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混悻悻道:“就是哈赤每次说话说得太激动时,声音大得像打雷,而且口水四处乱喷嘛!小妮子特地封给哈赤雷阵雨的外号!”
“封的好!炳哈……”小刀立即想到哈赤平常时激动得口沫横飞的德行。
小混瞪他一眼,咕哝道:“好个屁!让你做那头蛮狮的主人,天天受雷阵雨灌溉才好……”
蓦地——小混等人原来方向,传来一阵剧烈的马蹄响声,好似有快骑急追而来,而且,听那蹄音,来骑似乎不止一匹。
小混他们犹自互相对望,惊疑地揣测着来骑到底是什麽人物。
忽然——“主人,等等哈赤呀!你怎麽可以不声不响地丢下哈赤,自己离开!”
小混拍着额头呻吟道:“完了,雷阵雨追来了!”
小刀和小妮子两人见他叫苦的样子,不禁乐得哈哈轻笑。
不一会,哈赤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草原彼端,他庞然的身躯骑在马上,彷佛一座移动的小山长了脚,轰隆隆地向小混他们滚压而来。
在哈赤的身後,还有二匹上了鞍却没有人的空骑紧跟着。
原来,哈赤粗中有细,他在追赶小混三人时,还没忘将小混及小刀原先的坐骑顺道牵着来。
小混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远方奔近的哈赤,口中自怨自艾地叨念道:“他奶奶的,我就说今天日子不好,出门犯冲嘛!这可不是应验了,奶奶的,早知如此,我干嘛不明天才溜呢!”
小刀啐笑道:“得了吧!你为何不说是你和哈赤有缘,想逃也逃不掉。”
小混横他一眼,不免又唉声叹气一番。奔到小混等人面前,哈赤勒住马头,俐落地翻身下马直扑小混跟前,噗咚!矮去半截跪在小混脚底,急急道:“主人,哈赤不好,哈赤贪睡,主人走时没来得及侍候,以後哈赤绝对不会再犯,否则就叫阿拉罚哈赤下地狱!”
跪着的哈赤正好和小混一般高,他哇啦哇啦的急吼,果然白星四溅,口水朝小混脸上猛喷。
喷得小混忙不迭举起衣袖当作雨伞遮在眼前阻挡“阵雨”同时,一边踉踉跄跄地朝後退去。
“有话好说!”小混怪叫道:“你别……别下雨嘛!”
哈赤傻怔地住口,“噢!”的一抹大嘴,仍旧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小混小心地探出半个头,睨眼谑道:“雨停啦?”
小妮子和小刀二人,早已经笑软了双腿,跌坐在草地上,呵呵喘着大气。
小混瞄了一眼半湿的衣袖,无奈放下手,没好气道:“哈赤,那达慕不是已经结束,而你们也快要拨营回蒙古去了嘛,你不回蒙古老家,跟来做啥?”
哈赤木讷道:“主人,阿拉赐给哈赤一条命,却又叫哈赤得了怪病收回去,如今哈赤这条命是主人向阿拉要回来的,以後主人在哪里,哈赤的家就在哪里,哈赤是不回蒙古了。”
小混看着眼前哈赤真情流露的黝黑脸庞, 不由得心中一暖, 他放缓声调道:“你起来吧!”
哈赤怔然轻应一声,站起身来。
小刀和小妮子半躺在草地上仰视着站直身子的哈赤,不由啧啧叫道:“哇◎!好高。”
他们二人好玩地坐在地上和哈赤比身高,两人都没超过哈赤粗壮的大腿。
於是,他们这才瞥向小混,却意外的发现,小混正出神地遥望天际白云,脸上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表情。
那表情有些迷茫,又像沉思,又似空白,混和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小妮子怔了怔,不由得出声唤道:“小混,你怎麽啦?……小混!”
小混蓦地回过头,奇怪道:“你们在干啥?难道不准备上路?”
小妮子轻快地跃起,佯嗔道:“我才要问你在想什麽呢!人家叫你半天,你都没听见。”
小混搔搔头,茫然地问道:“你在叫我?奇怪,我怎麽没听到,大概是我的耳朵自动放假。”
小妮子俏皮地皱起鼻子,嗤谑道:“打屁!”
“也——”
小混拉长声音,故作惊讶道:“连这个也学会了?不过,娘们说这种话,可不太像话吧!”
小妮子不悦地叫道:“什麽娘们,难听死啦!”
小混嘿嘿笑道:“不叫娘们,难不成你就能变为公的?”
小妮子重重地跺脚,恨恨啐道:“无聊男子!”
她反身迳自朝赤焰跑去。
小混呵呵一笑,抛了个得意的眼神给正懒懒起身的小刀。
小刀“啧!”地摇头淡笑,反问道:“收啦?”
他是暗指小混收留哈赤为仆的事。
小混大马金刀地插手往大个子哈赤面前一站,仰头道:“哈赤,你若是要跟着我,以後就不准再叫我主人,我觉得那两个字太霸道,我不喜欢。”
哈赤耙了耙有如狮鬃的乱发,傻呼呼地问道:“可是你就是主人嘛!不叫主人叫什麽呢?”
