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娟抱了毯子进来,看她的睡相,只有摇摇头。在一旁铺好褥子,侧身倒在上面休息陶静静的睡姿的确不雅,不过她的睡态倒很可爱,长睫毛上还带着两颗晶莹的泪珠。
她倒不关心陶静静的睡相被人看见,罗奇和他的两个伙伴都很君子,从不在她们睡眠时过来接近她们。
不过,这一次倒是例外,她觉得还没睡着多久,就有人在推她,连忙起身一看,推她的人是郝方,迎忙问道:“郝大哥,出了什么事?”
郝方为人拘谨,对她们一直很客气,在熟睡中将她吵醒,必然是有什么急事,果然郝方压低了声音道:“有红灯会的人来了,大哥要我来通知二位姑娘准备一下,听说二位都曾学过武功。”
“是的,寻常十来个汉子,我们姐妹一个人还能应付。”
“这就好,对方来了十几个人,大哥担心动手时照顾不了二位,你们能照顾自己,就省了不少麻烦。”
白素娟匆匆地把陶静静叫醒,两个人整理一下衣服,走出岩洞,罗奇正跟十几个大汉在对峙着。
来人一律穿着蓝色劲装,胸前绣着一盏大红的灯笼,这是红灯会的标志;而且能穿这种制服的人,都是会中的正式弟子执事,身份不低,手头也来得几下。
郝方立刻道:“辛坛主,你看好了,我们保的两位客人在此,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然后又向白素娟道:“白妞儿,这位是红灯会天山南路第二分坛的辛九如辛坛主,他说有事要找你们。”
白素娟愕然道:“这位大爷,您有什么指教?”
辛九如打量了二女一阵子才道:“姑娘贵姓?”
“姓白,白素娟,这是我妹白婉芬。”
辛九如抱抱拳道:“原来是二位白姑娘,请恕在下打扰,听说二位是要到伊犁去。”
“是的,我哥哥叫白文豹,原来是当营官的,因为贪污犯了事,被发配在伊犁台站效力。”
辛九如道:“白文豹,伊犁台站上是有这么个人,只是不叫这个名字呀!”
白素娲知道有这么个人,因为罗奇告诉过她,因此笑笑道:“辛爷认识我哥哥。”
“我到过那儿,台站上也有几个朋友,听过令兄大名,他在那儿很出名,喝了酒常跟人打架。”
“哥哥就是这个脾气,犯了事充军到边疆,还是不肯改一改,真叫人担心。”
她装得实在像,可是辛九如却十分精明,沉吟片刻才道:“白文豹粗鲁不文,长得像张飞,怎么会有这么样标致的两个妹妹?”
这时罗奇开口了:“辛坛主,两位姑娘是罗某的顾客,你说要打听一点事情,罗某才请她们出来一下,可不是叫你来盘问她们身世的。”
辛九如忙陪笑道:“罗兄,兄弟是为了门户中的急事,要找一个女孩子。”
“我这两位顾主都是女孩子,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不知道,兄弟要找的人约莫二十一、二年纪!”
“光是凭岁数找一个人不是太空洞了,至少也要有个姓名,相貌特征等等……”
“这些都不知道,不过那个女孩子身边带了一样重要的东西,是一块九龙玉佩!”
白素娟道:“我们身边可没有这种东西。”
辛九如道:“姑娘!这可不是说说就行了的。但凡是从这条路上经过的青年女子,都得搜一下。”
白素娟变色道:“你是说要搜我们的身子?”
罗奇也沉下脸道:“姓辛的,是谁来搜!”
辛九如道:“兄弟自知此事冒昧,但事关非常,只有请各位原谅了。搜身之事,由兄弟亲自执行,当着这么多人,兄弟也不至於有什么不轨的行动……。”
罗奇冷冷地道:“假如那块玉佩真的加此重要,而又确实在这两位姑娘身边,她们也很可能交给罗某代为保管,所以你在她们身上搜不到什么的。”
辛九如一怔道:“罗兄,你在塞上也是知名人物,本会对你也一向十分恭敬!”
罗奇道:“但是你们今天却要搜我雇主的身子,而且是由一个大男人来搜两个大姑娘,要我这个做保镖的在一边看着,这以后我姓罗的还能混吗?”
辛九如为难地道:“兄弟是上命差遣,身不由已,尚请罗兄谅解。”
罗奇道:“谅解是绝难谅解的,不过你们红灯会势大人众,我们这些单帮客惹不起,要搜就快,你可以先从罗某身上搜起,再搜我这两个弟兄,搜过了我们,由罗某代你搜这两位姑娘,我的雇主可不能让人碰。”
辛九如忙道:“这不行,兄弟连叫手下的弟兄去搜都不放心,惟恐他们粗心而有所遗漏。”
罗奇道:“这么说你还要全身上下,一一都摸遍了?辛九如,你弄清楚,你搜身的是两个大闺女。”
辛九如道:“在下十分抱歉,因为这件事关系太大,兄弟不敢有半点疏忽。”
罗奇冷冷地道:“假如我不答应呢?”
