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导诸位一游,望请自便吧!”
噫!这自称白英女子是谁?莫不是适才那两个绿裳少女口中的白夫人么!
什么遍游诸司,未便亲导一游,只听得三人稀里糊涂,莫知所云。
本来,这“怒狱”两字已够别出心裁,如今却又来个什么司,这些稀奇古怪的名称,其
含义确实令人费解。
但这自称名叫白英的女子,一番自说自话,谁认识她?谁要她导游?倒是她口中所说的
诸司,想来必非好去的所在。
正当三人愕然际,猛听那娇脆得宛如珠滚玉盘的语声又起。
“诸位若能安然通过怒狱十二司,到时自然会有人前来接引,转到另外一处妙趣无穷的
所在。”
随之一阵咯咯娇笑,笑声中,隐闻响起轻微细碎的环佩叮当声,逐渐摇曳远去,大概人
已离室他去。
宇文彤略一沉忖,抬头向那门户上端金字望去……
“气结司”。
好怪的名称!但他这时却不愿去深加推究,用手一推石门,迅即功行全身,左掌护胸,
右掌待敌,如箭离弦,射入门里。
他原以为门里必有厉害埋伏或机关陷阱,是以未待双脚落地,全身真力已经发动,右掌
虚向空际划了一道半弧,护胸右掌变直为横,作势待敌。
不料,室内声息毫无,平静已极!
待得身形一落,闪目四掠之下,不禁为之愕然!
这时,诸葛璞和葛青霜也已经跟身跃进,触目处,却让这位天山高弟,粉颊登时泛上一
片羞红。
原来,室内铺陈,乃是一间深闺绣阁。
房里珠光璀璨,檀香氤氲,罗幔垂苏,香光幻彩。
在那湘妃榻上,半仰半侧地躺着一个身披轻纱,里穿透明白色的亵衣,肤如凝脂,秀发
披肩的绝色女子。
一张吹弹得破的春花玉面,羞红未褪,两只似喜非喜的含情妙目,却泪痕犹存,是谁侮
她?欺她?
三人进得房中,那丽人浑如不觉,双目仍然凝望帐顶。
宇文彤不觉微微“咦”了一声,眼前的景像使他迷惘而惊讶!
他看不出,想不透……眼前的景物是真抑或是幻,难道说这怒狱中的气结司,乃是脂粉
陷阱。
想到脂粉陷阱,心中便是一惊!
噫!那女人呢?不对,刚才还明明是一间深闺绣阁,怎地转眼间景物全变。
只觉眼前一亮,绣阁已变花城……
那是一片亩许大小的花圃,放眼锦云烂漫,满园香气袭人。
只见名花上千,异卉成万,一花未谢,一花立即又开,真个说不尽千般花卉,数不尽万
种芬芳。
宇文彤不禁糊涂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料当他掉首望去,使他更为心惊,因为就在这转眼之间,身旁的诸葛璞和葛青霜已经
踪迹杳然。
他猛地惊觉自己为幻相所迷,是以意随念动,幻相立生,如今,只要自己心神宁静,杂
念不生,诸般幻相自会尽去。
他这一想,赶紧宁神敛气,静坐地上,澄心调息,做起那守护心神的功夫。
果然,一番空灵内视工夫之后,已是杂念不生,并觉浑身舒泰至极,待得睁眼看时,不
由为之一愣!
满眼仍是桃红柳绿,万紫千红,幻相恁地是真!
噫!怎么在那桃树之下,葛青霜竟与他人在嬉戏?而且对方是个举止轻狂,眼神不定的
少年狂生。
怎知?两人竟然如此轻佻,挤眉弄眼,打情骂俏?哎呀!大胆畜生,胆敢唐突玉人,公
然放肆起来,如此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宇文彤厉声大喝,挥掌猛劈……
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喝骂,却不成声、扬掌,却发不出真力!
宇文彤心中又气又急,不由双目冒火,七窍生烟!
你怒!对方动作更为不堪入目。
宇文彤心中忿怒无从发泄,只觉脑际晕涨至极,一时不禁为之气结,人便晕倒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有人在他耳际蚊叫似的轻唤。
他还在神志不清状况中,故根本不曾听出这人叫些什么,只想静静地休息,但是,叫声
却萦绕耳际不去。
可恶!竟然变本加厉,动起手来,不停地摇他手臂。
一股淡淡幽香,恰在此时袭入鼻端!
接着,一种甜香的东西,滑入嘴里。
那东西入口即化,变成清凉的唾液冲入喉中。
由喉入腹,转化为一股清凉之气,汇合自己丹田真气,自动流向四肢百脉,不停地流转,
立感遍体清凉。
晕眩的脑际,逐渐由浑转清,片刻光景,人已完全清醒过来。
睁眼望去,只见葛青霜蹲在自己身侧,白红粉脸上,微现苍白之色,眉宇间透出困倦之
容,但却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目光略一转顾,但见诸葛璞满脸焦急之色,站在五六尺外处,凝望着自己,咦!这是怎
么回事?
