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道:“似是而非,还须要找旁证。……”
华锦芳脱口道:“难道伯父斗不过他?”
灰衣人笑笑道:“上焉者用智,武力不能解决问题,并非伯父我收拾不了他,而是临时改变了主意,他还有身后人,更加可怕,不能不谨慎从事。”
华锦芳粉腮一惨,凄声道:么说,同春他……八成是不幸了?”
灰衣人沉凝地道:“目前还说不定,我会尽力查明此事。锦芳,你回在房去.不要出来乱闯,一切有伯父我替你作主,你等我的消息。”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泪水在眶内打转,华锦芳点了点头,暗道:“我会失去丈夫么?我该怎么办?凭我这点能耐,能做什么?”……泪水滚落粉腮。
灰衣人一副长者之风,用手拍拍华锦芳的香肩,慈和地道:“锦芳,别难过,一切会很好的!”
武同春生死玄关已通,功力已达一个巅峰状态,白石玉身法虽然出奇地快,但他不虞追丢,能保持一定距离。
固然不会追丢,但在同等速度之下,要想缩短距离也很困难,像这种疾驰法,内力损耗非常可观,就要看谁的内元深厚,能坚持不坠了。
追逐了近十里,白石玉的身法已显迟滞,失去了轻灵。
距离逐渐缩短,武同春猛运内力,以凌风之势超到头里。
白石玉刹住身形,俊面一片苍白,喘息不止,如果再奔下去,他定会脱力。他本长得斯文瘦弱,眼前的神情,加上他腮旁的红藉,的确像个女人。
武同春气势还保持从容,似乎他的内元用之不竭,目芒一闪,道:“白石玉,你逃不了的!”口里说,心里仍一分震惊对方的超凡身法。
白石玉深深吸了几口气,调匀了一下呼吸,微喘着道:“兄台好像又增添了功力,大异往日?”
他居然有闲情说这话。
武同春森冷如敌地道:“我不跟你叙旧,事情非有个了断不可。”
“如何了断?”
“说出找武同春的真正原因。”
“说过是为了朋友正义。”
“鬼话。”
“兄台不信,在下有什么法子?”
“很简单,想办法让我相信!”
“否则呢?”
“手底下见真章。”
白石玉默然了片刻,目珠连转,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我都自认是武同春的至交好友,问题在于无法互相证实,所以才互相疑忌,兄台以为然否?”
武同春无情地道:“不然!”
“什么意思?”
“你居心叵测!”
“兄台是只知道有自己,没有别人,如果这句话由在下说……”
“你不配,因为在下与武同春是性命之交,如果有你这么一位知己朋友,他不会不告诉在下。”
“这仍然是一厢情愿的说法,在下也是如此想。”
“你的真正来路呢?”
“哈哈,在下有名有姓,而兄台只有个可能是杜撰的外表,说起来,到底是谁的来路不明呢?”
武同春为之语塞,但自己就是自己,自己不承认他是朋友,还有什么可以争辩的.难道真的要制造另一个武同春?当下把心一横,道:“在下没兴趣跟你泡蘑菇,干脆些吧!”
白石玉声调一变,道:“兄台放明白些,到底谁能杀谁还不能肯定,不过有一样可以肯定,兄合算能杀得了在下,兄台也绝对活不了。”
武同春心中一动,道:“危言耸听么?”
“这可以马上证明的。”
“好,就证明吧”
“在下之所以委曲求全,是怕铸成大错。”
“什么大错?”
“只怕造成亲者痛,仇者快的局面。”
这话有些莫测高深,武同春略略一怔,道:“谁是亲,谁是仇?”
“目前很难说。”
“废话!”
“这决非废话,也不是在了信口开河,有根据的。”
“由于白石玉行动鬼祟,而是不止一次言词反复无常,是以武同春并不为所动,冷冷一笑,显得很漠然地道:“什么根据?”
白石玉沉声道:“比如说,江姥姥之死,与兄台之遭受灾袭……”说了一半,便顿住了呀。
武同春闻言之下,不由心头剧震,这件事极可能与父系之死有关,因为江姥姥是在行将吐露实情之际被杀的,凶手的目的显系灭口,而自己在失神之际也遭碎袭……当下激动万状地道:“你知道谁是凶手?”
白石玉颔首道:“当晚在下也凑巧到场,还追了对方一程,当然知道。”
武同春一想,道:“当时你说没看清?”
白石玉道:“是没看清面目,但事后想起对方的身影和身法。”
武同春迫不及待地道:“是谁?”
白石玉略作沉吟,道:“兄台该说的不说,在下……有奉告的必要么?”