小刀插嘴道:“他这个不像主人样的主人,最喜欢人家叫他少爷,你就叫他少爷好了。”
哈赤皱着浓眉不解道:“可是这不就全部都一样了吗?”
小混怔道:“什麽一样?”
哈赤有板有眼地解释道:“我叫小刀少爷为少爷,叫主人也叫少爷,这不全都一个样儿了吗?怎麽分得清楚呢?”
小混猛叹道:“你真是聪明,你叫老哥为小刀少爷,叫我是少爷,怎麽会一样!”
哈赤倾着头想了一下,高兴道:“对,是不太一样,主人说的没错,我是很聪明。”
“少爷!”小混和小刀同声纠正他。
哈赤呵呵笑道:“对,是少爷!”
小混嘀咕道:“你真是他奶奶的聪明……个屁!”
他和小刀二人,迳自牵过坐骑,哈赤立刻咚咚咚地跑上前,侍候小混上马後,才重新跃上他刚刚骑来的那匹马。
小混拨转马头,一夹马腹,正待放马而行。
忽地——“少爷!”
小混猛地勒住 绳,探问道:“又怎麽啦?”
这位有怒狮之称的蒙古第一勇士,满脸慎重问:“那个小泵娘我又该叫他什麽?是不是学少爷叫她娘们?”
小刀“噗哧!”一笑,差点跌下马。
小混呵呵狎笑地邪瞅着数步外的小妮子,见那小妮子满脸窘红,他黠谑直笑道:“对对,就叫她娘们!”
“哦!”哈赤信以为真的回应一声。
小妮子惊怒道:“哈赤,你别听那个小混蛋胡说,你不可以叫我……他是骗你的。”
哈赤不解道:“少爷不会骗我吧!他骗我做什麽?”
小妮子急得不知如何解释,一个劲儿“他……他”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刀轻笑为她解危道:“哈赤,小混是不会骗你,他只是偶尔会诓你,和小妮子闹着玩而已。”
哈赤不解诓字的含意,只能茫然地看着三人。
小混哈哈一笑,不再捉弄他,随口道:“你就叫她小妮子姑娘好了,若是嫌麻烦,叫她小妮子也可以啦!”
话落,小混不再迟疑,吆喝一声,打马就走。
小妮子跃上赤焰,不用她催促,赤焰照例一马当先赶过小混,轻松地慢奔於前。
小混笑骂道:“他奶奶的!赤焰小子,你连敬老尊贤的道理都不懂,居然敢跑在老子我的前头!”
小混嘿嘿乾笑数声,突然扭头挣脱小刀紧揪衣领的手,他随即猛夹马腹,催马狂奔。
小刀哈哈一笑,“哟喝!”大叫,纵骑直追,他们二人就在暖暖的冬阳里,尽兴地赛起马来,累的哈赤在後面苦追急赶。
然而,不论小混和小刀二人双骑,究竟谁快谁慢,赤焰始终稳稳地领先十数个马身之遥。
有时,赤焰宛若示威般,故意扭头朝身後瞟上一瞟,终於激得小混他们三人性起,转而以它为追逐目标,策马吆喝着狂追而来。
草原上,蹄声“得得!”的骤响连连,小混等人谁也没注意,在密急的马蹄声中,另外有一匹不属於他们的闷声蹄音。
那蹄音虽然快捷不下小混众人,但是,特别轻悄,好像有人用棉布团裹住马蹄之後急行,或是急追……张家口,位居通往蒙古,恰克图的交通要道。
这里以产马闻名,爱马之人,没有不知道“口马”矫健善跑。
正如,凡是出入长城的人,没有不知道张家口是关外重镇,更为通往八达岭和居庸关的必经之地。
掌灯时分,小混他们四人带着一身风尘和满脸疲乏,摇摇晃晃地进入这个繁华的大镇。
街上林立的酒楼饭馆,不断传出诱人的菜味酒香,惹得小混等人腹内空虚,咕噜乱叫。
小妮子喜孜孜地朝街上最大一家酒楼看去,不料,小刀突然牵马一转,带着众人拐进一条简陋的暗巷,停在一家破破烂烂,毫不起眼的小客栈前。
小妮子忍不住讶然问道:“小刀哥哥,外面大街上还有比较好的客栈,咱们为什麽要住这种地方,是不是没有钱了?”
小刀语气深刻道:“小妮子,打从此刻起,咱们已经算是正式入了江湖是非圈,必须时时刻刻小心提防,才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你既然跟着咱们闯江湖,就该有点心里准备,往後,可是没什麽舒适的日子好过。”
小妮子呐呐道:“你是说以後,咱们都得住这种破客栈吗?”
