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鹰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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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跃鹰飞-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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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阳君面色阴沉地道:“那要看你对这门功力所能达到的程度了。”
  “你说清楚一点!”
  向阳君道:“当年达摩佛祖以此碎指之功,力毙红尘十寇,也就是当年黑道上最厉害的十派宗师,据闻十寇都先后遇难惨死,而达摩却也丧失了十根手指,后来经七十年返渡善修,才得脱胎再生。老和尚,你当然不可能有这等造诣。”
  “哼!”静虚上人道,“我如果有这等造诣,只怕在你进门之初已死于非命了。”
  向阳君点点头道:“这句话倒也不假,因此我猜测你只是掌握了入门功夫而已。”
  “入门的功夫,足可以用来对付你!”
  向阳君咬了一下牙,足下又用力地向前挺进了一步。然而老和尚却不容许他再越雷池一步。静虚的瘦躯作势向前挺动了一下,向阳君则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老和尚的一双瘦手,像一只鹤,亮开了双翅。他颈项下弯,微微勾屈,背部向上隆起……
  向阳君“哼”了一声,忽然蹲下了身子。
  那种像是登坑的姿态,方自向下一蹲,整个殿堂里,立刻旋出了一阵风力。
  老和尚在狞笑。
  向阳君也在狞笑。
  人在拚杀性命的一刹那,常常是本性的流露,不可能有任何掩饰。
  他们所想到的,只是如何来致死对方,保全自己。
  两个人都在迈动了——
  向阳君向左,老和尚向右。
  这种走法怪异得很,一旁木立的郭彤可算是大开了眼界。
  他虽然不知道他们双方这种走法是属哪一门路的,但是就外表看来,却肖似某种动物。
  向阳君是跨着虎步,两只手各以手背用力地磨擦着两处后臂——大概是“虎步行功”
  吧。
  老和尚却是虚点着双足,那副样子像煞一只白鹤。只见他每走一步,都高高地曲起一只腿,然后前进一些,再放下来,如此双足交互换行。
  原本就不算太大的偏殿里,忽然容纳了这么两个人,立时显得十分拥挤,倒不是人在拥挤,而是发自他们双方身上的那种力道在拥挤。
  慢慢地,两个人的圈子越来越小了。
  在一个相当的距离,彼此忽然都定下了脚步。向阳君已不再像原来的他了,那副样子简直像一只发怒的狮子。
  只见他乱发蓬松,脑后的一根大辫子居然像一根钢铁般的家伙,直直地翘了起来。
  他双目赤红如血,红脸,红肤,一只典型的发怒狮子。
  老和尚呢?
  像是一条蛇,也可以说像一只虾——一只直立的大海虾。
  仅仅凭着他的一双足尖点地,整个身子向前弯曲下去。两只瘦手平缩在腋下,像煞那海虾的一双前爪,那么一拱一拱的,每拱动一下,就把身子向前冲进了一些。
  “老和尚,”向阳君说,“是时候了,亮家伙吧。”
  他说着,铮然一声,拔出了那把长剑。
  “不不……”老和尚慨然地道,“沙门行者,不摸兵刃久矣。”
  “莫非你以空手来对付我的剑?”向阳君嘿嘿冷笑道,“你也太过自信了。”
  “你看见没有?”老和尚举了一下手,说,“就凭我手里的这串佛珠。”
  那串佛珠不用说一定是一百零八粒,每一粒都有龙眼一般大小。不知在老和尚手里抚摸了多少年了,每一颗都闪闪发着黑光。
  像是一条蛇似的,紧紧地盘绕在手腕上。
  “好!”向阳君忽然直起了身子,“那你就接家伙吧!”
  话声出口,掌中的一口长剑已当头挥下。
  他这般挥剑的方式,也是特别得很。长剑下落,并不快捷,却是力道万钧。他手里拿的不像一口剑,倒像一口鼎。
  老和尚左掌虚空地作势上托着,那副样子像是施出了全身之力。
  向阳君像是在落鼎。
  老和尚像是在举鼎。
  一举一落,其力万钧。
  只听得“叭叭”一连串的响声之后,地面上的方砖一连破碎了好几块。
  几块方砖分别被他们双方的四只脚踏破,可见得这其间的力道是何等惊人。
  一旁观看的郭彤,看到这里,简直眼都红了。
  没有人能够体会他们之间的这种巨大的力道,似乎只有他们当事人自己心里有数。
  向阳君的剑忽然停住了。
  他面色赤红,虽然使出了全身之力,掌中剑却难以砍落下去。
  老和尚举起的左手,拇食二指箕开着,似乎凭着发自虎口之间的那种力道来迎拒对方落下的剑。
  如果你是外行的旁观者,或者你是一个还不曾达到某一定武术水平的旁观者,那么,眼前的这种情形,无论如何也看不懂,而且会感到莫名其妙。
  因为老和尚的手与向阳君的剑,它们之间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何以从外表上看起来,他们双方竟然都如此吃力?
