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奇刚刚说完,便有一名塔其布的侍从,前来通知罗奇过去晚餐,并要白素娟和牛本初等人一起过去。
来人走后,白素娟显得十分为难的道:“罗大哥,我怕不方便去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
“红灯会的创会宗旨是反清复明,而塔其布却是满清的官吏,若我参加他的邀宴,一旦传扬出去,不论对内对外,都不好交代。”
“那么我为什么可以呢?”
“你跟我不一样,并非顶着红灯会的名义。”
“我劝你最好别在这方面计较,为了对付洪大全,说不定将来有用着塔其布的地方。要发展组织,就不该自封门户,难道结识了塔其布,就不能再反清复明。以我来说,若不和满清官府走动,在大漠就难以生存,难道你认为我是在替满清做事吗?”
白素娟总算想通了,不再坚持。
罗奇再道:“你刚才说还带来十几名弟兄,他们在那里?”
“都在外面。”
“那就把他们叫来一起接受塔其布招待,否则他们就要饿肚子了!”
牛本初道:
“我马上出去把他们叫来,然后大家一起去。”
很快的,大伙儿在白素娟和罗奇的带领下,到了塔其布借住的那间民房。
塔其布真是喜出望外,他早就有意和白素娟见见,终于来了机会。
经过罗奇介绍后,塔其布命人将白素娟带来的十几名弟兄,带到外面和戈什哈一起用餐。
然后把白素娟、牛本初、罗奇、沙老五、郝方、琴娜、天娜请到屋内,自己亲自作陪,正好是八人一席。
席间,塔其布向白素娟询问了不少有关红灯会北路方面的事。
白素娟因为已经想通了,都坦诚的据实回答。
塔其布语重心长的道:“白姑娘,南路的洪大全日形猖獗,北路则已元气大伤,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白素娟弄不清塔其布的用意,只能叹一口气道:“不管如何,草民总要支撑下去。如果洪大全胆敢来犯,就只有和他拚一死战了!”
塔其布摇头道:
“以姑娘目前的力量,实在不易和洪大全正面对抗。如果姑娘肯采纳老夫的建议,老夫情愿为你尽些力量。”
“将军这话?……”
“姑娘的北路,已是元气大伤,而洪大全又随时都有向贵方进袭的可能,如果姑娘为安全起见,最好能将人马继续北撤。”
“将军希望草民能把人马撤到什么地方?”
“伊犁与腾格里相距遥远,老夫就是想帮姑娘的忙,也有些鞭长莫及。如果姑娘肯把人马撤到伊犁附近,老夫相信洪大全绝不敢进犯,还有……”
“将军还有什么?”
“如果姑娘肯为朝廷收编,老夫自信有办法保举你在伊犁将军府做一名副将军。”
白素娟不觉脸色一变,却没说出什么。
塔其布紧接着再道:“老夫明白,以姑娘的立场,是不会同意这项建议的。不过姑娘应该明白,以目前的情势而论,红灯会是不能成大事的。”
在这种情形下,白素娟实在不便随便出言,当着伊犁将军的面,以她的身份和立场,根本不能讲出任何道理。
罗奇担心场面弄僵,忙搭讪着道:“将军,这是大事,白姑娘必须冷静考虑,现在不谈这事如何?”
塔其布手捻山丰胡子道:“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否则,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白姑娘。”
“若将军以后真想见白姑娘,不妨由在下居中连络。”
“罗老弟,你认为红灯会能成大事吗?”
这一问,问得罗奇还真难以答覆,即便答覆了,也必定两面不讨好。
他略一沉忖,只能答道:
“若以洪大全为例,的确成不了大事。”
塔其布默然半晌,反问道:“那么白姑娘是有办法,达到反清复明的目的?”
罗奇忙摇头苦笑道:
“将军若这样说话,在下就无法回答什么了。”
塔其布淡然一笑道:“老夫说句真心话,目前大清气势,正在鼎盛时期,皇上也颇为圣明,汉人把满清视为异族实在不应该。老夫是回族,照说也要把满清视为异族,但在老夫的眼中,却认为汉满蒙回藏本是一家人,大家都是中国人,否则就有分裂国土之嫌。谁能说满清不是中国人,中国人当中国人的皇帝,又有什么不可?”
罗奇顿了顿道:“将军说得极是,所以在下不是红灯会的人。但红灯会的做法,却也未必有错。”
“罗老弟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大明遗民不满满清统治,这该是人情之常,谁也不能说他们不对。”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人都有怀旧的心理,如果当今皇上圣明,就应当同情他们。”
“不错!就以红灯会来说,皇上对他们已经够宽容了。否则,当初红灯会根本就无法成立,那里会有今天?”
