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完拱手为揖,态度极其谦和。
四名大汉想不到眼前这廿不到的少年,不但武功好得出乎意外,气度也这是般谦冲,不由面现惊异,讷讷地答不上话来!
蒲逸凡神光扫掠四人一眼,朗声一笑道:“眼下救人紧要,四位赶快去看看那位焦院主的伤势吧!”转身大踏步,直向正在运功调息的静一道人走去。
但他刚刚走近静一道人身边,蓦闻“喀喳”一声脆响,接着传来两声闷“哼”……侧脸望去,顿时大吃一惊!
原来他一心焦虑静一道人的伤势,竟连圣手书生与白发老者拼斗内力之事,给忘了!此刻闻声侧目,只见二人剑断笛折,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白发老者口吐鲜血,内伤极重;圣手书生倒地不起,伤势必也不轻!
蒲逸凡心头一震走到圣手书生身边,蹲下身子,定神瞧了一眼,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伸手一探,鼻息十分微弱,再又摸了摸胸口,觉得经脉又很正常;想来必是拼持时间过久,内力消耗过甚,最后又默运真气,暗震笛身,用力太猛,损及真元所致!
伤势已明,立即动手施救,左掌紧贴圣手书生“丹田”要穴,潜运真力,护住真元不让散去;右手则凝聚本身元气,按在天灵盖上,以师傅“透顶传功”之法,缓缓注入体内,助其活血畅经……。
这时,那使刀用鞭的两名大汉,也已来到白发老者身边,一个撑着白发老人的上身,一个扶着腿部,准备将人抬走!
蒲逸凡眼角一瞥,出言阻止道:“二位不可鲁莽,他内力消耗过多,一动便会损及真元,此时千万擅动不得!假如二位学过推拿手法,不妨先替他推拿一下,使其能够自行调息之后,……!”
使刀的大汉看了蒲逸凡一眼,接口说道:“承兄弟告诫之情,我们衷心感佩!不过伤势虽重,我们自带有疗伤药品,喂上一。二粒,便可安然无事,倒是小兄弟你自己赶紧为你的朋友尽力吧!”
蒲逸凡见他不信已劝,因彼此立场不同,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自运气行功,一心一意地替圣手书生加劲疗治伤势!
要知蒲逸凡艺出名门,且身兼两家之长,内功本就不弱,加以昨夜服下玄装少女所赠“益元固本”灵丹,真气内力又增强不少,此刻加劲施为之下,自然事半功倍,效验立生。是以片刻之后,圣手书生惨白的脸色,便开始渐趋红润,鼻息间的呼吸,也不似先前那般微弱,慢慢地转强起来!
但这种“透顶传功”的疗伤方法,受伤者固然是效验立生,获益甚大,而救人者却是大耗真力,受损不浅!但蒲逸凡却毫不计较这些,眼望着圣手书生,渐转红润的脸色,又运一口真元之气,注入对方体内之后,人已累得眉角沁汗,疲惫不堪,才自松开双手,就地调息。
圣手书生内功精深,得蒲逸凡真元之气相助,所受损耗,便自恢复了大半,再一运功调息,已能自行活动,当下两手支地,勉力坐起,望着正在运功调息的蒲逸凡说道:“小哥儿高名上姓?多蒙大力相救,杨公毅有生之年,当永志不忘,以命相报!”满腹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蒲逸凡知他并不认识,闻言立即答道:“晚辈蒲逸凡,功力有限,未能使前辈完全复元,心中惭愧极了,那能当得起前辈大言相谢!”
圣手书生听他报出姓名,不禁拿眼一阵打量,见他腰中系着一个黑色的包裹,当下怔了一怔,问道:“你腰中所系包裹,可是静一道长给你之物?”
蒲逸凡答道:“正是……”突然想起静一道人的伤势,立时掉转话题,接道:“前辈不妨事了么?不知西岳掌门的伤势怎样?晚辈想去看看再来!”说完挺身站起,两眼望着圣手书生,等待答复。
圣手书生见他仅说了“正是”两字,忽然借着看静一道人的伤势为由,掉转话题走开;以为他有心撇开自己,还有秘密不愿说出,不禁心中有气。
但他乃心机沉稳之人,心中虽然有气,面上仍就不露声色,当下随口说道:“我这里不妨事了!静一道长只怕伤得不轻,你去看看他吧!”
蒲逸凡退步转身,正待举步走去,忽见静一道人手执云拂,缓步向自己走来,知他伤势已无妨碍,躬身问道:“老前辈的伤势完全好了么?”
静一道人冷冷地道:“死不了!”鼻孔忽然哼了一声,接道:“小娃儿,你包裹中究竟是些什么奇珍异宝?害得我与南岳掌门,险些把命都送在这里!”
