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陈灵归,一个名泰一峰,前是护法,后为院主,本领大的不得了,都是江湖上闻名丧胆,神惊鬼怕的高人。小子!今天你可得好好地接着,只要他们一高兴,随便给你点什么,保险你这一辈子,吃不完,用不尽……”
忽然想起了打穴传功之事,陡然加重语气,沉声又道:“癞叫化怕你福薄量小,消受不了,所以刚才乘你睡觉的时候,帮你打了点‘底子’!”
这番话,像读经书一样,听起来虽然含含糊糊,不明不白,但用意都极深刻,他怕蒲逸凡不知二人的来历及来意,更怕蒲逸凡不知自己替他打穴传功;增加了功力,但他却又不愿明说出来,为的是要借这番含混不清的话,来考考蒲逸凡,看他的悟性怎样?
蒲逸凡何等聪敏,闻言略一寻思,已自了然大概,只对他末了那句“我帮你打了点底子”的语意,还不十分明白。当下星目闪光,瞧着陈、秦二人,暗中微一运气,只觉得血畅“天地”,气通”玄关”,凝聚在丹田的真元之气,宛如蒸气沸腾,热流周身,心神爽朗,精力充沛……
他本颖悟过人,这种感应一生,立时彻悟过来,不由感激地看了白头丐仙一眼,恭声说道:“老前辈传功大恩,此生永铭肺腑,对于目前的事情,晚辈敬听吩咐!”
白头丐仙闻言,污垢的脸上,露出一抹似是欣喜但却极不好看的笑容,大嘴一咧说道:“什么大思大德,癞叫化听不懂,人家要怎样收拾你,你要怎样对付人家,那是你们双方的事情,癞叫化管不着!”
神光忽转,面向陈、秦二人道:“二位觉得怎样!……”
秦一峰脸上红光一冒,怒声喝道:“齐癞子,你暂且不要得意,事情只怕没你想像的那么轻松!现在废话少说,要想看热闹,就赶快站远些,要想露你讨饭的本钱,我们也有人陪你。”
双手软锥齐合,一把插在腰间,陡然欺到蒲逸凡面前,大声说道:“小娃儿,识相的就乖乖跟我去趟亩山,要不然,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辰!”
此人性情高傲,虽然知道目下的事情不能善了,更知眼前这娃儿绝不会轻易就范,但他仍自恃身份,不愿用兵刃与对方徒手过招,是以反倒把他自己仗以成名的灵蛇软锥收束腰间。
蒲逸凡岳峙渊亭,卓立当地,神光斜瞥在白头丐仙脸上,连秦一峰看也不看一眼!
白头丐仙暗哼一声,颔首示意!
蒲逸凡剑眉转动,星目一扫秦一峰,朗声说道:“在下来自北岳,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而你们三番两次到处截劫在下,不知为了何事?难道七绝庄威震天下,就是这等强横不讲理么?今天要不还蒲某一个明白,嘿,嘿!……”
话语如刀,词锋似箭,只听得秦一峰骤难设词,无话可答,因为累次拦截对方,虽然是奉命行事,但这等无殊匪类的抢劫行径,讲出来实在有失面子,究竟是太不光明。可是自己乃成名江湖的前辈人物,总不能在一个份属小辈的后生面前,就这么装聋作哑,默默不言……。
他处境窘迫以下,不由恼差成怒,当下怒叱一声:“住嘴!”举手一掌,当胸劈去!但掌势刚刚劈山,忽闻陈灵归一声大喝,“住手!”不由疾收掌势,侧目望去。
只见陈灵归手拂银须,功道:“秦院主请暂停伸手,等老朽与齐帮主,把几句话交待清楚后,再出手擒人不迟!”
此人心机沉稳,老谋深算,他暗中反复推想,觉得当前之事,委实冲动不得,因此,他见蒲逸凡几句极端锋锐之言,问的秦一峰答不上话来,怕秦一峰情急冲动,粗心轻敌,一时抗人不成,反为所伤,故而拿话劝住,略平恼羞之气。其实,他那里真有什么话要对白头丐仙说?
但他话已出口,无话也得找话,当下略一寻思,忽然想起一个听来颇为郑重,其实却无关紧要的话题来,手拂银须笑道:“当今武林各派,首推三山五岳,贵帮与我们七绝庄,虽也自觉不比他们差到那里,可是人家总认为我们是一群江湖草莽,旁门左道,不足以与他们名门正派相提并论……”
白头丐仙突然一阵哈哈大笑,截断了他的话头,道:“你是不是想联络癞叫化,合我们双方之力,来与他们三山五岳,争争长短,较较高低?并要癞叫化对眼下之事,撒手不管,以免伤了彼此间的和气,是不是?”
陈灵归微笑答道:“齐帮主快人快语,老朽之见,正是如此!”
白头丐仙听得陡然一沉脸色,但一闪即逝,刹那间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正声说道:“尊驾既然这么瞧得起我要饭的,癞叫化岂能不受抬举,不过癞叫化有个条件,你得当面答复我!”