“既然如此,又何来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以及所谓的文字狱呢?”
“那些事当然是不应该。不过那是满清入关后最初几年的事,当时大局未定,各地抗争不断,清廷若不施以铁腕,乱象便永远无法遏止,而当今皇上的圣明,却是不争的事实。”
“难得将军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在下受益不浅。”
“所以老夫认为,如果想反清复明,必须等待朝廷腐败,才可能有成功的一天。红灯会选择了现在,那是妄费心机。”
“照将军的意思,是希望红灯会马上冰消瓦解。”
“那也不是!相反的老夫还希望能设法培植白姑娘的力量。”
“这又是什么原因?”
“因为有了白姑娘声势的壮大,才可以牵制洪大全的力量。否则,洪大全日益狂獗,就必得劳动官兵进剿了。”
“官兵吃粮拿饷,总要做些事情吧?”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只要地方上的事情能自行解决,或者不致影响大局,老夫总希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若点动大军发起行动,双方难免有所伤亡,不论敌我双方,都是自己人,老夫实不忍见有这种惨烈场面发生。”
“将军真称得上是大慈大悲了!”
“不敢当!战争场面,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除非抵御外侮,那就另当别论了。”
罗奇不愿再多说什么,因为塔其布所谈的话题,实在太敏感,一不留意,难免动辄得咎。”
白素娟则是必须三缄其口。
至于牛本初、沙老五、郝方等人,更是插不上话。
塔其布藉酒助兴,愈发高谈阔论。
一顿饭直吃到将近二更,塔其布起身道:
“今晚多蒙你们各位赏光,老夫喝得很痛快,大家回去好好睡一觉,彼此同路,明天一早咱们再一起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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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起程,因为是同路,罗奇和白素娟等人,也就随同塔其布一起行动。
一路之上,凡饮食宿处,全由塔其布负责照应。
塔其布是有心人,当经过腾格里山下时,还特别到北路总堂住了一夜。
不消说,白素娟是热情招待。
但如此一来,也为白素娟留下了不安。红灯会以反清复明为宗旨,如今却和满清官吏公然往来,对自己的弟兄固然可以解释,但一旦传扬出去,却必定被洪大全引为借口。
送走塔其布,白素娟又特别设筵为琴娜姊妹接风压惊。
席间,白素娟问道:“罗大哥,小妹把弟兄们若一直屯聚在山野间,总非长久之计,你看该怎么办?”
罗奇叹口气道:
“我曾建议你把人马继续北撤到伊犁附近,那时洪大全必定不敢来犯,在休养生息之后,再重整旗豉。但因你有所顾虑而不肯采纳,现在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姑娘不妨先和三位堂主商议商议。”
白素娟沉吟了半晌道:
“只是你的两位公主留在这里,未免受苦了。”
“我已决定把她们送走。”
琴娜吃了一惊,急急问道:
“主人,莫非你不要我们了?”
“这是什么话?我若不要你们,又怎会千辛万苦冒险去救你们?”
“可是为什么要把我们送走呢?”
“我要把你们送到安全地区,从今以后,你们就用不着再流浪,也用不着再担惊受怕了。”
“那是什么地方?”
“伊犁。”
白素娟问道:
“莫非罗大哥要把她们送给塔其布照顾?”
罗奇摇头道:“不!我在伊犁还有朋友,用不着找塔其布帮忙。”
琴娜道:“可是我们到了伊犁以后,又怎能和你在一起呢?”
“我已决定把伊犁做为经常落脚之处,以后就经常陪伴着你们。当然,有时我也必须到外面办些事情。”
“那太好了,我们什么时侯走呢?”
“明天就走。”
白素娟情不自禁问道:“罗大哥,你真的要走吗?”
罗奇点点头道:
“为了替她们姊妹找一个安定而又安全的环境,我也只好把她们送到伊犁了。留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
“难道你就不再回来了?”
“以目前的情形而论,我就是留在这里,也没多大用处,而且我也有很多私事要办。”
白素娟不觉神色黯然,她和罗奇,这次相聚,论时间足足有半年以上,双方感情的增进,自不待言。但当着三位堂主和琴娜姊妹的面,却又实在不能说些什么,更何况琴娜姊妹和罗奇是正式夫妻,她又怎忍心拆散人家呢!
但她还是顿了一顿道:“小妹希望罗大哥还是能常常到这里来,尤其现在,北路更是需要你。”
“现在北路正在休养生息期间,有什么需要我的?”
