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忿怒的念头一起,上天就会起了反应。因为迎面那插入云霄的绝峰上,才只那么一点点乌云,竟然也爆发出一股闷雷,这能说是巧合吗?
塞北大侠马云龙的脚程也够快的,只见他一路疾赶,不多久已过不斜峪关,立刻间,人就如同到了地心一般,四面全是绝岭,再抬头看,也只能看到半山腰,而山路却慢慢的由一条丈宽渐渐成了三尺小径。
一连翻过两三个峰腰,又走过四五个悬崖下面的半山洞,山崖上有水滴正滴在山道上。
塞北大侠马云龙找了一处山泉,一连喝了几口泉水,拍拍肚皮,双肩一阵松动,面露微笑,抬头往前面看去,不由吃了一惊。
原来就在对面的绝崖处,有一个突出的悬崖,崖子上正有一个人站在那儿,朝着他直摆手,那样子就如同深山中遇上了老朋友一般,在打招呼。
而那人站的那个崖子上的大岩石,秃秃的连个草也没有长,真成了“独眼龙看戏,一目了然”。
塞北大侠马云龙心想:“好小子,你总算露出原形了。”
心念间,不由顶着尚未被峰边乌云遮住的阳光,伸手就在顶门上一阵搔,痒痒的,而且还有些热不拉叽的,这也许因为云边的日光,特别热的关系吧!
于是,他一长身疾快的扑向了那块大岩石。
那是一块突出在崖外的大石头,要攀上那个大石头,还真的不容易,因为不但是没有路,而且还有许多酸枣枝,就长在小山道与大石头之间,所以马云龙还真是每走一步,就得先挑挑捡捡的才能下第二脚。
不过,正要由山道折向大岩石的时候,马云龙可看的真切,因为攀向高山而去的那匹马上,只坐了一个人。
不错,是一个人,一个女人,而且那马每踏一步,那女人的柳腰就像断了一般扭了个好大的弧度,马云龙还真的替那个女人担心,这要是扭个一天下来,就算不把腰扭断,也会把腰扭伤。
终于马云龙登上了那个远看是个大石头,近看却像个石台的岩顶上,还真够平整的,也够大的,如果有那么一个知己的好友,弄上一壶好酒,一面对弈,边喝着酒,这情景与画中的李白又有何分别?
塞北大侠马云龙不由有些苦笑,而他的人,却正好也落在大石面上。
迎面的两个尖峰,相距得那么近,而两峰之间的深谷中,正有着一股锐劲十足的风,吹在这大石头上,而成了这块大石的顶头风,也因此,石上站的人衣袂飘飘的带着响声。
毒书生杨文光咧嘴笑。
塞北大侠马云龙也笑。
渐渐的,杨文光由笑而转变成冷笑。
相反的,马云龙却由淡笑,一变而成了哈哈大笑。
于是,杨文光戟指马云龙道:“大胡子!你不觉着奇怪?”
“有什么好奇的?又有什么可怪的?”马云龙笑脸依旧。
“你不问我找你的人在哪儿?”
“不就是你吗?”
杨文光鹰眼一厉,沉声道:“这么说来,压根你就知道是我在拉把你到这儿来了?”
马云龙又是一声沉笑,道:“只有驴蛋才会糊涂得不知东南西北屎香屁臭。”
“这么说来昨夜客店中搅和大爷好事的,必然也是你这童山濯濯的大胡子了?”
“马四爷哪会有闲情逸致去打散一对野鸳鸯,只不过在打走一对扰人清梦的‘猫叫春’罢了。”
一提起昨晚的事,毒书生杨文光不由大怒,戟指马云龙道:“这么说来,你还不如一头驴,你简直蠢得如同一头快要被宰割的猪。”
徒然间,塞北大侠马云龙的笑声,紧紧的随着迎面峡谷中吹出来的阵风,吹向极为遥望的方向而去。
缓缓的踏前一步,塞北大侠马云龙沉声喝道:“小子!你别再装糊涂,马四爷也不用再唱戏,咱们就在这荒凉的绝岭上,抛心置腹的说个明白,对了头就扬扬手,抽屁股蹬一脚,你东我西,各走各的……”
“要是不对头呢?”杨文光接了一句。
嘿嘿一声冷笑,马云龙道:“流点血,掉块肉,祭一祭这儿的山神老爷。”
“好!那就把你的名号唱出来吧!”
塞北大侠马云龙道:“名号唬不了人,倒是事情我想知道一点。”
毒书生杨文光心中暗暗在想,原来是有为而来。
心念间,不由嘴角冷冷一笑,道:“你想知道事情,也该看准了人再打听,八爷有哪一点要你看上了,却偏偏找上八爷?”
“听说你认识个姓白的女子,而且她手底下还真有那么两下子,是吧?”
