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逸仙马上回神,不论李色尘是否佯装不懂“道门”的辈份,随即依礼朝著李色尘跪地磕头,恭声道:
“弟子拜见祖师叔!”
李色尘急忙扶起他来,而虞刃寒欣喜若狂道:
“师伯‘哭虚子’居然尚在人间?其一生绝学确实是‘寸劲玄功’!李老弟既然是师伯老人家的记名弟子,也就是我的师弟了!当年我师尊‘笑实子’一生绝学是‘尺丝玄功’,和师伯在江湖中并称道家‘虚实二圣’;两位老人家的‘魂魄通玄’大法,皆各有不同成就,无法分出高低。而儒家孔丘拜访开山祖师爷‘老子’之际,师尊和师伯就在一旁陪侍著,这是何等风光啊!”
程飞云闻言气煞道:
“老前辈!您真相信这个孺子的际遇?假如是真的话,他打从娘胎开始练功,才不过二十年的功夫,其所谓的‘寸劲玄功’真有这么厉害?”
华逸仙厉声斥责道:
“飞云,不得对我祖师叔无礼!有本事就冲著我来!”
虞刃寒脸色一冷怒责道:
“这是本门秘辛!是真是假老夫自会分辨,哪容得你置喙?”
李色尘虽有虞、华两人承认,却也不能示弱,便笑吟吟地对著程飞云道:
“程前辈,咱们不妨到庭院以武会友,让你见识见识我在那二年中练到了些什么三脚猫的功夫!”
虞刃寒睑色骤变道:
“师弟!你的辈份高过了程飞云三代以上,不能再称呼其前辈了,你叫他为孺子并不为过!”
程飞云颜面实在挂不住了,直奔庭院叫嚣道:
“李前辈!孺子飞云要讨教您的功夫,请您赐教!”
李色尘双手一摊,表示不能弱了“道门”的名头,而虞刃寒向华逸仙使个眼色,他立即迈步先离开书房。
虞刃寒双眼眯成一线,笑意盈盈,左手抚髯,状似欣赏李色尘不以道门长辈的尊贵身分凌人;却于瞬间伸出右手欲牵李色尘的左手,状似想和李色尘一起并肩迈步而出。
惊见虞刃寒左手五指如抚琴般灵动,居然从指端各激出了一丝肉眼极为难察的白气,若机杼之梭般,缠往李色尘的左手。
想不到他比程飞云更急于采知李色尘的实力,因为他太了解程飞云的武学程度,是否安心让李色尘去应战,或者别具居心,唯有他自己知道。
虞刃寒射出的气丝,顿使一尺范围燥热之气袭人,李色尘的左手腕立即感应危机来临。
料不到已认李色尘是同门师弟的虞刃寒,为人笑里藏刀阴险至极,于猝然之间暗下了“尺丝玄功”绝学,若教五根劲丝给缠上了,真不知随之而来的是痛下杀手,或只是试探一下而已?
只见李色尘笑吟吟地依然故我,但其左掌骤张五指,看似轻拂整衣的动作,缠著五根尺来长的白丝拨弄不休,瞬间形成一团薄絮,塞回虞刃寒的手中。
虞刃寒右手掌好像给一团冰寒的气茧冻伤般,同一时间,李色尘左手五指不过是寸劲一弹,若飞梭穿进了虞刃寒的指缝之间,状若亲匿地给扣得死紧。
李色尘故意揶揄道:
“哎呀!师兄您的手掌怎恁地发烫?这可会要人命喽!”
虞刃寒却笑呵呵地坦然道:
“师弟!你真是练武的旷世奇才!只不过学了二年的‘寸劲玄功’,竟然完全练就,并达臻了至阴至寒的境界;为兄苦练了百年的‘尺丝玄功’,才能达至热至灼之境界,你我若是携手合作,百年前轰动武林的‘虚实二圣’就重现江湖,横扫武林,独尊于百家门派之上了!”
