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了。”
罗奇笑道:“通常这种奏折只到军机处为止,就会留中不发了。除非情节十分重大,那才会交办,军机处有恭王爷主掌,将军的地位还稳得很。将来即使军机处换了人,只要将军会做人,地位也不会受影响的……”
乌克明擦擦头上的汗道:“是!是!罗公子好像对官情熟得很。”
罗奇道:“我只是因缘凑巧,跟裕贝勒交上了朋友。承他不弃,又把一些朝中的事务拿来问问我这个正一品布衣老百姓的意见,所以我才比别人多知道一点。恭王爷手中,那样的奏章多得很,都没有交下去。假如将军担心的只是这一些,倒是不必担心!”
乌克明道:“除此以外,下官再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其实那些情形,恩相也有私函来告诫下官,叫下官诸事小心,多为国事操心,莫负朝廷圣恩……”
罗奇道:“假如将军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倒是劝将军下定决心,跟这些匪徒周旋一下了。
如果将军因此而低了头,那才是真的辜负了恭王爷的一番栽培了。”
乌克明只有连连称是。他发现罗奇十分厉害,他早就把自己看得透透的,而且京中的恭王父子,把自己也扣得死死的,自己的三目一行,早就有人报到京师去了,说不定也早有人具章弹劾了。只在恭王的手中被压了下来,看来自己如果不死心塌地的为恭亲王效忠,已经没有第二条路走了。
罗奇倒是够狠的,他在当天的下午,就把秦妈母女俩个人提出来,在帅府门口,以通匪的罪名,判了个斩立决。
事情当然还是由乌克明主持的,可是乌克明实在作不了多大的主,连行刑时都要罗奇在一旁点头示可。
他心中的确是不愿如此决裂的干法,因为得罪了一批亡命之徒,报复起来必然很可观,而报复的对象,也一定是他这迪化将军。
可是他也不敢反对,罗奇与恭王的关系不去说了,最主要的是他的家中为匪徒侵入,他如果再不努力治匪,那就有通匪的嫌疑了。
罗奇在街市口当众斩了秦氏母女,将首级跟那些教匪们一起号令示众,然后从牢中调出了乌进忠,先叫他看了行刑的经过,回到衙内后,再将他推过来,罗奇沉下脸道:“乌进忠,你已经看见了,被斩首的的确是你的妻子和岳母,你以为她们的势力庞大,可是将军没放在心上,仍然当众明正典刑了……”
乌进忠脸色如土,只有叩头的份儿了。罗奇沉声道:“你也许以为她们的后台很硬,可以胡作非为了。可是将军在市内公开执行斩刑,却没有人敢出来有所行动,这就证明她们的后台只是纸老虎,并没有真正的实力。”
乌进忠只有叩头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罗奇冷笑道:“以你的行为的确该死,可是将军念你跟了他一场,毕竟不太忍心,有意开脱你,但是你究竟值不值得饶恕,还要看你自己。”
“是,是,小人一定肝脑涂地,以报将军不杀之恩!”
“好,你现在该说实话了,你老婆的后台究竟是谁?”
“她们是忠亲王和索伦贝子的手下,是朝廷的密探。”
乌克明听得十分震惊,差点没跳起来,厉声叫道:“你胡说,怎么会是这个背景?”
乌进忠道:“是真的。索伦贝子进驻此间时,秦玉瑛曾经带小的秘密晋见过,他当面许下小的一名参将前程。”
乌克明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一名参将有什么好神气的?大营里的参将,谁见了你不是称兄道弟,谁不是站着跟你说话?逢年过节,他们还得向你行人情……”
乌进忠道:“将军,那只是沾着您的光,您要是不干这个将军了,小的立刻什么都不是了。参将的官也不小了,实授三品武官缺,可以领兵数千人……”
“那是要由正统的路子上爬上来的,你行吗?”
“索伦贝子说他可以保举就没有问题,事实上也是如此。在忠王爷手中提拔起两个将军,当年也是干亲随出身的,密探这个部门可以不经由正统的路子行事的。”
这倒也是事实,乌克明道:“罗公子,你看这件事可信的程度如何?”
罗奇笑道:“应该不会假,将军看秦妈母女的态度就可以知道了,她们若是真正的盗匪,见到事机败露,那还有如此凶悍的?她们分明是有恃无恐……”
乌克明道:“尽管她们有密探的身份,可是她们是以盗贼的名义行事,谁也不敢为她们出头的。”
罗奇笑道:“只可惜他们不知道,他们只以为有了忠王爷父子撑腰,对封疆大吏,可以不放在眼中了,所以我才要坚持砍掉她们的脑袋,叫其他人明白一下,索伦贝子虽然主管密探,权限还是有限的。”
乌克明叹息着道:“那么这次在土尔扈特的突击掳人事件,还是索伦贝子在主持了?”
