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弃武与遗世叟本来站在渡船中间,如今已被挤到了一角。
但那二十几名汉子根本就没有把两人放在眼中,弄得河水四溅,使丁弃武与遗世叟身上都溅了水渍。
丁弃武微微皱眉,但却无所表示。
遗世叟则脸上挤满了笑容,扫视着二十几名汉子,像是觉得十分好玩。
船家吃力地摇着船,缓缓地向河心驶去。
二十几名汉子还是不停地叫着闹着,一点没有静下来的意思。
其中两人竟因为互相推撞而压到了遗世叟的身上,使他仰面朝天地躺到了船面之上。
丁弃武并没有去拉他,因为他知道,遗世叟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而这二十几人充其量在武林中也不过是三四流的角色而已。
他面露微笑,袖手旁观。
两名汉子哈哈大笑,其中一个虬髯汉子瞧着遗世叟道:“老家伙,你多大岁数了!”
遗世叟艰难地爬了起来,向角落上靠了一靠道:“九十。”
“唷……”
虬髯汉子笑道:“九十,还敢出门坐船,不怕淹死?”
遗世叟道:“我会游水!”
虬髯汉子摇摇头道:“会水又有什么用处,九十岁的老骨头,一到水里也就完了!”
遗世叟道:“你今年多大了?”
虬髯汉子道:“大爷三十五岁!”
遗世叟道:“我的重孙子也该比你大了!可惜老朽并没有重孙子!”
虬髯汉子大怒道:“老不死的,你敢骂人?”
另外的二十多名汉子也都一齐向遗世叟看去。
遗世叟平静地道:“因为我不大喜欢你!”
虬髯汉子冷笑道:“如果不是看在你这么大岁数的份上,今天非好好地揍你一顿不可!”
遗世叟道:“这倒是新鲜事,老朽活到偌大年纪,从来都是只会揍人,还不会被人揍过!”
虬髯汉子怒道:“老贼,你活腻了!”
遗世叟平静地笑道:“你会不会游水?”
虬髯汉子怒哼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遗世叟道:“这里已是河心,如果你不会游水,只要把你丢下去,就会叫你淹死。”
虬髯汉子怒极而笑道:“老家伙,你的口气实在不小,你可知道你的性命抓在大爷手里!”
声调一沉,又道:“大爷火起来,宰了你,没有人敢给你伸冤!”
遗世叟笑道:“老朽也是这样说,惹得老朽动了肝火,宰了你们这一群王八蛋,又有谁给你们伸冤?”
这话一出,不但二十几名汉子立刻大怒,连丁弃武也不由为之一怔。
因为这话实在说得太重了一些,与遗世叟引起冲突的不过是那虬髯汉子,但遗世叟一出口却把二十几人都骂在了其内。
二十几名汉子个个满面怒容,纷纷手按兵刃,大有立即出手之意。
丁弃武依然袖手旁观,但双眉却微微皱了起来,他并不是替遗世叟担心,而是替那二十几名汉子担心,只有他看得出来,遗世叟像一只老虎,那二十几名汉子顶多只能算一群免子。
一群兔子如何能收拾得了老虎?
但这一群兔子却不知道面前的糟老头子是只老虎,那虬髯汉子摇摇手道:“用不着你们管这份闲账,收拾这么一个糟老头子,如果也用得着一齐出手,我们也就没脸再在江湖道上混了!”
说话之间,向遗世叟逼近了一步,低头喝道:“老家伙,你究竟想死想活?”
遗世叟笑笑道:“这话该老朽来问你们。”
他仍然把二十几名汉子算在一起。
虬髯汉子冷哼道:“好吧,你问我们,我们都想死,但是你……”
遗世叟点点头,接口道:“人要是到了想死不活的境地,任凭什么人也救不了……”
声调一沉,突然扬声道:“好吧,我老人家成全你们!”
说话之间,双掌连续向外推出。
他推掌的速度十分缓慢,但却像有一股无形的大力扫过一般,二十几名汉子再也立足不住,但听扑通扑通相继跌落于河心之中。
这是一桩百年难见的好戏,二十几名如狼似虎的汉子竟在一个糟老头子随手一推之间相继跌下河去,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怪事。
但这却是事实,故而把那个三十多岁的船夫弄得呆呆地怔了起来。
单是把二十几名汉子推到河心,也不算一回事,但见他冷冷一笑,向着河心中狠狠拍出一掌。
这一掌满含阳刚的劲道,但听砰的一声,河心中溅得水花四溅。
而后,他又用左手缓缓推出了一掌。
这一掌则满含阴柔功劲,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却见河水中起了一个个的漩涡。
丁弃武大吃一惊。
摇船的汉子更是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久——具具尸体飘浮起来,每具尸体的口鼻之中都流着鲜血。
整整二十几具,没有一个人活着。
原来那一刚一柔两记掌力,在河水中造成了很大的撞击力量,使河水像坚硬的石头,硬把二十几名汉子挤死了。
遗世叟瞧瞧浮沉的尸体,哼了一声道:“找死!”
