初龙千里虽帮我重登大头领之位,但他却掌握了太行山的大权,我必须取得他的信任。”
“那么你放了罗大哥和沙五叔,龙千里知不知道?”
“当然不能让他知道。”
“表妹,关于龙千里要你出兵消灭我北路弟兄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小妹自然照办,但要消灭的不是表姊的北路,而是南路的洪大全和他手下的四名堂主。
此刻南路已经群龙无首,表姊正可趁这机会把他们号召过来,以便南北统一,重振声威。”
“你已把洪大全和他手下的四名堂主杀了?”
“小妹已把他们带来,准备交由表姊亲自处置。”
陶静静接着把所有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逼。
营帐内所有的人,都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
白素娟欣喜中激动的道:
“表妹,从前你一直埋怨做什么都不如我,而现在你却一切都胜过我太多,在你面前,我真惭愧,也许该拜你为师了!”
陶静静道:
“表姊何必说这些话,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我敬爱的表姊。只是一年前在孔雀河畔行剌的事,还请表姊和罗大哥原谅我的懵懂无知。”
白素娟忙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提那些做什么!总之,我这做表姊的,是打心底佩服你!”
“小妹究竟什么地方值得表姊佩服?”
“你把两千人马开到伊犁,我竟半点不知,连罗大哥也蒙在鼓里,在行动上能保密到这种程度,难道不值得我佩服?”
“还有没有?”陶静静显然也有些自负。
“你能设法把洪大全和他手下的四名堂主诱到这里,不费吹灰之力便一举擒获,这种事我这做表姊的是再也做不到的。”
陶静静笑道:“那是因为我利用了双方合作的机会,如果换了我是表姊,又怎能把他们诱来呢?”
白素娟问道:
“表妹既然已把洪大全他们带来,人在那里?”
陶静静道:“就在表姊的驻地外,由范二押着,现在就请表姊派人随小妹去把他们押到这里来!”
不等白素娟吩咐,陈大忠、沐世光、牛本初三位堂主和沙老五都自动要跟着陶静静去。
陶静静道:“四位大叔就跟我来吧!”
大帐内只剩下白素娟和罗奇。
白素娟一叹道:“罗大哥,静静终竟不曾负我,而且比我有出息,真是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看来静静将来必定能成一番大事业,我真为她高兴!”
罗奇也吁口气道:
“只是她目前仍受制于龙千里,这方面我仍为她担忧!”
“待会儿咱们该提醒她?”
“不必了!她现在已是位很能干的女人,相信自有办法处置。”
大约盏茶工夫之后,陶静静等人便把洪大全一伙押进大帐。
太行山方面,除范二外,另有十几人带刀弟兄,连释放罗奇和沙老五的王念祖也在内。
洪大全、单大忠、黄道吉和四名堂主全被双手反缚,只有白一忠,因为是陶静静的亲戚长辈,也是白素娟的堂叔,并未捆绑。
陶静静道:“表姊,人已经交给你了,你现在就可以处置了!”
白素娟视线冷冷扫过洪大全一伙人,道:“洪大全,现在还有什么话讲?”
对方全是面如土色,垂着头,谁也讲不出半句话。
、 白素娟冷笑道:“为什么不吭声?只要你们有理由,说不定我会从轻发落。”
洪大全终于龇了龇牙,嗫嚅着道:“白姑娘,如果你肯高抬贵手,我情愿……”
“情愿怎么样?说!”
“情愿率领南路弟兄归顺你的北略,让红灯会南北再成一家。”
“那时你怎么办?”
“如果姑娘看得起,就给我一名副会主干。否则,即使把我降为堂主,我也心甘情愿。”
白素娟再扫视四名堂主一眼,道:“你们呢?”
四名堂主几乎是齐声道:“只要饶我们不死,我们都愿降级听用。”
白素娟有些犹豫,望向罗奇道:“罗大哥看该怎么办?”
罗奇不动声色道:“一切应由姑娘自行决定,不过姑娘必须想到后果。”
洪大全心里一急,叫道:“罗大侠,你……你要帮洪某讲几句话!”
罗奇哼了声道:“洪大全,在下和白姑娘都不只一次的吃过你的亏,像你这种人,我有必要帮你讲话吗?”
洪大全双颊抽搐着道:“洪某从前……错了……今后归附白……会主,一定竭诚尽忠,若再有三心二意,天诛地灭!”
罗奇淡然笑道:“可惜在下根本无法相信你的话。”
忽听范二叫道:“白会主,你还犹豫什么?若把他留下,等于你自己替自己留下一条祸根!”
洪大全打着哆嗦道:“范头领,咱们无怨无仇,你何苦火上加油?”
范二吼道:“谁说无怨无仇?我范二是陶大头领的忠心手下,白会主是我们大头领的表姊,这样算起来,仇恨可就大了,而且你的所作所为,我范二早已清清楚楚,难道你还不该死吗?”
洪大全脸上已由土色变得惨白,顿了顿道:“范头领,求求你,千万替洪某说几句好话……”
岂知他的话尚未说完,突见寒芒一闪,竟然人头落地。
谁都不曾想到,范二竟然自作主张,未经白素娟和陶静静同意,自行处置了洪大全。
那四名堂主以及白一忠、单大忠、黄道吉一见洪大全身首异处,倒卧在血泊中,全都惊得呆了,双腿一软,齐齐瘫跪在地上。
此刻的范二,已是杀得兴起,双目尽赤,振臂挥刀,又向四名堂主的脖子上砍去,动作快得有如风驰电掣,谁都来不及阻止。
直到四名堂主也全倒了下去,才听自素娟急急叫道:“范头领刀下留人,不能再杀了!”
