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他们路道不正。”马敬侠道:“嗯,这几个人武功好得出奇,不像是寻常军官。幸亏遇上了福大人,否则说不定还得出点岔子。”王维扬道:“这福大人内功深湛,一位贵胄公子能有这般功力,真不容易。”马敬侠道:“怎么?福大人武功好?你怎知道?”王维扬道:“从他眼神看来,他武功一定甚为了得。不过皇室宗族的爷们武功好的很多,也不算希奇。”正说话间,一个军官出来道:“传镇远镖局王维扬。”王维扬站起身来,跟着他进去。
穿过了两个院子,来到后厅,只见福康安坐在中间,改穿全身公服,罩着一件黄马褂,帽垂花翎,更具威势,面前放了一张公案,两旁许多御林军人员侍候着,变戏法的矮子、张老爷等跪在左边。
王维扬一进去,两旁公差军官一齐大喝:“跪下!”到此地步,王维扬不得不跪。福康安喝道:“你便是王维扬么?”王维扬道:“小人王维扬。”福康安道:“听说你有个外号叫威震河朔。”
王维扬道:“那是江湖上朋友们胡乱说的。”福康安冷冷的道:“皇上和我都在北京,那么你的威把皇上和我都震倒了?”王维扬陡然一惊,连连叩头说:“小人不敢,小人马上把这外号废了。”福康安喝道:“好大的胆子,拿下。”两旁官兵拥上来,把他带了下去。王维扬空有一身武艺,不敢反抗。
接着马敬侠、汪浩天等侍卫,镖头一个个传进来,一个个的拿下,最后连趟子手等也都拿下了,分别上了手铐监禁起来。一名军官双手捧着皮盒,走到福康安案前,一膝半跪,举盒过顶,笑道:“回福统领,玉瓶带到。”福康安哈哈大笑,走下座来。
跪在地下的张老爷、矮子等一干人众,也都站了起来,大笑不已。福康安向矮子道:“七哥,你真不枉了‘武诸葛’三字!”
原来扮戏法的是徐天宏,跟在其后是周绮和安健刚,扮张老爷的是马善均,扮福康安的是陈家洛,扮闹事军官的是常赫志和孟健雄等一干人,扮张老爷家人与店小二的都是马善均的手下。徐天宏定下了计策后,想到镖师中的韩文冲识得红花会人众,于是由赵半山扮作乡农,骑了骆冰的白马,将他引到松林中,常伯志出来一帮手,两人登时将他拿住。
徐天宏变戏法全是串通好了的假把戏,那毡帽共有一模一样的两顶,一顶将茶杯等物一罩,拿了起来,交给周绮,待得众人目光都注视桌上,徐天宏早已取过另一顶毡帽来东翻西弄,其中自然空空如也,张老爷和家人身上所藏鼻烟壶和般指都各有一对,徐天宏拿去一只,他们自己袋里又拿出一只来,别人哪里知道?至于皮盒之中自然没有文书变进去,只是这么一闹,陈家洛进来时,众镖头和侍卫已给搅得头昏眼花,已无余裕再起疑心。徐天宏预定计策,只教陈家洛扮个大官,哪知阴差阳错,他相貌竟和福康安十分相似,几个侍卫自行上来请安行礼,这计策更加天衣无缝。
陈家洛撕去封皮,打开皮盒,一阵宝光耀眼,只见盒中一对一尺二寸高的羊脂白玉瓶,晶莹柔和,光洁无比,瓶上绘着一个美人。这美人长辫小帽,作回人少女装束,美艳无匹,光彩逼人,秋波流慧,樱口欲动,便如要从画中走下来一般。
众人围观玉瓶,无不啧啧赞赏。卫春华道:“西域回疆,竟有如此高明的画师。”骆冰道:“我见到霍青桐妹妹,只道她这人材已是天下无双,哪知瓶上画的这人更美。”周绮道:“那是画出来的,你道真的有这般美女?”骆冰道:“画师如不见真人,我瞧他也想不出这般好看的容貌。”徐天宏道:“我们请那位回人使者前来一问便知。”
