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为大洪山护法,见了云开见洪峰旗令,还不跪下?”
佟仲和大笑道:
“阁下窃取本山旗令,佟某正要找你……”
蒙纱人沉喝道:
“住口,本帮祖师历代相传,洪峰旗令是帮主的信符,见旗如见祖师,你难道忘了?”
他对大洪帮帮规十分熟悉。
佟仲和一时之间,被他说得无言可对,怒哼道:
“阁下既以大洪帮帮主自居,何以还要这般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蒙纱人冷冷一笑道:
“本帮主到了适当时候,自会以真面目和你们相见。”
佟件和心中暗暗估量,贼党连“帮主”在内,一共只有九人,自己这边,也有六人之多。
而且此地究是大洪山庄内,自己也占地理之胜。
山主剧毒已解,方才的十三响云板,自然也已听到,庄中发生了重大的变故,自会赶来。
那么不妨和他拖些时间,也许可以从他口中,套出贼党的阴谋,和这些人的来历。想到
这里,故意沉哼一声道:
“何谓适当时间?”
蒙纱人徐徐说道:
“你们等着瞧就是了。”
话声一落,目光缓缓移到了铁胆赵万生身上,叫道:
“赵护法。”
赵万生洪声道:
“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在赵某面前装模作样。”
蒙纱人冷冷一笑道:
“这么说,你也不服本帮主号令了?”
赵万生嗔目喝道:
“赵某何人?岂肯从贼?”
蒙纱人冷然道: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顶撞本帮主,真可谓不识时务。”
赵万生洪声喝道:
“好个贼子,你莫忘了这里是大洪山庄。”
蒙纱人淡淡说道:
“但从现在起,已经是大洪帮了。”他没再理会赵万生,目注董崇智,沉声道:
“董老四,你也敢反叛本帮主么?”
董崇智这一阵工夫,只是打量着蒙纱人左右六个黑衣人,心想:
“这六人之中,定然有三个是自己兄长,只不知道是哪三个?”
是因这六个黑衣人,同样身穿宽大黑衣,同样戴着黄蜡面具,实在不易辨得出来。这时
听了蒙纱人的话,心头激动,怒喝道:
“你把我三个哥哥怎么了?”
蒙纱人平易的道:
“你不是看到了,他们都很好么?”
董崇智道:
“你在他们身上下了迷药?”
蒙纱人道:
“不错,但过了今天,他们都可获得解药,恢复神智了。”
董崇智道:
“我要你立刻给他们解药。”
蒙纱人道:
“立刻给他们解药,是不可能的,但我可以把解药先交给你,等过了今天,由你喂他们
服下,这样你总可以相信了。”
董崇智道:
“好,你把解药交给我。”
蒙纱人道:
“解药是现成的,但我有条件。”
董崇智道:
“什么条件?”
蒙纱人道:
“你必须归投本帮。”
董崇智道:
“这个得难从命。”
蒙纱人道:
“难道你忍心看你三个哥哥永远陷于神智不清?”
董崇智脸色一变,道:
“你的意思,是在下不投入你们帮里,在下三个哥哥,永远得不到解药了?”
蒙纱人道:
“正是如此。”
董崇智一脸俱是激愤之色,但三个哥哥都落在人家手里,心头大是作难。
方壁君道:
“董四爷,你就是投到他手下,他也不会给你解药的。”
董崇智道:
“他方才说过,解药是会给的,只是要过了今天,才能给家兄服用。”
方壁君冷冷一笑道:
“过了今天,大洪山庄已经落到他手里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所谓交给你解药,正
好假你之手,毒死令兄……”
董崇智听得脸色大变,切齿道:
“我和这帮贼人,势不两立。”
蒙纱人端坐上首,冷冷说道:
“小丫头,你想挑拨离间?”
方壁君道:
“我说的不对么?”
“对!”蒙纱人声音答得十分严厉,接道:
“本帮主昨晚通知你们兄妹,限今日午前离开大洪山,你们为什么不走?”
方壁君冷笑道:
“走不走在我,没有人能强迫我们,我们不走,是不是怕坏了你的大事?”
蒙纱人冷峻的道:
“那是你们命该如此。”
方壁君道:
“人定胜天,我从不相信命运。”
蒙纱人道:
“很好,我会叫你认命的。”
方壁君轻哼道:
“未必见得。”
蒙纱人微微一笑,转脸朝右首一个黄蜡脸黑衣汉子吩咐道:
“传田绍五。”
右首一个黄蜡脸汉子躬身领命,走近厅前,大声道:
“帮主请田护法入内。”
只见开碑手田绍手急步走入大厅,朝上首行去,到了蒙纱人面前一丈来远,便自停住。
恭恭敬敬的抱拳一礼,说道:
“属下田绍五参见帮主。”
他这一举动,直看得佟仲和等人神色大变,田绍五竟然会出卖大洪山庄,勾结贼党,甘
愿认贼作父!
