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再说,师伯就只收了他一个徒弟,蒲叔叔也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那五华神医陡然面色一沉,叱声说道:
“倩儿,你也是十七八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小孩子气,你想想看,漫说你蒲师哥与我们有双重的渊源,就是寻常的同道人物,爹爹几曾有见危不救过?我之所以迟迟不动手的原因,实在是刚才没有找出他伤穴的部位,如果贸然下手,不但救不了他,反而害了他!”
倩儿一听爹爹之言,花容顿现戚色,惶急地说道:“照爹爹这样说,那是无法可救了!”
五华神医父女情深,知道爱女对师兄这位单传弟子,早已情比山重,此刻见她面露戚容,言带惶急,心里也自难过,当下略一沉吟,怅然说道:“还有没有办法施救,现在尚不能断定,不过既然把他从虎口中抢出来了,总得想法尽尽人事!”
说到这里,倏然双目一闭,寻思了一会,又道:“倩儿,现在急也无用,你且先出去待会儿,爹爹把他衣服解开,仔细查看一遍再说!”
倩儿对她爹爹的高明医术,一向知之甚深,十几年来,不知见过多少疑难奇症,内外病伤,只要他一纸单方,或是略施手术,无不药到病除,妙手成春!既然爹爹说要替他解衣仔细查看,想必还是有法可施,芳心中已自宽慰不少!但她因为关心过切,仍然愁眉苦脸地望了爹爹一会儿,才自转身缓步走了出去!
五华神医待爱女出去后,迅即把蒲逸凡的衣服解开,两手运指如风,在他前胸背后,各处脉门穴道,一一点拿了一遍后,竟自长眉紧皱,摇头一阵叹息,喃喃自语……
蓬壶奇僧虽是隐身墙后,悄悄朝里窥望,对他喃喃自语听不清楚,但他的一举一动,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知道他此刻仍未查出伤穴的部位,眼看他一会儿闭目凝思,一会儿又双眉紧皱,满脸疑难之色,不觉间,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
就在这个当口,五华神医忽的长眉轩动,目放奇光,朝蒲逸凡惨白的脸上望了一会,陡然从怀中掏出一支闪闪生光的银针,扎在他的心窝之上!
银针甫一扎入,立见蒲逸凡僵卧的身子,微微颤了几颤,五华神医一见这种情形,神色陡然一变,那本来疑难的神情之中,此刻又现出几分惊惶之色!只听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好阴毒的手法!”
这不过片刻间的事,倩儿一听爹爹这么自言自语,知道已找出了伤穴所在,连忙转身抢步进去,但她一眼看到蒲逸凡前胸插着的银针,不由“哎呀”一声惊叫:“爹爹,这银针透穴,固然能医好他的伤势,但他的一身武功,岂不从此完了?”
话一说完,两行珠泪,已然夺眶而出!
五华神医眼见爱女这种神情,就知她没有看清银针扎入地部位,轻轻叹息一声,道:“倩儿,你先别哭,这银针并不是扎在‘心坎’穴上,对他的武功毫无妨害,若不在心窝上扎下银针,那能从他的心脉上,探出伤穴的位置?又从何而知是被什么手法所伤?”
倩儿一时情急,没有看清银针的部位,误以为爹爹要用银针透穴的手法,先废去他的武功,再来疗治他的伤势,现下听爹爹这么一说,不由拿眼望了一下他前胸上的银针,破涕为笑地说道:
“爹爹这银针探脉的手法,向来百试不爽,想必已查出他伤脉所在了!”
五华神医长眉一皱,无可奈何地说道:“受伤的部位虽已查出,但此刻没有疗伤药物,又有什么用呢?”
倩儿一听此言,急急地问道:“爹爹,是什么药物?可有办法找到!”
五华神医摇了摇头,说道:“这等稀世灵物,爹爹也只有个耳闻,可是你蒲师哥的伤势,却又非要此物疗治不可!爹爹数十年采药寻幽,历遍了宇内名山胜地也未见到,现在又到何处去找?唉!……”
倩儿惶急地接口问道:“爹爹,他的伤势究竟怎样?又是什么药物居然这等稀贵??
五华神医看僵卧着的蒲逸凡,神色严肃地说道:
“你蒲师哥遭人用‘九阴魔功’的奇寒指力,点闭了体内冲、任、督、带四大要脉,且因为时过久,阴阳二桥业已硬化,现下仅存一口真元之气,护住心窍,这等伤势,除非有千年赤蟒腹内的元丹……”
话未说完,人又眉头深锁,闭目沉思起来!
倩儿虽然心急蒲逸凡的伤势,但看爹爹这般神情,也自木呆呆,不知如何是好!
蓬壶奇僧见蒲逸凡的伤势,竟是这等严重,心里也是万般焦虑,但自己无能相助,只好隐身墙后,干自着急!
室外晓色朦胧,晨寒料峭;室内一灯如豆,昏暗异常!
