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不容左手挽了脸无人色,闭着凤目的龙姑娘,闪电似的掠过两尸体的上空,右手收了
尖刀,袖底落下一串制钱隐入掌心。
“啊……”他仰天长啸,右手连挥。
满天花雨洒金钱,龙姑娘传给他的千手绝技,在他手中施展,威力增加十倍。
九名杀手,其中包括地位最高的程副堂主,一入乱葬冈便受到可怕的暗器袭击,连人也
没见到便倒了一半。
再被后面的满天飞钱痛击,另一半也纷纷倒地不起,九个人全留下了。
这些杀手一辈子用暗器杀人,这次却反而被暗器所杀,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雍不容越尸而进,将惊怖已极的龙姑娘放下。
“速离现场,我去追妖僧妖道……”他急急地说。
声仍在人已失踪,龙姑娘踉跄站稳,只惊得花容失色,感到浑身发冷。
她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死尸。
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是她老爹。
“丫头,发什么呆!走!”千手飞魔低喝,拉住她的手向侧拖,闪在一座大坟后,弯下
身躯绕走,惊兔似的重回祠前的广场。
广场已不见人踪,徐义一群人已冲入祠内穷搜。
“爹,你……怎么出……出现在祠后?”她似乎还不相信刚才所发生的变故。
“别多问。”千手飞魔低声叮咛:“记住,你什么也没看见。”
“这……女儿似……似乎发现……”
“发现什么?”
“爹现身的附近,似乎还……还有其他的人。”
“你以为爹能在一刹那间,便可击毙这许多高手呀?以神功驭暗器,只能将劲道凝聚在
致命的一两枚上,可以击破内家气功,其他的暗器只唬人而已。
而这些高手中的高手,每个人都是护体内功将臻化境的人物,一次能击毙两个,已是侥
天之幸了。”
“那……那些人是……是不容哥的朋友”
“不许多问。”
姑娘有点醒悟了。
她老爹与雍不容之间,肯定有密切的联系。
她想起那天晚上强袭朱家大院,雍不容要她老爹留在后面埋伏,雍不容明知她老爹伤势
未愈,为何把她老爹一个人留在后面伏击逃出的人?可知雍不容另有秘密的安排,只瞒着她
一个人。
雍不容消息如此灵通,岂是一个人所能办到的?
“他……他不信任我……”她伤感地说:“我……我确也不值得他信任……”
“丫头,不要胡思乱想。”
“爹……”她泪下如雨,偎入乃父怀中饮泣。
“丫头,这……这是命,唉……”千手飞魔轻拍爱女的肩背,黯然失色长叹。
乱葬冈占地甚广,足有两里方圆。
无数有主无主坟墓参差错落,散布着零星的白杨松柏,野草荆棘丛生,到处都有废坑狐
穴。
要在这种地方搜寻两个武功超绝,颇具神通,又是江湖经验丰富的暗杀专家,谈何容易
呢?
而且黄昏将临了!
天一黑,妖术的功能倍增。
搜寻的人危险也增加三倍,随时都可能受到致命的意外反击,所以聪明人决不会做这种
笨事。
雍不容不是笨蛋,在附近搜了片刻便断然放弃。
徐义兄妹率领随从打手,把散落的尸体拖入鬼母祠。
尸体只有六具,是被暗器击中要害毙命的。
另两尸是走阴神巫和玄天揭谛。
一个刀穿心,一个头被伸奥的掌功拍破。。
留下八具死尸,欣然踏上归程。
徐义兄妹却闷闷不乐,脸上无光。
男女二十一人,甚至不曾与天道门的杀手照面,心高气傲的徐义脸上真挂不住,不时用
愤怒怨毒的目,凶狠地死瞪着雍不容,心中的恨意不言可喻。
踏入城门,恰好赶上关闭城门的时刻。
守门的丁勇,叫嚷叱喝声此起彼落,驱赶急急涌入的市民,催促进城的人们快一点离
开,一片嘈杂声。拥挤忙乱中,雍不容悄然挤入人丛乘乱走了。
二更天,正常工作的市民,正是全家团聚话家常的美好时光,之后便是早些安睡,全宅
的灯火熄灭了。
男女老少各自入寝,准备明日早起工作。
城南的本地大爷丁光启丁宅,也与往常一样,生活起居恒年都不变,全宅的灯陆续都熄
灭。
由于住宅在南大街,这条街不是商业区,附近全是大户人家的住宅,因此每家住宅在院
门外都是挂灯笼。
这就算是街灯,所以是住宅唯一的长明灯火。
丁大爷是临淮城的地头龙,早年曾是名武馆的名号响亮武师,绰号叫妙刀。算是徐淮地
区刀法精妙的名家之中的一个。
目下与武林人士仍有往来,与江湖朋友保持道义上的交情,是所谓正道人士中颇孚人望
的爷字号豪杰。
在凤阳地区,具有相当实力和号召力。
丁大爷已是年过花甲的人,豪气已不复当年了,在家纳福含饴弄孙,近几年已极少过问
外事,只凭过去的声望维持地头龙的地位而已!
