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大腾关小土霸锦毛虎,怎能请得动声威头赫的茅山三圣出面?真是神通广
大。”
“可别小看了一些土豪土霸,他们舍得花钱,为钱卖命的人多着呢!如果锦毛虎肯花
钱,有门路,甚至可以找天道门做这笔买卖,花五千两银子要闹海蛟的命,并非不可能的
事,问题是出不出得起五千两银子。”
身旁,一位貌不惊人的船夫嘿嘿笑。
“徐大爷家财万贯,出五千两并非出不起,而是不愿出。出五百两找茅山三圣出头示示
威,比宰了闹海蛟更有面子呢!”船夫口沫横飞谬论:“至于你们两位,把你们放在油坊的
榨台上榨,也榨不出任何油水来!
你们一辈子敲诈勒索谋财害命,迄今为止,连一百两银子也没存下来,想找天道门雇杀
手,门都没有!”
“去你娘的混蛋!”天凶狂怒地伸手,来一记二龙争珠取双目。
船夫左手急抬,快速地崩开天凶的手,右掌挥出有如电光一闪,叭一声给了天凶一记干
净俐落的耳光,一声怪笑,钻人人丛老鼠般窜走了。
“哎……”天凶挨了出其不意的一耳光,被打得眼冒金星,仰面便倒,被地凶急急扶住
了。
有人注意这面的动乱,但知道没有热闹可看,随即将注意力回到泊船的码头上。
茅山三圣并肩站在码头上,身后跟着徐忠、徐勇、徐义、徐霞,还有六名打手,气势汹
汹。
最近几年,徐忠徐勇已经很少在人前露面,大概是年岁渐长,不宜再好勇斗狠游手好
闲,打架闹事的岁月不再啦!代之而出的是老三徐义,和女强人徐霞。
上次腾蛟庄的人夜袭徐家,徐忠徐勇也不曾露面,据说兄弟俩到外地访友去了。
今天,兄弟四人全现身啦!
中间那艘中型快船舱门大开,大庄主闹海蛟、二庄主五爪蛟、三庄主百灵蛟,正陆续出
舱迎客,后面跟出一大群。
左右两艘船,却舱门紧闭,舱面也不见有人,甚至连船夫也踪迹不见,象是空船。
“三位道长找来了,很好很好。”闹海蛟狞笑着踏上跳板,登上码头:“怎么锦毛虎自
己不来,派几个子女打先锋?他好象认为有三位道长出面,就足以埋葬腾蛟庄的好汉。”
右面快船的舱门悄然拉开,鱼贯踱出三位打扮怪异的中年人一位象貌奇丑的黑衣怪妇,
一位戒疤闪亮的灰袍僧人,一个虬须戟立发如飞蓬的花子。
“我鬼母凌三姑也会驱神役鬼,也会飞剑取人首级。”黑衣妇一面说,一面走上跳板:
“三位大法师要玩什么,我鬼母第一个奉陪。”
“呵呵!南无阿弥陀佛!”和尚念起佛号来,口气一点也不虔诚:“百幻僧了凡今日应
劫,愿陪三位道友印证道术禅功。”
“哈哈哈……”虬须花子狂笑声震欲聋:“不要狂乞奔练了几天五鬼搬连,也学了几手
撒豆成兵下乘幻术,不自量力陪诸位玩玩。”
围观的人中有行家,立即传出惊意声。
“宇内三妖全来了!”人丛中传出叫声。
茅山三圣脸色一变,傲态消减了不少。
“这里不便施展,以免惊世骇俗。”大圣太玄语气仍然阴森:“诸位,一个时辰后,清
凉山顶翠微亭一决雌雄。诸位如果过期不至,贫道晚上再来就教。”
不管对方是否应允,三圣与徐家的人昂然退走。
对面街角,钻出人丛的船夫,轻松地钻入小巷口,闪在墙角回头窥伺。
他没留意上方,大白天,谁留意头顶上空的檐下有人胆敢藏身?
武陵双凶在人丛中奔窜,恶狠狠地寻找按他们的船夫,想得到必定自费劲。
这时,正是腾蛟庄请出宇内三妖的重要时刻,人丛纷纷向外退,等着看这群好汉们大打
出手。
檐下藏身的人身材娇小,贴在檐下缩小至极限,真象—只贴挂在瓦拢下的蝙蝠,目光透
过檐底部,居高临下,可将码头的景况看得一清二楚。
毫无疑问地,看到船夫惩戒武陵双凶的经过。
船夫只露出一目,留意人丛中的动静,听清有人叫出宇内三妖的名号,心中一动,正打
算重返人丛,看看宇内三妖的面目。
刚移出墙角,他突无身形急闪,速度骇人听闻,但见虚影乍灭乍现,重现时人已退后三
丈,不象是人在闪动,简直就是变化幻形。
灰影怒鹰似的扑落,一扑落空。
“咦!”灰影倏然转身惊呼。
“是你!”船夫怪叫:“鬼鬼崇崇,大白天,大庭广众之间,你居然敢飞檐匿壁,不怕
街坊把你当贼呀?简直乱来!”
