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崇智两眼望着地板,微微摇了摇头。
方壁君朝佟仲和眨眨眼,张口打了个暗号。
佟仲和又道:
“那是他们在夫人身上下了毒。”
董崇智没有作声,没有作声,就是默认。
佟仲和又道:
“你知道他们下的是什么毒药?”
董崇智被逼得无可抵赖,只好低声说道:
“我不知道,不过我看大姊毒性发作之时,那种痛苦,简直非人所能忍受……”
佟仲和道:
“夫人怎会不告诉山主呢?”
董崇智道:
“这种毒药,每隔五日,就得服用他们特制的药丸,若是未能按时服用,就会毒发而
死……”
方壁君突然插口问道:
“夫人服用的药丸,自然是有人按时送到,不知他们如何送夫人手中的呢?”
董崇智道:
“这个我也不太详细,听大姊说,每次送来解药,没有一定地点,也不知道送药的人是
谁,但都能在毒发之前送到。”
佟仲和叹息一声道:唉!老弟若是早把真相告诉了山主,就不至于会有今日这等局面
了。”
董崇智摇头道:
“没用,那种奇毒,除了他们练制的独门解药,咱们的‘百草丹’,和少林寺专解奇毒
的‘梅檀丸’都不管用。”
佟仲和笑了笑道:
“老弟但请放心,夫人中毒之事,包在佟某身上。”
董崇智依然摇摇头道:
“佟护法就是把点头华伦请来,只怕也无法解得。”
佟仲和微笑道:
“这个兄弟自有道理。”
董崇智神色一黯,道:
“就算大姊得救……”忽然住口不言。
佟仲和一怔道:
“老弟还有什么顾虑么?”
董崇智沉吟半晌,苦笑道:
“我既然说了,索性全说出去吧,我三个家兄,全落在对方手中。”
这话听得佟仲和身躯一震,愕然道:
“老弟三位令兄,全落在贼人手里?”
董崇智的三个哥哥,那董崇仁、崇义、崇礼。
董崇仁、董崇义死在“天毒指”之下,还是范君瑶替他们掩埋的,董崇礼前晚同样死于
“天毒指”,停棺未葬,尸体昨日被人盗走,如今董崇智说他们全落在贼人手里。
董崇智道:
“是的。”
佟仲和道:
“尸体?”
董崇智道:
“不,家兄他们都没有死。”
范君瑶双目一睁,急急问道:
“三位令兄不是全死在‘天毒指’下的么?”
董崇智道:
“是的,但他们都还活着。”
佟仲和道:
“老弟和三位令兄见过面了?”
董崇智道:
“见过了。”
佟仲和道:
“确是本人?”
董崇智道:
“兄弟决不会看错。”
范君瑶道:
“这就奇了,董老大、董老二的尸体,还是在下亲手掩埋的,怎会死而复活?”
方壁君道:
“也许是贼党故意安排的阴谋,他们只是中毒,大哥不察,
还当他们已经死了,贼党不会等你离开之后,再把他们掘出来?江湖上有一种毒药,可
使人在七日不死,在不知底蕴的的人看来,却和死去一般,只要再喂以解药,即可复生,这
也并不是稀奇的事。”
一面从怀中摸出一个扁形磁瓶,倾了一粒药丸,朝董崇智面前递了过去,含笑道:
“昨晚多有冒犯,董四爷请把这粒药丸吞下,右肩麻木,即可消失。”
董崇智略微迟疑了下,接过药丸,吞入口中,一面说道:
“多谢范姑娘。”
佟仲和道:
“老弟真的不知道对方来历么?”
董崇智苦笑道;
“兄弟确曾见过两次,但他以黑巾蒙面,既不知他是否为对方住持人物,连是男是女,
也分不出来。”
佟仲和望望方壁君,拢着断眉,沉吟道:
“董老大等三人,落在对方手中,这倒是一件棘手的事。”
方壁君道:
“贼人心机恶毒,落到他们手中的人,只怕全受他们控制……”
董崇智失声道:
“姑娘说得不错,兄弟看到家兄之时,确实觉得他们神情有异。”
方壁君道:
“董四爷在那里看到令兄的?”
董崇智道:
“就有离这里不远的一处山谷之中。”
方壁君一双明亮的眸子,瞪着董崇智,问道:
“以董四爷看,那处山谷,会不会是他们贼巢?”
董崇智想了想道:
‘用里是一个很大的岩洞,带我去的贼党,不让我走近,除了看到三个家兄都在里面,
旁的就没看清楚。”
方壁君道:
“你认不认得路径?”
