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个杂面馍的力量,全施到每个人的两腿上,因为没有一个人犹豫的拔腿就逃。
黑夜掩护他们摸向宝鸡县衙来。
当然黑夜又掩护他们逃回秦岭山的大脚峰去。
本来还有衙役要追捕,但却被县太爷给叫住,拿住头儿,跑的那些人,就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终于,在大棍木棒与大绳的围击下,官中被结结实实的绑上大堂。
有什么好问的?
办好一应手续签押大牢就行了!
当搏斗接近尾声的时候,县衙附近的暗影里,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正是窝在风摆柳闺房不走的杨文光杨大爷,他是在“当当”的警钟声中。立即窜出来,直奔县衙,却不料正碰上几根大绳子尽在官中身上缠,看样子官中瞎了一只眼,再送入大牢,这活罪就够他受的了。
暗暗的骂了一声:“狗养的,全是一群猪!”
望着推推拉拉的一群衙役,像是黑黄两种蚂蚁的战斗结束,黄蚂蚁拖着胜利品往窝里搬一样,把个骂不绝口的官中,推进了公堂。
冷然一笑,黑暗中的杨八爷道:“活该!不听八爷言,吃亏在眼前。”
不过,杨八爷多少还是带着一些惆怅的,回到了风摆柳的住处,他觉着,得找个适当时机再告诉风摆柳。
另一面,县衙后院的住处,大内高手卓重阳,也在县衙的警钟声中,来到了县衙的前面,他对于衙前广场上的打斗,连瞄一眼也没有,他更不会去到大牢帮衙役们守着三个要犯。
卓重阳一径飞扑到韩玉栋的房间,二人对坐着聊起天来了,而且是天南地北说个没完,但二人心中全都明白,因为韩玉栋担心妻子是不是已经到了大韩村,她会不会遇上衙前的打斗?
而卓重阳在知道白方侠远去咸阳之后,就怕白小宛孤掌难鸣,所以跑来帮她保护着韩玉栋,因为韩玉栋不只是白氏父女的希望,更是破案的关键人物。
打斗结束了,现场上成了死寂一片,县衙加强了戒备,自然是不在话下,连牢房里的秦岭四煞,全都上了三十二斤重的粗脚镣,就算有人再来劫狱,看了那种粗得吓人的脚镣,也会知难而退的。
劫狱是不会再有了,只是杨文光却一摇三晃的来到了宝鸡县的衙前,这时候也不过三更天多一点。
“烦劳通报一声,长安总督衙门副将杨文光求见你们的太爷!”
一听是总督府来的,立刻就见一个衙役,毕恭毕敬的对杨文光道:“将军稍待,小的这就禀报我们老爷!”
望着急步入内的衙役,杨文光环视一下宝鸡县衙大堂四周,发觉这衙门的屋宇宏伟,各通道戒备森严,看样子似乎如临大敌一般。
一阵脚步声,县太爷甩着水袖,一应官服齐全的迎站在堂目的门槛边。
杨文光立刻快步上前,双方互施一礼。
一身紫袍,高大威猛的杨文光,看着面前的清癯严肃的县太爷,微微一笑,道:“末将由长安来,正要赶着办一件案子,因为这是有关军机的事,还望大人协助。”
于是杨文光被请到客堂上。
瘦削的县太爷,眯眯眼一挤,就算是没有笑,也是一张笑脸,大鼻孔一动,问道:“涉及军机,下官不便过问,但不如要卑职协助做什么事情?”
淡淡一笑,杨文光道:“由此入川的秦岭山里,有四个顽匪,人称秦岭四恶煞的,不知大人可有耳闻?”
县太爷一听,心中嘀咕着:“这可巧,才凑齐四个,马上就有上级衙门来找这四人,这种巧合也有些离谱。”
心念间,哈哈一笑,道:“境内出了盗匪,下官自然知道,不过这秦岭四恶徒,盘踞在秦岭大山里面,是个三不管的地界,再说下官没有力量入山清剿,顶多只能严守地方,不让其入境骚扰百姓而已。”
“贵县说的也是,像这种小股盗匪,任何深山大泽中全有,本不足为奇,只是这四名盗匪,近来甚嚣尘上,已引起总督大人的注意,所以特派下官来此察访。”
县太爷一听,笑道:“这就太巧合了,秦岭四煞这四个歹徒,也刚刚才被本县收押在大牢,尚未过堂呢!”
杨文光双眉一扬,结在发髻上的细长蓝缎带,猛的向后一甩,说:“哟!这可是大功一件,末将必上复总督大人,好生对贵县褒扬一番。”
县太爷一笑,道:“那就多谢将军了。”
杨文光哈哈一笑,随即抱拳道:“既然捕到这四个歹徒,不知贵县准备怎么发落?”
