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工夫,已被吸得涓滴无存,再向空中一照,里面只剩了一支空管,银色东西,已是
不见。
毕玉麟虽然不知自己服下的乃是灵石仙乳,千载空青,但也料想得到这石中清泉,定非
寻常之物,自己何不运功试试,心中想着,就在地上盘膝坐好,按照“鸿钩真诀”的练功心
法,运起功来!
哪知才一运气,只觉全身一片清凉,真气流注,连生死玄关也畅通无阻,而且一呼一吸
之间,整个身子轻若羽毛,直欲飘飘飞起!
毕玉麟知是石中灵泉之功,心头不禁狂喜,同时立即收摄心神,依然按照真诀心法,逐
一做去。
这一会居然水到渠成,“鸿钩真诀”上先前还有许多疑难之处,此时也心领神会,豁然
贯通,真诀上说到的,自己已能悉数做到!
毕玉麟心中又是一阵惊喜,难道自己在这短短时间之内,已把“鸿钧真气”练成功了?
他哪知方才服下这一管灵石仙乳,千载空青,乃是修道人梦寐难求的旷世灵药,足可抵
得玄门正宗内功一甲子修为。
毕玉麟内功原有根基,这两个月来,吃了许多黄精,真气已极充沛,再经两个月苦练,
“鸿钩真气”虽未练成,也早已有了良好基础,此时功力骤增,自然水到成渠,一通百通。
毕玉麟虽知这一定是方才服下灵泉的功效,但“鸿钩真气”会有这么快就已练成,心中
还不敢相信,凝神静气,依照口诀,再练了一遍。
果然在这片刻之间,随心运用,意念一动,真气流注,自己虽然不知道“鸿钩真气”,
练到这一境界,已有几成火候?但“鸿钩真气”业已练成,已是事实!
毕王麟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所及,只觉二十丈外,地上砂砾,居然清晰得历历可数!自
己自从练习内功以来,就目能夜视,但那时只能看到二三丈以内,如今居然可以看清一二十
丈之外,心头这份狂喜,当真不可言宣!他站起身子,又扑的在地上跪拜,口中喃喃的道:
“师傅,弟子练成功了,弟子没有辜负你老人家的期望,从今天起,弟子要以天门派第
十四代传人的身份,行道江湖,誓必从双龙堡主手上,追回本门秘笈。”
说完拜了几拜,才站起身子。
但一瞬之间,他抬头瞧到高出云表的峭壁,心头又不禁嗒然若丧!
自己虽然仙缘旷世,练成“鸿钩真气”,但即使武功再高,要想从这天囚似的削壁上,
飞渡而出,恐怕也无法做到!
不,天无绝人路,自己不相信这几座削壁,真能困得住自己!
他虽然自己宽慰着自己,但心中可也明白,摆在眼前的,总究不是人力所能克服的困
难!
他渐渐低下头去,想起离家十二年的父亲,也想起倚门而望的老母!还有,在双龙堡石
室为了让自己脱险,才自震银针而死的师傅……
“我非出去不可!”
毕玉麟突然抬头,仰天大叫!
半空中覆盖着如幕如慢的藤蔓,正是自己从崖上堕下,赖以不死的恩物,山风吹拂,宛
如一张蛛网,临风飘动!
毕玉麟忽然灵机一动,暗想:这峭壁上,倒挂着不少粗逾人臂的藤蔓,全都根在上面,
藤蔓往下垂,这类蔓草,固然到处生根,如果上面没有山藤,决丕会蔓延下来。
虽然,每根山藤最长也不过十丈八丈,但只要削壁上一路都有,以自己目下的功力,就
不难攀援而上。
他想到这里,顿觉生出一线希望,暗想:此时已是黑夜,自己不如好好睡上一晚,等明
天天色大亮之后,再设法吧!
当下就把掘出的黄精,在泉水中冲洗干净,饱餐了一顿,然后倚着石壁,沉沉睡去。
这是一个隆冬的中午!
幕阜山北面的通城,地当湘鄂赣三省交界,原是一个山城小邑。
在凛烈朔风的呼啸之下,这条平日较为热闹的府前大街,也显得行人稀少!
银山楼,是通城最大的二家酒馆,棉帘低垂,刀勺之声,直达户外,酒肉香味,迎人扑
鼻!
这时酒楼门前,来了一位身穿蓝衫,腰悬长剑的少年,他抬头望了一眼,便信步走了进
去。
通城虽是一个小邑,但因地当湘鄂通道,又邻近赣省,行旅往来不绝,是以这家酒馆,
生意兴隆,楼下一共只有十来张桌子,早已坐满了人。
蓝衫少年略一顾盼,就举步向楼上走去,登楼一看,只见地方宽敞,打扫得十分干净,
此时也有六成座头。
蓝衫少年刚一跨上扶梯,早有店伙迎着过来,招呼道:
“客官请坐!”
边说边把他让到靠窗的一张空位子上落坐。
蓝衫少年要坐未坐之际,耳中忽然听到身侧有人轻“噫”了声。
回头望去,只见邻近自己的一张桌上,坐着一青一白两个妙龄少女!