丁宅建有练功房,是练外功的地方,左首另建有一静室,丁大爷每天要在静室中打坐四
次。
每次半个时辰,这是上了年纪的人,保持健康的最佳方法。
上了年纪,练刀枪器械已、心有余力不足了。
全家都歇息了,也就是他进静室打坐练气的时光。
他练的是佛门坐功,佛门坐功对坐式要求甚严,讲究中规中矩,与玄门坐功的自然舒适
完全不同。
静室方两丈左右,方砖地不设任何家具,只有一只蒲团,四壁萧条,既没有摆设,也没
有神像字画。
可知他对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意义,有深入的修养与领悟。
右壁有灯座,一盏菜油灯映出暗黄色的幽光。
他端坐在蒲团上,真像一位苦修的憎人。
坐着坐着,突然感到意识朦胧,倦意渐浓。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现象,他应该进入六识更为锐敏的境界。
他刚感到诧异,刚要提醒自己要振奋精神。
这种念头却一闪即逝,随即陷入意识模糊境界,头缓缓向前一搭,便失去知觉,但依然
保持正确的盘坐架式。
双目本来半闭的,这时却闭上了。
二个地方名人一条地方的强龙,对地方上所发生的重要大事,他的反应必定相当锐敏,
因为他必定有不少忠于他的耳目。
妙刀丁大爷也不例外,他对附近地区的动静、风声、情势,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他当然不喜欢这种情势,但他是否喜欢已由不了他。
他惹不起天道门,他也惹不起与天道门血腥相见的南京徐家和天地不容。
地头龙对于在自己地盘势力范围内,兴风作浪捞过界的强者,最聪明的办法就是严守中
立,置身事外不接近任何一方的人以免误会。
妙刀丁大爷自然是聪明人,他管束自己的人回避。自己也深居简出不问外事,消极地休
管他人瓦上霜。
他根本不敢介入这种血腥太浓的杀戮事件中。以天道门来说,任何一个杀手,随时都可
能要了他的老命,他敢介入?
按江湖道义,过境的强龙通常在地头龙表示中立之后,便不得强人所难逼地头龙的合作
了,以免引起地头龙的仇视,必定得不偿失。
妙刀丁大爷在凤阳首先发生事故之后,便已表示了置身事外的态度,因此极少出门,趁
机会修心养性。
甚至不作任何防范意的措施,表示他是个微不足道的地方弱者。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混沌中陡然苏醒。
首先的反应是毛骨悚然,心底生寒。
凭经验见识,他知道是被人抽耳光打醒的。
火光耀目,两支火把毕剥怪响火焰熊熊。
“你……你们……”他抽口凉气叫,一蹦而起。
静室中,五个戴只露双目黑头罩,穿了黑长袍的人,像阴司出来的鬼魂,其中两人分立
左右,手中有用废缆做的火把。
室后端,共有五个脸无人色,惊恐万状的人。
他的长子丁雄、次子丁威、长媳罗氏、管事陈豪、门人吕武,五个人显然吃了不少苦
头,头青脸肿惊恐万状。
“来问罪的。”为首的黑袍人语气阴厉无比,露在头罩在外的鹰目冷电慑人心魄。
“问……问什么罪?”他硬着头皮问。
“你知罪吗?”
“阁下,丁某已经表明态度……”
“你知道我们是谁吧?”
“天道门的朋友,我知道。”
“知道就好。你知道凤阳五霸的事?”
“不错。”
“他们与本门合作。”
“他们人手足……”
“而你,却与天地不容合作计算本门的人。”
“这是天大的冤枉!”他惶急地分辨:“迄今为止,在下还没有与任何一方的人见过在
面……”
“你敢否认?”黑袍人厉声叱喝:“天地不容只是南京船行的一个小伙计,从没在江湖
上混,离开南京便成了一条失水的小鱼。
这次他还从南京光临贵地,孤家寡人双手不可能翻云覆雨,居然把本门的举动行迹查得
一清二楚。
短短两天中,在朱家大院与鬼母祠,杀了本门许多高手弟兄,如果没有你这条地头龙供
给消息。他能知道本门的举动行踪?”
