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冷然地想要重新板起脸孔,可是臊红的双颊实在冷不起来。
忽地——小混和小刀同声叱道:“谁!”
他们二人同时拉开正厅那两扇冰花格子门扉,闪出厅外。
数十名黑衣人在铁扇书生俞子服的率领下,已将李记的後院团团围住。
小混看清来人,“哟!”的招呼道:“俞大当家的,好久不见,你的伤全好啦?”
俞子服满脸怨毒之色,咬牙切齿道:“姓曾的,本座若不杀你,怎消我心头之恨!”
此时,小妮子、哈赤和亨瑞业已自厅内挤出身来。
亨瑞一见到俞子服,简直是怒发冲冠地激动大吼道:“报仇,杀!”他颇有跃跃欲试之态。
有一瞬间,小混还以为自己看到小红毛那头红发整个倒竖起来,瑟瑟直颤,他好不容易咽下到口的笑声,顺手一记响头,“啪!”地打掉亨瑞的狂怒。
小混谑道:“杀你的头,他也想杀,你也想杀,你们还真有默契,只是到头来不知道谁杀谁!”
亨瑞总算及时记起,眼前的仇人,可都是身俱中国功夫的亡命之徒,他吐吐舌头,扯着小混衣袖道:“坏人,你杀!”
小混满意道:“这才对,做人要懂得看风头,情况不对时,宁可少说话,好让别人去死!”
小妮子噗哧笑道:“意思就是,小红毛,你就站在一旁看小混去死就对!”
小混轻嗤道:“看我死?葡萄成熟时——还早得很呐!”
他瞥见俞子服已被他故意轻视的态度,激得愤恨难当,身子不住地轻轻直抖。
小混算准俞子服气昏头之下,定然会狂扑而出,果然,俞子服双臂暴张,失去理智地凌空飞击向他。
小混闲闲倒退一步,将风头让给小刀,以施恩的口气道:“老哥,这种时候正是你表现的机会,我决定不打扰你的发挥。”
小刀啐笑道:“奶奶的,原来你想看我死,这算什麽兄弟!”
随着他的话,一抹隐带青芒的光华,猝然抛扬迎上俞子服。
俞子服心头微惊,手背急翻,一柄重新打造的精钢铁扇,迅速阻截这抹冷厉的光华。
“叮当!”密响,片片白亮扇面宛若蝴蝶乱飞。
俞子服比来时更快地倒翻而回,骇然地注视着手中只剩下二寸不到的秃扇。
小混瞟着坠落地上的缤纷钢片,捉狎道:“俞大当家的,怎麽还没到大年夜,你就提前放炮,连鞭炮屑都不晓得要收拾,乱丢垃圾是要罚六百块的呐!”
小刀接口调侃道:“叮叮当当的声音哪里是放炮,那是演歌仔戏时敲铜锣,吹古催(唢呐)的声音,你少没学问。”
俞子服怒然抖手将秃扇残海和力朝小混打出,暴喝道:“大卸八块,上!”
小混微微偏头,躲开秃扇,“嘟!”的轻响,那截残馀的钢扇射中他身後的梁柱,整个没入柱子中。
“等一下!”
小混扯起大喉咙神功大吼,登时,将八名手持链斧,已然腾空而起猛龙会黑衣人,吓得落回地面,乖乖地等这一下。
小混对眼前有些怔忡的猛龙会所属,呵呵轻笑道:“各位老兄,咱们既然是生死之交,在这种你们不让我生,我巴不得你们死的情况之下,我有话要说!”
俞子服森冷道:“小表,你还有什麽临终的遗言要说?”
小混黠谑地轻笑道:“是这样子的啦!俞老大,你大概也知道,我们目前是借住在别人家,咱们如果要开打,难免会破坏人家如此优美的居住环境。唉!这都是因为前几天,我和我老婆到一艘船上做客时,差点拆掉别人那艘船,才引起的联想和顾忌……”
“住口!”俞子服不耐烦道:“废话少说,你究竟意欲如何?”
小混盯着他闪烁的眼神,装腔作势道:“哦!你等不及想上路是不是,好,我说快点,我的意思就是,要演全武行,我自然不反对,只不过,咱们换个地方别糟蹋人家的家。”
俞子服目光微闪,淡然道:“你想为自己挑个好风水的地方送葬,本座自然不会反对,免得你怪本座太过不通人情……”
“你有完没完?”小混目光古怪地打断对方。
俞子服微微一窒,哼声道:“你打算到哪里去送死?”
小混故作惊讶道:“哟!这麽好心,地方让我挑?你不後悔?”
俞子服尖锐道:“後悔什麽?小表,你那来那麽多废话!”
小混故作委屈道:“好嘛!人家是一片好心,怕你的期待落空後,你会想不开自杀……”
俞子服脸色倏沉。
小混急急摇手道:“别生气,别生气,我挑就是,城西郊外那个芦苇坡好了。唉!这年头真是的,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解严啦!”