“罗兄这是存心跟本会过不去了。”
“谁跟谁过不去,是非自有公论,也不是我们两个人说得真的,我就是那个条件,你接不接受?”
“兄弟实在抱歉,无法应命。”
“那就滚你的蛋!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
“罗奇,你这边城浪子虽然有名,但是要跟红灯会结梁子,却还不够份量,你考虑后果没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罗奇的答覆已经用事实和行动表示了;冲上去就是一拳,把辛九如打翻在地,跟着长剑出鞘,比在他的咽喉上,厉声道:“你滚不滚?”
辛九如没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而且立即行动,他手下的弟兄们也是一样,待要行动时变乱已生,罗奇的剑逼在他们首领的咽喉上,使他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了。
辛九如也知道罗奇的脾气,他在边城独来独往,不受任何的威胁,因为他只管保镖,所以也没人去惹他。
现在他既横上了心,倒是不能再跟他拗上了,只有道:“好,算你狠!但希望你不要后悔,我们还会碰头的。”
“叫你的人丢下武器!”
“这是干什么?我已经放过你们这一次了。”
“我可不想你们退了几里路,又回头追上来。”
“你知道我们一定会的。”
“所以我才要他们放下兵器,而且把你们捆上。”
“你疯了!在这大漠上,我们捆上双手,不渴死也会晒死,我不会下这个命令,他们也不会听。”
“捆上双手只是不让他们追上来,找块石头磨绳子,有个把时辰,你们都能脱困了,我知道困不死你们的。”
辛九如知道非接受不可了,只有叹了口气道:“兄弟们,认栽了吧!好在浪子不是无名无姓的人,咱们迟早找得到他们的,那儿碰上那儿算。”
那些红灯会的弟兄们只有丢下兵器,口中还纷纷地骂着;罗奇却如同未闻,示意沙老五和郝方把他们捆上了双手,倒剪在后,又把他们的双脚捆上了,然后他们做了件最绝的事,首先是把那十几匹马给挑断了腿筋,令它们都无法行走,然后把水袋又都刺破了。
辛九如见状大惊叫道:“罗奇,你这是干什么?没有了牲口,又没有了水,不是明摆着叫我们活不下去。”
罗奇冷笑道:“你们都是老沙漠了,懂得如何活下去的,我只是要你们一两天内,无法跟别人连络而己。辛九如,你就忍耐些吧!”
辛九如叫道:“罗奇,别叫我再碰上你,否则我会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罗奇突地走过去,一剑扎进了他的咽喉,辛九如的喉头鲜血直流,脚蹬了几下就不动了。
罗奇抽回了剑冷冷地道:“我最讨厌有人像阴魂不散般的盯着我,这个辛九如跟我的怨结得太深,怎么样也无法化解了,不如先杀了他的好。”
他的眼光又扫过那些红灯会的人,森冷的寒意使他们的脸上都变了色,却没人再敢开口了。
罗奇这才哼了一声道:“我边城浪子无势无众,却从不受人胁迫,照我的脾气,我该全宰了你们的,可是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活得下去的是你们运气,否则也别怨我。伙计们,准备好了汉有?”
沙老五和郝方早就将马匹和行囊准备好了,只用一个手势回答他,罗奇满意地道:“那我们就动身了。”
白素娟和陶静静无言地上了马,一行人冒着烈日又开始了行程。走出了十几里之后,陶静静才凑到罗奇的身边道:“罗大哥,这样子对那些人是否太狠了一点?”
罗奇道:“假如准他们搜身,是否能搜出那块玉佩?”
陶静静没作声,罗奇又道:“搜出了玉佩之后,他们是否会放过你们?”
陶静静又无法回答了,罗奇才道:“你如果不忍心,不妨回去放开了他们,把你的马借给他们,他们有办法在半天内就能找到自己人,然后你们都活不了了。”
陶静静自然不会做这个事,只是问道:“那十几个人,他们活得下去吗?”
“那个地方是最重要的歇站,两三天总会有人经过的,他们的运气若好,说不定很快就会遇到人来。否则不出三天,也一定会有人经过,所以我想他们八成是死不了的。”
“万一这几天都没人经过呢?”
“那就是他们命中该死,黑妞儿,现在是咱们救自己的时候,别费神去同情别人了。”
陶静静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有默然地退后,跟白素娟并骑,白素娟道:“表妹!咱们的行踪已泄,红灯会已经在注意我们了,罗大哥那么做全是为了我们,你怎么还那么不懂事,跑去责问他呢?”