范二这才停下手来道:“白会主,这个当然要留下,因为咱早就知道他是你堂叔,也是我们大头领的远房表叔。”
说着,抬手拍了拍白一忠肩膀道:“老小于,起来吧!算你大,咱不敢杀你,快向白会主和我们大头领求饶吧!”
只听陶静静道:“那两个也别杀了,留下他们还有用处。”
这时陈大忠早已出去招呼了几名弟兄,把洪大全和四名堂主的尸体拖到附近山上掩埋。
白一忠爬起之后,却又“噗咚”一声跪到白素娟脚下,打着冷颤道:“贤侄女……你……
你要救我一救!”
白素娟连忙拉起白一忠道:“叔父何必如此,你虽然对我无情无义,但侄女却不能不认你这位叔父。过去的事,侄女不会再计较的。”
此刻的白一忠,既感动又惭愧,面色胀得有如猪肝,只是僵在当场,却不知再说什么好白素娟冷冷望向单大忠和黄道吉道:“你们也起来!”
单大忠和黄道吉两腿发麻,好不容易刚站起来又倒了下去,咬牙咧嘴的又挣扎了半晌,才又站起,但全身仍在不停的打颤。
白素娟缓缓说道:“叔父,你现在必定已经明白,回到温宿该做些什么事了?”
白一忠不住点头道:“即使贤侄女不吩咐,这事我也会主动做的。我保证在半月之内,带着南路弟兄,前来向你归顺。”
白素娟道:“不必要他们前来了,叔父只要把南路人马全集中在温宿和拜城,我会前去接收他们的。”
接着又对单大忠和黄道吉道:“我不杀你们,是要你们协助我叔父把这件事办好,只要把事情办好,将来在红灯会仍有你们一席之地。”
单大忠和黄道吉连忙跪地叩谢。
白素娟转头交代陈大忠道:“陈叔叔先把我叔父和他们两个带下去休息,明天我还有事情对他们交代。”
陈大忠立即带着白一忠和单大忠、黄道吉出了大帐。
陶静静不解的道:“表姊为什么不要他们前来,却要到温宿和拜城接收他们呢?”
白素娟道:“这里临近伊犁,红灯会必须和官方划清界线。而最大的原因,是他们来到这里,很多问题,我都无法解决。”
“表姊有什么困难?”
“南路人马,合起来不下万人,我这里如何容纳,仅是食住两项,就难以解决。温宿和拜城是他们既有的驻地,我去接收他们,就不致发生以上两项问题。”
“表姊说得固然有理,但万一对方发生暴动,你又怎么办?”
“我想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少,红灯会原是我父亲一手创立的,而且洪大全也并未尽得人心。如今洪大全已死,我去接收,可谓名正言顺,也许他们欢迎还来不及。”
“好!既然如此,小妹和手下的两千人马,就决定暂时留下来,以便随同表姊开进温宿拜城,等你接收完毕后,再返回太行山。”
“那太好了,我先谢过表妹!”
“表姊用不着客气,我自小受你照顾,如今帮你做点事,理所当然。”
“时间不早,表妹和范头领以及带来的弟兄,今晚就住在这里吧!明天我还要设筵为你接风洗尘。”
翌日中午,白素娟在大帐内席开两桌,招待陶静静、范二以及他们带来的弟兄,做陪的有三位堂主和罗奇、沙老五。
另外,连白一忠、黄道吉也被邀参加了酒筵。
酒筵散后,白一忠、单大忠、黄道吉立即赶回温宿办事。
白素娟则带着三位堂主,把陶静静、范二等人直送到那处山谷,然后又接受陶静静设筵款待,直到天晚,才返回驻地。
一月后,白一忠和单大忠亲自前来见白素娟,告知南路人马已在温宿和拜城两地集中完毕,并均已表达对白素娟竭诚拥戴意愿。
于是,白素娟在白、单两人陪同下,第二天便率领所属向温宿进发。
罗奇也带着沙老五随队前往。
陶静静也率队随行,不过到达温宿以后,她的人马并未进城,只在城郊驻扎。
白素娟很顺利的便接收了南路弟兄,而且果然受到竭诚拥戴。
陶静静直到白素娟一切安顿就绪后,才率领范二和手下两千人马回到了太行山。
至于白一忠,白素娟本来仍然安排他在会内担任副会主,但他因心中有愧,只好请辞回家乡养老。不消说,白素娟送了他一大笔盘费,并特别派出两名弟兄负责护送。
数月后,太行山传来一项消息:龙千里暴毙了。这消息对白素娟和罗奇来说,都不感到意外。因为陶静静必须除去此人,才能大权在握,重振声威,而龙千里却是应得的报应。
在这几月内,罗奇经常由伊犁到温宿来,但最近一次,却是带着沙老五、郝方和琴娜、天娜姊妹一起来的。这次来是向白素娟辞行,因为罗奇已决定抛却江湖生涯,带琴娜姊妹回到故乡过过平安日子,同时这也是对琴娜姊妹的一种补偿。至于他和白素娟之间将来是否能再续情缘,连他自己也无从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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