蒲逸凡奄奄一息,倩儿满脸愁苦,花容黯然;五华神医更是长眉紧皱,闭目沉思;就这室内室外之间,交织成一幅冷削、悒郁、沉闷而又凄楚的画面!
就在此时,五华神医紧闭的双目,忽地慢慢睁开,无可奈何地望着神情焦急的倩儿,右手却暗在地上连连疾画,道:
“倩儿,爹爹已想好了另一种疗伤方法,现在要出去找几样东西,我未回来之前,你可将门关上,小心看住他,不要再生意外!”话一说完,人已挺身站起,不待倩儿答言,径自疾步出去!
倩儿如言把门关好,蹲在蒲逸凡身边,一双满含愁苦的神光,紧盯在他腊黄的脸上,虽然爹爹说已想好了疗伤的方法,芳心宽慰不少,但眼看他这副离死不远的惨相,又不由悲从中来,凄然泪下!
人在期待中,时间仿佛过得特别缓慢,倩儿此刻更是觉得度时如年,她希望爹爹快点回来,早些替他疗治伤势,可是等了顿把饭的工夫,仍是不见爹爹折返,一时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焦灼等待之际,她忽然心中一动,蓦然记起爹爹临出门时,似在地上画了几下,连忙走上前去一看,只见地上写着“元阳导引,畅经活穴”八个大字!
倩儿天生慧质,冰雪聪敏,这八个大字刚一入目,立时恍然觉悟过来,知道爹爹所说想好的疗伤之法,只是一句托词,那里是要出去找什么东西,无非怕自己难为情,借口回避出去,好让自己依法替他疗治伤势而已!但一想到疗伤过程中的情形,不由脸上发热,双颊飞红,鹿鹿心跳不止!
原来这“元阳导引,畅经活穴”疗伤之法,必须二人全身赤裸,交相拥抱,先用本身的体温,将对方僵冷的身子暖活过来,再以推宫过穴的手法,把他周身的气血活开,然后以未破真关的元阳之气,由对方口中注入肺内,导进伤脉之中,冲破禁制伤点,引出所受寒气!
倩儿虽非世俗儿女,对男女间的事,看得并不如世人一般神秘;但她毕竟是十七八岁的黄花闺女,对这种男女裸卧的羞人之事,那能不……
可是她对面前这位师兄,早是情比山重,眼看他奄奄一息的惨重伤势,以及爹爹留在地上的八个大字,不由银牙暗咬,自言自语地说道:“李兰倩呀李兰倩,你可是江湖儿女,怎地这般世俗想法!难道为了这点小节,竟自见死不救么?何况……”
这时,她已不再顾忌男女之嫌,跃上木榻,先将蒲逸凡的衣服脱去,自己也脱得只剩一件贴肉胸兜,一把将他抱在怀中,贴胸相偎,并头而卧!
这两具活色生香的胴体,像扭糖儿般卧在木榻上,直看得屋后窥望的蓬壶奇僧,赶忙双眼一闭,合十当胸,暗道了声:“阿弥陀佛!”
这元阳导引的疗伤之法,乃五华医圣穷毕生心血参研出来,一经施为,自然是灵效无比!
李兰倩得自亲传秘授,将蒲逸凡抱入怀中,赶忙运气行功,依法施法,片刻之后,她周身毛孔中,已发出腾腾热气,待他那僵冷的身子稍微暖和后,便把樱唇接在他紧闭的嘴上,舌尖运力,挑开他的牙关,暗将丹田元阳真气,缓缓注入他的口中,两手也同时在他身上开始推拿。
蒲逸凡虽然冲、任、督、带四大要脉已受九阴魔功点问,但他护心的一口真元之气,并未散去,此刻得她先天元阳真气一导一引,被她正在推拿的穴道,便已很快地活开,体内五腑六脏,也随着恢复了功能。
要知这元阳导引之法,最是耗人真元,那缓缓注入蒲逸凡口中的真气,是她十数年修炼以及先天的元阳之气,蒲逸凡获益虽大,但李兰倩却损失更重,是以,她在行功一遍之后,已是累得面色苍白,香汗涔涔而下!
蒲逸凡几乎完全静止的腑脏,得她先天元阳相助,恢复了功能,心脏便能运转,带动体内经脉,畅通周身气血,僵冷的身体,慢慢开始缓和,片刻间,已能微微地伸缩转动。
李兰倩略一调息,又替他注入了一口真元之气,立见他紧闭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知道这时已到了紧要关口,顾不得自己大损的元气未复,又潜运功力,替他打通奇经八脉。
但闻蒲逸凡吁了一口长气,忽地睁开了眼睛,嘴角嗫嗫蠕动,似欲说话的样子。
这时,她虽然已累得嘘嘘争喘,香汗淋淋,但眼看蒲逸凡苏醒过来,立时忘去了本身的劳累,双手一面不住地推拿,一面娇喘地说道:“快些闭上眼睛,不要说话……试行运一运气……看看你经脉是否已能畅通!”