要知现在说话的二人,一个是丐帮帮主,一个是七绝庄总护法,都是一言九鼎的武林名宿,在目前这等重要当口,既不可信口戏言,也不能随便即作承诺。是以,沉思有顷,才自肃容说道:“齐帮主领袖丐帮,望重四海,所提条件,当然是光明正大,合情合理,且是彼此相关,有益无损之事,快语说出来,在老朽权限之内者,无不遵命!”
此人奸狡巨猾,唯恐对方所提条件自己不能接受,故而首先拿话扣住对方;使其所提条件,要自己认为合情合理,且是有益无害,才能应承下来。
白头丐仙闻言哈哈笑道:“癞叫化到处吃喝,向不强讨恶要,说话行事,也从不敢逾越情理二字……。”
说着忽然用手一指蒲逸凡道:“癞叫化在那小子身上费了一番心血,尊驾大概清楚?”
陈灵归道:“巧通生死玄关,倒是亲眼所见,不知齐帮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头丐仙不答反问,道:“那小子连人带物,你们要把他带回苗山,可是志在必得?”
陈灵归道:“千里迢迢地赶来此地,为的就是那娃儿,若不把他带回亩山,我们实无法交差、怎么?难道齐帮主所说条件,即是要我们对他就此放手不成?”
白头丐仙心中早有打算,但仍故作沉思有顷,才自朗声答道:“癞叫化岂是这等强人所难,不通情理之人?……”
陈灵归见他说话似有怒意,连忙插言接道:“齐帮主不要误会,老朽不过随口说说……”
白头丐仙不等他说完,又道:
“癞叫化费了一番心血,自然不愿让你们把那小子带走,而你们却是奉命行事,又非把他带走不可!彼此图谋相反,立场相对,眼下之事若不得到公平合理地解决,贵庄与我癞叫化联络合手之事,当然是无法谈得拢来……。”
陈灵归暗暗想道:“这倒说得不错,眼前的事尚未了结,自然不能再谈别的,你说要求得公平合理的解决,我倒要看你怎么个公平合理合法?”当下一正面容,接道:“齐帮主既然说要公平合理的解决,想必已成竹在胸,何不说出来早作了断,我们好谈正事!”白头丐仙略一沉吟,答道:“也说不上什么胸有成竹,不过彼此这样僵持下去,总不是办法……”
忽然秦一峰大声叫道:“齐帮主那来这许多繁文缛节,有什么高见妙策?不妨直接了当地讲出来,彼此能合则合,不合则止,何必老是这么婆婆妈妈,耽误时间!”
白头丐仙沉声接道:“只要秦院主在卅招内,无需别人插手,能把那小子擒过手去,癞叫化绝不从中为难,彼此合手之事,也就以此为准,秦院主以为如何?”
说到此处,忽的掉转话头,目注陈灵归继续说道:“癞叫化这个条件,尊驾可觉得公平合理”
他虽然存心拿秦一峰作测验蒲逸凡经过自己打穴传功之后,究竟增加了多少功力?但又恐陈灵归从旁加以援手。因为适才对掌之时,他已觉出陈灵归的功力高出秦一峰很多,且不在自己之下,故而设词提出条件,要秦一峰答应,硬把陈灵归挤的置身事外。
陈灵归何等老辣,那能听不出他这条件的用意?但在眼下这等当口,却又不仅阻止秦一峰不答应,不禁双眉一皱,正待设词答话,秦一峰早已怒火难捺地高声答道:“齐帮主,咱们君子一言?”
白头丐仙道:“快马一鞭!不过秦院主虽然一厢情愿,你们的陈总护法却未认可哩!”
他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无异一柄锋锐的钢钳,把对方二人夹得紧紧的,一则激起秦一峰的怒火,使他心浮气燥;再则迫令陈灵归为了秦一峰的尊严,再不好设词阻延,非得立时答应不可。
秦一峰睁着一双快要喷出火来的怒眼,瞪着陈灵归半瞬不瞬,一言不发!
蒲逸凡却是仰脸望天,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陈灵归势成骑虎,不得不应,当下暗叹一声,冷冷地说道:“齐帮主这条件不但公平合理,而且高明之至!咱们就这么办吧!”
秦一峰早已气满心头,怒火高烧,一听陈灵归口出此言,立时大声喝道:“小娃儿,你还在想什么?接掌!”举手一掌,当胸击出!
蒲逸凡虽是仰首望天,正在思想心事,但他艺出两家武功本就不弱,日前得那玄装少女所赠益无灵丹,内力已自增长不少,此刻又经白头丐仙打穴传功,“天地”已渡,“玄关”已通,功力何止增加数倍,是以反应特别灵敏,一听秦一峰出声大喝,立时警觉应变,当下身形微侧,跨半步,右掌一挥,斜拍而出,径向当胸击来的掌势,横撞过去!