回人使者见到陈家洛,只道是贵胄重臣,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陈家洛道:“贵使远来辛苦。请问尊姓大名。”使者道:“下使凯别兴。不知官人是何称呼?”陈家洛微笑未答。徐天宏插嘴道:“这位是浙江水陆提督李军门。”陈家洛和群雄一楞,不知他是何用意。
陈家洛道:“木卓伦木老英雄可好?”凯别兴道:“多谢军门相询,我们族长好。”陈家洛道:“请问贵使,瓶上所绘美人是何等样人。不知是古人今人?还是出于画师的意象?”凯别兴道:“那是敝族最出名的画师斯英所绘。这对玉瓶本属木老英雄的三小姐喀丝丽所有,画中美人就是她的肖像。”周绮不禁插嘴:“那么她是霍青桐姑娘的妹妹?”凯别兴一惊,问道:“这姑娘识得翠羽黄衫?”周绮道:“有过一面之缘。”
陈家洛想问霍青桐的近况,脸上微微一红,正要开口,忽然马善均从外面匆匆进来,低声道:“李可秀领了三千官兵过这边来,恐怕是来对付咱们的。”陈家洛点点头,对凯别兴道:“贵使请下去休息,咱们再谈。”凯别兴打了一躬,道:“请问军门,这对玉瓶如何处置?”陈家洛道:“另有安排。”孟健雄把凯别兴领了下去。
注:一、《清史稿·陈世倌传》:“世倌治宋五子之学,廉俭纯笃,入对及民间水旱疾苦,必反复具陈,或继以泣,上辄霁颜听之,曰:‘陈世倌又来为百姓哭矣。’”
二、清高东(乾隆帝)南巡,至海宁共四次,均驻于陈氏安澜园,每次均作诗。第二次有诗云:“盐官谁最名?陈氏世传清。讵以簪缨赫,惟敦孝友情。春朝寻胜重,圣藻赐褒明。来日尖山诣,祈庥尽我诚。”第三次有诗云:“安澜易旧名,重驻跸之清。御苑近传迹(圆明园曾仿此为之,即以安澜名之,并有记),海疆遥系情。来念自亲切,指示惭分明。行水缅神禹,惟云尽我诚。”第四次有诗云:“塔山已近边,踏勘慰心悬。竹篓喜增涨,蚁坯惕漏泉。隅园且停憩,比户有歌弦。自是文章邑,然当戒藻妍。”又云:“去来三日驻,新旧五言留。六度南巡止,他年梦寐游。”
三、北京故宫存有安澜园图,据海宁州志所载安澜园记:楼观台榭三十余所,高宗南巡复增设池台,从大门进去有亭,碑上满刻高宗之题诗,入内为长甬道,两旁夹植大榆树,经长廊三折,至沧波浴景之轩,临池有桥。轩后有楼房九座。桥西植紫藤,其内为环碧堂,堂后有大楼,“幽房邃室,长廊复道,入其内者恒迷所向”。楼前有湖,湖上有和风皎月亭,其南有赤栏曲桥、澂澜馆、棪藻楼、古藤水榭、天香坞(有桂树数千株)、群芳阁、瀁月轩、十二楼(分南楼、东楼、北楼等)。经环桥而至竹深荷净轩,转东至筠香馆。其后是山丘,左右皆高岭,过山而至赐闲堂,即乾隆所居寝宫,共楼房三座,每座皆三层,其东为梅林,有凌空飞楼相通。寝宫之后有大湖,沿堤有埼石矶等。园林之胜,似不输于曹雪芹笔下之大观园。咸丰十一年,太平天国蔡允隆军攻入海宁,安澜园全部被毁。作者幼时在海宁,当地尚有“安澜小学”。
第九回 虎穴轻身开铁铐 狮峰重气掷金针
