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萧兄直说好了。」徐廷封心念一转。已知道萧三公子所求何事。
萧三公子连忙道︰「草民只求皇上将草民的徒弟朱菁照交给草民,恕她死罪。」
「朱菁照?」皇帝一怔,心底叹了一口气,他原是什么血统关系也不管,南昌事了,便将朱菁照收入宫中。
徐廷封随即接道︰「菁照不过一个女孩子,放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后患,天下百姓更因而会颂赞皇上的宽宏大量,皇上无妨三思。」
「既然你也是这样说,我又有言在先,还思什么?」皇帝索性大大方方的一声道:「就这样好了。」
萧三公子连忙叩谢,皇帝连忙叹息道︰「我却正要以朱菁照要挟宁王投降,如此一来,又要另想办法的了。」
徐廷封接道︰「皇上乃是体恤上天好生之德,不想大动刀兵令生民——」
萧三公子截口道︰「草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还请皇上派一队身手敏捷的高手随我到南昌城西的水灞走一趟。」
皇帝奇怪道︰「这有什么用?」
萧三公子道:「草民知道在没有办法之下,王爷必定会毁坏水灞,到时江水涌进,南昌固然难免水淹,周围十里亦不例外,双方军兵断无幸理,两岸民居相信亦一样,遗患就更不堪设想。」
皇帝悚然动容,他就是怎地想不到会有此一着,连忙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萧三公子道︰「唯今之计乃是先一步攻占水灞,而王爷方面军心一动,南昌城不攻自破。」
「好——」皇帝眉飞色舞,却又问道︰「你乃是宁王府的剑师,何以会背叛宁王?」
萧三公子叹息道︰「王爷其实并无大志,只是小王爷与倭奴为伍,野心勃勃,才有今日的事发生,草民并无他念,只是不忍见千万百姓陷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很好很好。」皇帝笑了笑道︰「你却是不肯做官,否则一定是一个好官。」
他说来一番热诚,其实心意并不是这样,也只因为萧三公子对这一战很有帮助才会说这种话。
萧三公子不为所动,他早已立定主意,连江湖也准备退出的了。
徐廷封对皇帝固然很了解,对萧三公子也是,所以并没有说什么。
宁王的确并没有什么大志,朱君照却彷佛感染了倭奴的习性,哪里管什么百姓死活,为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知道蜡斋行刺失败,立即着令柳飞絮、夏清风、花别离三人带人赶赴水灞,要将水灞毁去。
徐廷封、萧三公子亦带人同时到达,柳飞絮三个当然不是对手。
朱君照以时辰已至,仍然毫无动静,亦知道事情有变化,而同时王守仁亦开始城攻,挟雷霆万钧之势,守城的军兵未战便已心怯。
守将怠报看宁王如何定夺,来到王府才发觉宁王父子已经离开。
蛇无头不行,南昌不攻自破,王守仁知道消息,立时绘其图形,追缉宁王父子。
他的判断没有错误,宁王父子果然混在人潮中,乘乱要混出去,但都作下人装束,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一路走来都平安无事,遇上截查的军兵,也只是看看便将他们放走,但两个与图形相貌这样接近的人走在一起,到底还是很容易引起注意,到了第八次截查,终于被军兵截下来。
朱君照人急智生,抢先告诉那些军兵宁王化装成下人,宁王怎地想不到出卖自己的竟然是亲生儿子,惊怒之下便要夺路逃走。
那些军兵立时一拥上前,倒将朱君照忘记了,朱君照又怎肯放过这个机会,与一刀轩随即混进人群中。
宁王看在眼里,没有嚷出来,到底是虎毒不食儿,何况他并不是毒虎,一个人却已完全崩溃。
被带到皇帝面前他也是没精打采的,任由宰割,皇帝也是立定了主意杀一儆百,当场下旨将他杀掉。
连朱菁照他也不想放过,有意反悔,只是徐廷封早已防到有此一着,水坝事了,立即着萧三公子将朱菁照带走,以免节外生枝。
经此大变,朱菁照完全变了另一个人的,明白事理,知所取并。
这是徐廷封最感安慰的一件事。
第二十五章 南宫鹤
南昌城被攻破间接也帮了谢素秋一个大忙,她入宁王府偷药原是没有那么容易,但宁王父子出走,其它人亦作鸟兽散,没有人敢留在府中,以免招惹杀身之祸。
谢素秋在这种情形下要找到秘密所在,将药偷出来,当然是简单。
混乱当中要离开南昌一样容易,何况还有求知老人的接应。
