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阳关三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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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鼎阳关三叠-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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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没有想到,悲剧在第二天一清早就发生了。

  那夜他心事重重,睡得很迟,等到醒来之后太阳巳斜斜的照进了洞内。

  他翻身而起,方才发觉白采萍早已起床。

  他轻轻喊道:“娘子……”

  没有应声。

  他又放大了声音叫道:“娘子……采萍,采萍……”

  但洞中静静的,也许他的声音大了一些,睡在一旁的小武被吵醒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白采萍还是没有出现。

  这是很不平常的事情,若是往常,白采萍会很快的从洞口跑回来哄着小武,唱着山歌,或是替他穿好衣眼,要他起床。

  丁弃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忙目光四转,但洞中一切都很宁静。

  然而他终于发觉在洞角上有一条白布飘着,那是血书。

  丁弃武大惊失色,急忙提过血书看时,只见上面写道:

  “弃武夫君:

  我踌躇了很久,很久,我留够了眼泪,虽然我舍不了你和小武,但最后,我还是不得不狠狠心抛下你们,我去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离开这里,你的苦心我是很感激的。

  但我终于发觉了,我巳经是一个世界上最丑陋的女人!

  弃武,也许你不能谅解,你会说:我不说你为什么你不能活下去呢?

  但是你不知道,这影响对我太大了,我不能使你有一个这样丑陋的妻子,也不能使小武有一个这样丑陋的母亲!

  我离开你们,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你会再找到一个合意的妻子,如果她爱你,一定也会爱我们的孩子,我很放心!

  我知道你会替我爹爹报仇,我对你有信心,这件事就寄托给你了。

  弃武,最后我愿告诉你,虽然我难过,但我却很安心,一年多以来,你对我的爱,已是很够很够的了!

  后面还写些什么,丁弃武已经看不清楚了,因为泪水已经使他的视线模糊。

  他大叫:“糊涂……糊涂……”

  顾不得哭着的小武,拔足就向洞外跑去。

  然而,毕竟晚了,只见胡瘤子与二楞子正向山洞跑来。

  胡瘸子的臂弯中平躺着白采萍,但却早巳气绝多时,返魂无术。

  二楞子双泪交流,呐呐的道:“主母……是在河里……淹死的!”

  丁弃武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胡瘸子、二楞子同样的痛哭失声,三个大男人哭成了一堆。

  在白展堂的坟墓旁多添了一个坟墓,那是白采萍的新坟。

  胡瘸子权充保姆,负起了喂养小武的责任。

  他上了几岁年纪,做事很有耐心,小武又特别乖,仿佛他知道自己是没有娘的孩子,平常不太哭闹。

  丁弃武没有心肠再住下去,于是,他带了小武与二仆再度踏上了征途 。

  他惟一的目的,就是要找有心人,他恨恨的发下了宏誓,要把他碎尸万段。

  首先,他们又到了开封城。

  平安镖局的废墟仍然空在那里,那里已成了无主的土地,由于烧死了不少人,没有人愿意花钱在那里盖房子,恐怕闹鬼。

  丁弃武触景生情,心中更加难过,他踏上了一家酒楼买醉。

  酒楼上对于平安镖局的传说,仍是大家谈论的好材料,大家各执一词,添枝加叶,说得更加神化。

  然而一般说来,对于白展堂皆有好评,都说那不速之客是一个江湖的魔头。

  自然.他们不知道白展堂以及白采萍还会遇救,虽然他们终于还是死了。

  丁弃武心中一动,暗忖:“有心人既然不知道自己曾经重入平安镖局,也许认为自己真的已经远走边荒,不会再提防自己会找他算帐,那么。现在他也许正忙于奔走各地名山,在寻找天风图上的藏宝……”

  于是,他决心在离开开封之后,就去各处名山,访寻有心人。

  这样一主二仆,又带了一个周岁不到的小孩子,难免十分扎眼,丁弃武也想雇用一个奶娘,但他又怕奶娘行动不便,所以没有真的实行。

  胡瘸子并不在意别人看他,小武哭了,他就一面拍,一面在酒楼上走来走去。

  于是,这情形就更惹得很多人注目。

  丁弃武心中在盘算别的,同时,心中也为悲伤所填满了,对这件事也没有如何放在心上。

  正当丁弃武酒意醺热的时候,忽见一名五旬开外的老者凑了过来。

  丁弃武所注意的是有心人,虽然他也没有看到过有心人的真正面目,但却知道他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所以对这老者倒并未放在心上。

  只见那老者大刺刺的坐到了丁弃武桌上道:“朋友是路过此地么?”