是一个象貌黧黑丑陋的少年,但那双明亮的大眼一点也不丑。
“你……你会变化?”丑陋少年问非所答。
“是呀!我会七十二变。”船夫笑吟吟地说:“比方说,手诀,口念六字真言,喝声
变!就可以变成一只苍蝇,或是变一条鱼。你要不要看看?”
“啐!鬼话。”丑陋少年笑嗔,露出编贝似的皓齿,丑黑的脸颊居然出现笑涡:“你知
道我?”
“知道又怎么样?”
“那么,我是谁?”
“跟屁虫。”
“啐!你……”
“你为何要捡我绰号中的前三字?”
“为了要找你方便。”
“为何要找我?”
“公平地分个高下,不许取巧……”
“算了,小心我再摸你一把。”
“啐!”
“一开口你就露出原形,呵呵!你穿衣裙实在很美很迷人,扮丑小子……”
“我和你没完没了。”丑小子闪电似的扑上了,伸手便抓。
“慢来慢来……”船夫疾闪八尺:“等一等,我有话问你。”
船夫是雍不容扮的,丑少年是女扮男装的天地不收,两人终于白天碰上了头。
“问甚么?”天地不收凶霸霸地问。
“认识那两个小花子吗?也是女扮男装。”雍不容向码头堆放的货担堆一指。
两个肮脏的小花子,趴在货堆顶上看热闹。
“不认识。”天地不收摇头:“我该认识她们吗?”
“按理,应该。”
“这……按什么理?”
“你难道不认识楚酒狂?”
“楚酒狂?哦!听说过,宇内十大怪杰之一。我家的长辈,曾与这酒鬼有过一面之缘,
口头上的交情而已,从无往来。”
“那就怪了,这……楚酒狂是不是有一位姘……一位相好?”
“对,叫天都玄女。”_
“他们知道你的长辈到达南京吗?”
“我不清楚,也许他们猜出我们来了。但彼此从无往来,没有见面的必要。”天地不收
坦诚地说:“老实说,楚酒狂为人城府甚深,藉酒伴狂人见人厌,这种人最好敬鬼神而远
之,离开他远一点免生闲事。哦!你扯到那里去了?”
“那两个假小花子,正是天都玄女的门人,要当俏皮捣蛋。呵呵!当然,你比她们更俏
皮捣蛋。不过,你比她们慧点有灵气。”
“你很会捧人,也会挖苦人呢!”天地不收笑了,显然对赞美她的人大有好感:“不
过,我仍然不服气,一定要和你……哎呀!慢走……”
雍不容撒腿便跑,恰好人群四散,他往人丛中一钻,转瞬便形影俱消。
“我非找到你不可!”天地不收大发娇嗔,一面疾追一面叫。”
两个小花子沿街向北走,一面走嘀嘀咕咕交谈。
雍不容扔脱天地不收,看到小花子,心中一动,钉在两个小花子身后,逐渐靠近。
“我们应该对付得了不要狂乞。”那位叫小佩的小姑娘语气中有不满:“为何远要浪费
时间,先调查他的活动情形,再制造机会毙他?哼!给他一下子就够了。”
“佩姐,你可不要妄动哦!”另一位扮花子的少女说:“不要狂乞是成了精的老江湖,
出身白莲会西自在佛门下,冒冒失失地计算他,成功率不会超过三成。你知道,没有九成九
把握,是不能下手的。”
“我当然知道。”小佩显得不耐烦:“我告诉你,小英,世间辩任何事,想有九成九的
成功机率,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机会稍纵即逝,必要的风险非冒不可。对付成了精的老江
湖,计算愈精,成功的机会反而愈少,任何一步棋都可能出差错。
所以,我认为骤然一击,反而成功有望,有许多功臻化境的高手名宿,是死在意外上
的!
上次咱们全栽在五湖游魂和五毒三娘手中,就是不折不扣的意外,他们根本不花任何工
夫准备,直接给我们一次措手不及的打击,事前毫无微兆,所以我们栽得好惨,要不是吉人
天相,恰好碰上那个天地不容……”
“佩姐,你可别弄错了。”小英不以为然:“问题出在师父大意,没把这两个不成气候
的男女放在眼下,更没料到他们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忽略对他们的戒心,所以才着了他们的
道儿。”
“算了算了!”小佩不耐地说:“奇怪,怎么佑大的南京,那么多的城狐社鼠,居然没
有任何人知道天地不容的线索,岂不可怪哉?”
“师父说在秦淮河门六楼附近,应该可以找得到一些线索。”小英说:“可是,我们走
遍了所有的牛鬼蛇神巢穴,竟然毫无所获,可知不可能是本地的强龙。”
“但他说教坊那一带有些朋友……”
“恐怕靠不住,那只是他信口胡说,威吓五毒三娘那老虔婆的狠话。我们潜伏活动在那
一带的牛鬼蛇神差,又何曾得到任何风声呀?”