  这其中缘故,势非高明之士而不能解答了。
  原来,他们双方所运施的是一种气功,向阳君所运施的是剑气——即剑炁。
  老和尚所运施的是内气,亦即内炁。
  剑炁碰上了内炁,这种奇特的接触,已无所谓剑本身的功用,而是各自任凭本身的真纯内功的对抗了。
  莫怪乎,被点了阴脉穴路暂时不能够动的郭彤,在一边完全看呆了。
  向阳君与老和尚的胶着状态,足足维持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忽然向阳君鼻子里发出了凌厉的一种哼声,那张脸益见赤红了。
  老和尚的瘦躯更见弯拱。
  他那只瘦弱,看来皱纹重叠的手,开始抖动了,而抖动得那么厉害。
  如此,才发觉到向阳君手上的那口剑,光华灿烂夺目,流光如电,简直刺目难开。
  紧接着,就在向阳君虎豹似的一声嘶吼里,手里的那口长剑忽然挥落了下来。
  但是,没有伤着老和尚。
  难以想象的是,老和尚的身子竟是转动得有如一阵旋风,就在他身子方自旋开的一瞬,向阳君的那口长剑已结实地敲落在地面上。
  “砰”一声,剑尖深入地面半尺有余。
  老和尚能够避开这一剑,可以算得上险之又险;就在他旋转的身势里,一截长衣下摆,迎着了对方挥下的剑刃,倏地分成了两片。
  这真是极其惊险的一刹那——如果老和尚的转动稍稍慢上半拍,他的一条右腿就别想要了。
  毕竟老和尚是个强者,不可轻视。这一阵内炁与剑炁较劲上,老和尚因为体力的不济而吃了亏,他那只先前立举在空而用以抗拒对方剑炁的手,似乎受伤了。
  一点点鲜红的血,由他那看来负伤的虎口处滴了下来。
  这一阵交手,根本还没有结果,事实上只能算得上是一个开头儿……
  静虚老和尚凭着他四十余年所习的下盘功力,硬生生地把身子转了开来。休要小看了这一转之力,没有极深的内炁火候,鲜能为力。
  看起来,向阳君这第一式出手是占了上风。
  可是,对他本人来说却是惊险万状,决不能因一时占了上风而自居胜场。
  相反的,他保持着警觉,一剑落下之后,就知道不十分妙,偌大的身体,像个陀螺,蓦地向外旋转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静虚老和尚发出了沙哑的一声怪叫:“哪里走?”
  紧接着,右手挥出,缠绕在手腕的那串佛珠就像是一条乌黑的锁链子甩了出去,劈头盖脸地一式狠抽。
  向阳君身形未经站定,即挥剑猛迎上去,只是慢了半步!
  对于一旁观看的郭彤来说,正是他莫名其妙、看不懂的地方。
  因为他实在看不懂,也就不知道向阳君那么凌厉的一剑,竟然未能与对方的那串佛珠所接触。
  那串佛珠在老和尚的手里,就像一条伸缩自如的蛇,向阳君的剑,偏偏就在他那条闪动曲折的佛珠空隙里撩了过去。
  一剑走空,情势顿时有所变化。
  尽管向阳君那等武功、那等沉着,这一刹间竟也情不自禁地现出了慌张神色。
  他巨大的身子,像是马失前蹄,霍地向前打了个踉跄。
  值得警惕的,并非是他站立不稳,而是他有意闪避的一个姿态。
  如此一来,果然使得他避开了对方的一击,龙眼般大小的一串佛珠劈头扫面而过—
  —没有击中他的脸,仅只挂着了他的肩。
  这一挂之力,不啻万钧!
  那里像是着了狠狠的一记金鞭,或是猛厉的一棒。
  向阳君忍不住吭了一声,身子倏地向外面旋了出去!
  静虚老和尚把握着此一刻良机,第二次向前一踏步,说:“好孽障!”
  不用说,对于向阳君这个人来说,他是恨透了,所以一经出手,那是绝不留情,而且必然其力万钧。
  随着他出手的那串佛珠,他的左手,猛地向上一翻,吐气开声:“嘿!”这一掌用的是翻天掌式,直往向阳君前胸击了过去。
  向阳君一招失手,险些丧命在对方万钧一击之下——他知道老和尚这一掌的厉害,那是无论如何当受不起的!
  那么大的身子,看起来就像一片云那么轻。
  就在老和尚兜心一击的掌势之下,向阳君的身子陡然间升了起来。
  漂亮极了。
  老和尚这一式兜心掌,看上去真有挥手白云之势。随着老和尚挥出的掌势,向阳君的身子,足足飘出了两丈以外。
  老和尚的掌出得妙!
  向阳君躲闪得更妙!