俞子服冷哼道:“好,本座就容你死在那里!”他恨恨一挥袖,转身就走,好像笃定小混一定会跟着走。
小混对着他的背影,挥别道:“好,你先走一步,我随後就到!”
目送猛龙会一干人等,消失於後院入口处的石屏之後,小刀怀疑道:“小混,你是故意约他们到芦苇坡决斗?”
小混轻笑道:“不约行吗?反正那个俞衰蛇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咱们诱出李记。”
小妮子不解问:“为什麽?你怎麽会知道?”
小混在她颊上摸了一把,谑笑道:“因为你老公是个天才,不用掐指,就能知过去、未来,所以我知道!”
小妮子脸色微红,轻啐道:“少来,大敌当前你还开什麽玩笑。”
她已经将在船上被小混出卖的那码了事,忘得一乾二净。
小刀正色道:“对,小混,这次猛龙会似乎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而来,你别再胡扯了。”
小混睨眼道:“我哪有胡扯,我才没胡扯,既然你知道这群衰蛇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而来,难道你还猜不出,其中必定有诈。”
小刀微怔,沉思道:“俞子服的确是目光不定,显然别有心思,可是这和你将他们引至芦苇坡有何关连?”
小混嘘叹道:“唉!天才总是寂寞的。”
他耐心地解释道:“俞衰蛇当然是别有心思,你不想想看,上回在京城外咱们几乎坑了衰蛇会全部的实力,让他们栽得很惨,很惨,连俞子服也受到重伤,平心而论,他若想解决咱们,光凭他那条衰蛇,恐怕是难了,难了!”
小混见众人同意地点头,才又继续道:“我们知道这点,那个俞蛇头,自然更清楚,而今天他还敢独自找上门来,这不是有诈!
据我推测,他一定请了帮手,或安排好陷阱等我们,只是他被我刺激的忘了这点,差点在这里就先动手,所以我一提到外面解决,他高兴死啦!”
小妮子反问道:“他若动手,我们不就可以先收拾他,这样不是很好,你为什麽又要和他约到城外去决斗?”
小混瞪眼道:“谁说在这里收拾他很好,如果在这里就收拾他,那我不就没机会知道他到底安排些什麽有趣的计划,想要陷害咱们,如此浪费别人的精心的设计是很没有刺激的事!”
小刀叹笑道:“为了找刺激,你宁愿自动送上门让别人计算?我看你该改名叫真敢混才对。”
小妮子忧心道:“小混,这种事不是开玩笑的,万一你混得太离谱,是会……很惨,很惨的耶!”
小混狂道:“惨什麽惨,他奶奶的,天底下还没有我曾能混,混不开的局面,我就不信他们能奈我何!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衰蛇会还以为咱们这狂人帮是混假的。”
小刀知他心意已决,无奈道:“好吧!大帮主,大狂人,大混混,你打算如何个混法?”
小混沉吟道:“他奶奶的,整件事,只有那个俞衰蛇太过轻易答应让我挑地方这点,显得颇有问题不过……如此一来,他请帮手的可能,就比设陷阱大,因为请帮手才会如此富於机动性,随便到哪里解决都对他们没有影响,嗯#夯错,就是这样!”
小混猛地击掌,决定道:“老哥,这次咱们两人去找刺激就可以,小妮子他们留下。”
小妮子急道:“我不要留下,你说他们请帮手的可能性比较大,那你自己不是也需要人手?”
小混攒眉道:“话是没错,问题是如果对方请帮手,一定是找高手,你们去了不但於事无补,反而可能会拖累我和老哥。
而且,万一我们打不过人家要逃命时,你们跑的也不够快,如果落入对方手中,就会变成人质,所以,我说留下,你们就留下!”
小刀拍拍小妮子肩头,抚慰道:“小妮子,小混说的没错,你也知道这回不是开玩笑的事,任何一点小疏忽都可能铸成大错,你留在这里,我和小混才能全力去应付敌人,对不!”
小妮子无言地垂下头,轻轻地点点头。
小混搂住她的肩,在小妮子香腮上亲了一下,高兴道:“这才是我的亲亲好老婆!”他回头道:“哈赤,你要好好照顾小妮子和小红毛。”
哈赤忠诚地点头道:“少爷,你放心,谁想欺负小妮子姑娘和小红毛,怒狮就把他撕二半。”
小混满意颔首,扭头道:“老哥,走吧!衰蛇会大概等得不耐烦,以为咱们溜了。”
看着走远的二人背影,小妮子忽然叫道:“小混,你们骑赤焰去好不好,这样逃命时能逃得更快!”
小混闻言被口水呛到,他乾咳二声,回头苦笑道:“我说妮子,你是这样送良人出征?仗还没打,就算准我一定会逃?”