“你听谁说的?”
“听你呀!”
杨文光一愣,旋即道:“原来你是个色狼,专门喜欢听人家办事呀!”
一顿之后,又道:“你是姓白的女子什么人?”
塞北大侠马云龙心想,面前这家伙可是个鬼,见鬼可得说鬼话呀!
于是,一咬牙,狠声道:“我与姓白的女子没干系,找她只是要替我的朋友出口鸟气。”
毒书生杨文光一听,仰天哈哈大笑,道:“同路人!同路人!”
只见他缓缓的收起他那把钢刀,迎着马云龙一抱拳,道:“在下杨文光,长安总督衙门的副将,阁下是……”
马云龙答非所问的道:“既是长安督府的人,怎么往这深山中走去?”
“实不瞒老兄说,我这是赶着到踩云岭,去办件事。”
“踩云岭?踩云岭?”马云龙自言自语的说。
“怎么样!你知道踩云岭?”杨文光问。
“我想起来了,前几年那儿住了一帮人,以后听说是拆伙了,怎么他们又聚在一起了?”
杨文光只是皮笑肉不笑。
马云龙当即道:“如果我马云龙猜的不错,阁下必然是秦岭八大盗之一了吧?”
“有些事情摆在心里比说出来要好得多。”
哈哈一笑,马云龙又道:“我这个人,是个直肠子,唠叨了半天,我只有一个要求,还望你能答应。”
杨文光不悦的道:“说吧!”
嘻嘻一笑,马云龙道:“劳动阁下,陪我去找那你心中可恨的女子。”
“你是说叫我领你去找姓白的女子?”
“是啊!”
一声苦笑,杨文光道:“你别拿我寻开心了,那女子如今就在宝鸡县衙门,要找你不会自己去找?”
“咱们这可是同路人,你不去怎么成?”
毒书生杨文光一听,觉着不是滋味,有些被面前这个大胡子愚弄的味道,不由一声冷笑,道:“好小子,你放了半天屁,却原来没有一个是臭的。”
徒然间,钢刀又拔在手申,口中骂道:“他娘的,咱们还是在手上见真章吧!”
也不等马云龙有何动作,兜头就是一刀。
看着——股冷芒迎面劈来,马云龙哈哈笑道:“自己人怎么说打就打?”人却一闪而躲向一边。
“别他娘的装疯卖傻了,你知道的太多,死的就越快,等你快闭眼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心里想的。”
塞北大侠马云龙道:“你小子能在我那外甥女手中走掉,可能有那么两把刷子,不过你今天遇上我马云龙,就别想再走了。”
“他娘的,原来你与那个铁脚小女人是一伙的。”
哈哈一笑,马云龙道:“你总算弄明白了。”
于是,马云龙的二尺半铁棒子,一闪而抓在手中,迎着欲扑来的杨文光打了一阵旋转,锃亮的大光头一摆,极其潇洒的拿了个马桩。
杨文光不听唬,也不听嚷嚷,二次挥刀扑上,一束刃芒快逾奔闪光虹,一闪而击向马云龙的大光头。
就听“当”的一声,好清脆的响声中,一溜散碎的火花,就在二人之间爆裂开来。
挺胸哈哈一笑,马云龙道:“碰上我马云龙,你小子不掏出你那压箱底的玩艺儿,可就难在马四爷的手下溜走。”
马云龙的这句话,还真的提醒了杨文光,就在他一旋身的时候,左手疾快的在怀里摸了一把。
杨文光的这个动作,马云龙似是并未察觉一般。
蓦地里,杨文光的钢刀斜劈而下。身子转成了侧面,却把只左手,掩藏在另一个方向,在他那长袍后摆的一撩之间,身子暴旋斜进,左手徒然间,一把灰不灰白不白的粉状物,快不可言的疾罩向马云龙的面门,出手之疾,下手之狠,纯然是要把马云龙脸上抹粉的样子。
就在这胜负即将立判,生死已是顷刻的关头,突见马云龙一错而站到上风头,同时间张口“呼”的一声,一股比他背后吹来的山风还强几倍的劲风,自他的口中吹了出来,立刻间,那股快要扑上他脸的白粉,席卷而折向杨文光的身上。
杨文光大吃一惊,急急一纵身,人往斜处躲去,却不料马云龙身形奇快,脚尖一钩,把个杨文光的后脚挑起三尺多高。
杨文光失去重心,身子用力侧歪,却没法子拿桩站稳,同时间,鼻孔里感到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心中大感不妙,就听“沙”的一声,杨文光的整个身子,除了一只脚尖施力的钩住大岩石的一处凹地之外,全都滑在巨岩的下面,他的那把钢刀,更极力的顶住下面的石上,看样子只要他一动,人就会跌入那云深不知处的万丈深壑中。
看了杨文光的这种情形,塞北大侠马云龙道:“我的小乖乖,这要是掉下去,不成了肉酱了!”