“我只是看不过他的冷血残忍,拿杀人不当回事。”
“他只杀了一个姓辛的,那是为了不得已,今天的事结怨太深,辛九如以后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他必须要下狠心,要是依我的意思,连那十来个人都不放过的,他们若是留下了活命,咱们以后的麻烦不知有多大呢!”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呢?”
“我们已经聘请了罗大哥,自然要一切都听他的。”
“罗奇是否已经知道了一切内情?”
“我想还不可能,这是个绝大的秘密,在红灯会中知道的人也不太多!”
“可是他为什么那样帮助我们呢?红灯会在塞上的势力有多大,他那样做,要冒着多大的危险。”
“我也弄不懂,对他这个人,我全无了解。不过,传讯的寇叔叔推荐他,说他是个可信的人,也说他是唯一可以帮助我的人!”
“那个寇志儿最不是东西,一大把年纪了,讲话没正没经,这个人的话可以相信吗?”
白素娟一笑道:“那你可误解他了,寇叔叔是我父亲最忠心的弟兄,若不是靠着他,我们早就被人坑死了。他外表装出一副酒色之徒的样子,才可以松懈别人对他的戒心,我父亲手中有不少精明的弟兄,可是都被人莫名其妙的整掉了,他是以大智若愚的姿态来保全自己。”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喜欢他。还有,我很怀疑这九龙玉佩是否真有这么大的威信,能够起死回生,挽救这次危机,否则你这次去,也是白白送死。”
“我也不知道,但寇叔叔说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只要能在限期送到,必能挽回危机,否则红灯会必将落入那批阴谋者的手中,塞上也从此多事了。表妹,我爹不是个恋权势的人,他对当这假龙头全无兴趣……。”
“就是这话了。姑丈既然对权势没兴趣,何不干脆放开手,回到家乡享清福,让他们去搞好了,红灯会不过是一个帮会,又不是当皇帝,值得拚上老命来维护吗?”
“表妹,寇叔叔没来得及把话说详细,但是他说这不仅是红灯会一帮的事,还关系到塞上千万条性命,我们是在为无数的生民尽尽心力,不是为了一己的权势和富贵,所以要我务必将九龙玉佩送到。”
“姑丈为什么不将重要的东西放在身边,却在这时候巴巴的叫人送了去?”
“九龙佩是我娘带回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要带走,这些事情都不是我们该管的。”
“什么事都不让我们知道,有事却要我们去拚命。”
白素娟的脸色一沉道:“表妹,我是白天义的女儿,做这件事是义不容辞,责无旁贷,但你却不必跟着来的,离家的时候,我就一再地劝阻你不要来。”
陶静静嘟着嘴道:“表姐,你知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冒险,我们虽不是亲姐妹,但我却一直把你当作亲姐姐,怎么能叫你一个人上路呢?”
“那你就不要怨天尤人,抱怨这抱怨那的,凡事少开口,你这么搅和只会误事。”
“表姐,我是为你好,怕你上人家的当,像这个姓罗的,他太黑心,一下子就敲了我们五千两去。”
“你也看见了,他为我们杀了红灯会的一个坛主,跟红灯会结下了深仇,那就值得了,换了个人,就是咱们出十倍的价钱,也不见得有人敢!”
“是!是!你能干,一切都比我强。”
白素娟一笑道:“本来就是,别看你比我多两次出门的经验,但知事之明,识人之能,我都比你强,所以在如何处事上,你别再乱出主意了,尤其在罗大哥那儿,你少问东问西的,该问的时候,我会开口的;你也发现了,这一路上不会太平静,我们必须靠着他,若是把他给得罪了,来个撒手不管,那你才坑苦了我了。”
“他收下我们的银子,敢撒手不管?”
“为什么不敢?据我们对他的了解,他不是爱财的人,如果他把珠子退还给我们呢?人家是江湖游侠,可以为道义而舍命,却受不得气和侮辱……。”
“我可没有侮辱他!”
“你事事干扰,问东问西的就是侮辱他,那表示你不信任他,这对江湖人是大忌!”
陶静静一赌气,拍马又追上沙老五,跟他聊天去了。沙老五为人和气、风趣,跟她倒是有说有笑的,使得陶静静的一肚子气都消了。
不过红灯会的第一拨人已经截住了他们,大家都知道麻烦只是刚开始,以后还将接续而来,每个人心头都是沉甸甸的,轻松不起来。
这一程他们足足走了有百来里,来到了第二处宿站,那儿有一个湖泊,有水就有草,形成一个小小的绿州,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