  丁弃武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他淡淡的瞥了那人一眼,除了发觉他也是个武林人物之外,根本没有看到别的。

  那老者淡淡一笑道:“尊驾心思不属,忧形于色,想必一定是遇上了什么困难!”

  丁弃武皱皱眉道:“多谢老丈关心,在下并没有什么困难!”

  那老者又微微一笑道:“四海之内皆朋友,尊驾莫非嫌弃我么?”

  “不……不……”

  丁弃武如梦初醒的道:“在下失礼了!”

  那老者叹息一声道:“老夫也是因为遇上了一桩不大如意的事,才离家出外散散心的……”

  微微一顿,又道:“尊驾虽无困难,但至少也像老夫一样,总有些不大顺心的事,是么?”

  说着向胡瘸子与他怀中的小武投注了一眼。

  丁弃武叹口气道:“那是小犬,他母亲新丧不久!”

  那老者点点头道:“这就是困难,带孩子是女人的事情,把他交托给一个老仆人,这如何能行!”

  丁弃武又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那老者忖思一下,又道:“想必令夫人是死于道路之上,而尊驾正想回妇家乡是么?”

  丁弃武摇了摇头。

  那老者一征道:“莫非老夫猜错了?”

  丁弃武苦笑道:“老丈是猜不到的,因为在下根本没有家,无家可归!”

  “可怜……可怜……”

  那老者停顿了一下,又道:“为了孩子着想,尊驾纵然无家,也应该找一个家才对!”

  丁弃武点点头道:“老丈说得对,但那是以后的事,而目前……”

  那老者摇摇头道:“我说的就是目前,难道尊驾要带着一个周岁不到的孩子浪游天涯!”

  丁弃武已经有些醉意,闻言咬牙道:“虽非浪游天涯,却是要找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然后才能谈到安家的事!”

  那老者又打量了丁弃武一眼道:“不知尊驾的仇人是谁,又有些什么仇恨,使你这样恨他?”

  丁弃武悚然一惊,道:“这个,请恕在下不便相告。”

  那老者苦笑道:”对了,交浅言深,是老夫失礼了……”

  微微一顿,又道:“敢问尊驾贵姓大名?”

  丁弃武不假思忖的道:“在下丁弃武。”

  “什么?……”

  那老者顿时双目大睁,叫道:“丁弃武,你就是丁弃武?”

  丁弃武愣然的道:“在下正是丁弃武,不知老丈……”

  那老者大叫道:“你不认得我?”

  经他这一叫,整个酒楼上的座客都转过了头来,目不转瞬的瞧着两人。

  丁弃武皱眉道:“在下与老丈似乎是素昧平生。”

  “素昧平生……?”

  那老者怒冲冲的道:“老夫是泰山于家堡的只手翻天于大刚。”

  “啊……”

  丁弃武果是大吃一惊,连忙离座而起,双拳一拱,道;

  “原来是于堡主,在下失敬了!”

  于大刚沉声道:“现在你认得我了!”

  丁弃武低声道:“晚辈久仰大名!”

  于大刚咬牙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丁弃武,你知道老夫为何离家而出?”

  “这……”

  丁弃武呐呐的道:“在下无从知道。”

  于大刚怒道:“为了找你!”

  丁弃武苦笑道:“不知前辈对晚辈有何指教?”

  于大刚哼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装糊涂?”

  丁弃武道:“晚辈是真的不知,前辈为何不明白的说了出来?”

  于大刚咬牙道:“很好,我的女儿呢?”

  丁弃武一怔道:“难道于姑娘没有回家?”

  于大刚叹口气道:“不错,我女儿是回家了,可是她完全变了,那是受了你的害!……”

  丁弃武痛苦万分的道:“于姑娘是自己走的,她……当时对我十分决绝!”

  于大刚指指在胡瘸子怀中的丁小武道:“这是你和谁生的孩子?”

  丁弃武道:“是我的妻子。”

  于大刚怒道:“我知道是你妻子,我是问她是谁,是谁家的女儿?”

  丁弃武叹口气道:“想必前辈也听说过,就是白展堂的女儿白采萍!……”

  于大刚两眼—瞪道:“她不是烧死了么?”

  丁弃武摇摇头道:“就在她快要烧死的时候,我把她救了出去,我们结成了夫妻,但她还是死了!”

  于大刚道:“就留下了这孩子?”

  丁弃武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好吧……”

  于大刚忖思了一阵,道:“我不管你这些事,你知道老夫只有碧青一个孩子,如今……”

  忽然挤出了两滴眼泪,住口不语。

  丁弃武心如刀戳,呐呐的道:“于姑娘究竟怎么了?”