“阁下,你这是血口喷人。”丁大爷真急了:“本地的朋友,大部份已暂时至外地避风
头了,谁也不敢管任何人的事,谁也不认识天地不容是老几。据在下所知,天地不容与南京
徐家的人在一起,徐家的打手众多……”
“徐家的打手都是些饭桶,人再多也查不出本门弟兄的任何行动,因此你是唯一可以供
给消息的人,你必须为本门那些被杀的弟兄负责。”
“你不能毫无根据地……”
“住口!一切证据皆指明是贵城的几个蛇鼠弄鬼,不杀掉你们可以示威于天下?也只有
先清除你们这些地头蛇鼠,才能孤立本门的仇敌。”
“请不要……”妙刀大骇。
“你们,我给你们三声数送行,三声数决定你们所走的路是上天堂抑或下地狱。三声数
你们可以逃出静室,甚至可以逃了练功房。现在,准备。”
“你们……”妙刀狂叫。
“一!”
没有理由好讲,再讲就死定了。
“你们快走!”妙刀厉叫,抓起脚下的蒲团。
静室内什么都没有,兵器全在练功房内。
丁雄一咬牙,拖住乃妻罗氏的手踉跄向外狂奔。
五个人一冲便到了练功房,妙刀断后紧跟在后。
“二!”黑袍人很大方,叫数的速度相当缓慢。
很不妙,练功房的门不但上了闩,而且加了插,除插拉闩得费不少工夫。
次子丁威一咬牙,强提真力忍受身上的痛楚,全力跃起,向房门飞踹。
砰一声大震,房门闩断崩裂。
“三!”催命的叫数声同时震耳欲聋。
丁雄夫妇同时冲向房外,却看到外面站着三个黑影,还来不及有所反应,电芒已经及体
了。
两把小飞刀奇准地贯入心坎要害,仍向前栽。
后面,更可怕的致命电虹向房门狠集。
房门只容得下两个人冲出,后面的人无法超越,背部暴露在五个黑袍人的暗器下。
一枚白虎钉贯穿了妙刀挡在身后的蒲团。
余劲依然凶猛绝伦,毫无阻滞地贯入妙刀丁大爷的左背肋,从肋缝透入胸腔的近心房处
呢!
“呃……无……耻……”妙刀丁大爷厉叫,身形稳不住向前栽。
四个人跌成一团,在房门口挣扎,发出濒死的呻吟叫号。
丁雄夫妇则死在门外,死在堵在门外的两黑影脚下。
“他们居然真以为可以活命,好愚蠢。”左面举人把的黑袍人冷冷地说。
“这是人性的弱点。”为首的黑袍人说:“只要有一分半分活命的机会,就会忘了其他
的事,专心一志逃命,就会有这种结果。”
“其实,他们可以死得英雄些。”另一名黑袍人接口:“至少也该拚死冲上出手拚
命。”“
“结果仍是一样的。”为首的黑袍人向室外走:“今晚除去临淮的几个地头龙,看谁还
敢不怕死暗助雍小狗?除去他的耳目,他便任由我们宰割了。”
一夜中,共有七处地方发生血案。
一夕之间,临淮的具有领导权威人士锄除净尽。
杀戮引起了公愤,临淮地区的地方小狐鼠举城哗然,尤其是妙刀丁大爷的朋友,把天道
门的杀手恨入骨髓,誓不两立。
小狐鼠们都知道,七位首脑人物死得冤枉,临淮地区的人根本不认识天地不容,怎么可
能向天地不容合作提供消息?
甚至也不知道天道门的杀手是人是鬼,想提供消息也无此可能。
天道门之所以屠杀地方首脑人物,只是有意杀鸡儆猴,慑伏地方人士示威,以便日后任
所欲为而已。
报仇的呼声高唱入云,立即有人留意雍不容的行动,候机向雍不容提出合作的要求。
弄巧反拙,众怒难犯。
小狐鼠们奋起周旋了,惨烈的杀戮,镇得住一些有根有基的人,吓不倒那些无牵无挂藉
藉无关的小亡命。
雍不容仍住在思贤馆老店。
但店伙很难看到他在店中出入,房门不论尽夜都是闭上的,谁也弄不清他到底在不在房
内。
第四进字字号客房附近,过往走动的店伙一个个显得神秘兮兮,不约而同全都向紧闭的
房门注目,对这间曾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客房怀有三五分恐惧和好奇。
这间客房,成了眼线们注目的中心。
但直至次日近午时分,还没听到房中有何动静。
午牌正,他却大摇大摆从街上踏入店门,店伙们大感诧异,但谁也不敢当面询问他昨晚
是否在房中歇息,问当然也问不出结果来。
他向店伙表示已进过午膳,要店伙泡来一壶茶,随即就闭上房门不理会外面的任何动静
了。
午后不久,徐霞二度光临他的客房。
“笃笃笃……”侍女小春上前叩门。
里面毫无动静,声息俱无。
小春边叩数次,不死心伸手试推房门,里面上了闩,可知人必定在里面。
房门与窗皆是新换的,不可能找得到门缝往里瞧。
徐霞心中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