李色尘哈哈一笑道:
“师父‘哭虚子’每隔一段时间,就强迫我吃一条全身晶莹剔透的蚕宝宝……冻得我胃都抽筋想吐,听他老人家说,这是上等的补品。”
虞刃寒喟然长叹道:
“唉,师弟真有天大的好福份!这可是‘千年寒蚕’,能助长你的阴寒内力,难怪如此年纪就能将‘寸劲玄功’练至大成!”
李色尘双眼诡异一闪,立即扬起了右袖拂出一股气劲,迅速把房门关上,笑容可掬道:
“师兄!我这个师弟不假吧?”
虞刃寒讶然道:
“放眼天下,若有人敢说你不是我的师弟,我就第一个不饶他!”
李色尘忙作揖称谢道:
“师兄!我的武学很杂,却是以‘寸劲玄功’为主,但希冀您能替我保密,我尚有机密要事和您商量。”
虞刃寒抚髯拍胸保证道:
“先别管外头那个姓程的迂儒,咱们师兄弟现在是关著门讲话,胳臂哪有往外弯的道理!你就直说无妨,师兄我当然照顾自己人。你说,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财禄地位我都可以给你!”
李色尘淡然道:
“师兄,目前我不想在人前显贵,以免受罪。我有个计画,想请师兄帮忙。”
李色尘牵著虞刃寒的手席地而座,两个人轻声的交头接耳谈论了一阵子,好似达成了某种协议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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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乾坤虚合
鲁客向西笑,君门若梦中。
霜凋逐臣发,日忆明光宫。
复羡二龙去,才华冠世雄。
平衢骋高足,逸翰凌长风。
舞袖拂秋月,歌筵闻早鸿。
送君日千里,良会何由同?
田横带著姬昭、魏圜、韩易、赵成、楚申、颜北辰、杨敬和二十九名列国各区的长老来到内院,众人远远地望见了儒士程飞云和道人华逸仙两人在宽广庭院中,状似互相敌对,令众人惊讶不解,因为他们连袂初到时彷若兄弟般亲匿。
程飞云见这群列国的老奴兵,居然来到内院凑热闹,便将李色尘对他的羞辱怨气,一股脑地泄恨出来,怒斥道:
“你们这批老奴隶竟敢不听我的命令,到内院打扰我们,若不教训尔等,将置吕丞相的尊严何在?”
程飞云抬出吕不韦的名头确实吓人,田横却毫不畏惧地遥拜作揖,据理力争道:
“程大人!咱们虽是低贱的奴隶身分,但今日却是李家新居落成的大日子,当然是贺客盈门,老夫忝为李家长辈,带著村中各区长老前来参观一下,并不会打扰到书房中你们议事的安宁。而您也是贺客之一,岂能如此喧宾夺主,蛮横不讲理?”
话刚说完,只见华逸仙快若闪电掠至田横面前,毕恭毕敬地匍匐地面磕了三个响头,如此突来举动,吓得田横和所有长老们纷纷闪避。
因为田横是一名低贱的奴隶身分,而贵人当前,怎敢受此大礼?他立即挥手制止,恐慌道:
“华大人快快请起!这是何原因?折煞了老奴兵!”华逸仙磕头完毕起身长揖袂地,施以晚辈礼,恭敬道:
“玄祖爷爷!李村主原来是贫道的祖师叔,与‘杂门’代掌门人虞祖师是师兄弟,也是‘道门’掌门人黄石公的祖师伯,您既然是祖师叔的契爷爷,贫道当然得以晚辈的礼节对您磕头请安了!”
