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怀良正色道:“可据我了解,那是有人故意向他们透露了风声。”
卜善慈眯起了眼:“你说那人是我?”
吕怀良镇定地道:“应该是你,我想不出还会有谁?”
卜善慈依然气度安然:“你说的很有趣。”
吕怀良道:“你虽然很狡猾,但你不应在花艇上亲自动手用‘一阳指’杀了胡吉安,欧阳映雪不可能乔装冒险,到死对头慈善堂的花艇上去杀一个对他来说并不重要的人,当时我与了尘道长反复思索过,如果任焉梦没杀胡吉安,白赐天不是凶手,那么能杀胡吉安的人就只有你。” 。
卜善慈脸上浮起一丝阴鸷的笑意:“吕少侠是个非常有想像力的人。”
吕怀良并不在意他的嘲笑,眸光闪亮:“你与徐大川一直暗中勾结,他在阴冥大会明里露面,为的就是掩护你暗里的行动。他在迷宫穴抢走忠福的人头,就是为了不让杨谷琼看出被杀的并不是忠福,而你故意把欧阳映雪被擒的消息,告诉喝醉了酒的宋旗主,就是为了借杨谷琼之手除去欧阳映雪,结果欧阳映雪被残了,你已无后顾之忧,便又指证杨谷琼。一切的罪都有人顶了,你成有功之臣,于是便稳稳坐上了盟主宝座。”
卜善慈搓搓白净的手道:“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按你这么说,老夫不是在自毁自己的大行宫么?”
徐大川抿起了嘴唇,全埸一片寂静。
吕怀良正色道:“你早已将大行宫黑、白带营的人换过了,在交手中我就怀疑,黑、白带营的人为何这么不济事?”
“这话有道理!”廖天奎突然地嚷道:“那些宫丁尽是些在三流的货色。”
吕怀良道:“你工于心计,你知道明里斗不过十大门派,于是牺牲个欧阳映雪和许复生,来取得各门派的信任,待登上武林盟主位置之后,十大门派就将慢慢地任你宰割了。”
卜善慈脸色起了微微的变化。
吕怀良凝眉道:“我只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先选中鹿子村下手?”
此时,丁不一缓缓站起来道:“这很简单,因为他是原沧州西子庄庄主西门复。”
在漠死亡谷,被徐天良饶过一命的西门复!
寂静的坪埸中,响起了天然方丈等高僧的佛号声:“阿弥陀佛!”
卜善慈立在台上,沉声道:“谁能证明老夫是西门复?”
“呼!”坪空飞来一个毛茸怪物,“冬”落地台坪地上。
卜善慈脸色倏变,登地退后了一步。
胡大鹏、徐洁玉和李天奎领着天兽走进坪埸。
丁不一、徐天良、杨玉、宋艳红和楚天琪跃下平台,台上只剩下了徐大川仍坐着。
丁不一指着地上的怪物尸体道:“这就是西门复豢养的吃人怪兽狻猊。”
卜善慈陡地发出一阵狂笑,抬手摘去脸上人皮面具,露出了真面貌。二十几年不见,群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当年西子庄庄主西门复。
吕怀良道:“我明白了,西门复之所以选中鹿子要村下手,是想一箭三雕。一是制造江湖混乱,二是向胡大鹏和徐洁玉报复,三是推出痴儿,以逼出徐天良。”
西门复沉哼了一声:“痴儿何在?”
任焉梦应声走至台前,垂手而立。
西门复举起手道:“与爹杀了他们!”
任焉梦没动。
西门复又厉声道:“还不动手?”
任焉梦眸子里混浊的目光消失了,取之代之的是一片清澈明亮的光亮:“你是西门复不是我爹,我爹是徐天良。”
说着,他走到徐天良身旁站定,并向余双仁投去一个深情的眼光。
任焉梦是疯病好了,还是一直在装疯?
群豪愣住了。
答案立即有了。
西门复惊愕地道:“你痴病好了?”
平台右侧椅是的武正君道:“这还得要谢谢西门庄主的千年冰蛊长虫。”
段一指急着抢口道:“我们要治好梦儿的痴病,一要寒冰室,二要冰蛊长虫,而这两样东西只有你西门复才有,于是我们便定了一条妙计……”
何仙姑接过话道:“冰蛊长虫与千年冰蚕形状一模一样,冰冻生根要无法辩认,武老故意说要用千年冰蚕,便料定你会用药性完全相反的冰益虫来代替,你果然上当了。”
西门复嘴角扯一丝苦笑:“好妙计。”
武正君道:“其实如果你不让任焉梦练无形刀,不从小就用无花果药小浸泡他,他这痴病,神仙也治不好。”
十大门派掌门从左右小平台跃至,台侧左右站定。
群豪均已站起,眼中射出了愤怒的光焰。
唐老太太冷沉着脸,抬起了龙头拐。
一切似乎该结束了,西门复怎么抵挡得住千名群豪的联手攻击?