毒书生杨文光连大气都不敢冒,只是小声的道:“姓马的,你要怎么样?”
“我说过,赶来听听你说大实话!”
“快问吧!”
“不过我可得提醒你,如果你有一句叫你马四爷不入耳的话,马四爷只要脚尖一挑,你就算同这个花花世界永别了,你可得好生琢磨着。”
“快问吧!你还罗嗦个鸟?”杨文光开始在冒冷汗。
“好!我问你,什么时候你们秦岭八大盗又粘糊在一起了?”
“压根我们就没有拆伙。”
“你阁下刚才露的一手,马四爷猜,你准就是那个毒书生杨老八吧?”
“不错!”
“好!现在咱们来证实一件你说的事!”
“快问吧!我不能再撑下去了。”
仰天打个哈哈,塞北大侠马云龙道:“看样子你这位毒书生很怕死嘛!”
一面伸手入怀,掏出一根天蚕丝绳,极快的把杨文光的一只脚拴上,另一端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手中。
突然间,马云龙手一抖,只听一声“哎呀”,就见匐在崖边的杨文光猛然间,又滑下二尺。
虽说脚上拴着天蚕丝绳,杨文光还是吓了一大跳,就听他几乎是哭出来的声音道:“姓马的,你究竟想干什么?”
哈哈一笑,看着只有两只脚露在崖上面的杨文光,马云龙沉声说:“姓杨的,你可要打定主意了,马四爷问话,你可得立即回答,如有一句吞吞吐吐,四爷我只要手一松,看到没有,谷底下的那些厉鬼在向你招手呢!”
“姓马的,你能不能把我拉上去?我现在已经是头痛欲裂,恶心要吐,你让我上去,我吃了解药,你问什么,我就答你什么,而且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包你满意。”
“这么说来,你还真的中了你那独门的毒粉了!”
“是呀!”
“哈哈,这可真是报应,自己总算尝到恶果了。”
杨文光一颤抖,道:“拉我上去!”
马云龙道:“既然你这么急,我这就快些问。”
只见他双手紧紧那根天蚕丝绳,道:“你们在宝鸡为啥子事去的?”
“找那秦岭四煞去的。”
“为什么同我外甥女白小宛交上手?”
“姓马的,我是奉命行事呀!”
“奉谁的命?”
“我们老大袖里乾坤伍亿。”
“你同我那外甥女交手,她是否也上了你小子的毒当?”
“我不知道,不过她那夜并未当场躺下,谅来无恙。”
“伍亿那个老东西教你去宝鸡干什么?”
“这……这……”
马云龙的天蚕丝绳一松,杨文光连两只脚底板也到了岩石下面,不由大惊。
却听马云龙道:“我这绳子已所剩不多,如果再松那么一尺,包不准没法把你拉上来,要命不要命,那可是你杨八的事了。”
杨文光一想:“到了这个时候,不如先说吧!反正这儿又没人看到,更没有人听见,就算是有朝一日这姓马的传扬出去,自己给他来个死不认账,他能把我这督府的副将怎么样?”
一念及此,杨文光一声叹,道:“姓马的,算你狠,好,我说。”
只听他咳了一声,道:“我找秦岭四煞为的是要夺取一件宝物才去到宝鸡的。”
“什么宝物?”
“血玉龙!”
“没听说过,是谁家的?”
“退职还乡的韩知府韩侗。”
嘿嘿一阵冷笑,马云龙沉声说:“好嘛!我怎么说你们会同我那外甥女交上手,原来是去偷她婆家的宝物啊!”
手中绳子一抖,马云龙又问:“血玉龙呢?”
“不知道!”
冷然一笑,马云龙道:“你这是想死!”
杨文光急道:“姓马的,你就是把我丢下这深谷,我还是不知道,因为我真的不知道哇!”
听杨文光这位毒书生的话,好像是要哭出来的一般,每个字也似不是由嘴巴里说出来,而是由眼睛里带着泪水挤出来一般。
塞北大侠马云龙,这位生在塞北,而混在关洛与西北道上的好汉,冷冷一笑,双臂使力,缓缓把个倒掉在悬崖上的毒书生杨文光,提拉上来。
就是这么一阵子折腾,毒书生己变成了病书生。
只见他连翻身爬起来的力气全没有,活像个泥巴人,只是爬在崖边直喘大气,一面缓缓伸手入怀,抓出一个白玉瓶,颤抖着两手,把瓶中的药丸,倒了数粒,急不可待的放入口中。
看样子毒书生有十分之九说的是大实话。
塞北大侠马云龙单脚一撩,杨文光一个大转身,成了脸朝上,马云龙还真的替杨文光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