“不能再走远了。”小佩一拉小英的衣袖:“在这里可以临视他们船上的人出入上下,
再远就不易掌握啦!那狂乞是老江湖,一定会从邻船偷偷上下。”
“他会跟踪茅山三圣?”
“不知道。按理,他会去找五湖游魂那狗东西,五湖游魂牛五湖是他的侄儿,他们叔侄
俩应该知道彼此的行踪,至少五毒三娘会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故,会前来找狂乞通风报信,狂
乞便会带我们去找该死的五湖游魂了。”
“哼!这两个狗男女躲得真稳。”
“五湖游魂已被天地不容废了,躲不稳岂不送命?一个小混混就可以送他下地狱。”
雍不容听得索然无味,及时放弃跟踪,猜想必定是楚酒狂与夭都玄女不甘心,要找五湖
游魂与五毒三娘算帐,也因而迁怒不要狂乞牛奔。
不要狂乞是五湖游魂的伯父,所以要计算不要狂乞出口怨气,也想从不要狂乞身上,找
出五湖游魂藏匿的地方。
这些湖恩怨与他无关,没有深究的必要。
天一黑,猎食者各找门路。
夜,是猎食族的天下。
有许多江湖人,是夜间猎食的族类。
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定的门路,知道在何处可以找得到猎物。
两把剑出现在龙蟠里的一条小巷口,不远处一座民宅前,悬了雨盏门灯,往来的人面目
清晰可辨。
他俩是霸剑灵官孙云涛,和无情剑闻天祥,武林十剑排名第二第三的两把剑。
两人到了民宅前,驻步向四周察看片刻。
夜风萧萧,小巷子不见有人行走,四周毫无声息,凭他们的丰富经验,便知道附近有点
不对劲。
灯龙迎风轻荡,人影也随之摇摇。
“孙兄,你断定乾坤鼠今晚一定在家?”无情剑用怀疑的语气问。并且伸手指指紧闭的
宅门。
“我已经打听出他今晚要等候朋友前来聚会,所以必定在家。只是……”
“只是恐怕有人捷足先登进去了?”无情剑向巷底一指,打出“有人潜身左近”的手
式。
“不错,这位仁兄交游广阔,熟悉江湖典故武林秘辛,有人找他不足为奇。至于来找他
的人是敌是友,可就无法揣测了,如果他肯帮忙,必定可以供给咱们一些正确的消息。”
“但愿如此,我上前叩门……”
语音未落,两人突然两面一分。
“好敏捷的反应,不愧称武林十剑。”巷口的屋顶上,传出悦耳的女性嗓音。
三个人影随声飘落,香风四散中人欲醉。
“武林十剑算不了什么,名头那有紫霞神宫响亮呀!”霸剑灵宫语中带刺:“嘿嘿
嘿……紫霞宫主,请教,是冲孙某来的?”
“本来不是。”紫霞宫主的态度倒还良:“现在。有谈谈的必要。”
“本来不是?”
“乾坤鼠余福。”紫霞宫主指指宅门:“两位想必也是来找他套交情的。”
“不错。”霸剑灵宫直率表示来意:“他的人手与实力,虽然比龙江船行的周东主相去
甚远,但在城狐社鼠中,他却是消息最准确可靠的一个。”
“不必去找他了。”
“宫主之意……”
“屋子里只有七具死尸。”
“甚么?是你杀的……”
“孙云涛,你实在没知识。”紫霞宫主不客气地挖苦他:“像你这种名号响亮的人物,
实不应该一而再犯错的。”
“你……”
“你想挟持周东主,已犯了大错,再来找声名银藉的乾坤鼠,当然也错;居然指称本宫
主杀一个三流地棍,简直错得不可原谅。”
“好,孙某错怪了你,我道歉。”霸剑灵宫甚有风度:“乾坤鼠一个小人物,的确不值
得宫主杀他。那……是谁下的毒手?”
“不知道,本宫主来晚了一步。”
“这……”
“你可以进去检查,将发现七具尸体,都是被歹毒的暗器杀死的,用意无他,灭口而
已。”
“灭口?哈!有此可能,他知道得太多了。”
“七个人在内厅,茶水仍温,似在同一瞬间被击毙的,天下间有此能耐的人,恐怕只有
千手飞魔才能办得到。”
“宫主恐怕弄错了。”
“本宫主会弄错?”
“千手飞魔不用暗器杀人,那老魔对用暗器废人兴趣极浓。孙某知道宫主与千手飞魔誓
不两立,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与孙某无关,咱们没有会么好谈的。”
“本宫主知道你们与天道门誓不两立。”
“不错。”
“如果你们助本宫主一臂之力,本宫主也尽全力助诸位搜杀天道门的杀手,如何?”
“抱歉,孙某不愿多树强敌。”
“也许,千手飞魔是天道门的杀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