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世杰惴惴不安,在舅父这一阵暗器乱发之下,那人纵然可以对付,但他还可以把范魁救出去么?要是那人不顾一切反击,舅父又会不会两败俱伤呢?
正自惴惴不安,室中已是重见火光。
岳豪擦燃火石,定睛一瞧,不觉失声惊呼!”哎呀,不好,范魁这小子不见了!”
岳豪失声惊呼,齐世杰则是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了。连忙跑出岳家的花园,追踪那个已经把范魁救出去的人。
揖芬楼上,岳豪呆了片刻,失惊无神的问道:“师父,怎办?”他可有点害怕师父要他一起去追。
幸而杨牧说遁:“此人武功非同小可,和他硬来是不成的。但我己猜到几分,他是谁了,明天再找他吧。”
齐世杰早已出了花园,舅父说的这几句话他是听不见了,他要追踪那人,一出岳家,便即施展八步赶蝉的轻功,跑得飞快!
可惜齐世杰虽然步快如飞,却是不见那人踪迹,不知不觉,他已是回到海神庙了。
供泰佛像的正殿之前,有个天井,天井里种有一棵桂树。桂树下面有一个人正在弯着腰,用一把钢刀斩下一枝树枝。
齐世杰颇为诧异,现出身形问道:“方师哥,你干什么?”方亮更为惊诧,叫道:“齐师弟,你怎么刚离开又回来了?”
齐世杰大吃一惊,说道:“你说什么?我几时来过?”
方亮说道:“刚才来的不是你吗?那怎么范师弟他——”
齐世杰连忙问道:“范师弟怎样?”方亮说道:“那个人已经把他送回来了,我还以为是你呢!”
“齐师弟,齐师弟!”果然是范魁的声音在里面叫他了。
齐世杰又惊又喜,急忙跑进大殿,无暇多问,擦燃火石,先看范魁伤势。
只见范魁已经扶着供桌站了起来,左臂扎着纱布,还有血水沁出,不过他的双目炯炯有神精神倒似乎不坏。
范魁笑道:“岳豪给我的金创药倒的确似乎是上好的金创药,扶着拐杖,大概我也可以走路了,三师兄,请把这棍拐杖给我吧。”
齐世杰这才知道,原来方亮削下这株树枝是给范魁作拐杖用的。
“范师兄,你先坐下来吧。咱们商量一下,你到什么地方养伤最好,明天再走路不迟。”齐世杰道。
范魁似乎有点诧异,说道:“我是现在就要走啊,等不到明天了。”
齐世杰道:“你怎能现在就走?总会有你们的人在保定吧,我背你去!”
范魁“咦”了一声说道:“不是你叫我们马上离开保定的么,怎的现在又叫我们留下?”
齐世杰诧道:“范师兄,你一定是误会了——”
范魁说道:“误会什么?”
方亮说道:“齐师弟说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个人不是他。”
范魁忽道:“齐师弟,你把‘不必担心解洪,你们马上离开保定’这两句话再说一遍!”
齐世杰笑道:“我根本没有说过这两句话,不过我可以说一遍给你听。”
他说了之后,范魁笑道:“果然那个人不是你,如今我听出来了。他是学你的声音捏着噪子说话。”
齐世杰道:“那个人还说了些什么?”
范魁说道:“他从岳家把我抢救出来,一路上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将到海神庙时,方始在我的耳边低声说了刚才那两句。”
齐世杰道:“是个甚么样的人,你可知道?”
范魁说道:“我伏在他背上,他跑得飞快。我没有看见他的面儿。不过我觉得他是个很年轻的人。齐师弟,咱们几年不见,黑夜之中,我一直以为是你。”
齐世杰道:“哦,原来是个少年!”
方亮问道:“你已经知道是谁了吗?”
