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了。”
“搬家——”季灵芷应声之下,不由得笑出声来,他一直是遭遇惊险意外,所以任何事情,都向不幸的方向猜测,就是想不到搬家这一点。
“玉翎,请你带路前去。”
“玉翎使者”马上鼓翼飞落他的肩头,问道:“她是谁?”
说完脑袋一歪,不住地打量黄琼。
黄琼爱极这能说人话的鸟儿,连忙报出姓名。
“玉翎使者”不住点头赞道:“好漂亮,好漂亮。”
黄琼也依样点头,答道:‘夸奖,夸奖。”
季灵芷归心似箭,一旁催促道:“以后黄姑娘要住在我家,尽有说话的机会,你赶快引路罢。”
“玉翎使者”这才一飞冲天,直向山锋射去,季灵芷与黄琼发力急追,大约经过顿饭功夫,来到一处山坡,密林掩映,根本看不到房屋。
季灵芷见那“玉翎使者”绕空而旋,不再前进,便即微带疑惑地问道:“到了没有?”
“到了。”
‘怎么找不到门户?”
“往里找?”
季灵芷和黄琼半信半疑,走向密林之内,仔细搜看下,才发现一条仅可空人的小径,就在寻丈之地,转了几个弯,马上发现了一座小屋。
这房屋深隐在树林中,虽然没有什么奇门布置,但却非常秘密,若非有人指引,根本不会发现,其构思之巧,真足令人叹服!季灵芷一愕之间。
两条身影瞬地闪出,一位是慈祥的义母,一位是奇丑的“弃尘”。
他禁不住眼眶一湿,拜倒义母膝下,道:“妈——你老人家好。”
“孩子,你怎么一别许久,也没音信,妈真是想念……”
母子相对唏嘘间。
“弃尘”脚下一飘,竟射到黄琼身前站住。
瞪着一双“鸳鸯眼”,死盯着对方,怪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黄琼虽听说这位“弃姐”相貌丑陋,可是她根本想像不到世间有这丑的人。
这张脸其白如玉,眼耳口鼻分开来看,都很端正玲珑,但这位置全都排错地方,使人见之毛发悚然,从心眼里感到恐怖,绝望,战栗。
她娇躯寒颤几下,立刻收慑心神,上前问道:“你是弃尘姐——?”
对方眼睫都不眨动一下,便用平板沙哑的嗓音答道:“不错,我是‘弃尘’,你是谁?”
“小妹名叫黄琼……”
“你跟他是什么——怎么认得?”
“说来话长,我……我”
就在黄琼嗫嚅之中,季灵芷正好与义母走了过来,予以引见,义母见黄琼生得楚楚动人,聪明柔静,见面就有几分好感,加上几句大方得体,诚恳亲切的问侯,更是对她爱怜不已,立刻微笑道:“真是怪逗人喜欢……灵儿说你也是无家可归,如不嫌弃的话,我有意收你为螟蛉义女……”
黄琼芳心中念头如电光石火般一转,娇面上稍感意外的表情乍现即收,马上露出笑容,轻折纤腰拜了下去,亲热的叫了一声:“妈。”
义母这番高兴自不待言,连忙伸手搀扶,笑道:“以后‘弃尘’也有个妹妹作伴……再说我们家里人丁稀少,多一个多一分热闹,等妈将来安定以后,准替你找个好女婿。”
这句话说得三个年轻人心头猛震。
季灵芷一时不便解释,只得装出没事人态度!黄琼对这句话大感意外,可是她有口难言,惶急中星眸一闪,直向季灵芷脸上扫来。 “弃尘”双眼齐翻,一只大眼盯着季灵芷,一只小眼盯着黄琼,那张畸形怪脸毫无表情,但从眼光电闪中,可以看出她的心意也极为复杂矛盾。
义母高兴之中,并没注意到三人的反应,万分慈爱的说道:“你们也别呆站着,都到屋里来,也好讲话。”
一行四人,先后入室坐下,母子相逢,心头各有万语千言,只是不晓得从哪里说起,季灵芷首先打破沉寂道;“灵儿不知道老人家已经搬到此地,真是吓了一跳。”
“这都是你“弃妹”的主意,她恐怕再有江湖人上门寻仇,所以烧了竹屋,另搬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季灵芷心下恍然,更佩服“弃尘”细心机智,默然中又听义母问道:‘灵儿,你要找的那些江湖宵小,可曾找到没有?”
“这个——”季灵芷不敢实言,连忙支吾道:“找得差不多了。”
“你的意思是还要离家远行?”
“是有再去一趟的必要?”
“你上次对妈说过,你身负血仇,到底是什么回事?”
