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铁军!”
“啊——”惊讶之色猝然显示在向阳君面颊上,同时也显现在现场众人的脸上。
“原来你就是雷铁军,某家久仰了!”向阳君那双眸子一扫边侧的红衣少女,“那么这位想必就是令妹,人称千手菩提艳红妆的雷金枝了?幸会、幸会!”
“不错——正是在下小妹——”
自称雷铁军的黑衣秀士说着,那只手腕上又加了几分力道,像是施出了全身的力量,却仍然未能使双方的力量平衡。
是以,他不由自主地前进了一步,才缓和了双方的均势。
“哼!”向阳君锐利的目光盯着雷铁军,“既然你胆敢插手管闲事,当然不是易与之辈了,就冲着你雷铁军三字大名,我就暂且饶过姓刘的。”
被称为千手菩提艳红妆雷金枝的红衣姑娘听到这话,赶忙对一旁的铁掌刘昆道:
“刘大班头,你可听见了?带着你的人赶快走吧!”
铁掌刘昆一听雷金枝的话,脸上一阵发青。他双腕折断,此刻早已肿起老高,自知以本身武功和向阳君比起来,不啻以卵击石;若非这个雷铁军即时仗义出手,自己这条命万难保存。
光棍一点就透!刘昆深知,如果还要不识趣赖着不走,可真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
刘昆由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铁青着脸道:“贤兄妹仗义援手,保存了姓刘的一条性命,刘某人也不是石头做的,早晚有一份人心……”
刘昆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目光扫向场中的辫子大汉,禁不住咬牙切齿地道:“向阳君——今天算你厉害,金砖不厚,玉瓦不薄……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时候,后会有期,告辞啦!”
他说罢,一摆脖子,吩咐道:“弟兄们,跟我走!”
尽管是败军之将,却也有其威风!
十几个人巴不得早些离开,刘大班头这么一吩咐,顿时各自收拾兵刃,扶着受伤的同伴,争相离开,匆匆下楼,转瞬间走避一空,和来时的那种盛气凌人,其势派相差得不知如何形容。
现场只剩下了三个人:
雷氏兄妹及向阳君!
最奇妙的是,向阳君头上那根挺粗的大发辫,仍然抄握在黑衣文士雷铁军的手里—
—即使后者似乎已现出后力不继的困窘,却仍然死死握住辫梢不放,像是只要一松手,便会落得不可收拾的地步。
反之,向阳君虽被对方抄住了发辫,却没有丝毫败象,也不曾现出什么痛苦姿态。
明眼人看得清清楚楚,两个人都在运用内力向外挣着。
四只脚结实地移动了半个圈子,又自站定。雷铁军已是全身汗下,并且微微现出了哮喘……忽然,他身子半侧,空出的左手猝然一翻。变成了双手合抄之势。
如此一来,才勉强平衡了彼此均势。
向阳君冷森森地笑道:“雷铁军,你败象已露,当真要某家施展杀手,你才肯松手不成?哼,只怕那么一来,姓雷的你身上可就要多少带点彩头啦——说不定还关系着你的生死存亡呢!你可得仔细地衡量一下,到时候休要怪某家事先没有关照你;这么对你,已是仁至义尽,居心不谓不仁厚了!”
雷铁军在向阳君说话时,脸色由白而红、由红而白,转瞬之间,数度变化不已。
他听了向阳君这番话,现出了一丝苦笑,冷冷道:“在下功力确实不及你深湛,甚难求胜。只是——你又岂能否认,被在下搔在了痒处……向阳君,你我之间原无仇恨,只是在下看不惯你这种狠心辣手的作风,才仗义出手;既已出手,自然要分个上下高低,不会中途罢手。你有什么厉害高招,只管施展出来就是!”
雷铁军边说边重复着一上来时的姿态,足下跨马分裆,把身子微微向下一矮,双手力抄着对方的发辫,有如纤夫握缆,死也不肯放手。
向阳君神色一凝,冷冷笑道:“雷朋友,你好高的招子,竟然看破了某家的练门。
只是,凭你这身功力,只怕还难以制我于死地。你放了手,我们有话好说;否则的话,你应当知道某家血炸一条龙的厉害,你敌得了么?”
