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
段珠儿感到一阵懊丧,可惜自己和毕大哥来晚了一步,双龙堡的贼人,准被娘他们打跑
了!不由重重的在屋瓦上跺了一脚道:“真扫兴!”一面招招手,道:“毕大哥,我们下
去!”
娇躯一扭,飘然飞落阶前,毕玉麟跟着跃落!
“啊,娘,姑姑,你们都在这儿,双龙堡的贼人呢?留一个给女儿打打,该是多好?”
段珠儿噘着小嘴,一阵风往厅上跑去,口中嚷道。
厅上八把酸枝交椅上,端坐着两女两男。这四人毕玉麟见过三个,那是坐在右边上首的
段三姑,和下首的老四段成德,老五段成业。至于左上首那个花白头发,脸色清秀的妇入,
想必就是珠儿的母亲段大娘了。
他们身边,还各自放着应用兵刃,瞧到自己两人,连理也没理,睬也不睬!
毕玉麟心中大是气愤,他们这副模样,分明是因自己之故!
段珠儿回到自己家里,当然跑得较快,她还一心要娘瞧瞧毕大哥呢,是以说话声中,飞
也似往段大娘怀中扑去。
不!她才一扑近,陡然发觉不对,平日里无论娘如何生气,只要瞧到自己,脸上就会挂
出笑容来,这会娘肢上,不但没有一丝笑容,而且两只眼珠,也只是直定定的瞧着自己,连
霎也不霎!小姑娘心头一惊,陡然刹住身形,急急叫道:“娘,你……你怎么啦?”
段大娘依然纹风不动,端坐如故,连眼睛也依然只是直定定的瞧着!
不!连姑姑、四叔、五叔,也莫不如此?段珠几一阵猛跳,急得哭出声来:“娘,娘,
你怎么了?你……你快说呀,娘……”
这情形,毕玉麟跟在她后面,他已瞧出不对!这就拉了一下段珠儿衣角,低声道:“段
姑娘,伯母他们,恐怕被人点了穴道!”
段珠儿被他一言提醒,立即伸手在娘身上拍了几下!
不,她一连拍了几处大穴,段大娘还是这付模样,一动不动!再伸手往胸口一模,心脉
虽然微弱了些,但依然还在跳动。她红着眼圈,简直束手无策,抬起一双盈盈欲涕的目光,
朝毕玉麟咽声道:“毕大哥,这可怎么办?”
毕王麟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他听人说过,武林中点穴法,各门各派不同,还有什么“透
骨截脉”、“闭穴阴功”等等独门点穴手法,这就皱眉道:“伯母他们莫非中了人家独门手
法?”
“嘿嘿嘿嘿!”
两人身后,突然响起一阵低沉阴笑!
笑声乍起,毕玉麟、段珠儿、同时惊然一惊,双双奇快无比的转过身去!
厅上烛光通明、熊熊闪动,除了四把没人坐的椅子,空荡荡的那有什么人影?段珠儿不
自禁地往毕玉麟身边挨近了半步,娇声叱道:“是什么人?”
那低沉声音阴笑道:“小姑娘你只管放心,他们不过闻了贫道少许‘摄魂草’,无性命
之忧,但如无贫道独门解药,终身变成自痴,只要你把‘辟邪犀’乘乘献上,贫道保证他们
不损一根毫发。”
这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两人全都一惊,这厮好快的身法,毕玉麟呛的一声,从腰间掣出屠龙剑,寒光吞吐,大
厅上倏然一亮,他身随剑转,往发音之处瞧去!
“好一口利剑!”
大厅正中,站着一个头椎道髻,身穿黄袍的道人,手上执着一支色泽乌黑有光的拂尘,
精光炯洞的双目,却盯着自己手上屠龙剑直瞧!
毕玉麟剑眉一扬,大声叫道:“段姑娘小心,他就是天毒子公羊锋!”
天毒子目光闪过一丝惊奇,洪声笑道:“你这娃儿眼光不错,居然还认得贫道。”
段珠儿那管你天毒子、地毒子?纵身一跃,娇躯就往公羊锋扑去,口中叱道:“好一个
下五门的妖道,敢暗施手脚,吃姑娘一掌!”
她人随身出,一式“乳燕投怀”,落到天毒子身前!
不!她娇小身躯,微微一矮,真的往天毒子怀中钻去!
也不!她身子堪堪飞到,左掌左足,已同时发出!
这一式,不但身法轻灵,奇快无比,而且招式也极为怪异!
按一般来说,既然左掌直劈,断不会同是踢出左脚,因为左边手脚同时攻敌,自己身子
先失去了平衡,易为敌人所乘,是以即使手脚并用,也必须左手配右脚,或者右手配左脚才
对。
天毒子公羊锋不仅以用毒出名,武功造诣,也在顶尖高手列,那会把一个黄毛丫头放在
眼里,身子微微往左一偏,段姑娘的一掌一腿,便已落空,一面喝道:“小姑娘,住手!”
