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狂龙把炼魂真君打发走,不要再派人搜寻贫道的下落。现在,你可以走了。”
“在下一定把话传到……”
“那你怎么还不走?”鬼剑张道咄咄迫人。
“在下要将这个女人带走。”扇魔向假树姑一指,语气相当坚决。
“不行!”鬼剑张道断道然绝:“那会耽误你传信的时效。”
“在下的事十分重要。”
“你拒绝贫道的要求了?”鬼剑张道要发作了。
“张道,你不要得寸进尺欺人太甚。”扇魔也翻了脸:“不错,敝长上不想与你们
这种人计较,不在你们这种人身上浪费精神。
“但你说过的,除非你们这种人真的妨碍了敝长上的事。张道,你现在已经真正妨
碍了敝长上的事了,你真以为我扇魔怕你吗?”
“我知道你并不怕我鬼剑张道,你只担心贫道误了你擒人的事,软的不行,只好来
硬的罗!对,你阁下正神功默运,准备用你的阴阳夺命扇攻击了。”
“不要图一时快意,张道,何苦与咱们这些人为敌?敝长上不会容忍挑衅的人……”
“是他向贫道挑衅,阁下。”鬼剑张道阴森森地说:“他包庇炼魂真君在先,接着
派走狗搜寻贫道的下落……”
“敝长上只想为你们两人化解过节,请相信敝长上的诚意。”
“他的诚意只要于想乘机要我听命于他,可借我鬼剑张道对向任何人低首下心毫无
光趣。他狂龙虽则走狗众多,但想要贫道屈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你给我上
船滚,给你十声数送行。一!”
扇魔狠盯了鬼剑张道一眼,收了扇向系舟处举步。
“不需叫数送行,在下自己会走。”扇魔一面走一面说:“你定会有后悔的一天,
而这一天将会很快地到来,咱们后会有期,山不转路转……”
转宇余音未落,且阳夺命扇向后一拂,破风厉啸刺耳,三枝扇骨像三道电茫,凶猛
地成横列射向身后丈余的鬼剑张道。
人防虎,虎亦防人;鬼剑张道闯了大道辈子江湖,见过无数希奇古怪的杀人方法,
早知扇魔的底细,暗中早已留了神,怎会上当?
剑以更快的速度出鞘,风雷骤发,响起三声铿锵的震呜,三枚精钢打磨、锋利如刀
的扇骨,在剑尖前几乎同时向侧方飞走了。
人到剑到,数道电虹射向已转过身来的扇魔。
阴阳扇乍张,黑光白芒熠熠耀目,刹那间暴响震耳,连拍三下换了两次方位,剑被
扇拍偏压力大减。
可是,第四剑却不可思议地从扇风的空隙中射入,看似不中,但恰在扇来不及封挡
的部分一换而入。
“哎……”扇魔惊呼,飞退丈外,拖在脑后的长辫子断了一大半,左外肩也被剑划
破了狐裘和锦衣,可能肌肤已挂了彩。
“再接贫道几剑,好手难寻,机会不可错过。”鬼剑张道傲然说,其实心中暗惊,
似乎没料到对方能接下这诡异霸道的一剑。
不等剑张道扑上,扇魔已转身飞跃,两三起落便跃登小舟,拉断系索脚一蹬湖岸,
小舟有如离弦之箭,破水飞驶水声哗哗,直冲出二三十步以外,这才驾起长桨,向对面
的湖岸划去。
鬼剑张道跳上假村姑的小舟狂追扇魔。
“船是我租的……”假村姑急急尖叫。
合兴居是一家卖糕饼,普卖时鲜果品的小店,外面搭了茶棚,夏秋之间,这里是附
近居民品茗聊天,打发日子的公众活动处所。
在乡村,乡老们聚在一起话桑麻;在合兴居,人们谈江上的活计和见闻。
总之,日子并不难过,只是人丁日繁,远赴外地谋生的人渐多,见闻也就比往昔广
阔。
比方说,江宁方面所发一的重大事故,不出十天,便会在九江轰传。
合兴居就在兴隆栈和兴记酱完之间,这条城西街人们能常叫作钞樯关街,东面两里
外是帆墙林立的钞关,西面街尾通向海天堤,小路连结海船窝。晚膳后,人们三三两两
来于合兴居湖上一茶壶,一些下酒的干果,一坐就是好半天,直至灯火阑珊,这才回家
睡大头觉。
左首有一家小小的店,但没有店名,再过去就是兴记酱园了。
小店的店主,是一个半百年纪的干瘦汉子,干的是新兴七八十年的行业——剃头。
剃头修脚最下作;这一行业委实令人泄气,被列为贱业。
剃头行业的业主,即使子孙们万分聪明万分俊秀,读了一千车书,也不能参加朝庭
的抢才考试。
便他们的生意,却是怪兴旺的。