那穿青衣的一个,背向自己,瞧不清面貌:穿白衣的年十六七岁。
弯弯长眉,眼如银杏,粉腮上漾着一对梨涡,正在偷偷的打量自己,被自己一瞧,脸上
倏地一红,慌忙别过脸去。
青衣少女却忽然转过头来,她只瞧了一眼,便发觉蓝衫少年的目光,也正在瞧着她们,
立即又回过头去。
蓝衫少年敢情被她们这么瞧着,顿时感到俊脸一热,自己这样打量人家姑娘,要是被人
瞧到,还当自己是儇薄少年,当下也赶忙正襟坐定,不敢多看。
差幸店伙捧着茶盘上来,替他倒了一杯茶,一面问道:
“客官要吃些什么?”
蓝衫少年要了一碗汤面,和一笼包子,店伙退下之后,蓝衫少年只觉邻桌两个少女,不
时的在偷瞧着自己,而且还不住的窃窃细语。
她们声音说得极低,听不清楚,但有时却依稀可以听到“他”“他”的,好像就在说着
自己。
他心中一阵纳罕,暗想自己从没见过她们,她们不是认错了人,便是认识的人中,有一
个和自己面貌,长得极像……心中想着。
只听那白衣少女低低的道。
“三姊,你过去问问他咯!”
她声音虽然还是极低,但这一句话,蓝衫少年却听得极为清晰。
“嗯!”那青衣少女口中轻应一声,随听邻桌响起一阵细碎脚步之声。
那两个少女,竟然同时站起身子,缓步走了过来!
青衣少女年约十八九岁,生得眉目如画,粉腮含春,俏生生的走近桌边,轻启樱唇,低
声说道:
“请问相公高姓大名?”
蓝衫少年蓦地一惊,忙不迭站起身子,玉颊飞红,嗫嚅的道:
“小……小可毕玉麟,不知两……位姑娘,有何见教?”
那青衣少女似羞还笑,抿抿嘴唇,声音说得很低,道:
“原来是毕相公,对……不起,愚姊妹看错了人……”
她粉脸胀得通红,白了白衣少女一眼,白衣少女睁着一双秀目,朝毕玉麟娇憨一笑。
两位姑娘家,敢情因为认错了人,不好意思,连账都来不及算,丢了一锭银子,很快往
楼梯下走去!
毕玉麟愕然良久,才缓缓坐下,暗笑这两位姑娘,果然看错了人,心中想着,端起茶
碗,正待喝去!
“兄台且慢!”突然,右侧有人低喝一声,人影一闪而至,伸手拦道:
“兄台这茶喝不得!”
毕玉麟闻声一惊,急忙举目瞧去,原来自己右侧邻桌,是一位绿衣少年,自己方才并没
留神,这时抬头之间,只觉此人生得剑眉星目,脸如傅粉,腰悬长剑,举止潇洒,尤其他喝
声出口,身形一闪而至,异常快速,显见武功不弱!急忙放下茶碗,起身拱手道:
“小弟毕玉麟,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绿衣少年两道目光,瞥过桌上茶碗,吁了口气,抱拳笑道。
“原来是毕兄,兄弟失教之至!”微微一顿,接着笑道:
“兄弟吕兆熊,毕兄身佩长剑,想来定系武林一脉,今日一晤,足慰主平。”’
毕玉麟忙道:
“吕兄言重,如不嫌弃,请坐下一谈如何?”
吕兆熊朗朗一笑,道:
“兄弟和毕兄一见如故,咱们合在一起,正好就教。”
说到这里,目光又瞧了毕玉麟茶碗一眼,道:
“毕兄可认识方才那两位姑娘?”
毕玉麟听得俊脸一热,摇头道:
“方才那两位姑娘,只是认错了人,小弟并不认识。”
吕兆熊剑眉微微一皱,道:
“这就奇了!”
毕玉麟想起方才他出声阻拦自己喝茶,不由抬头问道:
“吕兄有何见教?”
吕兆熊沉吟道:
“毕兄既和她们素无怨嫌,怎会无缘无故的向毕兄暗中下手?”
毕玉麟虽然没有江胡阅历,但如果有人暗中下手,自己不会丝毫不觉,何况方才两位姑
娘,只向自己说了一句话,转身就走,几曾暗中下手?闻言不由一怔,哦道:
“吕兄可认识她们?”
吕兆熊摇摇头道:
“方才兄弟阻止毕兄喝茶,那是毕兄茶碗中,已被她们做了手脚。”
毕玉麟惊道:
“有这等事?”
吕兆熊淡淡一笑道:
“毕兄为人正派,自然不知道江胡上的险恶狡计……”说话声中,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支
五寸来长的银筷往毕玉麟茶碗中浸入,一面笑道:
“毕兄如若不信,请瞧瞧这个,就知道了。”
边说边从茶碗中取出银筷,只见银筷浸到茶水的部分,竟然一片乌黑!