赵万生双目一睁,洪喝道:
“田绍五,原来你竟是贼党奸细,丧心病狂,猪狗不如的东西。”
田绍五微微一笑道;
“赵老哥,你错了,山主解散大洪帮,实是有背历代帮主遗训,方今江湖乱象已萌,正
是本帮崛起武林,复兴基业的大好机会,兄弟秉承帮主之命,为本帮效力,如何不对?”
赵万生厉喝道:
“住口,你满口胡言,赵某先毙了你卖主求荣的走狗。”右臂一举,正待挥掌劈出。
佟仲和一把拉住他,低声道:
“赵兄不可造次,反正就在大洪山之内,不怕他们逃上天去,咱们暂且忍耐,先看看他
们究竟有些什么花样。”
同样只见蒙纱人也摆了摆手道:
“田护法不用理他。”
田绍五恭谨的应了声“是”。
蒙纱人问道:
“田护法,本庄弟兄,你已经告诉他们了么?”
田绍五躬身道:
“属下已经宣布了。”
蒙纱人道:
“好,你要他们进来。”
佟仲和听得心头暗暗震惊,忖道:
“本庄数百弟兄,若是全被田绍五巧言说服,投到贼人那一边去,今日之局,就不可收
拾……”
只听耳边响起方壁君的声音,说道:
“佟护法,此时务必沉着应变。”
佟仲和听得惊然一惊,迅速付道:
“是啊,附贼的人,早就附贼,索性趁这一机会,清分泾渭,也是好事,何况本帮弟兄,
平日爱戴山主,只要山主一经露面,立可扭转全局。”
想到这里,心头顿觉平静了许多。
只见田绍五探手从怀中取出一面三角小旗,大步走出,到得大门口,举旗一挥,大声道:
“各位弟兄,方才田某已和各位说过,本山从现在起,恢复昔日大洪帮名号,帮主已在
厅上,弟兄们可随兄弟入内,参见帮主。
他这番话,说得摸棱其词,旨在混淆视听。果然他话声一落,但听大门前广场上,响起
一片欢呼之声。
田绍五手中小旗向空中一展,说道:
“大家随我进去,”说完,转身朝里就走。
身后二百名庄丁,迅速分成四队,随着田绍五身后,进入二门,在大天井中列队站定。
田绍五收起小旗,朝厅上躬身一礼,说道:
“本山全体弟兄,参见帮主。”
随着他话声,四队武士一齐躬下身去。
从大天井中望到厅上,相距虽远,大家隐约还可以看到,这一抬头之际,看到大厅上首,
坐着一个面蒙黑纱的人,根本不是山主。在顷刻之间,大家心头,止不住疑窦丛生,三三两
两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佟仲和眼看机不可失,立即朝大家使个眼色,低声道:
“赵兄、纪兄,咱们先把他拿下了。”
他话声甫出,大家原已各有准备,正待朝上首围去。
只听蒙纱人喝道:
“佟仲和,你们给我站住。”
佟仲和手中大铁锥一指,大喝道:
“你在大洪山庄内自称帮主,今天叫你来得去不得,你还是束手就缚?还是放手一搏?”
蒙纱人依然端坐如故,好像有恃无恐,毫不在意,冷冷一声道:
“你们还是给我稍安勿躁,站着不动,尚保得一命,只要动一动,管教你们毙命于此。”
赵万生阔剑一摆,大喝道:
“佟兄,咱们别听他恐吓,这话只能唬唬三岁孩子……”
猛地跨步朝上欺去,但他只跨一步,就听弓弦响处,“嗤”的一声,一道绿芒,快如流
矢,朝他当胸激射而来!
赵万生久历江湖,耳中听到弓弦之声,正待伸手去接!
但听方壁君低喝一声:
“接不得,箭上有毒。”
范君瑶挥手一剑,已把射来短箭击落地上。
那是一支长仅一尺的短箭,通体色呈青绿,分明是淬过剧毒。须知此时大家都在严神戒
备,但这支箭,只听弓弦响,它究竟发自何处?谁也没看出来。
铁胆赵万生不禁脸色一变,怒哼道:
“好歹毒的暗器!”
蒙纱人微微一笑道:
“现在你相信了吧?”接着缓缓叫道:
“纪护法!”
他此时忽然叫起穿云箭纪少夫来!
大家心头不由又是一沉,迅速忖道:
“莫非纪少夫也和贼党沆瀣一气?”