雷铁军果然神色一愣。
微微犹豫之后,他苦笑着摇头道:“话是不错,我却信不过你。只怕我一松手,即着了你的道儿,有本事你只管施展就是。只是有一点,我却要提醒你,我既然看出了你的练门所在,当然知道克制的办法。你在出手之前却要先仔细地想一想,这件买卖划不划得来。”
向阳君听了,只是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他那双眸子里闪闪冒着精光,证明对于雷铁军的话并未置若罔闻。
原来,向阳君自习太阳神功之后,全身上下各路穴道已能自行运功封锁,很难伤得了他,惟独头顶天池一穴是其练门,最为软弱,所以特留发辫,用以掩护其顶,并收防范之功。
想不到他的这一秘密,竟然为冷眼旁观的雷铁军窥破,一出手即以分鬃勒马功力抄住他的发辫。雷铁军原来认为,在自己内力牵扯之下,定能使其俯首认输,彼此既无仇恨,只交待几句场面话,用以警诫他下次出手见好就收。他哪里知道,辫子一抄在手里,才发觉对方功力竟是大得惊人!以雷铁军自幼练过混元一气霹雳功之杰出造诣,竟然觉得难以对付敌手,致使他有些恐惶。
然而,正如他所说,真是应了“羞刀难入鞘”这句话。换言之,以双方之名望身分,既已出手,势必分出一个强弱高低,只怕是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越是高手对招,就越会发生这种情形。
雷铁军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不甚托底。
他虽已知道对方练门必在头上,却未能确知是头上那一处穴道;一击不中,再想出手可就大是不易。所以,他心里犹豫再三,久久不发招儿。再者,彼此并无深化大怨,对这等大敌,更不愿结仇,出手之前不得不考虑到“忠厚”二字。
然而,无论如何,这番较量对于向阳君是个奇耻大辱。雷铁军既然不肯松手,怎能让发辫久置对方手中?
“雷铁军,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某家心狠手辣!”向阳君面色一沉,叫道,“你要小心了!”
话声出口,只见他全身蓦地一阵疾颤,淡棕色的面颊迎着阳光,忽然像着了胭脂般地起了一层红彩。
雷铁军见状,不禁大吃一惊,心知对方情急之下,必定再次施展太阳神功。
他原以为向阳君的要害被自己控制之下,万万不能如此施展,想不到对方竟然存心一拼。只听雷铁军一声喝叱,陡地分开右手,身子快若旋风般地向里面一个疾闪,来到向阳君正面,右手一举,分开五指——夜叉探海,直向着向阳君顶门插下来。
因雷铁军不知对方练门确切之处,才不得不使出这么一招五指兼顾的绝招。
在他五指劲力之下,向阳君的整个顶门,包括“天池”、“百汇”、“玉枕”三处大穴全被夜叉探海所制——确是厉害之极!
两股强烈的劲风,陡地迎在了一团。
雷铁军挥掌下拍,向阳君举掌上迎,两只手“啪”一声迎在一块儿,其势绝猛,力量万钧,整个楼堂都为之大大地震动了一下。
那只是极为短暂的一刹那。
就在两个人猝然迎合的势子尚未固定之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其势恰似兔滚鹰飞:
向阳君是兔子。
雷铁军是鹰。
即以前一招而论,这一招灰兔滚扑施展得太漂亮了。相形之下,却使得猝然下袭的雷铁军这一只鹰吃了大亏。
黑色的衣衫纠葛着,发出了“噗噗噜噜”一股疾风,雷铁军的身子突地弹了起来,在向阳君盘开的辩花里整个身子斜飞了出去。
“飕!”箭矢似地疾快,足足飞出三丈开外,直向楼角猛撞过去。
一旁的那个红衣姑娘——千手菩提艳红妆雷金枝,见状不禁大吃一惊。她嘴里尖叱一声,足下一上步,双手陡然递出,迎着前扑的向阳君猛力击去。
只是她敌不住向阳君那股劲道,身子才一扑上,即像冻蝇冲窗般地弹了回来。
这时,空中的雷铁军,在即将撞在墙柱上的刹间,就空一个翻滚,飘身落地。
他显然已失去了原有的风采,身子甫一落地,连着打了两个踉跄;若非是雷金枝及时扑上掩护住他,几乎要倒在地上。
眼前人影再闪,向阳君当面而立。只见他怒目张睛,面红如火,表情极怒。
然而,在他目睹了雷铁军的模样之后,一腔怒火顷刻消失了。
雷铁军在雷金枝扶持之下,胸口频频起伏不已,表情无限痛苦,只是在面对向阳君时,却力图振作,故作矜持。
“老兄功力惊人,雷某咎由自取,领教了。”雷铁军频频冷笑着,“佩服!佩服!”
说罢,忍不住发出了几声咳嗽。
向阳君用冷峻的目光打量着他:“我生平说话绝不欺人,阁下已中了我的火龙毒掌;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如不能将火毒引开,即有血炸之危。正如你所说,这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我!告辞啦——”
然后冷笑一声,转身而去。
就在他身子转过的一刹那,猛可里一股疾风直袭身后。但见红影一闪,雷金枝来到了他身后。
雷铁军见妹妹金枝行动起来,忙惊呼道:“不可——”
话方出口,却见眼前寒光一闪,一口短短薄刃已经执在她的手上。
有其兄必有其妹——这个雷金枝的身手也必然可观。只看她袖中出刀,丝毫不现痕迹,便知其身手不弱。想是心衔兄伤之大恨,雷金枝这一刀毫不留情,刀尖乍然上挑,锐利的刀锋闪出了一条银色的亮线,由下而上直向着前行的向阳君背后撩了过去。
这一刀看似无奇,其实很厉害:盖因雷金枝料定对方有金刚不毁之体,是以集全身功力于刀锋之上,施出名谓指掌透点,用以刀剑则为开线,真是无坚不摧、厉害之极!