董崇智道:
“兄弟记得。”
方壁君目光一抬,朝佟仲和道:
“我想那里就算不是他们巢穴,至少也是他们临时歇脚的地方,咱们这时就去,也许可
以逮住他们几个。”
佟仲和目光一亮,道:
“姑娘是说咱们此刻就去突袭他们巢穴?”
方壁君道:
“这才叫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贼人认为咱们处处都已陷入被动,自顾已是不暇,决
无力量反扑,防范必疏,咱们如能一举把董老大等三位救出,岂不是好?”
佟仲和大喜道:
“对,对,攻其不备,啊,范姑娘,你是咱们的军师,这一突袭,要多少人去?”
方壁君道:
“人手不用多,就咱们这几个人,再挑上四个身手矫捷的庄了武士同行,也就差不多
了。”
佟仲和连连点头道:
“兄弟立时去办。”说完,转身就走,拉开书房门,叫道:
“吕兄”
吕总管站在阶前,闻声立时转过身来,应道:
“佟护法有何吩咐?”
佟仲和道:
“有劳吕兄,去挑选四名身手矫捷的兄弟,要他们立时到书房来。”
吕总管心头虽觉奇怪,却也不好多问,立即领命而去,不多一会,领着四名武士,来到
阶前,回身进屋,说道:
“回佟护法,四名弟兄已在阶前,听候调遣。”
佟件和起身道:
“咱们走。”
董崇智、范君瑶、方壁君同时跟着站起。
佟仲和朝吕总管招招手,一面低声说道:
“兄弟和董老四、范少侠兄妹,有事出去,这里就交给吕兄负责,保护山主了。”
吕总管惊异的道:
“佟护法要上那里去?”
佟仲和道:
“此事关系重大,等兄弟回来,再行告诉吕兄吧。”
吕总管听出他们此行,似是十分要密,慌忙道:
“在下失言,佟护法幸勿见责。”
佟仲和微微一笑道:
“吕兄留此保护山主,也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
吕总管不安的道:
“在下只怕能力薄弱,佟护法能否请纪护法或田护法来此坐镇。”
佟仲和道:
“纪兄、田兄各自职司,这里警卫森严,又是大白天,决不会有什么意外,兄弟很快就
可以回来,万一有事,只要传出警号,纪兄自可立时赶来,此时不用惊动他们,还是吕兄辛
苦些吧。”
吕总管双手交还令牌,说道:
“那么这令牌请佟护法收起了。”
佟仲和道:
“令牌乃由吕兄执掌,山主未曾清醒以前,任何人不准擅入的命令,仍然有效。”
吕总管道:
“在下遵命。”
佟仲和道:
“咱们走。”
当先跨出书房,朝四名武士说道:
“你们跟我来。”举步向前行去。
四名武士手抱扑刀,躬身应了声“是”,让董崇智和范君瑶兄妹先行,立即跟在众人身
后鱼贯走来。
一行人穿过长廊,刚到前院,就见开碑手田绍五率两名武士,由前门进来。他一眼瞧到
佟仲和等人率同四名武士走出,脸上不禁闪过一丝诧异之色,立时迎了过来,道:
“兄弟刚才巡视了各处哨岗,佟兄几位,到那里去?”
佟仲和道:
“昨晚贼人来去自如,说不定他们就在近处落脚,兄弟想趁此刻在本山附近搜索一番。”
他因此举行踪必须十分机密,是不愿多说。
田绍五看了几人一眼,点头道:
“佟兄顾虑极是,只是搜山之举,人手不宜过少,佟兄可要多调派几队兄弟同去?”
佟仲和笑道:
“人手多了,固可谓派得开,但也容易打草惊蛇,咱们志在搜索敌踪,还是少几个人的
好。”
田绍五道:
“佟兄可有什么吩咐么?”
佟仲和道:
“兄弟已命他们带了本山特制响箭,如遇上贼党,就以响箭为号。”
田绍五道:
“兄弟记下了。”
一行人出了大洪山庄,早有守栅庄丁,打开栅门,大家鱼贯走出。
佟仲和回头道:
“董老弟,那座山谷,在什么方向?”
董崇智道:
“就在西北角一处幽谷之中,离这里只有七八里路,那地方极为隐蔽,外人很难发现,
兄弟带路。”说完,当先朝东北方向行去。
大家跟在他身后,展开脚程,一路疾行,向山中进发。
奔行了三里来路,登上一座峻岭,董崇智伸手朝北首一指,说道:
“那处山谷,就在前面那座前峰的左边,咱们绕过峰脚,就到了。”
佟仲和道:
“那么咱们快走。”
方壁君倚着大石,悠闲的坐在树根之上,玉手在沙石中捡了两颗石子,正在把耍,闻言
回头说道:
“佟护法,咱们歇一回再走好么?”