就在此时,但见纪少夫一下闪出身来,他竟然也朝蒙纱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应道:
“属下在。”
他迅快闪身,为的是怕大家出手拦击。
赵万生几乎气炸了心肺,抡手一拳,朝他背后劈去。这一掌,当然落了空。
蒙纱人目光一抬,徐徐说道:
“你手下的人呢?不妨让他们瞧瞧。”
纪少夫躬身道:
“属下遵命。”
话声一落,也和田绍五一样,探怀取出一面三角小旗,向空一展。但听一阵轻快的脚步
声响过,大厅两边,同时飞闪出八名持弓搭箭,面如黄蜡的绿衣人来!
这些绿衣人手中持的弓箭,小得如儿童玩具;但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特别制造,每支
箭上,都淬了奇毒,中人立毙。
纪少夫外号“穿云箭”,这十六名绿衣弓箭手,定是他一手训练而成,只要看方才那一
箭,来得如此神速,就可想见他们箭法之精了。
情势愈来愈是不利!
这种出人意外的变化,不但佟仲和、赵万生、董崇智三人脸色连变,一时闹得个手足无
措。就是方壁君,也觉得事态严重,深感束手。
这十六名绿衣弓箭手分左右两边,一字排开,每人都张弓搭箭,对准了站在一处的五人,
不言不动,全神贯注。
此时只要对方一声令下,毒箭齐发,左右夹击,大厅上毫无遮蔽之处,纵有一身武功,
也万难躲闪,后果不堪设想。
蒙纱人深沉一笑,徐徐说道:
“佟仲和,你们都看到了。”
佟仲和冷哼道:
“果然是早有安排的恶毒阴谋。”
蒙纱人道:
“可惜你知道的已经太晚了。”
正说之间,只见吕总管匆匆从厅外走入,进了大厅,一脸诚惶诚恐,还未走到蒙纱人面
前,就连连躬身,朝上说道:
“属下吕昌寿叩见帮主。”
又是一个卖身投靠的人。
佟仲和身躯颤抖,简直不忍卒睹,大洪山庄有这许多内奸,如何不瓦解土崩?
蒙纱人点点头道:
“很好,你还算识时务,仍可担任本帮总管职务。”
吕总管脸有喜色,连连躬腰,感激涕零的道:
“多谢帮主宏恩,属下粉身难报。”
好个奴颜婢膝,古往今来,多少卖主求荣的人,都是这副嘴脸。
赵万生洪声道:
“佟兄,兄弟想要杀人!”
佟仲和道:
“赵兄,小不忍则乱大谋,目前大洪山庄,只有咱们这几个人了,咱们千万要忍辱负
重。”
蒙纱人道:
“你把闻公亮带来了么?”
这句话,听得几人又是一震。
只见吕总管陪笑道:
“闻山主是昏迷不醒的人,帮主有命,属下岂敢违抗,早已着人抬来了。”
蒙纱人道:
“好,你要他们抬进来。”
吕总管一连应了几声“是”,正待回身退出。
佟仲和这下已是忍无可忍,大喝道:
“吕昌寿,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洪喝,震得整座大厅,嗡嗡作响。
吕总管慌忙停住,转过身来,陪笑道:
“是佟护法叫唤兄弟么?”说话之时,暗暗朝佟仲和霎霎眼睛。
佟仲和这时气疯了心,那会理他,双目圆睁,喝道:
“吕昌寿,山主待你不薄,你居然丧心病狂,卖主求荣,投到贼人手下去了,我问你,
你真把山主抬来了?”
吕总管一脸焦急,连连使着眼色,一面拱拱手,陪笑道:
“佟护法,识时务者为俊杰,山主早已中毒昏迷,不省人事,帮主既然命兄弟把山主送
来,兄弟那能不遵?”
佟仲和厉声道:
“住口……”
喝声堪堪出口,突听方壁君“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
“佟护法,时机未到,此刻还不宜和他们冲突。”
佟仲和听方壁君一再劝自己不可妄动;但形势却愈来愈见恶劣,不知她说的“时机”,
又是什么时候?他虽知方壁君机智过人,如此说法,必有所见,只是在这等紧要关头,也不
免疑窦丛生。
蒙纱人不待佟仲和再说,朝吕总管一挥手道:
“他执迷不悟,你不用理他,只管把闻公亮抬上来就是了。”
吕总管道:
“属下遵命。”
三脚两步,奔出大厅,朝走廊招了招手。
只见两名庄丁抬着一块门板,往厅上走来。
那门板上直挺挺躺着一个人,但因身上覆了一条棉被,盖住头脸,大家都没瞧得清楚。
不用说,该是闻山主无疑。
佟仲和、赵万生但觉心头激动,几乎忍耐不住!
适时两人耳边又响起方壁君的声音道:
“这是咱们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