县太爷早已有了警觉之心,闻言当即回道:“四个凶徒牵涉一桩大的命案,有关未来的发落,已不是下官权限所能了结的了。”
杨文光道:“如果末将把他四人押回长安总督衙门,不知贵县的意思如何?”
微摇着头,县太爷道:“在血案末了以前,这四个恶徒不会走出宝鸡衙门的大牢一步。”
“如果有总督大人的公文呢?”
“本县只隶属府台衙门,如有府台衙门公文到来,要杀要放,本县自当照办。”
嘿嘿一笑,杨文光道:“正该如此。”
微微一顿,又道:“闻言这四个歹徒十分凶残,末将想去看看他们四个,到底是个什么长像,不知大人应允否?”
淡然一笑,县太爷道:“既然将军要看,本县自当奉陪。”
于是,在值班衙役的前导下,二人走人宝鸡县衙的那座大牢。
杨文光先是举头看,一条条手指粗的老葛藤,编织而成的屋顶,一看就知道,在这种葛藤上面,一定铺设一层厚厚的黄泥巴,然后在这泥巴上再铺上瓦片,想要从屋顶上弄个洞下来,简直就是梦想。
一连越过三道铁门,才进入最里面的一处牢房中。
隔着牢栅,杨文光看到了四个大汉,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睡的好不自在,好像他们身上的伤,对他们并未有多大的妨害似的。
“叮咚”一声牢门合上的响声,把四个恶煞惊醒过来。
隔着木栅,石无水一冲而伸手向杨文光抓来,口中还大叫道:“你!你!”
一拳捣在石无水的嘴巴上,杨文光骂道:“真是猪!”
看着杨文光直打眼色,余通一冲而上,反映着杨文光骂声有棱有角的道:“你他奶奶的是什么东西?你他娘的是干啥的?他娘的要把老子们怎么样?”
杨文光对身旁的县太爷道:“贵县你看这些恶徒,死到临头还要在嘴皮上占便宜,这要是一旦逃出去,那还得了。”
冷冷一笑,县太爷道:“他们逃不了,想出去,那得看他们往后的表现了。”
杨文光心中一窒,当即道:“末将这就转回长安,上报总督大人,如有可能,末将会在他们案结以后,押解他们去长安。”
哈哈一笑,县太爷陪着杨文光又走出大牢。
杨文光走出了县衙,看起来是往长安的何道而去,然而他却在转眼之间,又来到风摆柳的房中。
“杨大爷你回来了,石二爷他们……”
“风摆柳,我看他们四个这辈子别想走出宝鸡那个大牢,你等着给石无水收尸吧!”
“爷!你总得设法子救救他们呀!”一把抓住杨文光的衣襟,风摆柳跪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你以为我不急?老实说我比你急上好几倍,你知道吗?”
“那就更应该设法救他们出来呀!”
杨文光就势一把拉起风摆柳,低声的却带着威胁性,贴近风摆柳的耳边,说:“风姑娘,你说说看,为什么你对石无水那么痴情?他只是一个强盗,对你来说他石无水又能给了你什么?要从良,也得要找个合适的人,你说是吧!”
风摆柳低头泣道:“风摆柳自小吃苦受罪,从未遇到一个对我真心的人,而石无水石二爷,却全给了我,人就贵在知心,石二爷就最了解我的心,所以我……”
“狗屁!你被他玩得滴溜转,还以为他是在同你玩真的,他自己都常说,玩刀的人早晚得刀下亡,如果他要是把你放在心上,他应该洗手不干同你捻和在一块才是,干什么他还照干强盗不误?”
就这么几句话,风摆柳已有了犹疑,但她还是悠悠的,流露出一股女人天生的怜悯心,道:“可是他石二爷本来就待我不错,如今他在牢中受苦,我总不能眼看着不管吧?”
杨文光心想:“人说婊子无情,这话却不尽然,有道是,深山有俊鸟,风尘出义女,看来真的一点不差。”
一念及此,更对这风摆柳生出占为己有的心。
于是,杨文光随手掏出两锭银子,往桌上一搁,道:“风姑娘,银子你先收着,我得走了,至于石老二的事,我看弄他们出来,怕不太容易,你心底善良,不过可不要太痴情,顶多尽尽人事吧!”