陈家洛道:“各位哥哥,咱们只好先退出杭州。眼下四哥尚未救出,跟清兵接硬仗没有好处。”骆冰恨恨不已,叫道:“李可秀关住大哥,咱们先杀了他小老婆。总舵主,你许不许?”陈家洛不解,问道:“小老婆?”骆冰道:“是啊,咱们在提督府拿住那个妖娆女人,就是李可秀的小老婆。她本来又哭又闹,已给我几个耳括子打得服服贴贴了。”群雄知她想念丈夫,心头烦躁,拿这女人出气,都不禁微笑。
徐天宏道:“总舵主,你写封信给李可秀,好不好?”陈家洛会意,道:“好极!”提起笔来,写了封信道:“李军门勋鉴:今晨游湖,邂逅令宠,知为军门所爱,故特邀驾。谨此奉闻。
红花会会主陈家洛拜上”
陈家洛道:“九哥,请你送去给李可秀。八哥,请你跟随九哥之后接应。”杨卫两人接令去了。
陈家洛道:“李可秀如宠爱他这小妾,或许不致轻举妄动。
但是若有皇命,他即使心有所忌,也不得不遵旨而行。七哥你瞧怎么办?”徐天宏道:“咱们本来想劫了玉瓶,跟皇帝讲讲买卖,哪知这对玉瓶如此珍贵美丽,料想皇帝见了一定爱不释手,那么他答应回部的和议也大有可能。咱们取了玉瓶,岂不是误了木老英雄的大事?倘若因此而兵连祸结,生灵涂炭,也是不妥。”陈家洛皱眉道:“话是不错,可是咱们辛辛苦苦得来的玉瓶,就此送还他不成?”徐天宏道:“我盘算得一条计策,总舵主你瞧成不成?”当下把计谋说了出来。周绮当即叫道:“太不光明正大,我不喜欢。”周仲英道:“听总舵主吩咐,女孩子家莫多嘴。”周绮不响了,低声唠叨:“这不缺德么?”
陈家洛沉思了片刻,道:“既要不误回部和议,又要相救四哥,七哥你这条计策两者兼顾,大可用得。七哥你去跟那使者说吧。”转头向周绮笑道:“七哥对待好朋友,可决无半分缺德,周姑娘不必担心。”周绮一笑,心道:“我才不担这心呢。”
徐天宏去见凯别兴,说道:“我引你去见皇上。”孟健雄捧了皮盒,盒中玉瓶已取出了一个,贴还封条,凯别兴并不知情。
三人来到巡抚府前,孟健雄将皮盒交给使者,向巡抚府一指,道:“你自己去吧。”两人径回孤山马家,途中遇见杨成协和卫春华,说李可秀接到信后,又惊又怒,收兵回去了。
申牌时分,门房递进一张帖子来,说有个武官来拜会总舵主,帖上写的是“后学曾图南顿首”。马善均笑道:“七当家,你的计谋多半成了,这曾参将是李可秀的亲信。”陈家洛道:“九哥,请你去见他吧。”
卫春华来到客厅,见椅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官,满脸被滚油烫起的伤泡,认得今天在提督府曾经交过手的。卫春华道:“曾将军要见敝当家,不知有何见教?曾图南道:“我奉李军门差遣,想见贵会陈总舵主商量一件要事。”卫春华道:“敝当家现下没空,曾将军对我说也是一样。”曾图南心想我是朝廷命官,来见你们这些江湖草莽已是屈尊,居然他还搭架子不见,心头火冒,但既然是有求而来,只得强抑怒气,道:“军门刚才收到陈总舵主的信,得知他如夫人在贵会这里,盼望陈总舵主放她回去,军门自然另有一番心意。”卫春华道:“这个好办,我想我们陈当家无有不允。”
曾图南道:“还有第二件事,那是关于回部玉瓶的。”卫春华嗯了一声,并不答腔。曾图南道:“回部派人送了一对玉瓶求和,皇上打开皮盒,却见少了一个,天颜很是震怒,一问使者,说曾有一位青年军官问过他话,那人自称是浙江水陆提督李可秀。皇上把李军门叫去询问,李军门自然莫名其妙。幸亏皇上圣明,知道李军门决不会做这等事,其中必有别情,所以倒也没有怪罪。”