心火股股直冒,武同春大声道:“你是寻开心么?”
白石王挑眉道:“这并非寻开心的事。”
武同春气呼呼地道:“那你就说出来!”
“在下有这义务么?”
“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不错,是在下提起的,不过……目前兄台身份不明,这件事关系重大,最妥当的办法是面告武大哥。”
绕了个大弯,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他用尽心机,想达到目的。武同春两眼发了蓝,冷哼了一声道:“说了半天,你还是想套出武同春的下落?”
白石玉期期地道:“在下……不敢冒这大的险告诉兄台。”
武同春不耐地道:“不说拉倒,反正你的话未必可信。”
口角一撇,白石玉道:“兄台这么一说,在下倒是要赌这口气,置上一次险了。江姥姥死后,身上并无显著伤痕,可以说是无痕,对么?”
心中一动,武同春道:“不错,是死后无痕。”
白石玉凝重地道:“即在下告诉兄台,凶手是灰衣人!”
如触了电似地全身一震,武同春连退三步,栗声道:“灰衣人?”
“不错!”
“这怎么可能?这……他为什么要杀江姥姥?”
“他也曾对兄台下手,又为什么?”
“我不信,你说谎,居心可怕,你的目的是想……”
“兄台不信?”
“不信,记得当晚灰衣人是跟武大嫂一路回家的。”
“那兄台错了!”
“什么意思?”
“灰衣人是在外与武大嫂会合的,以他的能耐,尽可在杀人??假装逃走,然后绕回来会合武大嫂。”
武同春猛打一个寒噤,颤栗地道:“难道武大嫂跟灰衣人是共谋?”
白石玉冷冷地道:“武大嫂是否共谋,就不得而知了。”顿了顿,又道:“可能么,这……不可能,太可怕了。”
武同春的心起了痉挛,这实在太可怕了,双眼一瞪,冷厉他道:“姓白的,如果你说了假话……”
白石玉不假思索地道:“这又不是死无对证的事,兄台可以马上回头去问武大嫂,不就结了么?”
武同春咬着牙道:“如果你是为了脱身而说谎,我会把你撕碎。”
冷冷一笑,白石玉道:“一句话,咱们之间的事,在武同春没现身之前不算完,兄台不找在下,在下也要找兄台。”
他的口风与态度显得很强硬。
情况诡谲万端,武同春已失去了主意,真不知如何是好,心头像一堆理不清的乱麻,找不出头绪。
白石玉拱手道:“后会有期了。”
一弹身,翩然而逝。
武同春没阻止,也没去追,他深深陷在丝乱的情绪里,努力地想,想从纷乱中找出头绪来,他回想那晚的经过——回到在房,见到江姥姥,获悉父亲是伤于“无影戮心手”而不治。
惨号声引去自己,江姥姥被害。
惊悟中计,回到原处,失神之际,猝遭突袭。
暴喝声起,人影追逐。
“天地会”巡监司马一夫率手下来,说是收尸。
灰衣人便与华锦芳一同回转,灰衣人击杀司马一夫……想到这里,突地一顿脚,厉声自语道:“华锦芳是有与灰衣人共谋的嫌疑,但这是为了什么?司马一夫怎会来收尸?如果说凶手是灰衣人,而灰衣人是‘天地会’的人,他为何杀自己人,司马一夫地位不低……”
心念之中,弹身反扑无双堡。
为了急于揭开谜底,武同春全速驰行,快如飘风。
行程过半,忽见远远一个女人身影,从前道缓缓行来,身影太熟,一眼就能判定是华锦芳。
她正走向赴在房的回程,武同春缓下势来,心急电转:“如果华锦芳真的与灰衣人有所勾结,她便不会承认,夫妻,难道要动武不成?还有,白石玉说的可靠么?这实在是个难题,极难处理……”
华锦芳身影接近,她似心事重重,走路低着头。
武同春现身道中。
华锦芳惊觉抬头,“啊”了一声,粉腮大变;厉声道:“是你?”
武同春强持镇定,沉声道:“是小弟。”
华锦芳咬咬牙,道:“你意欲何为?”
“有件事……想请问大嫂。”。
“你!准备玩什么花样?”
“没有,是真的有多请教,所以才回头。”
“什么事你说吧!”
整理了一下思绪,武同春徐缓地道:“贵府老管家江姥姥遇害那晚,大嫂是偕同灰衣人一起回家的……”
华锦芳眸光一闪,道:“不错,怎么样?”
武同春接捺住激越的情绪,放作平静地道:“请问大嫂,那晚大嫂与友衣人是远路同归的,还是在在门外才碰上?”