他脸上又露出了笑容,仿佛对这件事看得十分平淡,丝毫都不放在心上。
丁弃武不由暗暗心寒,单从这件事上已可以看出他是如何的心狠手辣。
事情既已发生,他不便再说什么,但对遗世叟却有了一个更清楚的认识。
一具具的尸体向下流缓缓飘浮,由于摆渡的船家呆了起来,渡船也随着尸体缓缓向下流荡去。
每具尸体都有一副恐怖的怪象,看得出是在垂死之前遭受过极大的痛苦。
遗世叟微笑着投注了船家一眼,慢悠悠地道:“摇船的,你发什么傻?”
船家震了一震,讷讷地道:“我……我……”
遗世叟喝道:“你什么,还不快些开船!”
“是……是……”
般家如梦初醒,立刻撑起竹篙,把渡船向对岸缓缓荡去。
不久,渡船靠岸。
遗世叟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手掌中掂了一下,向船家一笑道:“那二十几个人的船钱,我付了!”
随手把银子丢了过去。
船家喜出望外,连忙道谢不迭。
遗世叟投注了丁弃武一眼,道:“小哥,咱们走吧!”
丁弃武点了点头,随后上岸,一同觅路走去。
丁弃武沉默无言,他在猜测着遗世叟的来龙去脉,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但任凭他如何伤透脑筋,遗世叟却仍然如谜,唯一的可能,是秋天文,武林十杰的为首之人。
然而,传说中的武林十杰并不是残酷嗜杀之人,秋天文既是武林十杰之首,绝不可能有这种杀人于谈笑间的本性。
他决定查出这人的来路。
忖念之间,只听遗世叟笑道:“小哥看到老朽的武功了?”
丁弃武淡淡地道:“初见老丈时,在下就已经看出来了!”
遗世叟道:“那么小哥可知老朽那掌法的名称?”
丁弃武道:“一个略解武功的人,也会看出老丈用的是阴阳掌,阳掌极刚,阴掌极柔,一刚一柔之下,杀伤力也就特别强大……”
微微一顿,又道:“但前辈的火候已经炉火纯青,威力自然又大为不同!”
遗世叟得意地一笑道:“以小哥看来,老朽的掌力是否还能找得出敌手来?”
丁弃武翻了他一眼道:“这话使在下很难回答。”
遗世叟瞧着他道:“为什么?”
丁弃武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也不敢说就是天下无敌之人……”
遗世叟哈哈一笑道:“小哥言外之意,是说老朽的武功并不如何了不起了!”
丁弃武也笑道:“在下所见不多,不敢妄加批评!”
遗世叟笑道:“以老朽看来,小哥年纪虽轻,但武功却也已有不凡的造诣,想必对老朽的阴阳掌……”
丁弃武心头一震,忙道:“在下微末之学,哪里值得一提!”
遗世叟微笑道:“小哥过谦了!……”
微微一顿,又道:“前面已是刘家庄,老朽想去看个老朋友,只好就此与小哥分手了!”
丁弃武略一思忖道:“老丈什么时候返回泰山!”
遗世叟笑道:“如果我那老友在家,也许会有一两天的盘桓,如果不在,老朽立刻就赶去泰山?”
丁弃武道:“老丈的朋友,必定也是一位武林高人了?”
遗世叟连连摇头道:“不然,说起来你也许不信,我这位老友是位丝毫不懂武功的人……”
微微一顿,又道:“到泰山欢迎去百丈崖找我,考朽在那里有一处茅舍,不过这几年老朽一直流浪在外,也许已经不能再遮风挡雨了!”