然而,西门复却镇定自若,仿佛是有恃无恐。
此时,坪埸外官道上马蹄震响,大队官兵蜿蜒奔驰而至,将士的头盔、甲胄,在阳光渲染下,一片璀璨。
西门复脸上露出了笑意。
群豪怔住了,又出了什么事?
八音号角响起,一行二十余人的坐骑冲入坪埸。
在激起的漫天黄尘中,大队官兵将坪埸团团围住。
为首的一名武官和平南王爷袁功勋,跃身下马,带着二十余名锦衣怀走至台前。
怀良挺身而出:“袁王爷,你想干什么?”
武官手按腰刀厉声道:“刁民,真想造反么?”
袁功勋冷冷一笑,高呼道:“大内副统领徐大川接旨。”
徐大川飞身跃至袁功勋身前站定。
袁功勋从袖内摸出一卷圣旨展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行宫叛贼岳阳楼密谋造反,密令大内侍卫将其首犯徐天良及十大门派首领,缉拿送交京都刑部问罪,抗旨者格杀勿论!
钦此。”
这是怎回事?群豪一片哗然。
“尊旨!”徐大川独臂一扬,一道刀光闪过,血光迸溅,武官的人头滴溜溜地滚落到了地上。
袁功勋张大了嘴,踮着脚,就像一条刚被钓出水面的鱼。
锦衣卫副官手一挥:“动手!”
坪埸外官兵中有四全之一的人倒下了,官兵队伍中余小二领着一班官兵打扮的捕快,涌入坪埸。
西门复瞪着眼:“徐大川,你也……”
丁不一道:“徐大川根本就没被如入皇宫,皇宫中也没有三皇太子要篡位的事,这全都是老爷子用的计谋。”
徐天良道:“西门复,你要袁功勋精心安排到兵营中的大行宫黑、白带宫人马,已经覆灭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捕快上前锁住袁功勋。
丁不一对余小二道:“钦犯欧阳映雪和叛臣袁功勋交给你,去向老爷子领功,剩下的人就交结我们处理,如何?”
余小二摆起官架子,想了想道:“好吧。”
丁不一道:“你这次立了大功,老爷子一定会给你晋级加官了。”
“我二十年没升官,这次也该升一回了。”余小二说着,手一挥,“咱们走!”
余小二领着捕快,押着欧阳映雪和袁功勋走了,他连看也没看沈素贞四位公主夫人一眼。
白如水忿忿地道:“这小二真不讲义气,想当年……”
江春花打断她的话道:“不讲义气的人才能升官,你知道个啥?”
官兵撤走后,群豪已将平台团团围住。
守在岳阳楼下的八名慈善堂堂丁,早已溜得无影无踪。
西门复脸色由青变紫,厉声道:“好,老夫今日认栽,后会有期。”
徐天良道:“天作孽.犹可贷,自作孽,不可活,你今天还想走么?”
“哈哈!”西门复呵呵一笑,目光扫过四周:“老夫想走,谁能挡我?徐天良,你虽练有‘佛魔同道’之功,但在寒冰室老夫下了冰毒,你因运功逼毒,功力已打折扣,在野坟墓穴,你连欧阳映雪也打不过。”
徐天良没出声,他不能不佩服西门复的精明。
西门复又对杨玉道:“你与宋艳红的‘百指令’本可阻住老夫,但你俩‘断梦’与‘折扇’双刀刃二十年前已断碎,凭无形刀你们挡不住老夫。至于楚天琪当年武功尽失,现加紧恢复却相差甚远,丁不一虽怀绝技,但因贪恋四位夫人鱼水之欢,多年来有伤元气,也不是老夫对手。除此而外,谁能阻挡老夫离去?”
话音刚落,一条人影挟着一抹蓝光射向西门复。
杨谷琼暗地运功解开穴道,拾起吕怀良掷在地上的毒短剑,向西门复出手了。
他恨西门复的阴险、卑鄙与狡诈,他恨自己的贪梦、狂妄与盲目自大。
他明白他的罪孽除了鲜血来洗刷之外,已无他法,于是他选择了向西门复发动自杀性的攻击。
没有人阻拦他,也许大家都认为,这是他应该做的。
拼死一招,自是凌厉无比,剑光、啸风与身影裹在了一起。
西门复手一挥,平台刮起一股狂飙。
杨谷琼身子一斜,人倒了下去,在坠下平台时,身子分成了两段。
血在腰间空处冒出,就像在断裂的身子上系了一根宽的红彩带。
无形刀!群豪骇然大惊,西门复也练成了无形刀!
丁不一嚷道:“梦儿,杀了他!”
任焉梦摇摇头:“不,他是我师傅,我不能杀他。”
徐大川挥起独臂:“我们大家一齐上,看他能走得了?”
坪场掀起了一片刀剑的波浪。
西门复抿唇发出一声长啸。
天空迅即飘来一片乌云,乌云遮住了岳阳楼上的阳光,向下压了下来。
一股狂飙刮过坪场,群豪只觉呼吸困难,几乎站立不稳。
徐天良忙拉住了欲冲上前的天兽,咬住了嘴唇。
西门复豢养的铁鹰到了!