求知老人其实是受命来监视谢素秋的,不知道谢素秋一心在南宫世家,无论如何也会将药送回去。
到现在为止她仍然没有发现老太君有可疑之处。
药到手,老太君当真笑逐颜开,药与火阳果配合,粉罗刹内力何止增长一倍,那不但能够发挥所有潜力,而且更狠毒。
火阳果也是来自武当山寒潭的源头,也所以云飞扬的出现以及在找寻火阳果,老太君早有消息,也就正要以粉罗刹去对付云飞扬,看粉罗刹的威力到什么地步。
若是云飞扬也不敌,那么粉罗刹便真的可见横扫江湖,全无敌手的了。
寒潭的源头在群山深处的峡谷里,通往峡谷的峡道非常狭窄,上望只见天空一线。
火阳果遍谷俱是,云飞扬酌量服食,一面运行内力真气,将药力化开,依照易筋经上的方法将之牵引,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内伤终于痊愈,功力而且又再造一层,他感觉得到。
也就在他满怀喜悦,准备离开的时候,粉罗刹出现了。
云飞扬知道有这个杀手的存在,却是怎么地想不到这个杀手粉罗刹竟然就是自己的妹妹独孤凤。
也幸好他不知,否则胡里胡涂上前去相识,粉罗刹出其不意下毒手,后果不堪设想。
只感觉杀气,他便已知道粉罗刹的厉害,不敢大意,蓄势待发。
粉罗刹没有反应,在药物的影响下她早已迷失本性,只知道要杀她有敌意的人,她感觉得到对方的敌意,却分辨不出对方是什么人。当然,她还要在听到哨子声之后再采取行动,在经过长久的训练后,这已经成为习惯。
哨子声终于响了,她微动应声飞掠上前,双刀出鞘,刹那间便已化成两个刀轮,滚斩向云飞扬。
刀轮闪亮夺目,就象是两个光球,尚未滚斩到,杀气已迫人眉睫。
云飞扬目光及处已知道赤手接不下,身形倒退,目光及处,探手抓起了一块大石。
粉罗刹迅速追到,那块大石也迅速在刀轮下变成粉屑,飞激散开。
石屑打在双肩上,云飞扬竟然有疼痛的感觉,一惊之下,不由脱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粉罗刹双刀追斩,云飞扬身形上拔,再问一句道︰「是哪里一个要你杀我?」
回答的仍然是双刀,破空之声尖锐刺耳,惊心动魄,云飞扬听着也很不舒服,更令他惊讶的还是以他的轻功造诣,竟然不能够将粉罗刹摆脱,这也是他练成天蚕功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粉罗刹简直犹如附骨之蛆,紧缠着云飞扬,若非云飞扬内伤已经完全痊愈,只怕已经被她追上,接不下那滚转的刀轮,便得伤在双刀下。
云飞扬内力真气运行不息,身形迅速往上倒窜,中途并没有停顿,峡壁虽然不怎样陡峭,也到底不容易立足,能够做到这样的人可以说并不多。
粉罗刹也竟然做到了,她双刀不住滚转还能够做到这样,若是不用刀追刺,一定会快上很多,但云飞扬若是不用闪避她双刀追斩,身形也同样会快上很多。
若换是猿长老,难得遇上一个这样的对手,一定会拚一个清楚明白。
云飞扬却只想出将之摆脱,再寻求真相。
峭壁的顶是一块平地,云飞扬尚未弄清楚环境如何已经被粉罗刹追到一角,然后他才发现那之后便是一个天堑,下面烟雾迷茫不知有多深远,而笔直如削,更显得凶险。
他要避开走向另一个方向已经来不及,粉罗刹双刀在平地上威力更大,突然化作一幅刀墙也似迫来。
他暴喝双掌疾推,天蚕功聚在双掌之上,双掌之前刹那间彷佛多了一种蚕丝也似的,出现了白蒙蒙的一团,这重天丝也似的东西却在粉罗刹刀轮中缓缓分开,云飞扬也被迫得步步后退,裂帛也似的一声急响中,整个人被震得倒飞了出去,向那深不可测的天堑坠蛙下。
粉罗刹没有多大反应徐徐地收刀入鞘,眼瞳一片空无,什么感情变化也没有。
云飞扬并不是第一次面临生死关头,但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却是第一次。
刹那间他的思想亦几乎接近空白,但只是刹那间便恢复正常,天蚕神功继续运行,双臂同时鸟翅般抽动起来,不时空发一掌击在旁边的岩石上,身形也因而一缓,十数掌击下来,下坠的身形已经可以控制得住。
也幸好是日间,而且阳光正射,天堑虽然烟雾迷离,云飞扬仍然可以看见周围的环境。
那下坠了几百千丈云飞扬算不出,也不知道已过了多久,目光及处,总算看到了地面。
那其实是一片嶙峋怪石突出在一个水潭中,水潭也不深,潭水清澈见底,群鱼可数。
云飞扬未等身形落尽便已翻滚起来,一面发掌,一掌紧接一掌。
潭水掌风中激荡,云飞扬的身形也因而一缓一缓地渐渐降下,落在那片嶙峋怪石上,竟然并没有受伤。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也就坐在那片嶙峋怪百中,满面胡子,披头散发,穿着一袭破旧的衣衫,虽然这样,仍然风采照人,一看便知道绝不是一般人。
