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在下曾被‘千幻迷宫’主人所逼,服下一颗‘消髓化魂丹’。”
“哈哈哈哈,”长发老人蓦地扬声大笑道:“妙极,妙极。”
宇文彤觉得此人果然性情怪僻,不由眉头暗皱……
长发老人倏地脸孔一板,冷冷说道:“你既服了这种剧毒之药,还想活吗?”
宇文彤恭声道:“素仰老前辈医道通神,特来求治……”
“嘿嘿,说得轻松,你可知老夫为何隐居在此?”
宇文彤默然点点头。
长发老人冷笑道:“在老夫武功未复之前,谁也别想求我治病,再说,老夫凭什么要替
你疗毒?”
这几句不近人情的话,听得宇文彤心头火起,怒道:“在下好言相求,老前辈既然不允,
在下自是无法相强。”
言罢,霍地站起身子,转身便待离去。
长发老人冷哼一声,脸色一沉道:“老夫这道大门,岂能由你说进就进,说出就出,哼
哼,那有这般容易之事。”
宇文彤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通情理,不禁仰面狂笑起来。
“哼,娃儿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好笑?”
“我笑我自己笨到如此地步,竟然千里迢迢来求一个徒具虚名之人。”
“大胆娃儿。竟敢信口开河,诋毁老夫。”
“哼,你连‘千幻迷宫’主人的‘消髓化魂丹’所含之毒都无法化解,还……”
“胡说,你怎知老夫无法化解?”长发老人怒叱了一句,忽地仰天狂笑道:“娃儿,你
这激将之计,心思算是白费了。”
宇文彤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叹息一声,道:“人言你性情乖戾怪僻,真是一点都不假,”
长发老人扫了宇文彤一眼,沉声道:“老夫生平行事,只凭个人好恶,从不计世俗观感,
更不理什么江湖道义,哼哼,即使世人都唾弃了我,这又算得什么。”
宇文彤见这老人的思想偏激至此,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轰隆”,茅屋外的黑森林中,突地爆起一声巨响,宇文彤不由一愕,但长发老人神色
微变,依然端坐如故。
随听林中传来一声暴喝:“要命华陀,今天你死期已到,还不出来受死。”
这几句话乃是逆风中传来,足见发话之人,功力甚是深厚。
长发老人神色已转镇静,显然,他从来人话声中,已知其受阻于黑森林中。
但紧接着又是“轰隆”一声震天巨响,林中再度传来一声暴喝:“老匹夫,你再不出来,
大爷们要放火烧林了。”
这“放火烧林”四字,不但长发老人听的脸色骤变,连宇文彤也为之大吃一惊。
就在这一瞬之间,长发老人脸上神色已连变了好几次,宇文彤冷眼旁观,已知他正在决
定一件重大之事。
突然,长发老人脸容一肃,对宇文彤道:“老夫答应替你疗毒复功,但你要替老夫办一
件事,以作交换条件,意下如何?”
宇文彤沉吟了一阵,只好点头答应。
长发老人霍地站起身来,走进室内,取出一个小葫芦,倒出一粒绿色药丸,命宇文彤服
下,然后吩咐他照平日行功之法,盘膝静坐。宇文彤依言施为,但觉一股凉气直下丹田,引
发体内真气,猛向闭塞的经脉攻去,其势之猛,使他顿感内腑五脏似挣脱原来位置,全身如
受针刺,难受已极。
只听长发老人沉声道:“澄清静虑,一意冥心,连施五行并集之法。”
宇文彤强忍痛苦,依言施为,片刻之间,突觉行血渐畅,一切痛苦顿告消失,立时心如
止水,身似空虚,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蓦地,耳际突闻一声大喝,忙睁眼望去,只见长发老人满脸焦急之色,对他说道:“如
今你已毒去功复,可速至林中将来人除去,算是履行对老夫的诺言。”
宇文彤不禁好生为难,心道:“来人若是侠义之辈,我如何能滥杀好人?”
