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道长道:“尚大侠过奖了……”
他回顾了身侧相随而来的道人一眼,接道:“你立时动身兼程赶回武当山去,把中原四君子死亡之讯,报告掌门人。”
看那道人年龄,和玄月下相上下,但他却晚了玄月一辈,当下躬身一礼。说道:“师叔可是要留在这里吗?”
玄方面色肃然地说道:“中原四君子,声名一向清高,他们的死亡,已替江湖开了杀机,此事不可以江湖上一般仇杀相看,我要留在这里相助各位英雄追查此事,你可以上路了。”
那道人合掌应了一声,转过身子,疾奔而去。
自从玄月道长一亮出自己的名号,便立时受到了群豪的尊崇。
尚三堂当先一拱手,道:“老朽久闻道长的大名,乃武当派中两大名剑之一,想不到今日竟然有缘一会。”
谭啸天道:“武当派名列当今武林中四大剑派之首,所谓武当两大名剑,何异就是当今江湖中两大名剑。”
宋文光、白铁笙都似是久闻玄月之名,不自禁抬头向玄月望去。
连那以袖遮面的白衣少女,也似忍不住要一睹这位名剑的丰采,罗袖缓垂,两道盈盈秋波,瞄向玄月道长。
玄月大袖轻挥,向前走了两步,说道:“恕贫道托大,两位贤侄虽未和贫道见过,想必已常听令师谈起过贫道了?”
宋文光抱拳一礼,道:“晚辈确实常听先师说起老前辈的大名,只恨无缘拜见。”
玄月黯然一叹,道:“贫道要先向两位贤侄及贤侄女谢罪了,唉!如若贫道早来一步,也许可脱此劫……”
他仰脸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三个月前,贫道接得朱兄一函。信中提起一件怪事,他说近月之中,隐隐觉着有人在暗中监视他的行踪,那人有如魔影一般,使人无法捉摸,函件之中也提到四君子八月二十三日集会百丈峰之事,他要我及时赶来,参与他们聚会之事……”他黯然叹息一声,接道:“中原四君子虽然名重一时,但他们真正的知已朋友,却是不多,贫道和你们四位师长的交情,可算是他们极少数的知己朋友之一,我本该昨天赶到,因在将要动身之时,掌门师兄忽然召见于我,为了本门中一些琐事,延误了我的行期,想不到就因这晚到一步,竟成永诀!”
白铁笙道:“除了四位长辈在这百丈峰顶聚会之外,这半年之中,晚辈从未和家师分开过一步,怎的竟然不知此事?”
玄月缓缓把目光投注在白铁笙的脸上,接道:“你可是白贤侄吗?”
白铁笙道:“晚辈白铁笙。”
玄月道:“令师在致我的信中,曾经提到了贤任他说他心中的疑虑,只在信中告诉了我,连贤任也未提到过。”
白铁笙道:“先师生前和晚辈食宿都在一起,如有什么事晚辈岂有不知之理?”
玄月微微一耸双眉,凝目沉思,良久之后才道:“是啦,以令师的武功之高,个性之强,如若能够找出蛛丝马迹,定然要设法追查个水落石出,但无风不起浪,定然被地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事物,这些发生的事情,对他心灵上的压力,定然很大,但又无法找出追查的线索,在他的心上,构成了沉重的负担,满腔积郁无处发泄,才写了这封信给我……”
他缓缓把目光由四位老友尸体上掠过,黯然接道:“只怪我太大意了,才造成今日不幸的后果。”
白铁笙只觉一股悲愤之气直涌上来,两行泪水夺眶而出,沉痛地说道:“晚辈愚蠢,不能默查师父的忧衷,想来实是惭愧的很。”
玄月突然一瞪双目,两道冷电般的眼神暴射而出,道:“贤侄暂请按捺住悲伤,对令师等四人之死,贫道引咎更是深过诸位贤侄,无论如何,贫道定将尽我之能,追查令师等人死亡的原因,如有必要之时,贫道将请命掌门师兄,派遣人手相助,以助我完成心愿……”
他目光一掠尚三堂和言凤刚道:“如今又有尚大侠和言掌门等诸位英雄,想来不难找出凶手。”
尚三堂道:“老朽觉着中原四君子手中这红色的痕迹,倒不失为一条重要的线索。”
言凤刚道:“兄弟也有同感,只是这红色的印痕,极难辨识清楚,倒是给人不少困惑之感!”
尚三堂凝目沉思了一阵,道:“辨识这红色的印痕,并非什么困难,老夫倒是想到一处地方可借一物……”
言凤刚道:“尚兄所指,可是‘武林第一家’吗?”
尚玉堂道:“不错,数十年之前,天下英雄聚会少室峰顶,论剑比武,公决南宫明武功最高,除由与会各派各门首脑署名相赠‘武林第一家’匾额一方之外,并以‘水晶镜’、‘玉蜈蚣’、‘轩辕刀’三宝相赠,并订下四条大法,凡我武林同道要一体遵守。”
谭啸天插口说道:“尚大侠可知三宝的用途吗?”