季灵芷心头一震,想不到义母对他无心漏出两个字,记得如此清楚,一时倒答不上话来。
义母见他变色沉吟,紧接问道:“你虽是我的义子,但妈对你与亲生骨肉无异,如果你有这种冤仇,妈也不能坐视不理,再加上你‘弃妹’,大家合力解决这件大事,总比你一个人好。”
季灵芷连忙朗笑一声道:“如果真有那样严重,早就请你老人家作主了……”
义母眼神一闪,正色反问道;“灵儿,你还是老实说出来罢,以你这样不会说慌的人,虽是故作镇静,但脸色上完全遮掩不了。”
季灵芷心弦剧震,但如将血仇始末和盘托出,义母定要亲自参加,他怎么也不能让她和“弃尘”卷入这场腥风血雨,于是缓缓答道:“这……这灵儿家庭间的不幸变故……”
“不要紧,尽管对妈讲。”
“家父因病去世后,继母离家远走,带去了些祖传之物,灵儿只是想把这些东西索还而已。”
“哦?你的继母竟会弃你而去,而且带走传家之物,我记得初次遇到你的时候,你又瘦又小,看来她对你不好……”
季灵芷面色骤变,但马上竭力忍住,应声答道:“是不太好……”
“不过她总算你的长辈,也不可以过份为难她。”
“这个灵儿知道,主要的是有些江湖人从中捣鬼,因此不得不多跑几趟。”
‘也许妈去跟她一谈比较好些。”
“啊——!你老人家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她的为人——”
“她为人如何?” “不太讲理,如果你老人家去,也许——也许她乘机撒赖,尤其那班下三滥的武林败类更会引你老人家生气。”
义母闻言长叹一声道:“唉,妈是不愿去跟这些人见面……”
“所以灵儿这次回来,准备接你老人家去故乡奉养。”
“那太好了,可是你家还有什么人吗?”
“只有空宅一栋!”
“这样也好,我们大家都去正好重建家园……”
义母说话之间,眼光向枯坐身侧的弃尘和黄琼一掠,这才发觉弃尘从入房之后,一直瞪眼凝视着她(他)们的谈话,把黄琼冷落一旁,毫未理睬,于是带叱笑道:“弃儿你不要光管我们说话,也该陪你琼妹聊聊……干脆你带她各处走动一下,我们母子不有很多话要讲!”
“弃尘”如梦初醒,眼睛连眨几下,默然带着黄琼来到自己卧房落座,仍是毫无表情地问道:“琼姑娘……琼妹!你还没有答复我刚才的问题。”
说话间,虽将称呼改为“琼妹”,但语气平淡,缺少亲热的成份。
但黄琼却芳心中大为安慰,微一定神后,将她与季灵芷相逢的经过,委婉说出,但是有两点事情不曾提到。
一件是“海宫蛟女”与“白蕙”跟季灵芷的婚姻关系。
这件事,在她内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使她不愿提起,她虽经正门各派掌门为媒作证,算得名正言顺,但想到这两个情敌,似乎有些影响自己的信心……
因此她不愿这件事破坏自己内心的快感。
而且女性特有的微妙直觉,暗中阻止她向这位“弃姐”和盘托出实情,虽则对方奇丑无比,但少说一点总是比较安全。 第二件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她基于同样的理由,不愿过早说破。
在她这番低徊倾诉中。
“弃尘”一直是凝神细听,面色上时颦时喜,居然有了表情,等到对方说完后,间自激动地问道:“你说过‘海宫蛟女”赏了你一掌?”
黄琼不知对方何以对这件事情特有兴趣,立刻随便答道:“不错。”
“结果你遇上‘六合魔尊’,竟然学会了这种招法。”
“六合魔尊的招法并不如“海宫蛟女”的“秘魔神掌”,因为是跟灵哥学的,灵哥是跟“天龙圣僧”学的,他老人家佛魔合参功力盖世……”
“这我知道……如果你再遇上她,能不能胜得过?”