范君瑶走了过去,关切的道:
“妹子,你走累了?”
方壁君感激的瞥了他一眼,嫣然笑道;
“还好。”
佟仲和忙道:“咱们赶到那里也许有一场斯杀,在这里休息一回也好。”
他口中说着,那一双深遂有光的眼睛,却只是凝足目力,朝那座插云高峰的右侧了望。
方壁君手中两颗石子,一上一下的随丢随接,一面侧过脸来,含笑道:
“大哥,你也坐下来歇一回,我们一起来玩好不好?”
范君瑶在她身边坐下,笑了笑道:
“这是小孩子玩的,妹子不怕大家笑你么?”
方壁君披披嘴道:
“这有什么关系,你也是个大孩子呀!”
四名武士看得脸上都有了笑容。说实在,方壁君长得太美了,她的一举一动,无一不美,
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就该带点稚气。
佟仲和世故极深,他和范君瑶兄妹,相处了二日,从他们神情上,渐渐发现他们似乎不
像是亲兄妹!
方壁君没再说话,她把两颗石子,一上一下,随丢随接愈丢愈快,突然其中一颗石子,
宛如离弦疾矢,带起一丝尖风,直向天空电射而去。
在场几人都是行家,耳朵自然十分敏锐,听出那颗石子带起的尖风有异,不禁全都一齐
看来。
就在此时,但听“扑”的一声,似有一团东西,从空中堕落地上。
佟仲和突然醒悟,此处正当两座山岭之间,若是有人从大洪山庄放起信鸽,此处正是必
经之路。心中暗暗钦佩方壁君心思缜密,难怪要在这里歇脚,心念转动,目光直注远处,喝
道:
“信鸽。”一面朝站着的武土挥挥手道:
“你们快快把信鸽捡来。”
当下就有二名武士纵身朝草丛中飞扑过去,捡起一只死鸽,提了过来。
佟仲和急急问道:
“这鸽子脚下,可有信筒?”
一名武士答道:
“回护法,这是一只野鸽,脚上并没有信筒。”
佟仲和道:
“这就奇了,喊人既然放出信鸽,怎会没有系上字条?”
方壁君咭的笑道:
“飞鸽固可传书,但飞鸽也可以报警,只要鸽子飞到了,警号也传到了,何用再缚上信
筒?”
佟仲和连连点头道:
“姑娘高见极是,唉,若是让这只码子飞到谷中,咱们的行踪也就泄露了。”
董崇智好奇的道:
“范姑娘怎会知道有人放出信鸽报警的呢?”
方壁君笑色道:
“大洪山庄早已有贼党潜伏,他们虽不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何在,但有人出庄,放出信
鸽报警,总不会错。”
话声未落,玉手抬处,又是“嘶”的一声,第二颗石子又脱的飞出,凌空而上!
这回大家都看清楚了,果然又有一点灰影,快如流星,朝岭上划空投来。不用说又是一
头信鸽。但就在它堪堪飞到头顶,在空中翻了两个身,直堕下来。
佟体和脱口赞道:
“姑娘高好明的手法。”
方壁君嫣然笑道:
“佟护法过奖了。”
说话之间,一名武士不待吩咐,飞快的迎了上去,从地上拾起死鸽,朝佟仲和躬躬身道:
“禀护法,这头鸽子上,也没有书信。”
佟仲和为人精细,接过鸽子,亲自查看过了,才把死鸽丢弃。
方壁君扭头笑道:
“好啦,我就是等这两头鸽子,现在可以走了。”
范君瑶道:
“妹子如何知道贼人准会放出两只鸽子来?”
方壁君道:
“如果放鸽子的人是我,我也会放出两头来的,万一被人截住了一头,不是还有一头
么?”
由岭后下山,已经没有山径可循,一行由董崇智领路,踏着危壁断崖,以刀剑拨草而行。
这样足足走了顿饭工夫,才算抵达峰麓。高峰右侧,有一道干涸的山涧,润水不深,只
有中间一条,曲折如带,但山润却甚是潦阔,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乱石。
董崇智领着众人沿涧而上,又行了里许光景,忽然朝左弯去。
那是一条从两山之间流出来的小涧,草高及人,小洞随着山势曲折,形成一条狭仄的山
谷,渐渐升高,但因两边山势高峻,这里终年不见天日,甚是阴湿幽暗。
狭谷尽头,半山腰上,挂着一道飞瀑,远远望去,状若匹练。这一路居然没有一个贼人,
好像他们毫无防备一般。
董崇智老远就停下步来,伸手指指飞瀑,说道:
“那洞窟就在飞瀑右侧。”
佟仲和点点头,然后低声说道:
“咱们八人,可分为三组,兄弟和董老四一组先行,范少侠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