他怔怔地看着云飞扬落下,没有作声。
云飞扬惊魂稍定,又等了一会,才问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那个人置若罔闻,云飞扬接道︰「在下云飞扬,为人所算,被击坠下来,未知阁下高姓大名?」
那个人只是听着,没有回答,云飞扬也没有再问,仰首望去,只见峭壁笔直如削,望不到巅,不由叹了一口气。
「这是一块绝地。」那个人终于开口道︰「若是有别的路我早已离开。」
云飞扬目光一转道︰「那只好试试能否爬上去了。」
「你应该试试的。」那个人微叹道︰「这么高掉下来毫无损伤,可见你身手不凡。」
云飞扬不由问道:「阁下何以不试一试?」
那个人淡然道︰「我没有你的身手,掉下来虽然幸保性命,却没有了两条脚。」
语声一落,他右掌一抹,衣衫荡起,露出了两条脚,都是齐膝而断。
云飞扬目光一落一转道︰「阁下也是给暗算掉下来的?」
「不错@。」那个人感慨的一叹道︰「这里环境幸还不错,游鱼吃之不尽。」
云飞扬道︰「阁下却还是要上去的。」
「能够上去当然最好。」
「可惜我要赶去百花洲,待百花洲事了,我一定回来准备绳子将你救上去。」云飞扬说来很认真的,完全不像在信口开河。
那个人一怔,突然问道︰「百花洲出了什么事,南宫世家又做出了什么坏事?」
云飞扬奇怪地反问道︰「阁下与南宫世家莫非有什么关系?」
那个人没有回答,只是催促云飞扬道︰「你快快说给我知道,南宫世家到底怎样了?」
云飞扬心念一动,将事情仔细说了一遍,那个人越听越激动,最后仰天惨笑起来。「老妖怪,你到底还要害多少人才肯罢休?」笑声一落,那个人随即叫出这句话来。
云飞扬更奇怪,忍不住问道︰「哪里一个老妖怪?」
「你们眼中的老太君。」那个人咬牙切齿的。
云飞扬心念又是一动道︰「她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老太君?」
「可惜我发觉得太晚,否则也不会给她打下这块绝地来。」那个人突然探手抓着云飞扬的衣衫道︰「老弟,你无论如何也要将我弄上去,好让我及时去揭穿她的真面目。」
「阁下到底是——」
「南宫鹤——」那个人仰天惨笑道:「她若是真的老太君,又怎会狠心杀害她这个亲生长子?」
云飞扬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道︰「那她到底是什么人?」
「白莲教天地人三尊中的人尊。」
「江湖上传说人尊精于易容化装,果具是如此了得,南宫世家这许多人,没有一个分辨得出。」
「连我这个做儿子的也分辨不出,其它人怎会例外。」南宫鹤凄然一笑道:「但蛛丝马迹,多少必然是有些怀疑,也所以才会一个个的被她杀害。」
「这是说,南宫世家的男丁其实都不是死在各大门派的手下的了?」
「南宫世家并无争霸武林的野心,否则各大门派早已群起而攻之,等不到今时今日。」南宫鹤接问道:「江湖上果真那样传说?」
云飞扬道︰「也不是太多,大都是好事之徒穿凿附会胡乱推测。」
南宫鹤叹息道︰「亦未尝不可能是那个老怪物的阴谋诡计,不但要利用南宫世家的钱财,还要利用南宫世家的人力。」
云飞扬仰首上望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峭壁笔直如削,要离开又谈何容易?
人尊这个老太君当年也就是追火阳果来到那个地方,一时得意忘形,引起了南宫鹤的怀疑。她发觉后索性将南宫鹤诱到天堑的边缘,出其不意将他打伤,再将他打下去。
那个天堑有多凶险她当然清楚,也所以才着求知老人将粉罗刹带到那儿去对付云飞扬,也只道云飞扬必死无救,接到报告,为之笑逐颜开。
少了一个云飞扬,对她将来的大计当然大有好处,而最令她高兴的,还是证实了粉罗刹的厉害。
有这样的一个杀手在身旁,又还有什么事情解决不来?
想到开心的地方,人尊忍不住放声大笑,却是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敢这样得意忘形,南宫世家在她到底还有利用的价值。
虽然得意忘形,她仍然保持一定的警觉,也所以立时察觉房间内的杀气。
她看着那柄倭刀突然从门后伸出来,也看出那柄倭刀目的并不在杀她,没有闪避。
倭刀果然在她的颈旁停下,一刀轩双手控刀,盯着人尊,沉声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