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可靠。不错,天道确以替天行道自命。至于所谓天道,各人认定的标准不尽相
同,解释也各有看法,至少你我之间,就各有说辞。”
“这是实情,所以报应昭彰的说法,在下就无法苟同。古往今来,大奸大恶不受报应天
罚的人就很多很多,天道本身就是无法令人满意的抽象说法,而不是公认的规律。”烈火剑
似乎在发牢骚。
“所以呀?天道门的作法,难免受到不少人非议。但天道门的人,却不计较世俗的看法
和非议,只认定他们所接受的天道,所以,天道门的门主,对自己人使用简单明了的名
号。”
“朋友打听出来了?”
“是的。”
“在下请教。”
“活报应瞿天道。”青袍人说出惊世的秘密。
“活报应?会不会是东狱泰山旭日庄庄主,报应神云泰的化身?”烈火剑惧然而惊。
泰山旭日庄,是三十年前武林五庄之一。庄主报应神云泰,名列老一代的武林八大剑客
之一,声望极隆的侠义道英雄人物。
武林八大剑客大半已离开尘世,名号已逐渐为世人所淡忘。
“不是。”青袍人肯定地说。
“你怎知道不是?”
“因为我就是天道门门主,活报应瞿天道。瞿字头有双目,明察秋毫,足以替天行
道。”
烈火剑大吃一惊。身后不远处严加戒备的另两剑,也骇然变色,同时向前急掠。
“辛兄小心……”奔雷剑大叫。
烈火剑的警觉心极高,立即撤剑。
可是,已来不及了,不是他撤剑的手法慢,而是天道门主的速度太快了,手指刚压下扣
剑卡簧,人影已经近身。
可怕的大手已从中宫疾探而入,五指如钢钩,伸直则象五枝铁枪。
不能再拨剑了,烈火剑当机立断,抬手急崩伸近胸口的大手。
“噗”一声响,三双手接触。
这瞬间,天道门主的小手臂,突然吐出一道电芒,速度骇人听闻。
是一把以机簧弹出的尺二长薄刃,安装在小壁上有如护臂套,被衣袖盖住,外表看不出
异状。
双方接触,薄刃弹出,等于手臂陡然增长了八寸,结果如何?
结果是,锋利的袖底刀,贯入烈火剑的咽喉。
掠出接应的奔雷剑与孤剑,注意力全放在前面,忽略了身后的变化。
路两旁的水沟内,在两人掠过的后一刹那,露出四个黑影的上半身,四双手同时发射出
四种专破内家气功的歹毒暗器。
“哎……”两人同时惊叫,人仍向前冲,在砰然大震声中,摔倒在尘埃里挣扎。
四个黑影越出水沟,向倒地的人扑去。
东面凤仪门方向,三个人影急掠而来。
“好哇!”在前面的人大叫,身形突然增加了一倍:“劫路谋财害命呀?见者有份,独
食不肥,谁敢不答应,老夫挖出他的心肝下酒……休走……”
天道门主与四名杀手,被中气充沛直撼心脉的叫声所惊,更被有如破空飞射的轻功吓了
一跳。
来了三个人,眨眼便到了切近。
“撤!”天道门主断然下令撤走。
已来不及带走尸体,五人两面一分,瞬即形影俱消。
不但来不及带走尸体,也来不及查证被杀的人是否真的死了。
同一时间,京浦客栈内进的一间上房内,本来黑沉沉的外间,突然亮起了灯火。
这是武陵双凶的客房,兄弟俩刚从城内返店。飞檐走壁翻越小院子,从明窗撬窗跳人房
中。
房分内外两间,外间是老大天凶贺永的住处,临时加了一张床,兄弟俩一内一外便于照
应。
天凶挑亮了油灯,解佩剑丢在桌上,拈起茶壶倒了一杯冷茶一口喝干。
“该死的!楚酒狂那老奸猾,一个人躲在梅妍楼的小巷子贫民窟内,在弄什么玄虚?”
天凶坐下大声嚷嚷:“一听咱们找他帮忙挖天道门的根底,脸色难看象是见到了鬼,以往他
可不是胆小鬼哪!”