长发老人见状,冷笑道:“你以为来人是好东西吗?再说你已经答应了老夫,岂能再食
言而反悔。”
宇文彤剑眉一轩,狠狠瞪了对方一眼,起身奔出茅屋,鼻端立刻闻到一阵焦灼之味,显
见来人当真在放火烧林,当下,更不怠慢,一展身形,掠进林中。
当他快到树林边缘之时,果见,烟焰腾腾火势甚大,他正想绕道穿出树林,忽听,一声
大喝道:“小贼,你还想去请救兵,老夫先把你宰了。”
喝声中,一个赤面虬髯老者猛地跃身拦阻,当头一掌向宇文彤劈下。
宇文彤剑眉一挑,一声清叱:“匹夫找死。”右掌轻轻一挥,蓄劲骤吐。
“哎哟。”一声惨叫,虬髯老者登时七孔流血,翻身倒地死去。同一刹那之间,一个满
脸横肉,身躯高大的和尚,已自闷声不响,从宇文彤背后双掌暴出,疾攻而至。
宇文彤星目神光电射,霍地旋身挥掌,大喝一声:“去”,一股奇强无比的掌风,狂卷
而出。
砰然一声巨响,那和尚只惨吼得半声,一条高大的身躯,仿佛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数
丈之外,口中鲜血狂喷而亡。
蓦地两条人影,一左一右,疾如闪电,悄无声息地欺近宇文彤身后,各施杀手,掌指并
用,齐地暴袭宇文彤背后十大死穴。
宇文彤冷冷一笑,身躯屹立不动,直待对方掌指距身仅只数寸之遥,倏地双臂后甩,十
指齐出。
那两个偷袭之人,登时目瞪口呆,动弹不得,浑身肌肉一阵抽搐,“噗通噗通”连声,
相继倒在地上。宇文彤举手之间,施展三种不同手法,连毙四名武林高手,其余诸人莫不骇
然失色,心胆俱寒。
陡听一声怒吼:“小子好狠,大家一齐上吧。”
只见隐蔽处,陡地又窜出九人,顿时齐声怒吼,兵刃拳掌并出,纷纷朝宇文彤猛烈围攻
过去。但见光华电闪,掌影如山,拳风呼呼,每个人已经施出乎生之学,拼命猛攻,其势锐
不可当。
宇文彤剑眉飞扬,俊面含威,一声长啸,立展师门绝学“十八金刚手”,迎头痛击。
他这怒极发威,“无极玄功”立随掌势源源发出,那围攻的人群中,登时响起两声凄厉
的呼号,两条黑影倒抛而出,跌在地上,七孔流血,略一抽搐,便寂然不动。
片刻之后,又有两人倒地地上死去。
这时,围攻宇文彤只剩下五个衣分五色的老者,他们不但内力深厚,且攻守之际,互相
配合极为严密,宇文彤连攻数招,都被他们合力挡了过去。
宇文彤怒极而笑,陡地一招“天王撑伞”,掌挟“两仪真气”,斜向右侧一个黄衣老者
推去。
黄衣老者双掌齐出,却突觉对方攻来的掌力竟是一股奇大的吸力,不由骇愕变色,身躯
顿时被吸得住前一栽,忙不迭猛运千斤大力坠,止住前栽之势,岂料——那股吸力忽然化作
万钧重压,直撞胸部,他做梦也没见过这种奇功,只惨叫得半声,五脏崩裂而亡。
同时,左侧的青衣老者,也被宇文彤一招“神庐重闭”,“两仪真气”一吸一压之下,
震得粉身碎骨。
这两人一死,联手之势顿呈凌乱,宇文彤大喝一声,反臂一掌,“叭”的一声,立将身
后一个蓝衣老者击毙。这五个老者在武林中也算得是响当当的人物,不想在片刻之间,竟被
人连毙了三个。
余下的红衣,黑衣两个老者,不由心胆俱寒,那还敢再打下去,霍地腾身跃起,一左一
右,疾奔狂逃。
宇文彤大喝一声,一掠数丈,已到了红衣老者身后,曲指一弹,冷笑道:“躺下。”一
缕劲锐指风,电射而出。
“叭”一声,红衣老者应指坠落地上,气绝身亡。
就在这微一耽误之间,那黑衣老者已逃逸无踪。
宇文彤木然望着遍地尸体,不自禁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这十二个人虽然皆为穷凶极恶之辈,但与他却是无冤无仇,如今尽数毙于他的掌下,怎
不教他自疚神伤?
他呆立了一会,转身便待离去,突闻一声干咳,身后传来那长发老人的声音,道:“小
友慢走,老夫尚有事相告。”
宇文彤霍地旋身,冷冷道:“你我已两不相欠,若无要事,免开尊口。”
“嘿嘿,小友若是知道老夫给你服下的丹药也含有剧毒时,不知道你是否愿听老夫说几
句话?”
宇文彤一跃上前,探手扣住对方脉门,厉声喝道:“匹夫竟敢背信相欺,哼哼,你今天
休想活命。”
长发老人神色不变,冷冷一笑,道:“很好,老夫能与你同归于尽,倒也值得。”
宇文彤颓然松手,怒目看着长发老人。
长发老人搓了搓手腕,哈哈大笑道:“须知那‘千幻迷宫’的‘消髓化魂丹’,除了用
‘以毒攻毒’之法来解其毒性外,世间再无别法,故此你体内原有之剧毒虽已除净,但老夫
那颗绿色药丸的毒质,却残留在你的血液之中……”
宇文彤大怒道:“废话少说,快将解药拿来。”
长发老人理也不理,自顾往下说道:“以后你的血液,便具有能解百毒的特质,于你不
无益处,不过一年之后,你全身精血将突然枯竭而亡……”
宇文彤剑眉一挑,冷然道:“危言耸听岂能吓得倒我。”
长发老人毫无表情地继续道:“你若不想死,只有替我办一个事情,我便将世间仅有的
一粒解药相送。”
宇文彤大喝一声,再度探手扣住长发老人脉门……
长发老人神色自若地目注对方,冷冷道:“解药存放之处,我告诉你,你也无法得到。”
宇文彤被其一语道破,不由废然松手,恨恨道:“好吧,你要我办什么?”