蒲逸凡本不知包裹中有些什么东西,但又不能不答,想起玄装少女所说,内中全是自己目前需用之物,灵机一动,立即恭声答道:“包裹中除了随身衣物以及几两散碎银子之外,还有家父亲手所写的一本拳谱!”
本是自己胡乱的杜撰之词,但他如今已学得比较沉稳,是以信口说来,仍然神色若定,语气逼真,使对方看不出丝毫破绽!
静一道人见他答话时毫不犹豫,似无隐私,不禁怔了一怔,尚想再次拿话相问,圣手书生早已站了起来,接口说道:“北岳武学,在宇内五岳之中,算得上首屈一指,但仅凭一本拳谱,就引来这许多武林高人,沿路蹑踪劫抢,我杨公毅第一个就不相信!”
静一道人道:“杨兄所云,贫道亦有同感!”掉转话头,向蒲逸凡问道:“小娃儿,我有点不大明白,你为何将这个包裹,放在这土地庙中?……”
说到此处,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接道:“你可认识一个身着玄装,骑着一匹白马的少女么?她挟持的那个女子又是什么人?”
蒲逸凡见道人咄咄逼问,知道不说已是不行,低头略一沉思,答道:“随身包裹为何要藏在这土地庙中?这个请老前辈原谅,晚辈实有难言苦衷!那个骑白马的玄装少女,晚辈倒是见过一面,但不知她的姓名,至于她挟持的那个女人,两位前辈想必认得,但晚辈说出来,只怕两位前辈不会相信!”
二人闻言,同时问道:“是什么人?竟是这般神秘?快说出来听听!”
蒲逸凡道:“冷桂华!”
此言一出,二人同现惊异,哦了一声,道:“冷桂华。”
蒲逸凡看二人满脸惊异,不待二人出言相询,遂把两夜一天来的诸般经过,除了李兰倩被救,玄装少女临去留言,二事从中隐去未说以外,余则原原本本地一一讲了出来,说到蓬壶奇僧与五华神医李子凡,身遭惨死之时,不禁怒愤填膺,悲从中来,当场几乎凄然掉下泪来,说完戚然向二人问道:
“两位老前辈久走江湖,游踪万里,可曾到过‘小南海’么?”
二人在听过他这番惊险百出,紧张万状,几次三番死里逃生,如梦如幻的经历以后,心中也是思潮汹涌,感触万端!故而原本对他存有逼问包中究系何物的念头,也就此打消不问,圣手书生沉思了一会,答道:“宇内五湖四海,名山大川,杨公毅大都了如指掌,倒是不曾听说过‘小南海’这个地方!”
顿了一顿之后,探询地向静一道人道:“道兄可曾晓得?”说罢双眉紧皱,满脸期望之色!
静一道人道:“可不是贫道恭维,以杨兄这么广博的见闻,尚且不悉,贫道更是无从知晓了!”
看了看蒲逸凡,掉过话头,问道:“听你的口气,可是要去追寻那位身骑白马的玄装少女?就便打探冷桂华的下落,伺机替蓬壶禅师与五华神医复仇?”
蒲逸凡凄然叹道:“晚辈虽然有此心意,但以两位老前辈这么广阔的交游,尚且不知小南海是什么地方?何况天地之大,宇宙之广,晚辈年轻识浅,孤陋寡闻,找不到……”
蒲逸凡话犹未了,圣手书生突然插言接道:“地方只要叫得出名字,不论何处,若能假以时日,自当不难找到!我担心你找到之后,只怕你不但报不了仇,反而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了!”
话到此处,看了蒲逸凡一眼,神色庄重地沉声说道:“你想想看,以五华神医与蓬壶奇僧那么高强的武功,尚且同时丧生在冷桂华的手中,你就是找到了她,还不是羊人虎口,白白送死!再说,那玄装少女既然能将她挟持而去,武功必然更高,且内中定有恩怨,你想人家会容你轻易插手么?”
静一道人听圣手书生说得言之有理,忽然若有所触,以劝诫的口气向蒲逸凡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切不可逞血气之勇,贸然轻举妄动,贫道看来,目前你孤身一人,还是转回北岳,禀过令尊再说不迟!”
蒲逸凡听他提到“令尊”二字,不由兴起缕缕悲思,涌上一片仇火,知他尚不明白爹爹已遭人杀害,很多事情自己又不便说出,当时强抑心头伤痛,戚然苦笑了笑,道:“要不是两位老前辈金石良言提醒,晚辈倒真的要做出傻事!晚辈想就此回转北岳……”
突然想起一事,感激地向二老看了一眼,道:“为了晚辈一个随身包裹,害得两位老前辈不但与人结仇,几乎弄得丧命……”
圣手书手突然哈哈大笑道:“小娃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现在要说一下也说不清,你只回去告诉令尊,就说我杨公毅带的口信,教他不要老是孤傲恒山,对于江湖上的事,一点也不管!”