铁鹰若将西门复带飞出坪场,谁能阻拦得住?
任焉梦冲上前,高举起双手比划着,口里犹自在狂呼:“小鹰,小鹰!”
铁鹰飞至西门复头顶,猛地一铁翅,向西门复头上击去。
“砰!”平台碎裂了,狂风逼得群豪连连直退。
西门复跌滚在地。
铁鹰再次扑击,爪嘴一齐抓、啄向西门复头颅。
群豪在狂风中振臂高呼,情绪十分激昂。
西门复举起左手后,将手指上的玉板指猛然捏碎。
铁鹰头颈上被西门复嵌卡的小刀动了。
铁鹰颈上冒出一朵血花,接着鹰身坠落下来,“蓬!”铁翅击碎了坪场上的条石。
西门复从地上跃起,面色苍白。
任焉梦和群豪都瞳目结舌,一时呆住。
“呀!”一声疯吼来自岳阳楼顶,花容容从楼顶飞下,扑向西门复:“痴儿在哪里?告诉我痴儿在哪里?”
西门复眼里闪出毒焰,弹身跃起,无形刀劈向花容容。
一声惊天怒喝出自任焉梦之中。
喝声刚在空中进开,任焉梦已腾空抢到了花容容身前。
“当!”无形刀的撞击声,犹似金钟乍鸣。
花容容被劲风荡开落下,徐大川抢上接住。
任焉梦与西门复同时落地,双手齐扬,对面一阵猛劈,急促而短暂的锤铁鸣响声,乍爆乍冷。
一样的招式,一样的出手,分不清谁胜谁负。
两人垂下手默然而立。
良久一人瘫软地倒下,周身迸出大团、大团的血花。
倒下的西门复。
任焉梦走回到花容容身旁。
“杀了他!”唐老太太举起龙头拐。
群豪一涌而上,刀剑朝着倒在地上的西门复一阵猛剁,直到把他剁成肉泥才住手。
其实声酉门复倒下地时,他的下半个身子已被任焉梦的无形刀劈成了碎块。
慈善堂岳阳堂的横匾被下来,换上了“桃花庄”的横扁。
这是老爷子给丁不一和四位公主夫人的礼物。
丁不一强留杨玉夫妇、徐天良夫妇、胡大鹏夫妇和十大门派掌门,及一群少侠之辈在新桃花庄作客,小憩几日。
空中圆月皓洁,月光洒地遍地流银。
刚刚落过雨,园林中的木叶被雨水洗涤洁净,月光下青翠如碧玉。
园林一角浇,默立着楚天琪。
杨红玉站立在他身旁,低声道:“对不起,我来迟了一步,如果我能及时赶到,也许……”
楚天琪道:“这是他咎由自取,谁也不能怪,只是我对不起爹爹杨玉,没能给杨家留下香火。”
杨红玉靠近他,轻劝地握住了他的手:“其实这些年来,我对你的感情,你也应该知道。”
楚天琪只觉得心跳骤然加快,她那滚烫的双手掌,传过来的阵阵热浪,传遍了他的全身,他好多年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
人侧转脸看着她,脸一阵发烧。
她瞧着他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道:“我还不算老,还能替你杨家生个儿子。”
她这句话和那双散发着灼灼情焰的眸子,他就是一座冰山,也被熔化了。
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杨红玉是个很会生育的女人,她能给杨玉添个孙儿。
客厅小房里。
丁不一和徐天良将两封信和一串夜明珠,分别交给余双仁和贾无瑕:“这是欧阳映雪给你俩的信。”
欧阳映雪给余双仁的信中,说明了华温倩的死因。她是遭到了西门复侮辱后自刎而死的,死前曾留遣书要女儿替她报仇,但被西门复发现而烧毁。
余双仁噙着泪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西门复已死,被剁成肉酱,仇也算报了,除了为屈死的娘叹息之外,还能做什么?
欧阳映雪给女儿贾无瑕的信,比给余双仁的信要短,只有一句话:“女儿:对不起,请原谅爹爹。”
贾无暇抚摸着十八颗母子夜明珠道:“爹双手已折,怎么还能写信?”
丁不一道:“你爹是个聪明人,他用脚指夹笔也能写出很漂亮的字,我们就是从你爹用脚写的供词中,才得知一切事情真相的。”
贾无瑕不再言语,眼中泪水籁籁落下,显然她已原谅了她的爹爹。
待余双仁和贾无瑕离房之后,丁不一笑着对徐天良道:“想不到咱们俩竟成了亲家,到梦儿成亲的那一天,我一定要与你狼崽在酒道上分个高低。”
院坪里,左角站着钱小晴、白素绢、宋志傲、廖小瑶,宋孝忠。
白素绢颇为神气地道:“没想到我白素绢居然能找个武林盟主当女婿,真是八辈子的福气。”
钱小晴笑道:“我们三个争风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