几句话说得十分吃力,不时为她自己的娇喘打断,两手仍然不停地加力推拿。
这当儿,蒲逸凡的神志已渐渐清醒过来,只觉一个柔软滑腻的身子,紧贴着自己胸前,一阵阵如兰似麝的幽香,薰人欲醉。
她以元阳导引之法,为蒲逸凡疗治伤势,这只是出于她天生的侠女心肠,关怀他急难的一股热烈情愫,起始在他昏迷的时候,倒不觉得什么,这时见他清醒过来,自己这么玉体课程、纤毫毕露、肌肤相亲之下,一股少女的羞怯之情便油然从心底升起……
只见她玉颊如火,神情激动,妙目紧闭着如泣如诉地说道:“蒲师哥!这完全是为你的伤势啊!倩儿如此待你,以后……”
话未说完,两行清泪,已自夺眶滚滚而下!
蒲逸凡在荆州城郊被劫时,体内经脉即已遭人点闭,一直处在昏厥之中,数日来滴水未进;此刻虽已清醒过来,但却困倦已极,是以,李兰倩的话,他听是听清楚了,可是无力答出话来!
李兰倩知他气穴刚刚活开,周身酸软无力,看他嘴角蠕动,欲说无力地样子,遂在他耳边低低说道:“蒲师哥,你久伤初愈,不要勉强说话,有什么事等好一些再讲!”
李兰倩经过这一阵折腾,元气已是大受损伤,眼下见他业已慢慢苏醒,便松开了抱着他的双手,缓缓地站起身来,将自己与他的衣服穿好后,把他抱起来扶着靠壁而坐,自己则盘膝坐在他的面前,一面运功调息,一面默察他的动静。
片刻之后,蒲逸凡惨白的脸上,已渐渐开始红润,李兰倩拿眼一瞥,又情不自禁地把他抱入怀中。
蒲逸凡忽地心头一震,试着一提丹田真气,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瘀疾,溅了李兰倩一脸一身。
李兰倩对那溅在身上的瘀痰,直如未觉,连擦也不擦一下,疾伸右手,在他“气海”“命门”两大要穴上,轻轻地拍了两掌。
一口瘀痰吐出后,蒲逸凡顿觉轻松不少,看自己吐在她发间的瘀痰,心中甚感不安,歉意地笑了一笑,挣扎着伸出右手,要去拂拭她那脸上的疾污。
李兰倩伸出左掌,轻轻地握着他挣动的右手,微笑说道:“你吐出了壅塞在心口的瘀痰,可觉得好过些么?”
此际,蒲逸凡神志虽已完全清醒,但却周身酸软无力,上半身仍被李兰倩揽在怀中,肌肤所触,柔软如绵,一时间倒真不愿离开她的怀抱,正待答话,李兰倩又抢先说道:“不要说话,假如我问得是对的,你点下头就好!”
她这款款深情,有如一阵温暖的春风,吹得人如痴如醉,蒲逸凡本就无力说话,只得依言点头一笑。
李兰倩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替他拭净溢在嘴角间的瘀痰,然后才将自己满身的瘀痰抹去。
蒲逸凡自被人点闭穴道后,一直就未清醒,三四天来,都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他好像睡了一个大觉,又好像做了一场大梦。
他依稀记得是在荆州城郊的雪地上,面前有两个人在说话,一个是西岳派的掌门静一道人,另一个则是海上三仙之一的蓬壶奇僧;而此刻睁眼一看,见自己存身在这屋内木榻上,面前却坐着一别经年,朝思暮念的李兰倩师妹!不由惊疑地问道:“倩师妹,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李兰倩见他已能开口说话,不禁心中欣喜,当下微微一笑,欣然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也不大清楚。”
说着,拿眼一瞥他疲倦的神色,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说,我也有好些话要问你,但你元气未复,多说话有伤精神……”
突然,隐隐传来一阵喝叱之声,打断了她未完之言!
这喝叱之声方一入耳,李兰倩已跃身下榻,正待出去看个究竟时,忽听那隐身屋后的蓬壶奇僧大声说道:“小姑娘,想必是你爹爹在前面与人动手,此刻你千万不能出去,好好地守护着他,等我老和尚去看看再说!”
李兰倩如言转身,靠榻而立,凝神戒备!
蒲逸凡清醒多时,眼见李兰倩这副如临大敌的神情,以及那隐隐传来的喝叱之声,就知眼下必有事故发生,而且多半是冲着自己而来。
但闻那喝叱之声愈来愈近,片刻间已到屋外门口。
蒲逸凡凝神听去,那喝叱声中竟有师叔五华神医的口音,心中忽的一动,便挺身坐了起来。
他本想挣扎下榻出去看看,那知刚一挺身坐起,猛地一阵头昏眼花,人已倒下,心中一急,跟着又昏厥过去!
要知蒲逸凡内脉禁闭过久;此刻元气未复,这一挣扎急躁,内腑血气翻涌,自然支持不住!
待他再度醒来之时,屋中已发生了惊人变故!
只见蓬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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