他这一声突然大笑,直笑得蒲逸凡没头没脑,一席话更是听得莫明其妙,心中虽然不明究里,但却非是无因而发,怔怔地望着圣手书生,方想询问究竟,静一道人早已接口说道:“小娃儿,衡山掌门语重心长,全是肺腑之言,回去尽可直言转告令尊!”
顿了一顿,神色肃穆地望着圣手书生,无限感触地慨然叹道:“杨兄,自廿年前南岳剑会以后,江湖上算是太平了一段日子!想不到廿年以后的现在,居然在这荆襄地面,又卷起了一场武林风波的序幕!冷桂华、紫衣神童,这两个武功奇高,野心极大的魔头,绝迹江湖已有甘多年,昨夜突然同时出现此地,只怕怀有重大阴谋!……”
圣手书生插口接道:
“这两个魔头武功虽高,但他们之间结有怨嫌,势如水火,冰炭不能相容,不足为虑!值得注意的,倒是新近崛起苗山的‘七绝山庄’,庄中网罗了不少奇人异士,属下七位分院院主,更是不可多得的武林奇才!适才与我俩动手带伤而走的晏兆明、焦五娘,便是其中之二,二人分掌荆州‘三才’,黄山‘六合’两地下院……”
说到此处,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接着又道:
“南海三奇,九华双童,双锥摄魂秦一峰,也尽都被其罗致属下,道兄不是我杨公毅说话泄气,若要拿宇内五岳来与‘七绝庄’相较,实相差甚远,只怕连那以七十二项绝艺驰誉江湖,领袖武林的嵩山少林寺,也不足与之抗衡!”
圣手书生所说,都是蒲逸凡闻所未闻之言,见所未见之事,自难插上一言半语,只有呆在旁边听话的份儿。
静一道人神色沉重,心事重重,默然不语!
圣手书生沉吟一阵,见静一道人仍自一言不发,突然一改庄容,哈哈笑道:“亏你还是修道之士,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沉不住气,看你这种样子,好像大祸就要临头似的!……”
静一道人面现苦笑,道:“杨兄不要取笑,贫道数十年江湖行走,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遇事几曾皱过眉头?”
顿了一顿之后,又道:“我是在想,七绝庄既然网罗了这许多奇人异士,到处扩张势力,广设分舵,一定雄心不小,如若再假时日,让他们羽翼丰满,实力充足之后,定要兴波助澜,卷起满天风雨,届时首当其冲的,必然是我们宇内五岳,而我们却又东南西北,各在一方,各自为是……”
圣手书生听话辨意,已知他心中想的是什么?下文要讲什么?立时接口笑道:“这个不用担心,我书呆子早已想好了!”
静一道人道:“杨兄既有妙策,何不说出让我穷道士听听!”
圣手书生笑道:
“眼下腊尽冬残,时间上已来不及,你我不妨就此分道回山,各自料理一下私事,来年开春之后,你上一趟少林寺;我到泰山去找罗宜轩,顺便邀一下陈其宇兄弟,大家约一个地方,在一块儿商量商量,只要彼此不存私心,互相捐弃已见,好生研究个对策出来,漫说是一个‘七绝庄’,就是再加上一个两个,又有何惧?”
他这番合情合理,面面具到的妙论,直听得静一道人暗里赞叹不已,人言圣手书生策无遗算,果然传言不虚。当下接口说道:“杨兄卓见,贫道佩服!敬遵杨兄吩咐,贫道就此别过!”合掌当胸打了个稽首,云拂一摆,径自转身而去。
圣手书生目送静一道人走后,又向蒲逸凡说道:“我刚才讲的话你已听过了,回去跟令尊一说,教他明年开春之后,最好也来参加这次大会!”说完,也不等蒲逸凡回话,掉头直奔荆州而去。
蒲逸凡望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身形,心中仿佛失掉了什么,又像得到了什么,但再一细想,却又是一无所失,也一无所得。
他呆呆地立在当地,想了许久许久,也想了很多很多!他觉得自己有如一叶失了舵的扁舟,航行在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之中,上面是漫天的狂风暴雨,下面是不绝的汹涌巨浪,听其风吹雨打,随着巨浪沉浮……虽也知道风雨过后会有一个阳光普照的晴天,但那只是想象中的未来,并不是现在!
他眼下要做的事情很多,查访杀害师父的仇人,打探师妹李兰倩的下落,还有那位玄装少女的去向……但又不知从何作起……。
正在想得呆呆出神,茫然不知所以之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地“的的得得”之声,蒲逸凡闻声侧目,定神望去,只见灰尘飞扬之中,飞也似地驰来一匹白马,待看清了马上之人以后,心中猛地一怔!暗道:“她不是扶冷桂华走了很久么?怎地突然又回来了?难道又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
沉忖未了,奔来的一人一骑,已停身在八尺开外,只见马上坐的玄装少女,黛眉一皱,暗带责意地说道:“蒲相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