“这倒不是。索伦贝子奉旨调回京里销差认罚,他不敢抗旨不回去的。不过这次事件,明显的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人搅出来的。”
“我不懂了,他们要搅这一套干嘛?”
罗奇微微一笑道:“自然是跟将军过不去,想顶掉你这个缺叫他们在土尔扈特来上这一手,等土尔扈待把匪徒尸体交给将军后,他们又来上这一手,只要将军一个处理不当,其过失又岂仅是丢官而已。”
乌克明这才吓出一身冷汗,如果没有罗奇在一边顶着,他很可能会屈服,把那些尸体收殓了送还去的。对方真是盗贼,这件事不会张扬,对方是密探,那就糟了。搜齐证据,一本告到京里,革职查办是幸运的,那时恭王也无法为之翼护了。
想到这儿,他不禁咬牙道:“下官与忠王爷无冤无仇,他干嘛要如此陷害下官呢?”
“将军说这话就太幼稚了。宦门恩怨,以利害为上,何必需要什么真正的怨仇?你不是他那一党的,他自然要打击你,扩充他自己的势力。”
“下官总是一方重镇,封疆大吏,朝廷该为下官作主的,不能听由他们陷害。”
罗奇一笑道:“朝廷没有不管呀!索伦贝子在这儿闹得太不像话时,不是立刻就换掉他吗?替官家做事,你不能犯大错,否则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其实将军做官也有多年了,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下官愚昧,行伍出身,靠着恩相提拔,才爬到今天的地位,谈到为官之道,实在一窍不通,请公子多指教。裕贝勒临去时,也曾一再吩咐,说有麻烦,要多向公子请教,贝勒爷对公子推崇备至,敬如师保……”
罗奇一笑道:“现在这些盗匪的底细都清楚了,将军也没什么为难的了。”
乌克明为难地道:“正因为明白了底细,下官才十分为难,光凭乌进忠一个人的口供,是不足成为证据的,用这个去告忠王爷也是没用的。”
罗奇道:“当然没用,就算你把秦妈母女俩送进京去,也还是作不了证据,忠王爷父子俩可以来个矢口否认。他们密探的人事是绝顶秘密,一本帐全在他们手中,连皇帝都不能加以干预。”
“是啊!所以下宫才十分困扰,不知将何以对付。”
罗奇一笑道:“其实也很简单。将军也乐得装糊涂,把他们当作盗匪,雷霆霹雳,来一阵痛剿,不但逼得他们在境内安不了身,也逼得忠王爷向你低头打招呼……”
“他……会吗?”
“那要看将军给他的打击有多大了。如果只是几个人,他自然不在乎!如果多到动摇他的根本,他就会恐慌了,自然会向将军低头了。”
乌克明呐呐地道:“那不是更要得罪他了?”
罗奇冷笑道:“将军怎么到现在还想脚踩两条船呢?你是恭王爷提拔起来的人,却又想搭上忠王爷的路子,有时候居朝立官是应该两不得罪,但不适合你,因为人家一开始就认定你的立场了,你就是想靠过去人家也不会接受。”
乌克明这才想到自己的态度又不够积极了,如果再把恭王这一头给断了,那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他连忙一正神色道:“下宫愚昧,下官只知道领兵打仗,对于如何为官实在不懂,请公子多指教,下官无不遵命。该是如何,公子吩咐就是。”
罗奇也不跟他客气了,他看出这个将军实在是草包,亏他自己还吹嘘,说只会领兵打仗,其实他只会做个现成太平将军,真到要打仗时,准又是手忙脚乱了。
所以罗奇干脆自己下达口令,把几员副将都召了来,明白地告诉他们,多年前在回疆一带颇为猖獗的邪教孔雀教,又在边疆有死灰复燃的现象。
前一段日子,突击土尔扈特的就是那一批人,这批盗匪徒胆大妄为,居然派了奸细,打进将军衙门,仆妇秦妈和乌进忠的妻子秦玉瑛都是教匪的内奸,被将军查觉了,故予斩立决。
想到教匪可能在各位将军身边派得有人,要大家多加小心,发现有教匪同党,可立予处决,若有受其胁迫或蛊惑者,应立予举发,否则与教匪同罪。
这个宣布使好几个人都变了颜色,顿时言行有点不自然起来,这情形看在罗奇眼中,只是点头冷笑,但看在乌克明眼中,却感到心惊了。忠王父子做他的工作很积极,他的几个得力部下都好像有问题,幸亏这次的事件把它给引了出来,否则后果将更严重了。
忠王把自己挤走,可能连接班的人都安排了。在自己原有的部属中提拔人上来,朝廷多半会立刻照准的,于是自己的这部份势力,就转到忠王的手中了。
罗奇接下来的宣布却使每个人都直了眼,“现在将军给大家十二个时辰,让大家把身边的人清查一遍,若是有问题的,立刻拘捕呈报……”
总算有个人壮起胆子问道:“将军,卑职实在不知道身边的人有没有问题,总不能无缘无故地抓人呀!”
