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贵若有所思的道:“小弟和他们从无瓜葛,方才大哥怎说他们连我也不会放过?”
朱云望了李金贵一眼道:“因为你戴着人皮面具,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李金贵一愣道:“莫非这副面具有破绽?”
朱云道:“那倒不是,要知道人皮面具制做得再精巧,也只能瞒过一般人的眼睛,譬如
方才玄真玄法玄月,以及刘翠娥秦炎等人,自然都被你瞒过,但却未必能瞒得过那位中年儒
士。至于无极老魔和长春女妖,只怕一搭眼就会发觉破绽。在这种情形下,他们又怎肯把你
轻易放过。当你现了原形,后果如何,不难想象,那你就只有被对方带回太白山了。”
李金贵额角不觉冒出冷汗,好在他戴着人皮面具,朱云并未发现。他顿了一顿道:“这
样说来,那易容成巫公明的人,也必看出小弟的可疑?”
朱云道:“那就更不必说了,大凡善于易容之人,在这方面最能细心观察,仟何破绽,
绝难逃过他的眼睛。只是刚才在那种情形下,他自顾不暇,没有必要揭破你的真相。”
李金贵吁了口气道:“事到如今,大哥的看法该怎么办?”
朱云道:“老哥哥这次从北崆峒到南阳庄来,原来只为了办一件事,那就是向修罗门讨
回青冥剑诀秘笈。当昨日发觉修罗门已经搬走,便决定很快回山向掌门师兄复命,偏偏今天
又发现那改扮巫公明的人很可能就是修罗门的巧手神魔郑君武,所以不得不改变主意暂时留
下来。同时玄妙观密议毁去铁笔峰的‘九九归元大阵’开采宝矿的行动,也不能不予密切注
意,看来只有在老弟家里多住几天了。”
李金贵道:“小弟倒真希望大哥能别急着回去,以便随时对小弟有所指教。”
李金贵这话确是肺腑之言,他初出师下山,虽然论武功已是一流高手,但却毫无江湖经
验。
尤其目前他既要应付修罗门对白氏家族发动攻势,又要注意玄妙观损毁“九九归元大阵”
的行动,而白氏家族又不知去向。
这一切的—切,都必须有个像朱云这样的人在旁指导协助,同时朱云待他的一番高谊隆
情,也使他不忍分离。
朱云见他陷入沉思,而色凝重,不觉朗爽的笑厂笑道:“老哥哥已经答应你不走了,你
还发的什么愁,时间尚早,老哥哥陪你到南阳府的府城去一趟。”
李金贵道:“大哥到府城可有什么重要大事?”
朱云道:“正因为令人心烦的事情太多,所以才想去散散心。老弟可知道,贵府的名胜
古迹甚多。最著名的该是府城西南七里的卧龙岗,是三国时蜀汉丞相武乡侯诸葛亮的隐居之
处,有不少武侯遗迹,我早就想去瞻仰瞻仰了,难得今天有这种机会。”
李金贵只听得也大感神往心驰!
说来可怜,他原是个乡下孩子,自小住在南阳庄,除了读书习字,便是帮着父亲下田耕
作,连府城都没进过,更别说到卧龙岗一游了。
当两人到达府城,天已近午,但见府城内街市宽整,商店林立,一片繁荣景象。
南阳庄的绸、绉、茧绸和玉石最为有名,城内纺织机杼声,玉石琢磨声到处可闻,由此
不难令后人想起武侯在五丈原临终时,在上后主刘禅的遗表中,曾有“臣家有桑八百株”之
句。
若诸葛亮当年真是隐居在此处的卧龙岗,那么南阳的纺织之盛,应当至少在三国时就具
有规模了。
两人在街上逛了一阵。
朱云道:“咱们先找个地方用过午饭再到卧龙岗去。”
正好路边有家酒楼,金漆招牌上写着“卧龙酒馆”。
不消说酒馆取“卧龙”为名,也是借诸葛亮大名招徕顾客的。
“卧龙酒馆”在南阳庄内算得上一家设备豪华的饮食处所,尤其楼上花厅,布置得十分
高雅。
他们直接登上花厅,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吩咐跑堂的店小二送来一壶酒几样菜和两
盘包子。
朱云将两杯酒斟满,端起杯来道:“来,老弟,咱们今天要喝个痛快,带点酒意去游山
玩水,才更有情趣。”
李金贵刚喝了一口,突感眼前一亮,在这刹那,几乎要失声叫了出来。
朱云看出他的神色有异,放下酒杯急急问道:“老弟可是发现了什么?”
李金贵一指不远处一个穿梭于酒客间的店小二道:“那人小弟认识,而且还是很好的朋
友。四年前他在玄妙观曾救过小弟一命,后来小弟随丁中齐大师兄和南海无相神尼前辈到白
家大院去时,他也跟了去,从那以后,就再没见过。小弟这次从长虹岛回来,正想打听他的
下落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他已当上这座酒楼的堂倌了!”