他喝声出口,段姑娘那里肯听,哼了一声,踢出左腿,往上一提,倏然收转,身子微向
前扑,右手紧握着的粉拳,又往天毒子脸上捣去!这一下比先前还要快速,右拳一晃,上提
左脚,又平踢出去!
不!她右拳迎着天毒子面门一晃之际,掌手忽然放开,只听“呛”的一声,精虹乍闪,
一缕银练,快若掣电,往天毒子激射而出!
原来她方才左掌左脚,同时发招,无非要对方身向左移,(对面的人向左方移动,即是
自己右方)这连接而来的出拳、踢足、和掌上发剑,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尤其拳到面门,
突然从掌中射出一支两尺多长的锋利细剑,更使人防不胜防!
天毒子武功虽高,也想不到对方会有这么一着袍袖一展,身形横飘八尺!
“嗤!”宽大袍袖,已被段姑娘剑锋刺中,割下了一角!
段珠儿这一招,瞧得毕玉麟大为惊奇,她明明赤手空拳,怎么眨眼工夫,掌心多出一支
剑来。
啊!对了,她先前和自己动手之时,不是有一支长剑,怎么后来就没有瞧见,要是她对
自己也这么来上一招,不被她扎个窟窿才怪!
公羊锋脸色倏变,厉声喝道:“小姑娘,阴山散花仙子,是你何人?”
段珠儿一击得手,脸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右手掌心一蹦,“呛”的一声,那支细长银
剑,突然自动收缩,立时变成一棵胡桃般大小的铁球。她柳眉一挑,冷冷的道:“姑娘正是
阴山门下,怎么,你可是怕了?只要献上解药姑娘还可网开一面……哈哈!”天毒子公羊锋
仰天发出一声洪笑,双目精光进射,阴恻恻的说道:“小姑娘,一城三山,还唬不倒天毒子
公羊锋,嘿嘿,今晚就是殷如玉亲来,也非献出‘辟邪犀’不可,小姑娘,我劝你还
是……”
他话声未落,忽然有人接口道“辟邪犀已在我手里,你用什么东西交换?”
这声音是从厅后传出,听出冷冰冰的,还是一个女子口音!
天毒子想不到厅后还隐着有人,闻声一惊,急忙退开几步,举目瞧去,只听后面,响起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走近!接着,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头梳宫髻,身穿淡青衣裙,体
型窕窈的女子!
瞧她年龄,最多也不过二十六八,一张艳光照人的脸上,微现着一丝冷笑,雍容之中,
另有一股肃杀之气,令人不可逼视,款款行来,纤手上拿着一块透明玉佩,正是专解天下百
毒的“辟邪犀”!
天毒子公羊锋在西南横行了数十年,从未到过中原,虽曾听人说过:“一城三山”的厉
害,三山之中尤其以阴山散花仙子殷如玉最为难惹,但他还以为散花仙子殷如玉盛名远播,
年龄定然不小,是以当了殷仙子的面,依然认不得对方是谁?”
不过天毒子公羊锋总究成名多年,对方虽然款款徐行,丝毫不露,但行家眼里,自然瞧
得出这艳丽女子,武功极高!心头微微一楞,稽首道:“善哉善哉,女侠想来不是段宅中
人?”
段珠儿瞧到师傅,心头方自一喜,正待开口!
殷仙子使了一个眼色,阻止她出声,一面冰冷的回道:“不错!”
这两个字,冷峻得仿佛万丈冰谷中吹出来的寒风!
天毒子听得暗暗一惊,瞧她貌美如花,说话的声音,却冷得出奇!啊!不对,自己一身
功力,已达寒暑不侵,何以突然感到一丝寒意?这女子显得邪门,心念急转,立即功布周
身,阴嘿了两声,道:“女侠如何称呼?‘辟邪犀’要和贫道交换什么?还请明言。”
殷仙子玉脸上倏然闪过一抹杀机,冷笑道:“你方才不是说过,就是殷如玉亲来,也非
献出‘辟邪犀,不可,我不是亲自送来了吗?”天毒子浑身一震,骇然道:“这么说来,女
侠难道就是阴山散花仙子?”
“不错!”殷仙子这两个字,比方才还要慑人,一股寒气,直扑胸臆!她说到这里,突
然妙目一转,积威暴射,凌厉的道:“要从殷如玉手上,取走‘辟邪犀,不难,不过你已中
了我阴山‘玄冰阴气’,不出百日,便周身僵冻而死,你拿去也没用了,这是你妄使‘无形
砂,的报应,我只是替点苍流云剑客出口恶气,至于今晚你目中无人,还得替我留下一对照
子!”