望着杨文光的背影,风摆柳有些迷惘,姓杨的他……
杨文光的这一手,也够风摆柳这位头脑简单腰肢软的风尘女子想上老半天的。
昨夜的一场搏斗,再加上客房中与卓大夫的一席畅谈,白小宛实在累的过了头,人一倒在床上,立即沉沉睡去。一旁的韩玉栋,坐守在床沿边,目不转晴的望着自己的娇美妻子,算来算去,结婚尚不满三月,想不到她嫁到韩家以后,却成了汹涌浪涛中的浮萍,这种日子,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
也许是,武人容易气,文人多眼泪,因此韩玉栋黯然的滴着泪,一种沥血的眼泪。
窗外的云,终于在天将亮的时候,洒下了雨滴,似乎老天爷在陪着韩玉栋伤心,也似是上天一怒,要洗刷掉宝鸡县衙前的广场上滴洒的人血。
于是,就在一阵哗啦啦的雨声中,杨文光一晃而到了大韩村。
像一头走失在高原上的花斑豹一般,淋着雨敲开了韩五爷的后院门。
“你找谁?”
“老五在家吗?”
“你是……”开门的长工一惊。
“告诉你们五爷,有位姓杨的要见他。”
“请进来,我去告诉五爷,他现在正……”
杨文光一听,随口问道:“你们五爷在干啥?”
就见那长工伸出右手,先是握着拳头,然后把拇指与小指伸得长长的,拇指尖往嘴巴上一放,道:“过烟瘾呢!”
杨文光冷冷一笑,道:“天都快要塌了,他还有心情抽那玩意儿!”
长工以为杨文光说的是外面下大雨呢,所以露齿一笑。
长工把杨文光领进厢房的客屋,立即折向后堂屋,没有多久,就听一阵脚步声,急匆匆的走来。
走入厢房客屋,韩五爷一眼看到杨文光,立刻道:“老弟台!你怎么冒着大白雨跑到我这儿来?”
一面转头对外面叫道:“来人呐!取两件我的夹袍来,端盆热水,另外马上叫厨上烫壶酒,弄两样热炒来。”
韩五爷一口气吩咐下去,全是为了杨文光,但当他一转身,面对沮丧的杨文光时候,不由满面怒容,道:“这是什么时候,你还敢大摇大摆的闯进大韩村?”
“五哥!如果我不来,有一天你会大骂我杨八不够交情,可是等五哥你骂我的时候,——切全都晚了。”
韩五爷一惊,立即返身向外面看了一眼,这才走近杨文光的椅子前面,恶狠狠的,一句话也没有说,好一阵子,突然换了个笑脸,道:“老八!有什么话,先别急着说,等你把这身湿衣裳换下来,喝杯酒暖暖身了,咱弟兄们再细谈。”
于是,原本要紧张的空气,却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
一张四方桌,对坐着两个各怀心事,各具阴狠的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看样子二人全在心中揣摩着即将来临的危机,该如何的去应付吧!
杨文光换上一件丝绸夹袍,是天蓝色的,穿在他的身上还怪合身的,比起他那件紫色夹袍来,更能把他原本是总督衙门的副将,那种架式烘托出来。
酒菜很快的送上,韩五爷立刻摒退下人,把个客房门关得严密密的。
“喝吧!等你身暖过来,再仔细的说给我听!”
“我等不及!”
猛喝干杯中酒,杨文光边夹着菜,说:“五哥,秦岭四煞,全被人捉进宝鸡县衙了。”
韩五爷一听,大蒜鼻子一皱,两个大虎牙暴伸,“格砰砰”的双手骨节连响,低声骂道:“这四个不知死活的王八操的,五千两银子把他们烧昏头了,才几天功夫,就让人家拴住小辫子。”
一顿之后,韩五爷又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算是折腾一夜的杨文光,几杯酒下肚以后,这才慢慢的道:“五哥!小弟可是一夜未合眼,指望着把这件事送进五哥的耳朵里,也好听你的指示了。”
韩五爷道:“你说吧!”
于是杨文光就把秦岭四煞被白氏父女追捕的情节,全说给韩五爷听了一遍。而且还把宝鸡县衙大牢的情形,也说了一遍。
韩五爷半晌未开口。
他在沉思,因为从他那一双长长的细眉,不时的在交互打结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杨文光在这个空档里,又一连三杯酒下肚。
突然间,韩五爷一拍桌子,道:“撒网捕鱼!”
杨文光一怔,旋即笑道:“五哥可有妙计!”
冷冷一笑,韩五爷道:“我问你,宝鸡县衙的大牢里,那四个畜牲的口风如何?挺得住大刑逼供吗?”
杨文光低头沉思一阵,道:“这很难说,不过照平日他们四个那股子狠劲,应该不会口吐真言,但谁也包不准他们其中哪一个,会临时来个孬种,这年头,有许多恶人,嘴皮子说的够狠,一旦到了大难临头,比个夹尾巴狗都不如。”
韩五爷一听,当即下了个决定,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赶着先把这件事办妥,完事以后,立刻在黑夜溜进大韩村,我等着你!”
杨文光一愣,道:“五哥的意思是……”
“这还要我明说?你去琢磨着办吧!”
一面站起身来,走到房门边,高声道:“取把油纸伞来!”
其实这时候,外面的雨似乎快要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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