毕玉麟想不到方才那两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自己和她们素不相识,居然暗下毒手,一时
瞧得脸色大变,惊诧的道:
“这真是怪事,小弟和她们无怨无仇,怎的暗中下起毒来?”一面连忙朝吕兆熊拱手一
揖道:
“今日如无兄台及时阻止,小弟中了剧毒,还懵无所知,真叫小弟感激不尽!”
吕兆熊朗朗一笑,握着毕玉麟的臂膀,说道:
“兄弟和毕兄一见投缘,咱们武林中人,讲究肝胆相照,毕兄这般说法,倒见外了。”
毕玉麟唯唯应是,心中不由对他生了好感。
店伙瞧到两人坐在一桌,谈笑生风,就替两人摆上杯筷,然后把吕兆熊点的酒菜,和毕
玉麟叫的一碗面和一笼包子,一起送上。
吕兆熊挥手道:
“我和这位毕兄,难得见面,你替我吩咐厨下,只管把可口的酒菜多做几色送来,面点
先收去了。”
毕玉麟要待出声阻住,但又不好出口。
店伙连声应是,退了下去。
吕兆熊替毕玉麟面前斟满了酒,然后举杯笑道:
“毕兄,我们慢慢吃喝起来,这里酒菜,口味还算不错!”
说着一饮而尽。
毕玉麟涉世未深,只觉吕兆熊为人豪爽,和自己当真一见如故,盛情可感,也就举杯干
了,一面说道:
“吕兄盛情,小弟却之不恭。”
吕兆熊爽朗的道:
“当然,当然,古人曾有酒逢知己千杯少,兄弟能和毕兄相识,实是人生一大快事!”
他似乎是有心和毕玉麟结交,言词之间,曲意拉拢,处处表现出他性格豪爽,待人真
挚!
毕玉麟一时把他引为知己,大有相见恨晚之慨!
两人边吃边谈,愈说愈是投机,吕兆熊乘机询问毕玉麟身世,毕玉麟毫不隐瞒,约略说
出自己出外寻父之事。
吕兆熊故作惊喜道:
“原来毕兄就是屠龙剑客毕老前辈的哲嗣,兄弟时常听家师提起令尊,心中仰慕已
极!”
毕玉麟忙道:
“吕兄尊师,不知如何称呼,既然识得家父,想来定是前辈高人。”
吕兆熊道:
“兄弟听家师口气,好像和毕兄令尊极熟,只是家师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动,不愿人
知,兄弟不敢多说。”
毕玉麟妥若是略有江湖经验,或者稍为留心,必可发现吕兆熊言词之间,都是顺着自己
的口气而说,其中颇多闪铄之处,只是他涉世未深,哪会觉察得到?此时听说吕兆熊的师傅
竟是自己父亲昔年;日交,心中更是高兴,连忙说道:
“吕兄尊师,既是家父故友,兄弟理当拜谒,还望吕兄引见才好。
吕兆熊故作迟疑了一下,点头道:
“家师隐居黄钟坪,除了两三知友,极少和江湖上人交往,平日严禁兄弟,不准在人前
提起,兄弟就是回转黄钟坪去的,不想在这里和毕兄相遇,大家不是外人,兄弟耽点不是,
替毕兄引见,想来家师也不致以此见责。”
毕玉麟大喜过望,连连拱手道:
“吕兄如此厚爱,小弟感激不尽。”
吕兆熊朗笑道:
“人之相知,贵在心知,自家兄弟何用客气,家师隐居多年,能够见到故人之子,也许
老怀弥慰呢!”说着站起身子道:
“这里离黄钟坪,还有百来里路,毕兄如无要事,咱们这就动身。”
毕玉麟跟着起身道。
“小弟初走江湖,就是为了寻访家父下落,吕兄尊师,隐居之地,既然离这里不远,小
弟自然先去拜谒为是。”
吕兆熊脸上闪过一丝阴笑,就挥手叫过店伙,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吩咐道:
“结过酒账,多的不用找了!”
店伙见他出手阔绰,乐得眉花眼笑,连连称谢。
吕兆熊挽着毕玉麟手臂,一闪下楼,出了城门,吕兆熊要暗中试试毕玉麟脚程,一路上
逐渐加快。但发现毕玉麟依然和他并肩而行,丝毫没有落后,心中暗暗惊奇,不禁又加紧速
度,向前急走只见毕玉麟还是不徐不疾,和自己走得同样快速。
两人一路疾奔,当真急如流星,吕兆熊不住的提吸真气,把轻功尽情施为,一面留神毕
玉麟竟然还是脸含微笑,像行云流水的丝毫不见费力。
不由把吕兆熊瞧得大为震骇,暗想:瞧不出他年纪不大,这份轻功,分明高出自己甚
远,差幸他涉世未深,丝毫没有江湖经验,否则倒真是自己师徒的一个大敌!心中转动,口
中却微微一笑,道:
“毕兄这份轻功,当真使兄弟望尘莫及!”
毕玉麟道:
“吕兄好说,小弟只是从小在山上跑惯了,算不得什么。”
吕兆熊有意拢络,笑道:
“即此一点,已可觑见毕兄家学渊源,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