说罢迈步走去。
丁弃武只好拱手道:“老丈保重,到泰山之后,在下一定去拜访老丈……”
但遗世叟却理也没理,顾自迈步走去。
丁弃武只好望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
但等不了多久,丁弃武却悄悄地暗中跟了上去,因为他已决定要把遗世叟的来路查个明白。
遗世叟遥遥大步而行,径直向一个村庄走去。
丁弃武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因为他已知道遗世叟是位稀世高手,稍一不慎,必会被他发觉。
然后,使他奇怪的事发生了,遗世叟竟然越庄而过,根本没有找什么老友。
丁弃武暗忖:寻访老友只不过是要摆脱他的一个借口,这老家伙的形迹是越来越可疑。
他继续在后面跟着。
遗世叟进入了一片树林。
丁弃武略一忖度地势,连忙向不远处的一处山头上驰去。
因为在那处山头上,可以清楚地监视着树林的情形,不论遗世叟是留在林中,还是穿林而过,都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然而,事情却发生了意外。
遗世叟既未留在林中,也未穿林而过,却突然失去了踪迹,找不到他了。
丁弃武大为奇怪,等了足有一个时辰之久,也未见遗世叟现露形迹。
他跃下山坡,穿入林中。
他搜遍了林中的每一处角落,也没再找到遗世叟的下落。
仿佛他突然从这世界上失去了踪迹,再也无法找得到了。
丁弃武有一种受了戏弄的感觉,踌躇了一阵,终于迈步走去。
黄昏时分。
丁弃武置身于一处绝谷之前。
他小心地向前看去。
那片绝谷在泰山后山,是他费了近乎一天的时间才打听到的龙虎谷。
他在一处隐僻的地方停下身形,暗中打量谷中的形势,因为他不想被人发觉。
谷中很静,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似是根本无人居住的一处所在。
忽然,一阵吼声传来。
丁弃武心中一震,但他也立刻明白了此地为何叫作龙虎谷。
原来那是虎吼。
不久,一只凶猛硕大的老虎由山石中窜了出来,站在一处高坡上仰天吼叫。
丁弃武并不惧怕一只老虎,但他却不愿去惊动它,以免因而惊动了谷中的人。
他静静地守在一簇树丛之中。
那老虎叫了两声,伸个懒腰,懒懒地窜下山口,向谷中缓缓走去。
丁弃武暗忖:住在这谷中,必得能够降龙伏虎,方才会安全活着,那秋天文真是住在此处?他为什么要选一处有老虎的山谷住着?
思忖之间,缓缓地向谷中走去。
自然,他既决心暗中先查明谷中情形,他就移动得十隐秘,丝毫不露形迹,只是沿着高高低低的树丛,鹭伏鹤行。
大约走出半里左右,视力所及,但见谷中尽是一片密林乱树,根本看不出什么房舍。
忽然——一阵狂风过处,又是一只猛虎突然由背后向丁弃武扑来。
事出突然,使丁弃武不由大吃一惊!
来不及思索犹豫。
他蓦然返身,一掌推去。
那老虎猛扑之下,根本没有闪避的打算,故而与丁弃武的掌力迎个正着,但听砰的一声,那老虎被震得倒飞而回,摔倒在地。
定神看去,老虎挣扎了一下,七窍流血,已经无息而死。
丁弃武怔了一怔,悄悄起身欲行。
但他甫行举步,却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叫道:“想溜走吗?”
丁弃武倒不禁吓了一跳,他竟然没有注意到附近有人。
定神看得,意是一个年甫十岁开外的的白衣童子。
丁弃武笑道:“小兄弟说什么?”
白衣童子瞧了他一眼,道:“打死了我们的守山使者,你想偷偷开溜?”
丁弃武道:“什么守山使者,你是指的那只老虎?”
白衣童子点头道:“当然是了!”
丁弃武道:“这老虎是你养的!”
白衣童子眼珠一转,道:“是我师父养的,跟我是好朋友!”
丁弃武笑道:“在山里养老虎,危害行人,我不找你麻烦,你还想找我的麻烦!”
白衣童子怒道:“你不到龙虎谷来,它就不会咬你!”
丁弃武道:“为什么我不能到龙虎谷来?”
白衣童子一怔道:“这里是我们的地方!”
丁弃武笑道:“名山胜水,是天下人共有之物,怎能说是你们私有?”
白衣童子强词夺理地道:“我们住在这里就是我们的!”
丁弃武道:“如果我也决定住在这里,这龙虎谷不也就是我的了吗?”
白衣童子哼道:“那要分先来后来,我们先来,这里就是我们的……”
丁弃武笑道:“好吧,我们不必为此争吵……”
微微一顿,又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童子叫道:“别想跟我攀交情,先把你打死守山使者的事解决了再说!”
丁弃武道:“依你说,该怎么解决呢?”
白衣童子叫道:“杀死守山使者,擅入龙虎谷,就是犯了山规,要怎么处置,得我师父作主!”
丁弃武笑道:“那好极了,我正是要来找你师父,他可是叫做‘圣手樵隐’秋天文?”
白衣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