  于大刚终于吐出一口长气道:“她还好,但是她却非当尼姑不可,巳经住进了松月庵。”

  丁弃武心头怦的一震,道:“前辈……为何不劝劝她?”

  “不劝?……”

  于大刚愤愤的一敲桌子道:“老夫为何不劝,不怕你说,我夫妻两人不知劝了多少好话,怎奈她总是不听!”

  丁弃武无可奈何的道:“那么,前辈是……”

  于大刚怒冲冲的道;“老夫这次离家固然是为了散闷,但主要的是为了找你……”

  微微一顿,又道:“老夫曾发下重誓,找到你之后一掌把你砸成肉酱!”

  丁弃武苦笑道:“现在呢?”

  于大刚道:“现在我觉得你也很可怜……”

  目光又向怀中的丁小武投注了一眼,又道:“也许这是你的报应。”

  丁弃武点点头道:“也许……”

  忽然—一

  于大刚一跃而起,大叫道:“我昏了头了,快,快跟我走!”

  丁弃武苦笑道:“前辈要我去什么地方?”

  于大刚道:“自然是在松月庵,找我女儿去。”

  丁弃武皱眉道:“只怕她仍在恨着我,不会见我,而且,既然她已经出了家,我去见她也不会再有什么用处!”

  “不……不……”

  于大刚一叠连声的道:“我那女儿虽然进入了松月庵,但是带发修行,还没有剃成光头,而且我也不是要你再娶我女儿,也许她现在会听你劝。”

  丁弃武道:“前辈叫我去劝她?”

  于大刚道:“如果你不肯,老夫仍然要一掌劈了你!”

  丁弃武连连点头道:“我肯,我肯,这是我该做的一件事!”

  于大刚叫道:“既然你肯,就要赶快,我们走!”

  不等丁弃武表示意见,立刻一并算清酒钱,与胡瘤子、二楞子等人一齐匆匆走下了酒楼。

  酒楼之外有四名健仆在等候,原来于大刚并不是一个人出来的。

  于大刚匆匆吩咐了一声,使随行的仆人交出了四匹快马,催促着丁弃武等人上马,立刻一马当先,向开封城外驶去。

  尽管骏马如飞,也在第三天黄昏光景方才到近了泰山之下。

  松月庵就在泰山之下的一处山坡之上。

  松月庵四外都是巨松,风景秀丽,倒是一个修行的好地方。

  此刻夕阳欲下,庵中隐隐传出木鱼梵唱之声,使人尘念尽消。

  于大刚急急上前打门。

  不久。

  山门打了开来,一个老尼姑合什迎了出来。

  她是认得于大刚的,只见她喃喃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方道:“于施主又来探望令嫒了么?”

  于大刚点点头道:“她还好么?”

  老尼姑又诵声佛号道:“好得很,于姑娘一天吃斋念佛,……”

  于大刚道:“现在能看她么?”

  那老尼姑忙道:“当然能!于施主随时随地都可以来!”

  于大刚伸手一指丁弃武等人道:“老夫还有几个朋友,也想一齐去看看小女,使得么?”

  老尼姑沉吟了一阵道:“若是别人,自然是不行的,但既是于施主的朋友,就一块请进来吧!”

  于是,在那老尼姑引导之下,众人一同进入了松月庵内。

  想是于大刚施舍在庵中的银钱不少,故而于碧青在庵中得到了极好的待遇。

  她独自住在一座小院之内。

  当丁弃武等人进入院中之后,正好看到了于碧青的背影。

  虽然的还未落发,但却穿上了一件黄色的法衣,看起来十分刺目。

  她正在礼佛诵经,根本不知道有人到了院内。

  等她停下了诵经,于大刚方才轻轻的叫道:“青儿,青儿……”

  于碧青震了一震,霍然转过身来道:“爹爹,这么晚了,您……”

  但她话未说完,却又发现了丁弃武等人,她先是震了一震,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等她看清了真是丁弃武时,却吓了一大跳,同时急急起身,把房门牢牢的闩了起来。

  于大刚急叫道:“孩子,青儿……你这是怎么了?”

  于碧青坚决的叫道:“爹爹,你不该带他来!”

  于大刚皱眉道:“都是为了他的关系,你才要出家当尼姑,为什么不能叫他来?”

  于碧青在房中着急的道:“爹爹,你不懂,我本不愿意见他!”

  于大刚道:“爹爹也不是有意去找他,而是凑巧碰上的.是在一家酒楼上……”

  微微一顿,又道:“眼下他也很可怜,他老婆也死了,抛下了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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