朱云不经意的望了一跟道:“那可能是你认错了人,他当初在玄妙观做什么?”
李金贵语气坚定的道:“小弟一点没看错,他本名罗小鹤,在玄妙观时,取了个清海的
名字。他原先是在厨房打杂的,因为年纪比小弟只大一两岁,所以非常合得来,又因为他为
人机伶,后来被三观主玄月道人挑选到龙门院负责倒茶扫地。对了,大哥在玄妙观参加七派
秘会时,倒茶的正是他,你该有点印象才对。”
朱云再度看去,果然有点面熟。
虽然事隔四年多,这店小二已由当初一个小道士变为一个壮汉,但却依然眉清目秀,模
样儿并没改变多少。
李金贵道:“您是否已经记起来了?”
朱云道:“果然八成是那位小道士。”
李金贵站起身来,便要过去相认,却被朱云—把拉住道:“老弟要做什么?”
李金贵道:“过去找他见面。”
朱云强白把他再推回座位道:“老弟不可莽撞,等咱们商议一下该怎样和他见面再说!”
李金贵急道:“多年思念的好友好不容易遇上了,哪能不立刻见面,还有什么商议的?”
朱云慢条斯理的道:“你急什么?他既然是这里的堂倌,一定不会离开,你如果现在去
见他,可曾想到自己脸上戴的人皮面具,你认识他,他可不认识你,若拉拉扯扯的惹人注目,
如何是好!”
李金贵这才想起自己已不是本来的面容,忙道:“小弟可以把面具取下!”
朱云道:“不可以!”
李金贵愣了一愣道:“为什么?”
朱云郑重其事的道:“这座酒楼上酒客混杂,三教九流,五湖四海的人全有,说不定还
有要赶往玄妙观参加秘会的。若你露出了真正身份,一旦被玄妙观或修罗门的人知道,岂不
成了众矢之的,同时也必会牵连到那位替府上用料家务的铁牛老弟,你可考虑到这些后果没
有?”
朱云的话,不能不使李金贵有所警惕,他沉吟了一下道:“大哥的意思该怎样和他相
识?”
朱云道:“待会儿由我把他招来,你不妨趁机和他讲几句话,但最好还是别透露真正身
份。他是这里的堂倌,由于什么样的人都能接触,知道的新闻必定很多,说不定能意外的打
听出白氏家族和修罗门的一些消息。”
李金贵点点头道:“大哥说的有理,小弟一切听您的吩咐行事。”
朱云随即向罗小鹤招呼道:“小二哥,再送一壶酒来!”
李金贵低声道:“大哥,小鹤是个好人,待会儿您可别吓唬他!”
朱云道:“这个你放心,不过年轻人很容易受环境影响,若他跟着坏人鬼混,说不定好
人也会变坏了。”
说话间罗小鹤已提着酒快步走了过来。
他肩头搭了个大手巾,职业性的亲切叫道:“客官,酒来了!”
听这声音,更可断定李金贵并没看错。
朱云等他把酒放下,叫道:“小二哥,要不要添双碗筷,在这里喝两杯,老夫请客!”
罗小鹤笑嘻嘻的道:“多谢您老,小的不敢当。”
朱云道:“小二哥是否姓罗?”
罗小鹤呆了一呆道:“您老怎么知道?”
朱云微微—笑道:“老夫不但知道你姓罗,而且知道你的名字叫小鹤。”
罗小鹤越发愣住,道:“您老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莫非你认识我们掌柜的,是掌柜的
告诉了您?”
朱云不动声色的道:“老夫不认识你们掌柜的,同时老夫更加知道你四年前曾在玄妙观
做过小道士,名叫清海,对么?”
罗小鹤两跟发直,用力的搔着脑袋道:“您老对小的怎会这样清楚?”
朱云捻着山羊胡子道:“你也应当认识老夫才对!”
罗小鹤目不转睛地凝视了朱云一阵,终于啊了一声道:“小的记起来了,我四年前曾给
您倒过茶,您就是到玄妙观参加秘会的那位朱……”
朱云使了个眼色道:“噤声,别让别人听到,玄妙观那次秘会是不可以随便泄漏的!”
罗小鹤红着脸道:“小的知道!朱老爷子好像是北崆峒的,怎么有时间又到南阳庄来?
莫非还是到玄妙观访友?”
朱云一指身旁道:“罗小兄弟,坐下,难得又碰上,虽然算不得他乡遇故知,但照样也
倍感亲切,咱们好好聊聊。”
罗小鹤依言坐下道:“朱老爷子有什么话要谈?这次来有什么贵干?”
朱云立刻把话引上了主题,道:“老夫到贵府的南阳庄找一位姓李的年轻人。”
罗小鹤眨着眼珠道:“南阳庄除了有座白家大院,其余多半是姓李的,不知朱老爷子找
的是哪一家?叫什么名字?”