“他不但不是胆小鬼,而且名列字内十大怪杰之一。”地凶贺定冷冷一笑:“以今晚的
情形看来,他可是真正浪得虚名,虚有其表的怕死鬼。”
地凶说完,也倒了一杯冷茶解渴。
“算了,从天下各地闻风赶来这许多各方高手名宿,一个比一个骄傲,一个比一个自
私,都想独自成事扬名立万,都不肯与人合作。早知如此,咱们又何必去求他们合作自讨没
趣?”天凶恨恨地拍桌子:“混蛋!那几把剑自命是侠义道英雄,拒绝与咱们合作多少情有
可原,四海邪神也摆臭架子自命不凡,真忍不下这口恶气。”
“也不能怪他。”地凶摇头苦笑:“他已经表明了立场。事不关己不劳心。他与天道门
无仇无恨,天道门不找他,他也不会找天道门自掘坟墓。他是邪神,本身就带有邪气,主持
公道伸张正义,那是侠义道英雄的事。
他这个虽邪,我倒觉得蛮可爱的,毕竟他有胆量承认自己邪,比那些假仁假义的侠义道
英雄可爱得多。像无情剑那种自以为英雄的嘴脸,面目可憎看了就令人感到不舒服。”
“哼!总有一天,天道门会找上他的,想要他老命的人多的是,他的命三千两银子就够
了……呃!我……我怎么感……感到……”
内间门帘一掀,出来一男一女两个黑衣戴黑头罩的人,并肩向外走。
“感到气血滞凝,感到手脚渐渐失去知觉,没错吧?”女的俏甜的嗓音悦耳极了。
但在双凶耳中,却一点也不悦耳。
地凶本来是站着的,而且正准备返回内间,突然呃了一声,向后仰面便倒。
天凶想站起,却力不从心,拚命吸气想聚气行功,眼中有骇绝的神情。
“茶中有麻痹毒药。”男的站在桌旁指指茶壶:“即使你们不喝茶,结果也是一样
的。”
“你……你们……”天凶语不成声。
“房门外有人,窗下也有人。”女的指指内间:“内间有我们两个。”
“你……”
“天道门的使者。我,夺魄使者。”男的指指女的:“她,南京负责这地段的负责人,
四海功曹之一。她手下有几位非常能于的十方土地,所以知道你们的一切动静。”
“十方土地是本门的调查专使。”女的四海功曹加以解释“专门负责调查刺探江湖秘
闻,与名人的根底。某一笔买卖该不该接,十方土地的意见可以决定一切。四海功曹,则是
巡行天下各地,主动招揽买卖的负责人,我是很称职的干员。”
“武陵双凶,你们不该到南京来。”男的到了天凶身旁:“今晚,是本门大举锄除赶来
南京,向胆敢不自量力向本门挑战的牛鬼蛇神,发动攻击的时辰。你们,只是必除者之
—。”
“我……”天凶已说不出声音了。
“这是本使者的信记,夺魄符。”男的将一块银符丢在桌上,一掌拍破了天凶的天灵
盖。
女的则一脚踢破了地凶的头颅,眼中毫无怜悯的神情,含笑杀人,心肠硬得像是铁铸
的。
灯火倏灭,室中重归黑暗。
一夜之间,发生了十余宗血案。
被杀的人,包括各门各道的英雄好汉,与及邪魔外道,形形色色。
这些被杀的人中,大部分具有共同点:是前来找天道门讨公道。
只有少部分的人,是不幸卷人这场杀劫中的无辜,他们真的不该在这风雨飘摇时期,行
脚江宁而被波及遭到池鱼之灾。
龙江船行这一晚也风风雨雨,大自在公子的入侵。令所有的人心惊胆跳,惶乱不安。
如果没有天地不容出面,结果将极为可怕。
大自在公子与华山四君走后,徐忠兄妹留不住天地不容。兄妹俩大大方方往下跳入院
子。
“周东王,慢客了吧?”徐忠站在院子里笑吟吟地高叫:“呵呵!小侄专诚拜候。”
周东主是南京的地头龙,与大胜关的锦毛虎是近邻,在应酬上少不了称兄道弟。周东主
的地盘在龙江关,锦毛虎在大胜关,并无权势上的利害冲突。
锦毛虎是很聪明的,不但不向周东主的权势挑战,反而在朋友面前对周东主颇为尊重,
保持礼貌上的往来,真正做到井水不犯河水的互相尊重平衡情势。
风雨飘摇中,徐忠兄妹慨然出面相助,周东主自然十分感激。
“不敢当,不敢当。”周东主启厅门出迎,热诚迎客:“徐大公子襄助盛情,愚伯感激
不尽,请移玉客厅待茶。徐姑娘请稍候,愚伯即派人促拙荆出堂招待。请!”
“周伯伯,别把我当成大门不出的深闺弱女。”徐霞大方地说:“不必惊动伯母,我希
望与府上的师父们,商讨一些有关应付外地人挑衅的事务。”
店中的人手,已分配至各处防守,客厅也有四个人负责,四具劲弩颇具威力。
伙计奉上香茗,一位姓魏的夫子与总管冷面太岁,匆匆赶来作陪。
魏夫子的文才不差,武功也相当扎实,综理账房事务,雍不容就是魏夫子的手下助理。
“大自在公子是腾蛟庄请来的人,腾蛟庄的人一到南京,首先就向寒舍挑战。带了大批
爪牙夤夜行凶。所以,小侄今晚出面干预,理直气壮,同仇敌忾,周伯伯请不要把小侄断然
出面的事放在心上。”徐忠开门见山,说的话十分得体:“家父已在茅山三圣的主持下,在
他们的泊舟处展开一场狠拚,双方都伤了一些人,可惜无法攻上船毁他们的船支。
要不是巡防处的了勇赶到镇压,他们的船支至少也会被毁一半以上。周伯伯这里,好象
已经把大自在公子的人挡住了。”
“那是天地不容仗义相助,不然……”周东主摇头苦笑:“今晚敝行的人,恐怕将死伤
大半。”
“天地不容是周伯伯请来的?”