乌克明有点火了道:“这是给你们一次自清的机会,自信身边没问题的,可以放心不理。
但是等本官自己查到了,你们就得吃上连坐的官司……”
“这不是太冤枉了吗?”
乌克明冷笑道:“军中的连坐法颁自朝廷,你觉得冤枉,大可以向朝廷申述去。十二个时辰后,你们再到帅府来报告,就是决定你们命运的时候了!解散!”
一个口令,把一群神色惶然的参将副帅们赶出了师府,每个人的神色都是仓惶不安的。
但是罗奇做事却更彻底,他早就在每一个人的公馆附近安下了一批人。这批人都是帅府的亲丁,由一些靠得住的家将们率领着,他们对这些同僚的家人眷属,亲朋故旧都很清楚,把每一个人都盯得紧紧的。
这些盯梢被证明不是徒劳,有两个人在离开副帅李慕和的公馆后,正想悄悄地离开迪化城。他们是晚上走的,而且还带了李慕和的放行手谕,以便他们通过哨的警戒,可是他们才通过哨位不到百丈,就被一队人拦住了。
那是帅府的亲兵所组的巡逻队,这两个人先还不在乎,照样出示了李慕和的手谕,但是手谕被那名队长一手藏进了兜儿里,他们才发觉不对,对方已经先发动了,首先是腿弯上被扎了两枪,然后就是几枝弩箭,射在他们的手上,肩上,让他们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这都是罗奇的事前指示,因为他了解到对方可能颇有些身手不凡的好手在内,所以才下这个命令,不动声色,暴起发难,一下子就制住了他们的行动。
这两名汉子身手的确不凡,他们的名义是李慕和的家人,由山西大同的老家前来投奔,想在边站弄个出身。
李慕和一时无法安插,暂时留在军中帮帮忙,训练一下士兵们的战技。因为这两个人的武功不错,算是军中的教习,等过些时候,有机会再为他们正式申请投效行伍。
这所谓机会,大概是指李慕和取代了乌克明的将军地位。李慕和虽是山西人,早年就投身绿营,隶属汉军旗,资格上是差一点,但是如果有特殊的保护,实授将军倒也不是绝无可能。
一个大汉叫了起来道:“我们是李副帅的贴身侍卫,奉命去执行秘密公务,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刑拷打,看你们对李副帅如何交代?”
那个领队却冷笑道:“将军衙门没有副帅这个职称,李慕和只不过是留守偏将而已,不过这次他可弄砸了,很快他就会什么都不是了。”
另一个亲兵却笑道:“那倒不至于,他会变成牢里的囚犯,或者是悬首示众的尸体。”
两名汉子被捆了起来,塞上了车子,悄悄地送回了迪化城。
这只是一部份而已。别的地方,居然也有类似的斩获,消息一波波地传到帅府来,也使乌克明的脸色急变。
他没想到他手下不稳的人,竟有这么多,倒是罗奇很沉着地道:“将军,看来牵连太大,已经不是你能担负的了。你把这些事实,连同证据,秘密派人送到军机处,向王爷报个备……”
“是,是,下官立刻就办,可是眼前又该如何处理呢?”
“很简单,通敌有据,把他们全关起来。”
“这……罪名恐怕不够,他们只是跟一些密探来往,那也是属于朝廷的人员……”
罗奇冷笑道:“朝廷设置密探,只是为了考察将帅们的忠贞,可不是用来打击边帅的。
忠王爷这次是用错了方法,我想他的差使快保不住了,用我的方法,轰轰烈烈的干,恭王爷可以为你作主的……”
乌克明还在犹豫,罗奇明白他的顾忌,笑笑道:“他们这次最笨的是打出了孔雀教的名义,在土尔扈特来上那一手,硬把自己弄成盗匪了。将军根本不提密探的事,就在教匪的身上做文章好了。”
乌克明究竟不笨,知道这次得罪忠王爷定了,只有把事情闹大开来,抓住题目做文章,使得忠王爷措手不及,无力招架,才能保住自己。
既然逼得只有豁出来干了,乌克明倒是不再犹豫。
第二天,在帅府中,他把所有的部将再度召集,还好,居然有几个被他吓住了,有的逮住了自己的亲戚,有的送来了家中的帐房,向乌克明坦承,他们是索伦贝子手下的密探,派在边疆刺探主帅动静的。
这些将领有的是恭王父子手上的关系,有的是乌克明自己的亲信。他们在受到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