田横与所有长老们闻言皆吓傻了眼,没想到李色尘小小年纪居然在江湖中的辈份如此崇高,为人却又谦怀若谷地不肯大肆张扬,更奠定了在他们心中的无上地位,众人皆与有荣焉。
田横笑裂了大嘴,连称不敢地作揖回礼。
华逸仙回身转向程飞云怒斥道:
“飞云兄,此一时彼一时也!当世最注重伦理辈份,这里既然是李祖师叔的安身之处,就容不得你在此放肆,你若再有一点不敬的言辞,或一丝不敬的表情,莫怪我翻脸不认你这个二十几年的老友了!”
程飞云闻言有如当头棒喝,自觉孟浪,老脸一红忙向田横作揖陪罪道:
“程某惭愧!冀盼田长老海涵不咎,晚生在此陪个不是!”
田横不敢也不想和他计较,忙作揖回礼道:
“程大人饱读圣贤书,确实有儒士风范!田某还望您多方照顾咱们李村主!”
谁都知这是客套话,华逸仙恭身对著田横一揖道:
“书房内二位祖师叔正在论道议事,如有必要,玄孙可以替您通报?”
田横自知虽与李色尘有契爷孙的关系,却也不敢托大,慌忙回礼道:
“他们师兄弟既然相认,必有师门要事商谈,老夫也就不打扰了……”
话音方落,只见书房的房门乍开,李色尘和虞刃寒手牵著手高高兴兴地连袂而出,李色尘望见田横带著各区领导人和长老们前来内院,就知他们全是关心自己的安危而来。
李色尘与虞刃寒分开,迅速快步向前,朝著田横和大家作揖叙礼,再回头一指虞刃寒,笑吟吟道:
“田爷爷!虞师兄是当今秦相吕不韦的贴身亲信,也是为其‘杂门’运筹帷幄的代掌门人,请您当他是自家人,别自视奴隶身分,不敢亲近!”
虞刃寒肩膀略为一晃,脚尖略为一抬,丈远的距离缩地为尺,他施展如此高绝的轻功身法,确实令人叹为观止,倏地已到了田横面前,随即笑容可掬作揖叙礼道:
“政治或是江湖最重辈份!田长老既然是李师弟的契爷爷,虞某理该称您一声爷爷……”
田横一脸张皇失措,连忙挥手制止虞刃寒再说下去,道:
“虞大人!千万别理会阿尘的看法!咱们各自来论辈份交情;你是高官显爵之辈,我乃是一名老奴隶。我若能称您一声老哥,就是我的福份了。”
虞刃寒心高气傲地哈哈大笑道:
“你若与老夫称兄道弟,放眼秦国无人敢对你不敬,就连驻军大将连豹也得尊你一声田老。所以田老弟,咱们以后就如此论交了!”
这种交情全冲著李色尘的面子,若要让一位年近百龄的显贵高官,叫一名年约六十的老奴隶为爷字也说不过去,能有如此交情,令所有人等钦慕不已。
李色尘望著程飞云嘻哈道:
“程先生!我以后要闯荡江湖,是不能靠著虞师兄的名号庇荫去骗吃骗喝,总得靠自己的实力才能让人心服口服。来,来!咱们以武会友,点到为止,别扯上道、儒之争,免得伤了双方的和气!”
这是给程飞云一个下台阶,哪知程飞云并不领情,冷然道:
“李前辈!你是以‘道门’长辈的身分,或者以最近掘起武林‘玉魔手’的身分,公然与晚辈比武?”
程飞云指李色尘是“玉魔手”,令所有长老们大为震惊莫名,唯有虞刃寒和华逸仙淡然处之。
李色尘习惯性地抚摸著左臂,泰然自若道:
“这有何分别?”
程飞云双眼矍铄灼燃,兴奋道:
“李前辈!你若以‘道门’长辈的身分赐教,晚辈当然赞同点到为止的说法;若是以‘玉魔手’的身分叫阵,你我非分个高低不可!”
李色尘摇头笑吟吟道:
“我是否‘玉魔手’,这是程先生的臆测,也就是吕相派你们前来造访为探虚实的真正目的!尔等怀疑归怀疑,无凭无据却不能硬说我是‘玉魔手’。但如今既然探知我是‘道门’的硕果元老,岂不是比初出道的‘玉魔手’来得更有价值?所以我当然是以前辈身分和你过招了!”