尚三堂咳了一声,道:“老夫只知那水晶镜功能透放各种微小事物,玉蜈蚣可解世间百毒,至于轩辕刀呢,相信为轩辕黄帝大战蚩尤之时,随身携用之刀,此刀除了年代久远之外,并无什么特殊用途。”
谭啸天赞道:“老前辈见识广博,所言和晚辈所闻相同。”
尚三堂微微一笑,道:“谭兄过奖了!”
言凤刚道:“尚兄可是想借南宫明家中的水晶镜,用来分辨中原四君子掌心中红色痕迹吗?”
尚三堂道:“中原四君子的武功,早已名列当世第一流的高手。别说四人合在一起,纵然是放单而行也不易为人所伤,何况四人聚集一起,纵然那人身负绝世武功,也难在下经激烈的搏斗之中,伤得了四人。因此,老夫敢于断言,中原四君子如非被人先行施展迷药过倒,就是被一种绝毒的暗器所伤。水晶镜固可放视四人掌中的红色痕纹,玉蜈蚣亦可试出四人是否受绝毒暗器所伤。”
玄月道长道:“据闻那南宫世家为了保护三宝和那‘武林第一家’的声誉,五代主人均遭暗杀而死,咱们登门相访,必受四大法条约束,万一对方不肯借出水晶镜、玉蜈蚣二宝,岂不空劳往返?”
尚玉堂接道:“在下和南宫世家第三代男主人,曾经有过一次杯酒联次之缘,承蒙他看得起老朽,宴席之间,曾请出他的夫人相见……”
忽然长长叹息一声,接道:“这已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老朽和南宫三代主人一餐之后,一年后就听到他的噩耗,故友去世,老朽也曾登门凭吊……”
袁凤刚突然插门说道:“江湖传言,南宫世家数代主人之死,从未寻得过尸体,尚兄既然登门凭吊,不却是否见过他们三代主人的遗容?”
尚三堂道:“老朽只在灵堂之前焚化纸钱,未睹遗容……”微一沉吟,接道:“不过老朽却目睹那灵端之后的黑漆棺木……’
玄月道长道:“既然尚老英雄和南宫世家有此一番交情,借用水晶镜、玉蜈蚣二宝,或有希望。”
言凤刚一皱眉头,道:“南宫世家距此遥遥千里,这一行往返,至少要需时近月。兄弟离家时间急促,诸事均未安排,恐怕难以随同诸位一行了。”
尚三堂急急说道:“言兄乃主持大局之人,岂可轻言告别。”
言凤刚微微一笑道:“有尚兄和玄月道兄,哪里还用得到兄弟呢?”
屠南江回顾了身后随行的少年一眼,道:“咱们和中原四君子毫无交往,用不着参与此事,也该回家去了。”
神拳鲁炳、谭啸天紧接着说出告别之意。
尚三堂万未料到事情会突然有此一变,眼看群豪立志坚决,一时之间,竟也闹的没了主意。
那一侧凝神静听的白衣少女,此际突然高声喝道:“诸位老前辈慢行一步,听我几句话再走好吗?”
她的声音有如出谷黄莺,婉转动人,正待举步而行的群豪登时被她那矫甜的声音吸引,齐齐停下了脚步。
但见她轻移莲步,缓缓走到最左一具尸体之前,扑身拜了下去,说道:“女儿无能,只怕难以替爹爹伸雪沉冤,但爹爹身遭惨死,暴尸荒峰,此仇如不获得洗雪,女儿还有何颜生于人世,爹爹阴间有知,请饶恕女儿放肆了。”
她这番祈祷之言,隐隐暗示着别有一番惊人之举,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注在她的脸上。
只见她嫩脸匀红,肤白胜雪,容色绚丽,耀眼生花,果然是一位绝世无伦的美人。
唐通重重的咳了一声,道:“你要说什么?”
白衣少女缓缓站起了身子,凄凉一笑,道:“你不要管!”
唐通脸色微变,但他仍然低声下气地说道:“这地方岂是女孩子高谈阔论之地?”
白衣少女突然转过头去,两道清澈的眼神,盯住唐通说道:“我爹爹已经死了,咱们的婚姻,难道还算数吗?”
唐通呆了一呆,道:“你说什么?”
白衣少女道:“替我爹爹复仇的事,重过我的婚姻干倍万倍,何况我爹爹又无遗命要我一定嫁给你……”
唐通一跺脚,道:“荒唐,荒唐……”
白衣少女道:“我替爹爹报仇行孝,哪里算得荒唐?”