以往,男人的头发长了,可以自己剪。换了朝代,那就非得做剃头匠不可啦!前半
部脑袋要剃光,后半部头发要结辫,自己怎能动手剃?确是大麻烦,所以剃头匠应而生,
而且生意不错。
这位剃头匠姓沈,人生得干瘦,手艺却不含糊,真有一刀在手,问天下头颅几许的
气概,在本地甚有名气,街坊戏称他为沈一刀。
已经是未牌是分,江风凛冽,街上行人稀小,有些店铺干脆关了店门,掌柜和伙计
在店堂烤火取暖,顾客自会推门进来交钱。
合兴居的店门下了重帘挡寒风,店门便没关上。
沈一刀的剃头店,门是掩上的。
王国华坐在酒客稀小的合兴居店堂内,一个人占了一桌,两壶酒,两碟干果,花生
炒豆都是酒鬼的最好下酒菜。
目前他就像足了一个酒鬼,风帽塞在腰带上,拉开老羊皮外套的掩襟,古铜色的脸
膛油光闪亮,酒意上眼有点朦胧,两撇大胡子沾了酒渣,吃像甚恶,一条腿支在条凳的
另一端,左手的酒杯舍不得放下,右手抓五香豆一颗颗往嘴里丢。
这副德行,真像码头上的脚夫,更像一个混混,实在恶劣。
两个店伙闲得无聊,坐在厅堂中间的大火盆烤火。火盆旁的大水壶,水已经成了百
沸汤,从壶口不住喷出蒸气,并且发出啧啧的怪声。
门帘一掀,冷风随着食客进入店堂。
一名店伙急急离开火盆,含笑上前招呼。
“道爷请坐,喝两杯酒挡寒呢,抑或是彻壶茶?”店伙一面清理桌面一面问:“大
冷天,喝两杯暖暖身子真不错,只是小店没有热菜供应,十分抱歉。”
是鬼剑张道,剑隐藏在宽大的青道袍内。
“这位道爷不渴酒,给他沏壶茶。”邻桌的国华似知非笑盯着张道说。
鬼剑张道一怔,阴森的目光像利钦般向国华投射。
“你胡说些什么?”鬼剑张道不悦地问。
“呵呵!在下不是说得清楚明白吗?”国华笑容可掬:“道爷,你真的不能喝酒。”
“你说得出道理吗?”
“喝了酒,手会发抖,大有关系。手发抖,运剑就不够灵活,不能神动剑合,那是
十分危险的事。”
“唔!好小子,你是冲贫道来的。”鬼剑张道的眼神又变,变得列阴森,更可怕。
“冲,有善意的冲,有恶意的冲……”
“你是善意呢,抑或是恶意?”
“善意的。”
“但愿如此,你认识我?”
“天下四大剑客之一,晚辈怎能不识?”
“说说你的善意。”
“前辈落脚在后院里,出人越墙不走店门。”国华指指西壁,意思是指隔壁的剃头
店:“自以为很秘密,可惜忘了这里是五爪蚊的地盘。右邻的兴隆栈,就是五爪蚊解兴
隆开的,附近有风吹草动,他会第一个知道,地头蛇是有些神通的。”
“你也是地头蛇?”
“不是本地的。”
“你的意思是贫道有危险?”
“是的,除非前辈立即远走高飞,走得远远的,走了就不要回来,更不要被那条过
江的强龙看到。”
“贫道要办的事未了,不会远走高飞,贫道也不见得怕那条过江的强龙。”
“前辈,不要固执,更不要估计错误。”
“小辈你说什么?”鬼剑张道冒火了,听不进逆耳忠言,自负的性格愈老愈难改变。
“前辈请先别生气。你以为狂龙不愿与你为敌,犯不着为了一个二流高手炼魂真君
和你反脸成仇。
“可是,你要知道,炼魂真君的炼魂魔笑,可以制倒一流高手,对狂龙有利用价值,
所以他不放弃替他效忠的炼魂真君,前辈明白晚辈的意思吗?”
“贫道明白。哼!贫道等他们来。”
“他们会来的。如果晚辈所料不差,先遣高手已封锁了剃头店,不信可出店瞧瞧,
便知晚辈所言不虚。”国华喝干了碗中酒,放下碗:“而且,这间店片刻之后,就会有
人进来察看了。要走,还来得及。”
“你为何通风报信?”
“同仇敌汽。”
“贫道不认识你。”
“晚辈姓王,王寄。”
“好,贫道领你一份情。”鬼剑张道离座,走到国华的桌旁,拎起酒壶,喝干了半
壶剩酒。
“得赶快走了,前辈。”国华关切地催促。
“你不走?”
“他们不会找一个不相关的人物。”
“你不会是小人物。”鬼剑张道阴笑:“敢在贫道面前谈笑自若的后生晚辈,贫道
还没见过呢!小子,咱们后会有期。”
“好走,不送了。”
江汉屠龙
第十章
鬼剑张道转知向店门走,掀开沉重的布帘踏出店外,便看到剃间店前站着两名大汉。
恰好沈一刀启门外出,劈面遇上了。
“进去!”名佩刀大汉伸手虚拦沈一刀:“门不许关,听到没有?”