怔了怔,华锦芳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武同春道:“当然有道理的,请大嫂据实相告?”
华锦芳惊疑地望着武同春,久久才道:“是在在门外碰上,才一道进门的。”
一句话,证明白石玉所说的并非凭空捏造,武同春狂激起来,连退了三个大步,眸中闪射骇人的光焰。
灰衣人杀人的目的何在?只有一个可能,灰衣人便是二十年前,伤害父亲的仇家,现在找上门,想根绝祸根,准此而论。
当也就是杀害“无我大师”的凶手,因为圣僧师徒知悉这桩陈年旧案。
华锦芳不安地道:“你什么意思?”
她既然说了实话,就证明没有共谋的嫌疑。
武同春定定神,道:“大嫂真的不知道灰衣人的来历?”
“你到底企图何在?”
“想证实一件事!”
“证实一件事……什么事外武同春口一张,又闭上,心里急忖:“这秘密暂时不能让她知道,如果露了风,说不定会发生意外,而自己却无法维护她。”
华锦芳有她的心思,她自忖绝不是眼前这诡秘的。冷面客”对手,灰衣人已答应管这件事,所以她绝口不提在堡内的那回事,只恨在心头。
默然了片刻,武同春含糊地道:“大嫂请便,没事了!”
华锦芳欲言又止,最后,疾步离去。
望着妻子的背影,武同春的心,又感到再一次剧烈的痛苦,有家归不得,夫妻相见如陌路,这的确是人间的大悲剧。
看着,看着,他的视线模糊了,两滴清泪,夺眶而出。
华锦芳的身影消失无踪,她,不幸成了这场悲剧中的无辜受害者。
白石玉的话,已经证实,灰衣人是凶手,可是动机呢?他杀了江姥姥,杀自己未遂,但仍没放过。为什么?白石玉也相当诡诈,这当中会有连带关系么?如果说,灰衣人旨在灭口,那他就是杀父仇人无疑。可是?江姥姥死了,二十年前的旧案,线索内断,从何查起呢?由于意识的作用,武同春又踅回无双堡,堡门已封,他照往常习惯越墙而入,不自觉地走向废墟。
凝碧已死了八年,幽冥异路,但凝碧生时的影子,仍很鲜明地闪现在他的脑海,他得承受这无尽期的精神折磨。
突地,他发现一条人影,兀立在凝碧墓前的空地上,负手仰头,像一尊石像,白衫佩剑,长的一分英武,看上去年纪在二十七八之间。
奇怪,这陌生武士到此何为?武同春缓缓迫近前去,直到对方身前不足一丈之处。
白衫人冷冷扫了武同春一眼,又转头望着空处,那份冷做,令人受不了。
武同春惊诧地望着对方,也不开口。
白衫人喃喃自语道:“迟了,我来迟了,无双堡已成废墟,人大概死绝了。”
武同春一听对方话中有话,大为震惊,冷沉地开口道:“朋友何来?”
白衫人道:“你是谁?”连头都不转,一副目中无人之态。
武同春冷傲之性突发,反问道:“你是谁?”
白衫人徐徐转过身,面对武同春,冷电似的目芒在武同春面上一绕,道:“你不会是无双堡的人吧?”
心中一动,武同春道:“朋友先表明身份来意,在下自会相告。”
“如果你不是堡中人,就不必说了!”
“看样子……朋友是来讨债的?”
“听口气,你是堡中人?”
“纵使不是,也有相当渊源。”
“好,你说说看,是什么渊源?”
“朋友还没表明身份?”
“天南一剑童光武!”
人陌生,名号也陌生,武同春心念一转,道:“在下‘冷面客’。”
一顿,又道:“朋友来自南方?”
“不错!”
“来此何为?”
“对笔旧帐!”
“讨帐……什么帐?”
“你是‘无敌剑’之后,还是门人?”
提到父亲昔年名号,武同春不由激动起来,对方既然称是来讨帐,当然是陈年老帐,因为父亲已经过世二十年,对方年纪不大,显系上一代的恩怨,父债子还,这件事非接下不可了,但以什么身份呢?深深一想,道:“都可以!”
童光武剑眉一挑,道:“什么叫都可以?”
武同春道:“在下也姓武,份属武氏同宗,而且也承受了艺业。”
童光武目芒大盛,寒声道:“听说少堡主叫武同春,是个美男子,他人呢?”
心弦一震,武同春道:“他目前不在此地……”
“你带我找他。”
“可以,但请说明来意?”
“区区要当面对他说。”
“那就无法从命了。”
“你……”
“在下可以作大半主。”
童光武默然了半晌,才冷极地开口道:“好,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