齐世杰道:“尚未知道。不过武功那么高强的少年不会很多,让我慢慢的琢磨吧。”范魁说道:“没工夫琢磨了,此人施恩不愿报,自必是侠义道无疑。暂时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要紧,齐师弟,你回家吧,咱们后会有期。”
齐世杰急道:“范师兄,你总不能扶着拐杖走出保定啊,让我背你——”
方亮说道:“齐师弟,这个你倒不用担心。我们在河边已经准备了一条小船,只要走很短的一段路。”原来这座海神庙是建筑在河边的,名叫酒河,是为了便利通网,用人工开凿的运河,从酒河可以进入白洋旋,经过天津,东流而入渤海,假如不是出海的话,从天津登陆,便可前往北京。比走要更快。”
齐世杰道:“既然这样,我送你们上了船再回家。”
范魁知道不让他送上般,他定不依,便道:“好吧,路程不远,咱们就多叙一会。不过,我可不要你背我,待我练练用拐杖走路。”到底是有武功底子的人,跑得居然比平常人还快。齐世杰见他的伤不如想像之重,这才放下了心。
方亮与他并肩同行,继续说道:“这条船是我托丐帮朋友准备的,舟子也是丐帮的人,本来我们打算救了解洪,一同走的,如今我们只能相信那位救范师弟的朋友,不等他了。”
齐世杰道:“不错,那位朋友有本领救得范师兄,料想他也有本领救解洪出狱。”
方亮道:“但愿如此。不过在保定大牢劫一个囚犯,那可是难得多的。”
齐世杰道:“你们先走,明天我替你们打探消息。”
方亮说道:“好,要是你得到什么消息,可以转告丐帮。”当下把丐帮在保定分舵的地址说给齐世杰听。
说到此处,已经来到河边,方亮撮唇一啸,果然有一只小船从芦苇丛中摇出来。
齐世杰送他们上船,看见那条小船出了河口,这才匆匆赶回家中。正是天色刚亮的时候。
齐世杰见四周静悄悄的,心想:“娘大概不会起得这么早,待我换了一套衣服,再去见她,免她吃惊。”
那知他一踏进卧房,只见母亲已是坐在他的房中了。正是:
风波平地起,母子最关心。
第十四回 回头始识风波恶 放眼应知天地宽
母亲查问
杨大姑面挟寒霜,沉声说道:“杰儿,昨晚你去了那里?”
齐世杰汹汹说道:“我,我昨晚去了岳豪家里。”
杨大姑道:“你去他家里做什么?”
齐世杰道:“这、这个,说、说来话长——”
杨大姑目光一瞥,发现儿子的衣裳染有血迹,喝道:“你和岳师兄动了手了?”齐世杰道:“没、没有。娘,你、你听我说!”杨大姑道:“先别说话,赶快洗脸,换过衣裳!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副什么样子,对着镜子瞧瞧吧。”
齐世杰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的,他昨晚在岳家荷塘旁边掏出一团烂泥涂在脸上,如今尚未抹去。上衣也染有范魁的血。他洗过脸,换了一套干净的外衣,说辞也想好了,于是坐下来道:“娘,你觉得方亮和范魁这两个人怎样?”
杨大姑道:“在保定的时候,这两个人倒是相当正派的。不过三年前他们莫名其妙的失了踪,离开保定之后,我可就不知道他们是好是坏了。好端端的你提起他们二人作甚?”
齐世杰道:“娘,要是他们有生命之忧,孩儿该不该救他们?”杨大姑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你到岳师兄家里是为了救他们?”
齐世杰道:“不错,他们回到保定,因事拜访岳豪,不料岳豪不念同门之谊,把他们二人打伤。方亮逃脱,范魁遭擒。”
杨大姑道:“且慢,你说的话我觉得有点可疑。”
齐世杰道:“有点可疑?”
杨大姑道:“在你舅舅的六个门人之中,武功最好的当然是大弟子闵成龙,但岳豪虽然是二弟子,武功却不及他的师弟方亮和范魁的,即使岳家的家丁多,那些家丁只是三脚猫功夫,怎能把他们二人一起打伤。”
齐世杰道:“他们是着了舅舅的暗算的,范魁着了舅舅的一枚透骨钉,险些打穿琵琶骨!”
杨大姑这一惊可就更大了,瞠目说道:“你、你说什么,舅舅是他们的师父,岂有师父暗算徒弟之理?”
齐世杰冷冷笑道:“我也觉得没有这个道理,但偏偏就有这样的事情做出来!”
杨大姑作不得声,静默片刻,问道:“你的舅舅呢?”
齐世杰道:“还在岳豪家里,”杨大姑道:“他不是说要离开保定么?”齐世杰道:“娘,舅舅的话你怎能还相信他,那天他是骗咱们的,他留在保定办案,恐怕咱们知道:“
杨大姑道:“我不管他办的是什么案,最紧要的是先要知道,你有没有给舅舅发现。”齐世杰道:“没有。”
杨大姑稍微安心点,再问:“那你衣裳上的血是怎么来的?”齐世杰道:“是范师兄身上血染着的。”
杨大姑说道:“如此说来,你已经把范魁救出来。你舅舅的武功不比你差,难道他丝毫没有知觉。”
齐世杰道:“不是我救他的。是另外一个人。”
杨大姑诧道:“是谁?”齐世杰道:“尚未知道。孩儿后来见着范魁的时候,那个人早已走了。”
杨大姑道:“那么范魁人在何处?”齐世杰道:“他和方师父在天亮之前早已一同走了。他们是乘船离开保定的。”
杨大姑听得他们已经离开保定,方始松了口气,说道:“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你老老实实对娘说,不许有一字隐瞒。”
齐世杰只好把解洪的案子告诉他,杨大姑越听越是吃惊,听罢,颓然靠着椅背,半晌说道:“杰儿,我已经老了,我是非常非常希望你能够留在我的身边,多伴我几年的。但现在我却是非要你离开我不可了。你趁着天色还未大亮,赶紧走吧,走吧!”