长发老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替我寻取‘朱雀环’。”
宇文彤闻言神色突变。长发老人见状,虽感奇怪,但万料不到此物对宇文彤有绝大关系,
当下冷冷道:“不错,老夫需此武林至宝,助我恢复功力。”
宇文彤心情逐渐平复,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会答应?”
长发老人漠然道:“你答应与否,老夫并不勉强,在这一年之内,老夫随时在此候驾,
若过了一年,嘿嘿……”
宇文彤怒哼一声,转身飞掠而去。长发老人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嘴角间浮起了一丝
得意的微笑……
残月如钩,疏星点点。
剑门关头,夜色如画,然而——在一株如盖的巨柏之下,忽地像鬼魅般出现了一条人影。
此人一身黑衣,身躯颀长,背上斜插着一柄奇形兵刃,那细碎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竟
是青渗渗地毫无生人气息。
他也凝立柏树下面,顷耳静听了一会,两道森寒如冰的目光四下一扫,随即撮唇发出了
“呜”地一声悠长鬼啸。
一条人影应声电射而至,低声问道:“幸牌主吗?为何这时才到?”
黑衣人“哼”了一声,冷冷答道:“易牌主以为兄弟这趟差事轻松吗?休看那雏儿道行
浅,嘿嘿,恐怕比你我还滑得多。”
后来之人生得五短身材,青纱蒙面,闻言,目光一眨,笑声道:“幸兄请勿多心,只因
兄弟发现来的并不只那雏儿,另外还有……”
。黑衣人神色一震,蓦然插嘴问道:“还有谁?”
“不久之前,兄弟看见淮阳四灵帮,丹凤坛坛主率领几个手下,同着大巴山炼魂谷的老
三,匆匆向那边奔去了,兄弟……”
黑衣人摇手止住对方话锋,自顾垂首沉吟。
少顷,那青纱蒙面之人忍不住又开口道:“幸兄,教皇对此事这般重视,那‘朱雀环’
是否就在……”
“住口。”黑衣人一声低喝,一摆手,严肃地说道:“这事何等重大,易兄怎可随便提
起,咱们走吧。”
青纱蒙面人干笑了一声,与黑衣人齐地掠空而起,投入一片松林中,一闪而没。
二人身形刚隐,这一抹参天巨柏的繁枝密叶中,悄无声息地飘下一个蓝衫少年。他,正
是由陕入川,遄程奔赴峨嵋的宇文彤。这时,只见他剑眉一轩,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衣袖微
振,闪电般射入松林以内。
“追光逐电”轻功,冠绝天下,宇文彤这一施展开来,那消半盏热茶工夫,一高一矮两
条人影已遥遥在望。
从那两个夜行人适才的对话中,显然正有一个年青人,正在为了“朱雀环”之事而被人
追踪着。而他正是要知道“朱雀环”的下落。
“他们追踪之人,会不会是我?”宇文彤一面紧蹑着那两个夜行人身后,一面心中暗自
忖测着。
因为,他不知道自从摧毁了“青龙帮”总坛以后,他的名字和行动,必然地会受到江湖
中人的注意。
正思忖间,那两条人影忽地转向一道山谷之中投去,倏忽间已然踪迹不见。这是一道狭
仄而曲折的山谷,谷中长满荒草杂树,遍地怪石森立,残月幽光被两边的高坡峭壁挡住,是
以光线十分幽暗。
宇文彤剑眉微皱,便待飘身纵落……
却陡地瞥见一点白影,在崎岖的山路上,星跳丸掷般飞跃而来。
眨眼之间,这点白影由小而大,已经抵达山谷入口,只见她乃是一个素衣如雪,身材纤
巧的女郎。
宇文彤“咦”一声,移动的身子霍然停住,暗诧道:“是她,她来干什么?”
她,正是在汉水渡船上,救了宇文彤一命的白衣女子。
只见她绰立谷口,拢目向谷中略一打量,粉面上闪过一丝冷笑,双肩微晃,迳从荒草之
上,往谷中飞掠而去。
宇文彤居高临下,她的行动看得毕真,不禁替她担心起来。
须知,一个人的感情就是那样怪,他自从在汉水渡船见丁她之后,虽然当时碰了她的钉
子,但这些日子里,脑子只要一闲下来,便自然而然浮起她的倩影。
她,是第一个闯进他心里的女人。
“嘿嘿嘿嘿”一阵得意的冷笑,划破夜空,她的去路已被一群人挡住了。
白衣女郎“哼”了一声,停步举目望去。她身前不及一丈之处,并肩站着一个红衣妇人
和一个貌相狰狞的独臂老者,左右分列着六个手执兵刃的劲装大汉。
白衣女郎星目一扫之后,冷冷道:“你们三更半夜,拦住姑娘去路,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