一个是心浮气躁下发掌,一个是仓卒间应变,两股横直不同的力道凌空一触,竟然是半斤八两,二人各立原地未动,谁也没有占到上风!
秦一峰一击无功,接着双掌齐扬,当胸推出两股强猛的潜力,直袭过去!
蒲逸凡虽然知道自己的功力已强过往昔,但却不敢硬接对方的掌势,仍是闪身让开正面,反臂横击!
秦一峰见他一味地闪身让避,以为他自知功力不敌,不肯硬接硬拼,立时大喝一声:“这样躲躲闪闪,岂是英雄本色?小娃儿,何不接秦某人两招试试!”欺身上步,左拳右掌闪击而出!
蒲逸凡少年气盛,那能听得下这等当面侮辱之言,当下冷哼一声,再也不让不闪,左掌当胸一挥,硬接来掌,右手却施展师门奇奥无比的擒拿手法,扣住了对方击来的左拳脉腕!
他这招扣住对方脉门的手法,乃是乾坤剑昔年傲视江湖的独门绝学,迅快绝伦,奇奥难测,不论对方来势如何强猛,均能因势而变,手到擒拿,是以秦一峰虽然看得清清楚楚,匆忙间却是拆解不开!他当下微微向前一带,秦一峰便身不由己的向前一栽,但他缺少对敌经验,只道以方有什么近身搏击绝招,故作失足,借势欺进施展,身子略略向后一让,掌心含劲疾吐,向外弹震过去!
但见泰一峰一个身躯,被那弹震之力,震得凌空向外飞去,总算他武功精纯,一提丹田真气,悬空一个大翻身,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人虽被震抛一丈多远,但却未受半点损伤!
他这一招挫败秦一峰的奇奥手法,直看得一旁观战的陈灵归心中大为惊骇,忖道:“当今三山五岳之中的各门武功,自己大致都能了然,这娃儿明是北岳门下,怎地手法却不是……”
忽听白头丐仙哈哈一声大笑,道:“好小子,成!就凭这一招‘扭转乾坤’,癞叫化一番心血,化的总算值得,快点打,三十招完了后,癞叫化有话问你!”
蒲逸凡看白头丐仙一眼就能识别自己地手法,当下不由怔了一怔,立时掉头侧目望去。
这不过眨眼间的事,就在蒲逸凡侧目怔望白头丐仙之时,秦一峰业已脚落实地。要知他在七绝庄身为院主,乃是威镇一方的成名人物,此刻在众目胶联之下,被一个毫无声名,十八九岁的少年三招不到就抛出一丈多远,虽是没有受到损伤,但已羞忿难当,只觉一股忿怒之气,由胸中直冲上来,纵身一跃,疾扑面上,右掌一举,正待劈出,忽听陈灵归大声喝道:“秦院主不可躁进!”
原来陈灵归一见蒲逸凡施展的奇奥手法,就知秦一峰今天讨不了好去,但自己有言在先,却又不能出手替换,故而拿话提醒,怕他愤怒躁进,又吃大亏!
但秦一峰乃异常骄横之人,忿怒当头,那里肯听,虽然明知陈灵归语重心长,却仍稍停即进,欺到了蒲逸凡身侧!
他虽然已看出蒲逸凡手法奇奥,总以为是自己大意粗心所致,他始终不信十八九岁的娃儿,真能打败自己,为了保持他的身份地位,虽然已欺到蒲逸凡身侧,却是不肯骤施暴袭,大声喝道:“小娃儿再接我一拳试试!”
右手一招“飞钹撞钟”当胸直击过去!
这一招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拳势出手,潜力激荡,刚劲的拳风,划空生啸!
蒲逸凡一招“扭转乾坤”把敌人甩出一丈开外,未免生出轻敌之念,右掌一挥,硬向击来的拳风迎去!
他轻而易举得到胜利,暗想这次硬挡一拳,定然可以把敌人震退,那知事实大谬不然,双方内力市一交触,蒲逸凡立时觉出不对,再想加劲相拒,已是迟了一步,被秦一峰击来的拳风震得双肩摇晃,马步浮动。
秦一峰久经大敌,见识广博,眼看自己能碎石开碑的一记拳风,对方随手挥架之下,只不过震的身形晃了几晃,脚下并未移动分毫,即知眼前这廿不到的少年,不但招术精奇,内力似也不输自己,不由心中大骇!连忙静神释躁,运气行功……。
蒲逸凡却是恰好相反,虽然觉出对方击来拳势强猛异常,但自己并不是全力发掌,暗想只要不让对方抢去主动,卅招以内,定然不会落败。
一念及此,豪兴勃发,当下清啸一声,不等秦一峰再次出手,立时抢身而上,拳打脚踢,掌劈指戳,专找对方要害处下手,倏忽间攻出了七招!
这七招不但迅快绝伦,而且出手怪异,潜力强劲,秦一峰一着失先,竟被逼得手忙脚乱,连退五步!
秦一峰在当今武林中,颇负声誉,自视极高,想不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小辈,三番两次挫败,一时羞忿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