突然行前两步,对着玄月道长盈盈拜了下去,接道:“师叔是我爹爹生平极少挚友之一,还望替侄女做主。”
玄月道长道:“你先起来,有话好说,至于分尊的死因,贫道自当尽我之能追查。”
白衣少女仍然跪地下起道:“我要为爹爹行孝。”
玄月道:“那是好事,贫道自是全力支持。”
白衣少女缓缓站了起来,目光环视了山峰上群豪一眼道:“不论什么人,查出谋害我爹爹的凶手,杀了他,提着他的首级
来见我,我就委身相侍,嫁作他的妻妾。”
这几句话,虽是说得柔音细细,但听在群豪耳中,却如震耳巨雷一般,个个心头为之震荡。
白衣少女缓缓举起了手,理一理鬓边的散发,两行清泪顺腮而下。
只听言风刚呵呵一阵大笑,道:“好一个孝道的女儿,这以身相许替父报仇之事,必将流为武林中千古的美谈。”
屠南江回顾了身后的儿子一眼,道:“孩子咱们也留在这里碰碰运气吧!”
所有准备离去的人,似是改变了主意,不再提离去之事。
站在那白衣少女身后的唐通,早已气得脸色铁青,但觉热血沸腾,一股悲愤之气,填满了胸膛。
他冷冷地望了那白衣女一眼,恨声道:“我倒要瞧瞧谁有胆子讨你?”
突然一扬右手,几缕细如发丝的银芒,脱手而出。
但闻一阵扑扑轻响、三只越峰而过的画眉鸟儿,一齐跌落在峰顶之上,死的无声无息,连最后一声哀鸣,也未叫出,四川唐家门的淬毒暗器,果是奇毒绝伦,见血动喉。
群豪都不禁的望了那三只死去的鸟儿一眼,心中暗自惊佩,这驰誉武林数百年,盛名不衰的暗器世家,威名果非虚传。
玄月道长轻轻叹一口气,道:“贤侄女的替父雪冤复仇的孝心,虽是可嘉,但这等大背礼教的举动,只伯是不太好吧?”
那白衣少女抬头望着天上一片飘浮的白云,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果因哀伤老父忧苦而死,或是立时拔剑自刎于这峰顶之上,那是定然要落得孝女之名了?”
玄月道:“虽是下下之策,但孝女二字,却是当之无愧了!”
白衣少女道:“可是我死了,于事何补,杀父的仇人,仍然逍遥自在……”
她举起衣袖,抹去脸上纵横的泪痕,接道:“也许我这作法将不为世人谅解,指我是大逆纲常,藐视伦理的下贱之人;但我却尽了我替父雪仇的心愿,笑骂任人笑骂,只要我心安理得,那凶手给了我失父之痛,我要他以鲜血抵偿,有何不可?”
她这番话说的头头是道,一时之间,当真使人无法分辨是对是错。
尚三堂一顿竹杖,道:“老朽年近古稀,此等之论,倒还第一次听得。”
唐通突然接口说道:“唐叶联婚之事早已有家母和先岳面决,川中武林,大都知道此事,哪一个敢转唐门叶氏的念头,兄弟为我家唐门的声誉,先让他试试兄弟身上一十三种淬毒的暗器。”
白衣少女冷冷接道:“我爹可没有告诉我咱们联婚的事,纵然真有其事,家父已然亡故,我爹爹既然死了,谁还能管得我的婚姻?我这做法虽然有背世俗礼法,但孝心可质天日,哼!你如是有志气的大丈夫,为什么不可以立下决心,寻出那杀我爹爹之人,是不是自觉武功浅薄,不足以和人相争?”
唐通脸色一变,道:“唐门世家,迄今江湖数百年,怕过哪一个了?”
白衣少女道:“那你为什么要从中相阻我委身相待那替父报仇之人?”
唐通怒道:“妇道人家,讲求三从四德,你既有令尊之仇,自由我们唐家出面替你了结,你这般抛头露面,出现江湖,以色作饵,诱人替父报仇,传将开去,岂不落人笑柄。”
白衣少女正待反唇相讥,言凤刚突然插口说道:“唐世兄,不用生气,有道是大丈夫难保妻贤子孝,何况叶姑娘还未过唐家
门。”
谭啸天接道:“言兄说的不错,叶姑娘这做法虽有些惊世骇俗,但她的胆气,却不能不使人佩服。”
唐通满脸杀机的望了谭啸天一眼道:“哪一个活的不耐烦了,不妨试试!”
言凤刚于咳了两声,道:“唐世兄这话来免说的大过分了,唐叶联婚之事,只不过是唐世兄一面之词,一无媒证,二无凭据,唐世兄姑妄言之,我等姑妄听之……”
他冷电一般的目光,缓缓由那白衣少女睑上扫过,接道:“这位叶姑娘是叶大侠长青膝前爱女,掌上明珠,却是众所公认之事,婚姻大事,虽然要取决父母,但眼下叶长青已经死去,叶长青和唐世兄令堂口头的婚约,是否还算有效,别人无权过问,取舍之权,自是应该决定于叶姑娘本人了。”
尚三堂眼看唐通脸色忽青忽白,显然他心中的愤怒,已到了难再忍耐之境,言凤刚如若再说下去,势必将引起冲突,赶忙一顿竹杖,接口道:“言兄,此时此地,不是泛论唐、叶联婚之事的时候……”
言凤刚微微一笑,道:“兄弟这番话,骤听起来似和中原四君子死亡一事毫无关连,事实上兄弟正在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