“北路目前已到山穷水尽地步,南方的洪大全又虎视眈眈,若有你在这里,至少可以替大家提振一下士气。”
白素娟说着,目视琴娜姊妹,不外是恳求她们能帮着说话。
果然,琴娜开了口道:
“主人,既然这里需要你帮忙,等你把我们护送到伊犁后,有空时你就是要回来,我们也会同意的。”
白素娟道:“多谢两位公主不顾私情有此好意。如果有一天我到伊犁去,一定会去探望你们的。”
“别说那些了,我们和白姑娘该是一家人,用不着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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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罗奇便偕同沙老五、郝方,带着琴娜、天娜由腾格里山下出发,赶往伊犁。
白素娟亲率三位堂主送行,并准备了一些干粮,供罗奇一伙人在路上食用。
由腾格里山下至伊犁,上千里路程,直走了十日十夜左右,才到这伊犁城。
进城之后,罗奇一伙人,直奔一家酒馆。
酒馆主人马如龙,是罗奇的旧识。因为曾受过罗奇的恩惠,两人间的交情自非泛泛。
马如龙在三十开外,由于生得肚大腰圆,罗奇一向对他以胖子相称。
乍见罗奇带着沙老五、郝方和两名年轻女子进来,马如龙亲切无比的迎了上来道:“罗爷,什么风又把你老人家吹来了?”
罗奇笑道:
“咱们分手才仅仅半年多,那里用得着风吹才到。”
“罗爷和大伙儿一定还饿着肚子吧!我马上交代厨房弄一桌酒席来,待会儿再好好的谈。”
马如龙先安排罗奇等人坐下,再到厨房交代,然后又出来相陪。
他望了琴娜姊妹一眼道:“这两位好像没见过,是否罗爷的人?”
罗奇道:
“她们是哈伦廷王爷的两位公主,三年前跟了我,当然是我的人。”
马如龙啊了声道:
“难怪我听人说罗爷已有了宝眷,这样说来,罗爷该是哈伦廷王爷的驸马了,我该为你恭喜。罗爷这半年来人在那里,怎么一点消息也没给我?”
“我到过一次太行山,先回到叶尔羌,再由叶尔羌经腾格里山下来到这里。”
马如龙吃了一惊道:
“叶尔羌不是已经被南路占领了吗?罗爷到那里去只怕有危险吧?”
“谁说不是!就因为她们姊妹当时已落在洪大全手里,所以我才非去不可。”
“罗爷果然神通广大,居然能把两位公主从龙潭虎穴里救出来。”
“算不了什么,这期间不外是有人相助。”
“那么罗爷把两位公主带到伊犁,是否在此久住呢?”
“我已决定让她们两人在这里安顿下来,至于我,当然不可能老留在这里。”
“罗爷准备把两位公主安置在那里?”
“我正想托你替我找栋合适的房子。”
马如龙忙道:
“不必另找房子,就住在我这里吧!”
罗奇摇头道:
“你这里人来人往,只怕不太方便。”
“当然不是住在酒馆里,我另外有栋房子,也是我的住处,就在酒馆后面不远,两位公主住在那里,我那浑家自会全心全意照应,罗爷只管放心!”
“既然加此,我就决定打扰你了。”
“罗爷何必说这种见外的话,你跟我还分的什么彼此?”
说话间,酒饭已经摆了上来。
马如龙陪着用过酒饭后,便引领罗奇一伙人到达他的住处。
他的浑家千手观音罗月娥听到敲门声便迎了出来。
罗月娥既然外号千手观音,当然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她和罗奇也早就认识,因为是同宗,亲热得就像一家人一样。
马如龙夫妇并无子女,住处空屋甚多,当下,为琴娜、天娜姊妹各准备了一间房,罗奇则轮住两姊妹房中。
另外,又为沙老五和郝方腾出一间空房。
至于饮食,则由酒馆内派伙计按时送来,罗奇一伙人住在这里,起居饮食,可说最方便不过。
本来,罗奇心念白素娟,希望能尽早再回到腾格里山下看看,但又不忍心这么快就与琴娜姊妹别离,就只好暂住下来。
匆匆半月过去,罗奇决定必须再到腾格里山下一趟,便把此意告知琴娜姊妹。
琴娜姊妹不愧是明义明理的女人,毫不迟疑的就一口答应下来。
在临行之前,罗奇想起该到将军府和塔其布见上一面。
经过通报,塔其布立刻在将军府客厅接见。
坐下后,塔其布道:“原来老弟也来了伊犁,什么时侯来的?”
罗奇不便明言已来了半月之久,只能说是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