齐世杰道:“娘,我不是告诉了你么,范魁不是我救的,舅舅也没看见我。”杨大姑道:“他没看见你也会疑心你的!”
齐世杰道:“娘,你不是常说的吗,外公外婆早死,你是长姐如母将舅舅教养成人的。他得有今日的富贵,一大半也是靠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敢把我怎样?”杨大姑叹口气道:“普通的案子也还罢了,解洪这件案子可是非同小可。我相信他不会为难咱们母子,不过,他是替皇上办事的人,咱们也得替他着想,你到外面避过风头再回来吧,免得舅舅难为。”
齐世杰道:“好吧,娘既然这么多顾虑,孩儿就暂且离开你吧。”那知正在他向母亲拜别之际,已经听得有人推开他家的大门,脚步声急促的跑进来了。
杨大姑急忙把齐世杰换下来的肮脏衣服塞入床底,喝道:“是谁?”其实她早已猜想到来者是谁了。
果然便听得杨牧的声音说道:“姐姐,是我。罗师父有事要见你,我特地陪他来的。”
罗雨峰似乎嫌他说得不够完全,跟着按照武林礼节自行通名求见,朗声说道:“罗雨峰待来拜访大嫂和世兄。”杨大姑的丈夫生前和罗雨峰乃是称兄道弟的朋友。
他指名要见齐世杰,杨大姑只好和儿子一同出去会客了。
杨大姑先不理会罗雨峰,故意装作有点诧异的神气说道:“弟弟,你才走了两三天,边样快又从京师回来了?”杨牧面上一红,说道:“我临时有点小事,要在保定多耽搁几天。”
罗雨峰道:“兄嫂,恕我冒味前来,失礼之处,你莫见怪。实不相瞒,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至此处,留心看杨大姑的面色。
杨大姑不露声色,淡淡说道:“大家都是至亲好友,客气什么,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罗雨峰继续说道:“我的事情和令弟的事情互有关连,是两椿其实也是一椿。杨兄,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杨牧说道:“罗师父你是客人,你先说吧。”
罗雨峰道:“大嫂既然不把我当作外人,那我就不兜圈子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是来请世兄帮忙的!”
杨大姑道:“罗大哥说笑了。他小小年纪,能够帮你什么忙?”罗雨峰道:“只要世兄肯高抬贵手,那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杨大姑面色一沉,说道:“恕我不懂,你这话什么意思?”
罗雨峰道:“我是为了解洪这件案子来的,世兄,你该明白了吧?”齐世杰说道:“什么解洪,我不明白!”
罗雨峰忍住气说道:“解洪是涉嫌造反的一个朝廷重犯,被关在保定大牢,昨天晚上,给人劫走了。世兄,你是知道的,小徒刘昆是保定府的总捕头,失了重犯,罪名非小。他来求我,我只有来求世兄了。”
齐世杰又惊又喜,心里想道:“那人果然言而有信,想必他是救了范魁之后,立即就去劫狱的。”
齐世杰不懂掩饰,不觉喜形于色,哈哈一笑,说道:“你以为是我劫狱?”罗雨峰道:“不敢。不过世兄或许知道他躲溺在什么地方,请告诉我。”
齐世杰道:“凭什么你以为我知道?”罗雨峰皱着眉头,把眼望着杨牧。杨牧柔声说道:“世杰,事情不做亦已做了出来,如今只能想法弥补,抵赖是抵赖不了的。你应该相信舅舅,舅舅由不会害你!只要你说出在什么地址,可以找到解洪,其他事情都可商量。”明知咋晚范魁被人抢走之事,他也以为是齐世杰干的。所谓“其他事情”乃是向齐世杰暗示,只要捉到解洪,范魁的事他就可以不追究了。
齐世杰说道:“你们一定要我说,那我就老实告诉你们吧!”杨牧大喜道:“对,只要你实话实说,天大的事情都有舅舅担当!”
齐世杰哈哈答道:“你们找错人啦!老实话,解洪是肥是瘦,是短是长,我一概不知。我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个人,如何能知道他的下落?”
罗雨峰大惊道:“这个,这个……齐世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杨大姑道:“杰儿的确不是和你们开玩笑的,我知得清楚,此事与他无关?”
罗雨峰道:“大嫂,你怎么知道与他无关?”
杨大姑冷冷说道:“你不相信世杰的话,我的话你也不相信么?嘿、嘿,你如今是不是要盘问我!”
杨大姑号称“辣手观音”,一声冷笑,目光不自觉的充满杀气,吓得罗雨峰心胆俱寒。“大嫂,你莫生气,我不过是来问一声而已。”他忙不迭的说道。
杨大姑道:“我何以知道与他无关,本来准备对你说的,但我的脾气,可不能让人盘问才说!对不住,如今我不想说了,你要问的亦已问过了。要是没有别的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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