合情合理的论调,令程飞云表面释怀,却另有打算,反教虞刃寒略感失望;但华逸仙却佩服李色尘四两拨千斤的急智,并突显“道门”在武林中的崇高地位。
程飞云成竹在胸,冷然道:
“李前辈所言甚是!晚辈无法反驳,但一个人是无法隐瞒武功的派别来源,晚辈必然全力以赴!”
李色尘笑嘻嘻地双手一摊,其足下草鞋拖地一副吊儿郎当模样,好像不将这场硬战放在心上。
田横立即率领五名各区领导人和二十几个长老,快速退至墙边观战。
虞刃寒见李色尘放荡不羁的模样,忽尔对著华逸仙兴叹道:
“逸仙!你祖师叔李色尘这副浪荡的模样,在我的记忆中,真像师伯‘哭虚子’游戏风尘的样板;以本门大法‘虚’字诀,大露空门应敌,而虚实者谓阴阳开合之玄妙也,与周遭空间融为一体,虚看似处处破绽,然实观却无一处是破绽。你得藉此机会多学点!”
华逸仙也看出了李色尘一派漫不经心的脚步,实则暗踏著八卦中的玄奥变化,与其本体实质的空间融为一体,骤生一片阴阳乱流,回荡旋迭不休,正以内力气机牵引敌方的动态。
华逸仙当下才真正了解虚实者谓阴阳开合之玄妙,已然注目营心看得入神了。
田横、颜北辰、杨敬三个人最关心李色尘,看他对阵应战有如儿戏般踱步,足下一双破鞋发出悦耳有序的踢踏声响,不知不觉中已入神,片晌间,和其余二十几人一样,呆若木鸡了。
全场观战之人,唯有虞刃寒一个人清醒,而其脸上笑意更浓,不时地频频颔首嘉许李色尘的实力。
程飞云的脸上显出一股强盛的自信,手中持著一柄青铜宝剑横于胸前,涌起一股凌厉的剑气,朝李色尘激冲过去。
凌厉剑气一波衔著一波,若长江泄洪般气势磅礴,但当激射至李色尘三尺间距,就如泥牛入海化得一丝不存。
不但如此,程飞云不断发出的磅礴剑气只能发出却无法收回,皆为李色尘周身环绕的一股阴阳交集、刚柔并济的气旋,彷若汇聚百川的力道,给分化得殆尽。
这种逐渐脱力的感受,是局外人所无法体会出的恐怖经验!
尤其是李色尘足下那双破草鞋在地上所踏出的悦耳有序声,更是干扰著程飞云的思绪,令其心神不宁。
当程飞云脑门骤生一招破敌的绝式,想抢进可搏杀李色尘的有效距离,居然被草鞋发出的悦耳声响给打断了,不得不重新拉回思绪,考虑变招。
然而程飞云周而复始地想出了三十六招绝式,竟招招断思无法全神凝聚,而其脑门逐渐地形成一片空白,全是那双破鞋的踢踏声音。
李色尘如此玄之又玄的“虚”字诀绝学,除了虞刃寒之外,所有生灵皆受其影响,连庭院中的蝴蝶也不再展翼飞舞,只是静止于花朵上,仿彿虚空日月均已停止了运转。
程飞云脸上本是自信满满的表情失落了,双眼失神,横于胸前的宝剑颤抖不已,从其开始应战,双足就始终无法轻移半步,而立足的那块石板居然已经隆起,显然被十分强大的力道所吸。
只见李色尘双足一停,那双破鞋不再拍拖,但人已到了程飞云的面前,笑吟吟地伸手取下程飞云横于胸前的青铜宝剑,并且把剑插入其腰间的剑鞘中,顺势渡了一口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