  由于向阳君的腾起,猝然间响起了一股噗噜噜的巨大声音。
  旋风过处,神案上的两只红烛,顿时熄灭了一盏,光线因之暗了许多。
  其时,向阳君偌大的身躯,不偏不倚地落身在正中那具“金身如来”的法像上。
  他的一只手攀着金身如来脖颈,整个身子半倚坐在胖如来的肚腕上。
  “阿弥陀佛,”老和尚脸色惨变着,单手持珠,向着巨佛行礼道,“无量佛,无量佛,老衲无能,老衲无能,罪该万死!”
  “哈哈!”向阳君纵声狂笑道,“怎么了,老和尚!佛祖已降罪于你了?”
  “孽障,”老和尚咬牙切齿道,“你竟敢辱及佛祖,真正是罪孽深重了!”
  向阳君冷冷地道:“罪孽深重……哼哼……我们看谁的罪重?谁该死!”
  静虚上人怒叱一声,道:“孽障,你下来。”
  向阳君道:“和尚你上来。”
  老和尚怒冲冲地转了两个圈子,实在不敢擅越佛座,直急得频频叹息不已!
  向阳君目睹及此,冷冷地道:“我们已交了一手,可以说不分胜负!”
  老和尚立定脚步,道:“老衲已领教了你的太阳神功,不过尔尔。”
  向阳君冷冷哂道:“某家也试过了老和尚你的澄波之术,以某家忖之,功力也不过七成罢了。”
  老和尚咬牙道:“你若晚到半日,只怕你已丧命老衲之手。”
  向阳君冷笑道:“我若早到半日,老和尚你只能坐以待毙,只怕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微微一顿,他爽朗地笑着,又道:“异数,异数,这不就是你们佛家所谓的异数么?”
  他边说边拍着金身如来那光秃秃亮晶晶的面首,道:“老和尚,你皈依佛门数十年了,怎知事到临头,这个如来佛仍然救不了你这条命。你的命已经完了!”
  静虚和尚冷笑道:“出家人只问因果,不论生死。”
  “答得好,”向阳君道,“你们出家人常常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老和尚你又种的是什么?”
  静虚和尚怔了一下,低下眉头:“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金贞观,你这话就说对了,以你此等行径,你又种的是什么?”
  向阳君朗声笑道:“我是只论恩怨,不问因果,我只知道你这和尚阴谋设陷,金某差一点为你所害,故此找你索命来了。”
  “无量佛,”老和尚高宣了一声佛号,“尔食我肉,我啖汝血,生生世世,永结不休,即使你今日能致老衲于死命,只怕日后亦难逃别人毒手,嘿嘿……金贞观,你宜三思后行为妙!”
  向阳君一哂,道:“老和尚,以你昔日声名,与今日立场,难道还要向某家讨命不成?”
  “阿弥陀佛?!”老和尚脸上罩起了一片铁青,“老衲心怀慈悲,好心点化与你。
  孽障,你哪里体会得老衲之孤诣苦心。”
  向阳君笑道:“收起你一片好心吧,告诉你金某人来是一个人,去是一条命,上无父母,中无妻室,下就更不要说了,这个世上多的是仇人,却没有恩人。和尚你要是能杀了我,将我暴尸荒郊只怕连野狗也都不会来嗅我一下。你还怕有人来为我报仇么?”
  老和尚只是不停地捻着手里的念珠,嘴里不停地宣颂着佛号……
  向阳君说完了话,浓眉微皱,哼了一声,又道:“至于老和尚你,看来也跟我差不多。”
  “老衲古佛心灯,岂能与你这孽障相提并论?”
  “嘿嘿!算了,算了。”向阳君道,“在某家看来,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说到出家,这是你后来的事,到底是好是坏,金某人不能妄其忖测。不过,从你对我设计陷害一事来看,哼哼……你究竟如何,还很难断定!”
  他顿了一下,遂冷笑一声,接下去道:“依我之见,咱们先说说过去吧!”
  老和尚后退一步,瘦削的脸上溢着杀机!
  “老和尚,你的过去,金某人清楚得很!”金贞观讷讷地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是把你摸清楚了才来的。”
  “第一,你原名任秋蝉,和在下一样,是草莽江湖人物,你的声名也许比在下好一点罢了,不过论心地善良可就不知道了。”
  “第二,嘿嘿,老和尚你心里该有数,算一算吧,你这一辈子,杀的人还少么?只怕较金某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不是?”
  “第三,老和尚,你我还有一点共同之处,你应该心里有数。”
  老和尚脸色发青:“老衲与你绝无相同之处!”
  “哈哈!”向阳君道,“老和尚你太客气了,既然你不承认,金某代你说出来也是一样。老和尚,难道你能否认,你我的身价起码有点相同之处吧?”
  静虚老和尚道:“哪一点?”
  向阳君冷笑道:“你我同是官家榜上有名的通缉要犯,你岂能否认?”
  老和尚先是一愣,遂低低地宣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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