“愚伯那有请他的份量?迄今为止,除了知道他自称天地不容之外,可说毫无所知。”
“听贵行的伙计说,策划防卫的人,出于敝乡邻雍不容主意,可有其事?”徐霞不着痕
迹地问。
“是的,这方面他颇有见识。”周东主毫无心机地说:“集中使用弓弩,击毙一个算一
个,死的伤的天一亮就往衙门送,决不与这些歹徒凶手用江湖道义争强斗胜。小雍本来就不
是江湖人,他这一套我觉得还蛮管用,所以决定依他的辨法处理。
今晚大自在公子来了七个人,我相信他们如果下手行凶,最少可以留下他们三个以上,
任何代价亦在所不惜。今后,他们最好不要再来。徐贤侄,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小侄是从码头来的。”徐忠说:“他们船上守得稳,三圣又不愿上去冒险,只好各自
鸣金收兵。他们在南京逗留一天,家父就不让他们安逸。周伯伯,你这里如果需要人手,小
侄就调派一些人过来协助。”
“谢了,我这里的人还足以派用场。”周东主当然不愿招请外人协助:“茅山三圣碑很
差,请转告令尊,得小心应付免贻后患。用人之际虽可从权,但自己必须小心。”
“谢谢周伯伯的关切,家父已经考虑过了。”
一位小伙计入厅添茶水,徐霞乘机离座而起。
“周伯伯,雍不容呢?‘她向周东主笑问。
“在东厢。”周东主伸手向东一指:“他那一组四个人,都是年轻力壮胆大心细的好
手,武功虽然不出色,用弩都是行家,得心应手……”
“带我去见雍不容,好吗?”徐霞迫不及待,拦住添茶的小伙计笑吟吟地问,这位人人
头疼的女强人,对人的态度却一点也不骄傲矜持,还怪可爱的。
“我要人把他叫来……”周东主赶忙说。
“不必了,周伯伯,我去看他。”徐霞笑容可掬:“记得他从小就胆气不够,现在居然
拿起杀人的弩,不知是何光景?一定很好笑吧!”
“胆气是弱了些,但他没练过武功,有勇气持弩,已经不错了。好吧!小张,带徐姑娘
去东厢看小雍。”周东主向小伙计挥手。
小伙计应喏一声,点起了小灯笼领路。
所有的房舍,皆不许有灯火,持灯笼的人出现,必定是自己的人,这样不至于引起误
会。
东厢另有一座小院子,估计人侵的人必定从屋顶跳院而人,所以防守的重心放在小院
里。有人往下跳,弩箭便向跳下的人集中攒射。
四个人,分别把守在两边院角的暗影内。
小伙计与徐霞从厢内出来的,灯光一亮,发现四个两人为一组。每组有一个人警戒,另
一个无情况发生便休息,轮流警成才能度过漫漫长夜。
两个休息的人中,一个是雍不容,他抱着船用利器丁字弩,在同伴身侧睡着了。另一组
那位店伙,也倚在壁角发出酣声,睡得正香甜。
两个警戒的人颇感意外,但一看清是徐霞,便不以为怪,龙江船行大部分伙计,都认识
这位武功高强,性情喜怒无常的徐家大闺女不好惹。
四个人防守的距离仅丈余,四具强力的丁字弩如果向一点集中攒射,这种弩箭劲道比弓
相差不远,二十步内可贯重甲,任何气功高手,也禁不起一击,血肉之躯决难抗拒。
大自在公子如果冒失地往下跳,结果将只有一个:死!
徐霞是行家,一看四个人的防守位置,也感到悚然而惊。所形成的交叉弩网,跳下来的
人,活的机会决不会超出一成。
看了雍不容的不雅睡态,徐霞忍不住娇笑出声,毫不客气地故态复萌,一脚踢在雍不容
的右大腿上。
“哎哟!怎么了……”雍不容矍然惊醒,惶乱地将怀中的丁字弩伸出,急急松掉防险的
弦扣准备发射。
“喂!雍不容,是我。”徐霞几乎笑弯了腰,取过小伙计小张的照明小灯笼,举至雍不
容面前轻晃:“你偷懒是不是?”
“老天爷!是你?徐大小姐?他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在这里呢?你……”
“我不能在这里吗?”徐霞一反往昔轻视他的作风,收剑了故态,大方地在他身旁并肩
一站,笑容流露出无比的魅力与风情。
“能,能,南京任何一处角落,你都能去。”他的话流露出讽刺味:“龙江船行更不用
说啦!倒是我少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