自己竟然卧在一个空无一物的石室中。
同时,他心中浮起尽快离开葛青霜的愿望……
因为,适才那幕令人怒忿而又难堪的情景,至今尚环绕脑际而不曾遗忘,是以葛青霜虽
然重回到他的身边,但他却感到无比的空虚、怅惘。
两人彼此间的距离,已因那事拉得很远很远。
他没有理会身旁的人儿,只陷溺在痛苦的深渊中。
突然,葛青霜的语声传入他的耳际,道:“你醒了吗?咦!你……你脸色怎会这样难看
呢?”
宇文彤听了这些话,心道:你还好意思问出口,暗地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候,石室中忽然响起一阵银铃般的娇笑!
他虽然为她的变心而痛苦,甚至于想尽快离开她,从此不再与她见面,但是,他却原谅
了她的行为,没有丝毫怨恨。
一切加诸在他身上的苦痛,他都愿意默默去承受它,而却不愿使她受到丝毫伤害。
因为,他对葛青霜的痴情已到达极点,是以情感之刃虽刺得他满身是伤,而他却浑忘了
自己,心里只知要对方幸福,宁可牺牲一切,忍受无边苦痛……
就在这时,耳际间忽然响起了一阵娇笑之声!
这笑声听去脆极,媚极,而更熟悉至极!
宇文彤听了这熟悉的笑声,霍然若有所悟。
这笑声使他惊觉到目前陷身千幻迷宫中,刹那间那进入怒狱后的情景,又一幕幕的在脑
隙闪电般掠过。
他宛如服了一剂清心醒脑之药,那曾令他痛苦的情景,以及难以了解的命名,刹那间全
都有了答案!
因为那令人心脉贲张,忿怒难忍的诸般景象,似真实幻,只不过是由自己内心所生的幻
相而已!
怒狱中的诸般幻相,均时随意念而变幻。
至于为何狱以怒为名?却因千幻迷宫的构造,乃按人之“七情”“六欲”而构设,而
“怒”这一字,正是七情之一。
这种以人之七情,六欲而构设的陷阱,一当陷身其间,立随人之七情六欲而生出幻相,
随着意念的转变而变幻,直至心神沮丧束手被擒为止。
宇文彤此刻灵智尽复,那令人醉心的痛苦自也随之而消失,但思及自己一时不察,而错
怪了葛青霜,内心顿感歉疚难安……
良久,方始歉然抬头望去,只见葛青霜匀红粉脸上,微现苍白之色,但却笑意盈盈坐在
他身侧,星眸之中,充满关怀之情。
四目交接,葛青霜轻轻一笑,柔声问道:“你感到好些了吗?”
她的柔笑,她的慰语,反使宇文彤加深歉疚,然而适才的幻相又不能向她叙述,闻言只
得缓缓点了点头。
此刻,在那巧匠特制的石壁之后,正有一人凝注着宇文彤和葛青霜二人,目中闪烁着一
种奇异的光芒,不知是妒忌他二人,抑或是自怜?
终于,那人忍不住无声地暗自幽幽一叹。
此刻,石室中虽然有着三个人,但是却闻不到点滴声息,他们正在考虑着下一步骤的重
大决定……
香风刺鼻,俏影飘飘,静寂的石室中突然出现一个身着藕白色罗衫的娇俏女郎。
沉思中三人蓦然惊觉到有人闯进石室,心头齐地一震,心中暗暗奇怪,那道唯一通达室
外的石门,一直是紧紧关闭着,而来人却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室中,三人中诸葛璞虽然见闻广
博,阅历极丰,此刻却也猜不透其中玄妙。
宇文彤凝目望去,不禁微“咦”了一声,心道:“原来是她,怪不得那娇笑声听去是那
么熟悉。”
这突然现身的俏女郎是谁?
她,正是叛离南海无忧神尼,转投到千幻神妃门下的上官兰。
上官兰那张蛾眉淡扫,脂粉不施的娇靥上,此刻略显憔悴之色,她目光中含蕴无限的幽
怨望了宇文彤一眼,掉头对着身后的石壁说道:“白姨,……他们都是兰儿的朋友。”
当葛青霜认出上官兰后,心底突地荡起了一阵不安的涟漪,加之女子善妒,闻言面色一
沉,冷冷道:“谁是你的朋友,哼——”
上官兰呆了,暗暗叹了一声,柔笑道:“千幻迷宫中的七狱六殿,岂能以世间一般土木
机关视之,三位……”
葛青霜冷冷截口道:“谁怕这些邪魔外道,谁要你讨好卖乖献殷勤……”
一言未了,忽听右壁之后有人接口道:“小妹妹,干么这样大的火气呀!”
话声未了,在那上官兰身后的石壁上,突然闪起一阵眩人眼目的强烈光亮,一条宛如有
形无实幽灵般的人影,由那耀眼光芒中穿壁而入,壁上光亮也随之而消失。
宇文彤心头一惊,几乎又误认为出于幻觉,皆因石壁坚厚,又无丝毫缝隙,眼前若非幻
相,当今武林之世,尚不曾听人说过谁个身具穿壁之能。
错愕之间,只听来人一阵咯咯娇笑道:“兰儿,这小妹妹可不愿领你的情啊!”