“不敢断定!因为小妹功力有限。”
“你愿不愿意教给我。”
“这个……”
“如果不愿意不必勉强。”
黄琼略一沉吟,慨然答道:“可以,我相信灵哥决不会反对。”
“不能告诉他,你如向他提起我不高兴学啦。”
“嗯——好吧,这就算我们姊妹间的秘密。”
弃尘桀然笑道:“好,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她对这们美如幽兰的琼妹已经全心喜爱,迳自兴高采烈,谈笑风生地领着她四处游览去了。
翌日。
四条奇快的身形,如电射出这隐秘小屋!“玉翎使者”当先飞掠于半空之中,沿路搜索。
“弃尘”黄琼并肩而行,季灵芷陪着义母随后,四人俱是青纱蒙面,掩住真容。
因为季灵芷此番护送义母重故里,只想一路平安早到家乡,因此不愿为人识破,以防中途发生意外。
他既顾忌五魔手下的搜寻,而且不想与正门武林见面,因为正门首要人物无一不识‘洞庭仙子黄琼”,并已公认她是季灵芷的未来夫人,这事如果现在揭露,未免有些不好意思。
幸亏义母生性仁慈,正不欲义子与武林人冲突,因此同意改装而行,黄琼深知他的心意自不反对,连机智绝伦的“弃尘”,也无异议,也许她不想以奇丑的面容示人,以免惊世骇俗……
也许是弃绝尘世纷争,根本没有跟外人见面的意思也许她别有一番心事……好在既有青纱遮面,上纵有表情,别人也无法看得出来。
四人结伴而行,自然不比季灵芷只身闯荡那样来去自由,何况他处处都要照拂义母,以免她再受风霜之苦。
因此既要寻觅食宿舒服的地方,又要避免武林人时常出现的地方,是以脚程虽快,但因时行时停,进展极是迟缓。
走了半月之久,一行人才来到湘江之滨。
立见两岸风景宜人,使人胸襟一畅。
义母一路被季灵芷奉侍照料无微不至,心中极感安慰,她似乎已经找到她失去多年的爱子,面对着一江春水,满怀喜悦之情。
黄琼生长洞庭中,对湖江自不陌生,面对着一江春水,不免勾起往事前尘喜悦之中略感惆怅。
“弃尘”的感想如何,外人无由猜测,她凝望着一江春水,似有无限深思……
季灵芷一路行来,心中战战兢兢,所幸者未生意外,面对着一江春水,反倒灵机一动,暗忖道:“想当年‘毒蜂玉女’(即黑衣圣母)带我父子离家的时候,也曾在隔故宅一日路程的地方经过一条河流,我何不乘船而行,可以免得沿路提心吊胆,而且这一带是“湘江王言家骥”的地盘,以他排帮的力量,寻找舟船易如反掌……”
心念中,即刻仿效‘湘江王”啸声传令的办法,向江面连发几声劲啸——义母好奇地转头问道:“灵儿,你这啸声是否招呼什么人?”
“我想看看排帮有无门下在此。”
“排帮……”
黄琼见义母一时沉吟,连忙答道:“武林中有两大帮,一是丐帮,一是排帮,丐帮南北都有,排帮以湘江沿岸为主,帮规甚严,势力也不小。”
“原来如此,妈也想起来了,可是灵儿与帮中有什么关系?”
季灵芷朗笑道:“我与排帮帮主相识,而且还算是挂名的‘长老’。”
“年纪轻轻怎么好担人家帮中“长老”,而且这帮主为人如何?”
“年轻有为,你老人家要是遇见他,就知道灵儿所言不假……”
数语交谈之间,遥闻江岸啸声连起。
只见一个雄壮身影,如飞赶到当地——这条劲啸身影来到当地停住,对这青纱蒙面的一行人,微现迟疑,凝目掠视,然后疾趋季灵芷身前,恭然垂手禀道:“门下王勇,参见季长老,因为长老有命在先,帮下不敢按规行礼,千万恕罪。”
季灵芷认出这壮汉正是“第一排排公王雄”的长子,随即一笑答道:“不必拘礼,你父亲,弟弟可好。”
“托长老的福,都很平安,不知长老相召有何差遣。”
“我有意从水路而行,你能否预备船只?”
‘门下立刻去办,决无问题,只是先请长老到上游五里的孝义集稍待一下。”
“这样也好,你就去准备船只好了。”
王勇垂手而退,但稍一迟疑后,停步禀道;“长老这几位同伴如何称呼可否见示?门下也好伺侯。”
“这位是我义母……”
王勇闻言肃然起敬,连忙上前大礼参拜,道:“门下不知太夫人驾到,务请恕罪。”
义母连称不必客气,王勇起身后,再度问道:“禀长老,这两位小姐如何称呼也请示知,免得帮主责备门下礼貌不周。”
“都是本人的义妹,但是这些事你都不要对帮主提起?”
王勇面上大有为难之色,嘴唇掀动却未应声,恭然行礼后,迳自沿岸如飞而去,一路啸声不绝,似是吩咐手下打点一切……
季灵芷等依照王勇所指方向而行,片刻之后,到了所说的孝义集,早有帮中门下守侯迎接,暂憩旅店之中等侯船只。
他们用饭住宿,全有帮中诸人照顾,不知不觉,天近黄昏,正在谈笑之间,猛听一个熟悉的口音激动叫道:“季兄别来无恙………”
立见“湘江王”步履如飞,匆匆赶到。
季灵芷先是剑眉一皱,生怕对方言语不慎泄露机关,但自己重遇故友,何尝不喜,连忙出室相迎,压低嗓音道:“我就是怕惊动帮主大驾,不料你还是亲自来了。”
“湘江王”大笑道:“你这长老不比平常,非本帮主亲自来接不可,而且你也别怪王勇,这是我有令在先,只人遇见季兄,一定要来禀告。”
“我并非怪他,只因亲送义母返乡不愿外人知道。”
‘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