小混不待困窘的小妮子有所回答,挥挥手道:“赤焰小子留下来,以备这里不时之需,老实说,我倒有点提心衰蛇会可能再回来,对这里不利,那时,要逃命的可是你们呐!”
小妮子望着小混他们离去,突然想到这是她第一次和小混分开,而她已经开始想念小混了。
至於小混,他正和小刀快步通过前院朝大门奔去,他急着找刺激去,甚至在瞥见回廊下数名被制住穴道的伙计时,都没能使他停下身为这些人解除禁制。
可见,他真的迫不及待呐!
芦苇坡,顾名思义这里长满芦苇。
在这片延横近里的坡地上,若在秋天芦苇白头时,那种银白翻风的常烘,定然是颇为壮观。
只是,时值严冬之际,坡上的芦苇多半都已枯黄,偶尔,留有三、两丛残挂着过气芦花杆儿的半青芦丛,却是癞痢头上仅存的毛发,稀稀疏疏的在冷风里,“沙!沙!”哑响。
倒是前夜里的积雪,稍稍地掩去坡上原本褐黄难看的沼泥地,使得这片坡地令人看起来比较顺眼些。
小混知道这个地方是因为在李记时,曾听伙计无意中提到芦苇坡这名字。
当俞子服要他挑选决战的地方时,他便顺口说了出来,而不是他那麽了解天津城附近的名胜。
如今,小混向坡地四周略略瞥望,发现这里倒挺适合做为寻仇、决斗的好地方。
小刀朝着已在远处布定人马的猛龙会点了点头,轻语道:“连阵仗都布好,只等着咱们入彀。”
小混再度朝空旷的坡野溜了溜眼,黠笑道:“看来,俞子服的帮手还没到。”
小刀泼他冷水道:“别太有把握,说不定他们早已经挖好一个大坑等在那儿,好让咱们一不小心就跌下去,然後束手就擒。”
小混呵笑道:“老哥,你越来越有幻想力啦!”
小刀无奈地叹息道:“唉#夯办法,谁叫我成天和一个不太正常的人混在一起,日子久了,我的思想自然也会变得很疯狂。”
小混得意地呵呵直笑,他对能够改造别人思想的事,感到无限光荣。
他们二人就如此慢条斯理地走向俞子服。
双方距离尚有三丈之遥,俞子服已经沉不住气道:“本座还以为你们已夹着尾巴溜了呢!”
小混一脚高一脚低来到他面前丈寻处方才站住,他闻言只是挑了挑右眉,施施然道:“急什麽,阎王殿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又不用赶三点半,你还怕去晚了被退票不成!”
俞子服原待发作,忽然,他目光一亮,压下脾气,阴阴笑道:“小子,你狂吧!我看你能狂到几时?”
小混和小刀惊觉回头,顺着俞子服的目光往後看去,只见後方有数条人影正飞快地朝坡上掠来。
来人除了为首者是猛龙会的黑衣打扮,其他人则是穿着各式鲜艳色彩的服饰。
小混眯眼细看,“唔!”的咂嘴道:“是一群娘们!我说俞老大,你难道找不到更好的帮手吗?”
小刀看清那群娘们的打扮之後,不禁诧异道:“是欢喜门的人!小混,小心点,据说,欢喜门下的娘们练有一种特殊的武功能够制人心神,诡异非常。其门主欢喜夫人则是名列四魔之一的高手,为人更是淫荡邪恶。”
俞子服冷笑道:“不愧是至尊少君,对武林人物的确了若指掌,你既然知道欢喜夫人的厉害,就该知道,今天这处芦苇坡,就是埋葬你们这两只小狈的地方。”
小刀神色一紧,凛然道:“哼!真亏你能请得动欢喜夫人,只是这里要埋谁,还难说得很。”
小混低问道:“老哥,这个欢喜夫人真的有他说的那麽厉害?”
小刀亦是耳语回道:“那个老淫婆除了武功了得,还擅长迷药和摄魂术,是不太好对付,小混,今天情况不太妙,有必要时……”
“脚底抹油!”小混苦笑地接口。
他在心里暗骂:“他奶奶的,什麽玩意嘛#夯想到这里的刺激,居然是外带香艳的限制级,真是自找苦吃,不!对男人是甜头,只可惜,我还是男孩,不过……老哥也许就不吃亏!”
想着想着,他自觉得有趣,於是忘神地吃吃发笑。
小刀奇怪问:“小混,你笑什麽?这常烘可不见得有趣。”
小混急忙乾咳二声,压下笑意,正经道:“对,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
不过须臾工夫,众花花女郎(衣服很花)已然甩下带路的黑衣人,箭也似的经天掠过数十丈的距离,飘身落在小混他们二人的右侧,光看她们的轻功造诣,就知道这群娘们不太好惹。
“噎!”
低喘的噎气声,是发自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