葛青霜此刻已看出来人是谁,不禁脱惊呼道:“是你!”
原来这有似幽灵般穿壁而入的人影,乃是曾在关外与宇文彤等三人交过手的宫装丽人。
宫装丽人瞪了葛青霜一眼,娇笑道:“小妹妹真好记性。”
话声略顿,秋波一掠诸葛璞,最后移注在宇文彤的脸上,笑道:“铁骨门掌门侠驾惠降
敝宫,不知有何见教?”
宇文彤虽然明知被困是她闹的鬼,闻言却正色道:“在下此番前来贵宫,乃是以帝城门
下第三代弟子身份,晋谒幕容前辈,烦请夫人代为通报一声。”
宫装丽人闻言一愕,似乎对宇文彤之言大感意外,半晌,方始问道:“你如何知道神妃
复姓慕容?是谁告诉你的?”
宇文彤肃容道:“神妃就是慕容前辈的事,在下还是最近才知道的。”随将巧遇武林奇
侠,“一灯红”太史珏的详细经过说了出来。
当宇文彤叙述到五龙山上巧遇太史珏的时候,宫装丽人身子一震,心胸间一阵阵情感激
动,只是未流露在神色之间而已。
直待宇文彤讲完之后,激动的情绪方始平静下来,心念数转,出声问道:“你自称帝城
门下第三代弟子,想必是季孙瑜的传人了!”
“晚辈正是他老人家门下弟子。”
他因对方既然出口直呼恩师之名,已知是与恩师同辈人物,故立即改口自称晚辈,以免
失礼。
宫装丽人缓缓道:“你此行是奉师命而来?抑或是为了你本身之事要见神妃?”
宇文彤肃容道:“晚辈晋谒慕容前辈,乃是送呈家师致慕容前辈的书信,以及家师当
年……”
宫装丽人阻止他往下再说,神态之间陡然变得异常亲切,转对上宫兰道:“兰儿,你陪
他三人去‘客苑’休息。”
又瞥了宇文彤一眼,柔笑道:“我这就去见神妃,把你的事告诉她。”
宇文彤深深一揖,道:“烦劳前辈了。”
宫装丽人蔼然一笑,转身向石壁走去,随见壁间奇光一闪,人踪已杳。
这时宇文彤方才看出是石壁上巧设着机关,可笑自己还以为对方身具穿壁之能。
上官兰即引领三人由另一面右壁走去。
进入石壁后,眼前一片漆黑,三人跟在上官兰身后虽默看不见四周景色,但脚下感觉出
地势逐渐升高,走不到十数步便是一个拐弯。
似这般东弯西拐,也不知转了多少拐弯,忽地眼前一亮,步入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中
无灯无火,但却光辉皓洁,似是沐浴在月色之下。
宫中的一切,平凡中显着无比奇妙,构设之精巧,更堪夸旷世绝今,真不知耗去了筑造
此宫之人多少心血。
一行缓步走去,到达甬道尽头,前道一分为二,各为一道玉石屏风挡住去路。
上官兰领着三人由左侧那道屏风转出。
柔和的轻风,吹拂在脸上,宇文彤三人精神不由一爽。
原来,转出屏风,前面乃是一座花园,触目处,只见那花木掩隐之间,假山、荷池、水
榭轩,美妙精雅,直如画中景色。
在这千幻迷宫之中,竟有如此佳妙园林,倒出宇文彤三人意料之外。
这时,新月初上,那些山石花木,沐浴在皎洁月光之中,更显得淡雅清幽。
微风阵阵轻拂,树影婆娑,花香满园,一行在上官兰引领之下,迳向园林深处走去。
刚绕过假山,忽听上官兰说道:“客宛已到。”
月色澄明,荷塘冷影,只见一座精雅的房子建在荷塘中央,远远望去,宛如那油油荷叶,
朵朵莲花,围拥着一个巨人。
诸葛璞朗声笑道:“好所在,好所在!”
上官兰领三人走入精舍,说道:“三位就在此处歇歇,简慢之处,请勿见责。”
宇文彤一看,这所精舍收拾得窗明几洁,纤尘不染,不由脱口赞好道:“此地如同仙境,
怎还说是简慢。”
上官兰回眸一笑,道:“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妹,休要客气。”
葛青霜一旁冷冷接口道:“多承盛意,我们在贵宫作客,实在不敢多所麻烦。”
上官兰默默忍受着葛青霜的冷言冷语,目光一瞥宇文彤,微微笑了笑,但她那双秋水般
的湛眸,却幽暗无神,笑意中也隐含着一种凄凉意味。
她这凄楚不胜的神情,宇文彤已似察觉到,但自己情有所钟,势难表示什么,心中对这
位有恩于己的少女只好徒呼奈何。
诸葛璞眼望这三人,心中暗暗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