以向阳君之身体灵巧、功力万钧,雷金枝这一刀万难奏功。
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向阳君竟然偏偏有此一疏,也许他自以为有金刚不毁之功,对于这个姑娘猝然发招儿,根本未曾放在心上。
然而,在雷金枝刀锋划破他防身游潜的一刹间,却陡然觉出了不妙,只是来不及躲闪了。
“哧”的一片刀风扫过,紧接着在向阳君背上现出了一片血光!
千手菩提艳红妆雷金枝一招得手,大为惊喜振奋,清叱声中,左掌倏出,随同着前出的刀势,一时力贯掌心,一掌击出。
一刀一掌,无疑聚结了雷金枝全身功力,只是有了前面的一刀,后面的这一掌,却是万难奏功。
难以想象出那个负有刀伤的向阳君身法有多么滑溜,雷金枝那么猛厉的一掌,竟然拍了个空。
一掌拍空之下,再想抽掌换式,哪里还来得及?
湖青色的长衣,激卷起一股巨大的风力。凌人的劲道,似拍岸的潮水。
面迎着这股巨大的反震之力,雷金枝整个身子霍地向后倒翻了下去!
一只有力的手陡然抓住了她那只持刀的手,五指一收,力可碎石。只听得“叮当”
一声,那把紧握在雷金枝手里的短刀坠落在地。
雷金枝只觉得全身一阵发麻,登时动弹不得;面对着向阳君那张怒火中烧的脸,不禁打心眼儿里感到害怕!是时,雷铁军见其妹遇险,负伤挺身而上,乍见此情,亦不禁突然止步。
“向阳君。”雷铁军大惊道,“手……下留情……”
大片鲜血,在向阳君背后浸染着,一滴滴淌洒在楼板上!
一个练武的人,尤其是一个精于内功的人,对本身气血极为珍贵,绝不欲有所亏损,眼前的向阳君更不例外。
这一刹间,他脸上交织的怒火,真恨不能一口把雷金枝生吞下去。
“丫头……”几乎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声音,“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暗算于我……
我要你当场溅血而亡!”
于是,霍地扬起右手,待向雷金枝当头拍下去。
蓦地,那只扬起在空中的手掌,竟然停住没动。
雷金枝惊骇失色,面对死亡,即使你是天下第一等的大英雄,也不能不为之动容。
是以,她身子起了一阵强烈的颤抖!
雷铁军把握着瞬间的良机,踉跄前进一步:“向阳君——”
他的自尊,虽不容他再次开口向敌人求饶,其实这声呼唤已强烈地显示了他这方面的意图。
向阳君那只举在空中的手,竟然久久不曾落下。一双虎目在雷金枝脸上转了一转,忽然凌笑一声,右腕振处,雷金枝被摔出了丈许以外。她空中作势施了一招云里翻,沉重地落在地上。尽管没有摔着,却也吓得脸色苍白!
雷铁军既知此人是有名的心黑手辣,况乎金枝更曾暗算过他,简直难以想象他会对她施以何等残酷手段致死,想不到竟然大悖常情,对她网开一面——这番举止显然违背他的一向作风,令人大惑不解。
兄妹俩惊心之下,惟恐向阳君另有杀手。是以,雷金枝在一度惊心之后,急忙与其兄会合在一起。
在雷氏兄妹既惊又惧的眸子注视之下,向阳君却已缓缓地转过了身去,徐徐向楼下步去。
雷金枝目睹着他的背影自梯口消失之后,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摇头道:“好险呀!”
雷铁军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这条命真算是便宜捡来的——此人功力之高,更是出我想象;只怕当今天下已鲜有敌手,可怕极了……”
说到这里,一时气机涌起,由不住发出几声咳嗽,身子不得不坐下来。
雷金枝忽然想起他身上的伤势,不禁心里一惊,赶忙上前道:“哥哥!你的伤要紧么?”
雷铁军摇了一下头,频频苦笑着道:“妹子,咱们栽了,这个跟头可栽得够惨的……
我……只怕……”
“你……”雷金枝吓了一跳,“你伤在什么地方啦?”
雷铁军的脸色白中透青——原本看上去就有几分病容的他,这时更显得无限憔悴,白皙的脸上沁出了一片汗渍。雷金枝伸手摸了一下,觉得冰凉冰凉的,不禁大吃了一惊!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雷金枝花容失色,“你的真气已经……散了?”
“你说得不错……”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