“你们是……”沈一刀大吃一惊。
“办案的。”
“哎呀……”
“鬼剑张道大踏步而上,一面撩起袍袂。
“此地不可留!”鬼剑张道高叫。
沈一刀的袖口,突然青芒一闪。
真不愧称沈一刀,他那把宽有一寸的平头剃头刀一拂之下,奇准地割断了大汉的咽
喉,手法快逾电闪。
这种锋利无比的刀长不过两寸半,成倒三角形,不用时揩合,反手挥出如果速度够
快,尽够割断人的气管毫不费力,厚背薄刃割肉如摧枯拉朽,比刀剑锋利多多。
另一名大汉听到鬼剑张道,的叫声,刚转身回顾,刚认出张道,刚伸手搭上刀把……
“去你的!”张道咒骂,一掌吐出。
“呢……”大汉叫了半声,身躺倒撞而出,砰一声将喉被割断尚未倒下的同伴撞翻
了。
“后门有人,往西走!”鬼剑张道叫,向街尾飞步急走。
沈一刀在本地只会剃头,在这里开店已有三四年之久,谁也不知道他是个深藏不露
的风尘怪人。
他干瘦的身躯轻快敏捷,飘飘急走如风,跟上了鬼剑张道。
“你可把我这吃饭行当砸掉了。”他跟在后面嘀咕:“你像个晦气星,上谁的门谁
倒媚,老道。”
“你算是碰上了善意的晦气星,还有什么好埋怨的?”鬼剑张道一面走一面说:
“恶意的晦气星,早晚会找到你头上的。你无影刀沈广躲了四五年,死对头日益壮大,
党羽愈来愈多,发誓要找到你化骨扬灰,你还能躲多久?有一批人已经在附近秘密调查,
你知道不知道?”
“狂龙不会冲我而来。”
“他儿子玉树公子广罗羽翼,狐群狗党中就有你的死对头在内。”
“谁?”
“飞天夜叉井绡红。”
“老天爷!那女魔还没死?她竟然找到我了?”
“你还是活得好好的?你忘了她是江西?”
“快走!”无影刀沈广脚下一紧:“我怕她,这该死的老虔婆厉害,她的阴煞大潜
能,决不是我这把老骨头禁受得受得起的。”
两人逃出街尾,奔向海船窝。远离街尾百十步,路两旁凋林腐竹遍布,已经不见房
屋,路上也没有行人。
“你的刀对付不了她?”鬼剑张道扭头问。
“只有宝刀宝剑才能对付得了她。”无影刀摇头苦笑“普通刀剑,距尺体外便折断
崩散。你的剑虽鬼虽利,仍然奈可不了她。要不,我怎么一躲就是好几年?”
“你是头猪!”鬼剑张道破口骂。
“什么?老道,你怎么骂人?”无影刀不胜惊讶。
“任何神奇内功,在神动功发之前,与常人并无不同,对不对。”
“不错,这是尽人皆知的事,用不着你提醒我?”
“你不会悄悄地给她无影一刀?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之理?”
“这……”
“你怕坏了你的名头,所以其蠢如猪。”
“别说了。”无影刀烦恼地说:“这是小人行径。”
远离街尾两三里,右面两里外就是江天堤,他们已远离城厢。
鬼剑张道脚下一慢,松了一口气。
“是那一个杂种出卖了我们。”鬼剑张道咬牙说:“想想看,哪些人知道我在那里
落脚?”
“一定是你被人跟了踪。”无影刀呼出一口长气说。
“可能。”鬼剑张道说:“甚至连不相干的人,也知道我的行踪……”
鬼剑张道将在合兴居所发生的变故说了。
“你这老江湖,居然没看出向你提警告的人是何来路?”无影发颇感意外:“显然,
暗中注意你的人真不少,今后你可要小心了。”
前面路右的竹丛后,突然踱出两个人,背着手像在聊天,缓步往路中走。
“我算得够准吧?”那位腰带上悬插着雷锤的灰雪人,向同伴微笑着说:“我说逃
走的人一定会往这条路上达命,这是远离市区唯一的好方向,躲人街上的店铺民宅,一
定会被搜出来的,所以非往这里逃不可。你瞧,这不是逃来了吗?”
“你的绰号本来就称神,当然料事如神啦!”那位佩了剑的人说:“不但料定人会
往这里逃,也料定街上布网的人拦不住他。”
“怎么有两个人?鬼剑张道不是从不与人结伴的吗?”
“谁又没有几个心腹知交?鬼剑张道也不例外,你岂不是少见多怪吗?”
两人一弹一唱,始终不向来人注视,似乎视而不见,根据设将鬼剑张道两人放在眼
下。
鬼剑张道不走了,在两丈外止步。
“沈施主,还认识这两位大菩萨吗?”鬼剑张道嘴上也不饶人。
“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走路;你虽然与他们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