朱云缓缓说道:“这位年轻人叫李金贵。”
罗小鹤神色一紧道:“你老人家怎么也认识李金贵?阿贵和小的正是好朋友,而且四年
前我还到过他家。”
朱云故意沉吟了一下道:“老夫明白了,你们是在玄妙观认识的,老夫也是在玄妙观看
到他,觉得那孩子很不错,因此便成了忘年之交。可惜昨天虽然找到他的家,却看不到他的
人,甚至村子里的人,还说他四年前已经死了,这么好的人年纪轻轻就死了,实在让人难
过。”
罗小鹤四下望了一下,凑过身来,低声道:“小的告诉朱老爷子一个消息,可是您千万
别对任何人说。其实阿贵并没有死,他是四年前随—个叫极乐真人的神仙到了什么岛学艺去
了,将来回来时武功一定了不起,说不定他会到玄妙观去找那些杂毛老道算帐。”
来云道:“他真的没死?又随着什么真人学艺去了?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罗小鹤道:“听说他虽死过一次,却是假死,而且是我和他认识以前的事,他假死的原
因,好像也是玄妙观的杂毛老道所造成的,至于他随极乐真人习艺去了,却是我亲眼看到
的。”
朱云道:“莫非罗小兄弟也去过那座什么岛?”
罗小鹤歉然笑了笑,干咳两声道:“那到不是,我是说阿贵在临走之前,曾由一位姓丁
的大个子带着回家辞行,又到过白家大院,我到过他家和白家大院,也就是那一次跟着他们
去的。”
朱云道:“这四年来你可再到他家去过?”
罗小鹤摇摇头道:“他已经不在家了,我去找谁呢,而且南阳庄的人都以为他死了,为
了不使阿贵的爹娘受累,我也必须保守这项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阿贵还活着。当然,今天
对您老例外,因为您好不容易从北崆峒来一道,总不能就白白回去。”
朱云喝了口酒,揩了揩唇边酒渍,指指李金贵道:“你可认识这位是谁?”
罗小鹤两眼霎霎地瞥了一瞥,摇摇头笑道:“小的怎会认识这位爷们。”
朱云道:“这位老弟姓张,是少林的俗家弟子,老夫和他是在路上认识的,他和李金贵
是亲戚,也是来找李金贵的。”
罗小鹤望了李金贵一眼道:“想不到阿贵还跟张公子是亲戚,可惜您也是白跑一趟了。”
李金贵道:“看不到他没关系,我可以去看他父母。”
罗小鹤轻咳两声道:“实不相瞒,听说他的父母也早在三年前就搬走了,目前是个叫李
铁牛的在给他照料着家。”
李金贵故作吃惊道:“有这种事,小二哥怎么知道?”
罗小鹤道:“我也是听人说的,详细情形并不清楚。”
李金贵略一沉吟道:“小二哥既然做过玄妙观的小道士,为什么又返俗当起跑堂来?”
罗小鹤耸了耸肩,叹口气道:“说起来事情都是由阿贵身上而起,我因为和他交情很好,
帮过他的忙,因而惹怒了玄妙观的观主,要拿我治罪。我只好逃出来避难,在外面躲藏了几
个月,后来遇上了这里掌柜的,就把我留下了当起跑堂来。”
李金贵一皱眉头道:“玄妙观的道士有好几百人,一定经常有人到城里来,难道你不怕
被他们发现?”
罗小鹤笑了笑道:“我来到这里不到一个月就被他们发现了,只因这里掌柜的和玄妙观
的几位观主是好朋友,经他出面也就没事了。”
他说着压低声音,带点神秘的道:“两位爷们也许不知道,这里的主人势力大得很呢,
连官府都不敢惹他。据说他在几十年前便在江湖上是个大大有名的人物,武功高得不得了,
一生中从来没遇见过敌手。”
朱云只听得心神一震,急急问道:“你们这位主人是谁?”
罗小鹤声音压得更低,道:“我说的这位主人,并非现在那位掌柜的,是掌柜的上面另
有一位主人,至于他姓什么叫什么,除了掌柜的,只怕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朱云越感吃惊,迫不及待的再问道:“他住在哪里?”
罗小鹤道:“因为他从来没来过酒馆,所以谁也没看到过他,至于他住的地方,据说在
山上,很可能就在卧龙岗。”
朱云暗道:“想不到卧龙岗还住着一个隐姓埋名的前辈武林人物,这倒非去探查一下不
可了!”
只听李金贵道:“小二哥,据说白家大院就在南阳庄,修罗门也在南阳庄十几里外的圆
觉寺,他们可有人到酒馆来过?”
罗小鹤摇摇头道:“小的不曾见过,张公子所说的白家大院,小的四年前倒有幸去过,
那是随一位姓丁的大个子和阿贵去的,就在阿贵的家隔壁,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