卫春华轻描淡写的道:“那很好呀。”曾图南道:“然而皇上说,这事要着落在李军门身上,限他三天之内,将失去的玉瓶找到呈上,这个就很为难了。”卫春华道:“找不到怕要革职查办吧?其实呢,不做官也很清闲呀。不过若是满门抄斩,就苦恼些了。”
曾图南只得不理他的嘲讽,道:“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兄弟今日特地来求贵会交还玉瓶。”卫春华仍是不动声色,淡淡地道:“玉瓶甚么的,我们倒没听说过。不过李军门既然遇上了这个难题,曾将军又亲自光降,咱们帮忙找找,也无不可。过得一年半载,或许会有点头绪也说不定。”曾图南武艺虽不甚高,但精明干练,很会办事,知道跟这些江湖汉子打交道,越爽快越有结果,便道:“李军门说,他对贵会陈总舵主慕名已久,只可惜一直没机会结交亲近,今日贸然来求两件大事,无功不受禄,心中也是过意不去。所以陈总舵主有甚么意思,请不客气的吩咐下来。”
卫春华道:“曾将军十分爽快,那再好没有。我们陈总当家的意思,第一件,我们红花会今天得罪了李军门,要请他大肚包容,既往不咎。”曾图南道:“这是理所当然之事。兄弟可以拍胸膛担保,军门以后决不致因这件事跟贵会为难。第二件呢?”
卫春华道:“我们四当家文泰来关在提督府,曾将军是知道的了?”曾图南嗯了一声。卫春华道:“他是钦犯,李军门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他释放,这个我们是明白的,可是陈总当家的想念他得紧,今晚想见他一见。”曾图南沉吟半晌,道:“这件事十分重大,兄弟不敢作主,要回去问过军门再来回话。陈总舵主可还有甚么吩咐么?”卫春华道:“没有了。”
曾图南告辞回去,过了一个时辰,又来求见,仍是卫春华接见。曾图南道:“军门说道:文四爷所犯的案子重大之极,本来是决不能让人探监的。”卫春华道:“本来嘛!”曾图南道:“不过陈总舵主既然答应交还玉瓶,军门也只得拚着脑袋不要,让陈总舵主一见。但是有两件小事,要请陈总舵主俯允才好。”卫春华道:“请曾将军说出来听听。”
曾图南道:“第一,这是军门为了结交朋友才舍命答应的事,要是给人知道了,那可是天大祸事……”卫春华道:“李军门要陈总当家答应,此事决不可泄露一字半句,是不是?”曾图南道:“正是。”卫春华道:“这件事我代我们当家答允了。”曾图南道:“第二件,探监只能陈总舵主一个人去。”卫春华笑道:“李军门当然怕我们乘机劫牢。好吧,这件事我也答应了。探监是陈总当家一个人去,我可没答应不劫牢。”曾图南道:“卫大哥是英雄好汉,千金一诺。兄弟这就去回报。今天请陈总舵主到提督府来便了。”卫春华道:“陈总当家与文四当家见面,那张召重若是在旁,这件事自然瞒不住了,于李军门只怕大大的不便。”曾图南道:“卫大哥此言有理,让军门借故请开他便是。”卫春华道:“我们在江湖上混饭吃,道义为先,只要李军门遵守今日所约之事,他的如夫人和玉瓶着落在我们身上送还。”曾图南起身一揖,道“兄弟先此谢谢!”
群雄待曾图南走后,聚在大厅中等候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