小刀轻笑道:“那倒未必,今晚我选择在这里过夜的原因,一来,在咱们之间有一匹骏马、一个美人,很容易引人注目,当初我在进沙漠前,曾有些对头留在这里,我希望他们已经离开,可是不得不防着点。”
小混点点头,知道他所指的对头,就是血魂阁那些未入沙漠的剑级杀手。
小刀见她会意,便又继续道:“二来,我是想在你们初入江湖时,给你们建立些概念,告诉你们江湖不好混,首先就得先从适应环境开始,如果你无法适应骤然改变的环境,你就不够资格闯江湖,懂不?”
小妮子半是委屈,半是服气地点了个头,小刀暗自微笑地招呼众人下马。
直到此时,客栈里才踱出一个老态龙钟的驼背老头,他又哈腰又躬身地直点头道:“客官,里面请,你的坐骑,小店自会料理。”
小刀取出褡裢,从容地吩咐道:“掌柜的,你这里最好的上房,我们包下了,你差人到大街上的佳宾酒楼,替咱们点一桌酒席过来,就开在上房里,还有,喂马一定要用好料,少不了你的银子,特别注意别去惹那匹红马,马儿挺凶的,怕会咬人。”
驼背老头一迭声应是,他顺着小刀指朝赤焰看去,这一看,他惊叫道:“哟!这不就是沙漠神驹的样儿吗?”
小刀淡笑道:“算你识货,不过不准声张,否则,出了事由你负责。”
“是是!小店绝不声张。”他猛点头,急忙伸手让客,将小混等人请入客栈内。
这家客栈里的上房,其实只是两间独立的小房间,小妮子一人占去一个房间,小混他们三个男人只得挤在一起。
哈赤看了看房间,不禁苦着脸道:“少爷,哈赤就睡在外面罢了,那麽小的屋子,哈赤就算挤得进去,也绝对转不过身,我不要住。”
小混轻轻笑道:“说的也是。”他回头问道:“掌柜的,你这里可有其它大一点的房间?”
驼背老掌柜的,搓手道:“小店还有一间通铺,稍为大些,不知……”
“包下了。”小混往怀里扑出一锭银子,抛给掌柜的道:“你这家店我们整个儿包下,那十两银子算是订金,其他若有不够,结帐时再补。”
老掌柜惊喜道:“够了!被了!十两银子可以包下小店一个星期啦!”
小妮子瞪大眼,盯着小混猛瞧,她心想:“小混的钱不是输光了,他这银子是打哪儿来?”
小混挥挥手道:“好了,快去张罗其他事吧!”
老掌柜的转身正要离开,小混叫住道:“等等,掌柜的,待会儿酒菜送来,就麻烦你送到通铺里。”
老掌柜直了直驼背,笑眯眯道:“没问题,一定照办!”
他拖着老迈的脚步出去,一边犹自扬声叫道:“二愣子呀!你掉到茅坑去了是不是,怎的上个茅房就不知道出来?还有客人等着招呼呢!”
客栈後面传来模糊的回声:“噢!快好啦,我拉不出屎来嘛!”
小混朝其他人翻个白眼,谑道:“如果是这位二愣子兄要去叫酒菜,我衷心的希望,他出茅坑时,别忘记洗手,不然……嘿嘿!”
小妮子嘻笑道:“别说啦!脏死了!”
小混呵呵笑道:“脏?这也是适应环境的本事之一。”
小刀郑重声明道:“我绝对不会将这种吃屎的本事,列入适应的范围,这是只有小混才做到的适应。”
小混闻言夸张地从板凳砰地摔落地面,碰巧,一个三十来岁,头戴扁帽,肩披抹布,长得笨笨的小二,提个大茶壶匆匆走来,一不留神,就踢到跌坐在地上的小混。
这个二愣子,惊叹道:“耶!你这个人好奇怪,为什麽有板凳不坐,喜欢坐在地上?害我差点绊倒呐。”
众人指着小混,嘲谑地哈哈大笑。
小混讪讪道:“我就是故意坐在地上要绊倒你,怎麽,不行吗?”
二愣子想了想,点头道:“可以!可以!老板说,客人永远是对的。”
小混苦笑地坐回椅子。摇头叹道:“老兄,你还是标准的二愣子呐!”
二愣子动作熟练地为众人翻正茶杯,提起大茶壶,一一注满茶水後,愣头愣脑道:“老板在喂马,我这就去替你们叫酒菜,老板说你们要在通铺吃饭,过去时别忘记带着茶杯,否则没茶喝可不是我的错。”
二愣子理直气壮地丢下话,头也不回转身就走,来匆匆,去匆匆的消失在通往客栈灶房的布帘子後面。
小混等人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珠子,瞧着这位二愣子老兄大剌剌的离开,小混不禁摇着脑袋佩服地啧啧长叹,大伙儿相对无言失笑……夜,其实总是同样的天黑,只是,在不同的地方,夜,就变成千面女郎,悄然地对着大地,展现种种不同的神秘面貌。
小巷里,老旧的客栈,习惯地挑起几盏灯笼,灯笼符合客栈老旧的身分,一样是又旧又老。
从灯笼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