天毒子经她一说,果然觉得身上已被一缕阴寒之气,侵袭心头。方自一惊,陡觉双目一
阵剧痛,大叫一声,双手掩面,身如电射,夺路往厅外飞去!转眼之间,从远处传来他阴毒
的厉曝:“姓殷的贱婢,总有一天,道爷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殷仙子冷笑道:“公羊锋,殷如玉随时在阴山候教。”
原来散花仙子一身武功,尽得当年被称作旁门第一人玄冰老人的真传,最厉害的功夫,
就是“玄冰阴气”。
这种阴气,运用之妙,能伤敌于无形,纵使对方功力,和自己相等,只要稍一大意,阴
寒之气,一样侵肤入骨,如果对方功力不如自己,那就得当场寒冰蚀骨,十二个时辰,全身
僵冻而死,实在是阴歹无比,毒辣绝伦的旁门阴功。
另一种就是“五殃针”,原是由黄蜂夺命针制而来,须装在筒中发射,霸道无比、殷如
玉嫌它携带不便,而且“五殃针”这名称也太以不雅,就改称“散花神针”,不用针筒,别
出心栽,使用内家真气逼射,无声无息,和“玄冰阴气”同样的伤敌无形,她这散花仙子的
外号,就是由此而来。
江湖上人,只要一提到阴山仙子,可比当年的玄冰老人,还要谈虎色变,闻名丧胆,是
以她年事虽轻,即和茅山毒指,邙山鬼叟并称!
今晚,她困心上人流云剑客沐苍澜中了天毒子公羊锋的“无形砂”仇人见面,早就了杀
机,两种绝世之学,同时发难,公羊锋不防她在说话之时,暗下毒手,自己吃了大亏。
从此和殷仙子结下不解之忧,以致日后流云剑客沐苍澜,散花仙子殷如玉几乎被他用残
酷手段,断送性命,此事后话。
却说毕玉麟根本没瞧到殷仙子出手,就是天毒子公羊锋捧着双目,电掠而出,心中方自
惊疑!段珠儿突然急急叫道:“师傅,快别让他走,他身上有解药!”
殷仙子微微一笑,撒开掌心,说道:“傻孩子,让他去吧,我们自己已有这个,还要他
什么解药?”
他和珠儿说话,完全收起那种冷峻神色,笑盈盈的亲切已极,好像和方才换了一个人似
的!
段珠儿喜得跳将起来,拉着殷仙子的手,问道:“师傅,你说‘辟邪犀’,就治得好娘
他们?”
殷仙子笑道:“辟邪犀如解不了公羊锋的毒,他何用急于想把它收为己有?”
说话之间,她已走近段大娘身前,把‘辟邪犀’替她纳入口中,一面吩咐段珠儿去取来
一碗人乳,然后从段大娘口中把‘辟邪犀’取出,随手浸入碗中,只见那碗洁白人乳,‘辟
邪犀’一浸,立时变成灰色。
殷仙子要段珠儿依次替她姑姑叔叔疗毒,一面说道:“珠儿,为师这次远来江南,原有
一件事要办,后来无意发现为师昔年友好,你沐叔叔一个人在客店中昏迷不醒,中人暗算,
才把他救回船去,此时他剧毒已法,还须有人照顾。万大侠也有要事在身,不必多事耽搁,
是以为师急于赶去,你明天动身,替为师去一趟九岭山。”
段珠儿听说师傅要自己去办事,心中大是高兴,她一面把‘辟邪犀’放到段三姑口中,
一面急着问道:“师傅,九岭山在那里呀,徒儿去干什么?”
殷仙子道:“九岭山七星岩在江西,你去找一位叫做天琴子的老前辈,以盘珠剑为凭,
问她取回十年前向为师借去的一件东西,那东西为师已经用不着了,你留在身边,可作防身
之用。”说着,人飘然向厅外走去,一边回头道:“毕少侠,万大侠说他身有要事,叫你毋
须等他。”
话声渐渐远会!
段珠儿心中一急,慌忙叫道:“师傅,师傅,你等一等!”
殷仙子活声一落,早已走得不知去向。段珠儿急得直是跺脚,埋怨的道:“师傅就是这
点不好,老是把话不说清楚,九岭山七星岸朝南朝北,向人家要什么东西,都没说明白,就
这样走了,要是找不到,她又会说现成话,什么小鬼头,你一点事儿都不会办,毕大哥,你
说气不气人?”
毕玉麟还没开口,段大娘已吁了口气,悠悠醒转,眨眨眼睛、瞧到自己女儿,和一个少
年人站在身边,不由奇道:“珠儿,双龙堡的人呢?啊!这位相公是谁?”
段珠儿喜道:“啊,娘,你醒过来了?他……他就是女儿最近结拜哥哥毕玉麟大哥!”
毕玉麟连忙行了一礼,叫道:“伯母,小侄毕玉麟拜见。”
段大娘站起身来,回礼连说:“不敢当。”
目光却不停地往毕玉麟身上打量。
段珠儿从段三姑口中取出‘辟邪犀’,浸入碗中,口中咭咭格格的说着师傅如何打跑天
毒子公羊锋,如何要自己上九岭山七星岩去,接着又埋怨师傅没把事情说说清楚!
段大娘含笑瞧着女儿说话,一面让毕玉麟坐下,问起他的身世。
毕玉麟照实说了,并把自己到严州来的情形,大概说了一遍。
段大娘笑道:“原来毕少侠还是二叔的师侄,我们算来都不是外人,只是二叔十二年前
离家之后,一直没有回来。”
说话之间,段三姑、段成德、段成业也先后醒转,三人一眼瞧到毕玉麟,方自一怔。
段大娘就把方才情形,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