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深夜三更。
两人再次返回山区,仔细一瞧,另有一名壮汉跟在后头,那人想必是两人请来对付毛盾的。
他会是谁?
进入山区后,老烟枪领着那人往更深处行去,来到一处高岗险地后,老烟枪突然装成某人的声音,焦急大叫:“救命啊!毛盾快来救我,他们要杀了我啊——”
正躲在溪谷里一隐密洞穴,正准备舒舒服服睡上一觉的毛盾忽然听到这叫声,陡地坐起:“毛头?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正是老烟枪的诡计。
他要求陆不绝回太原城找个体形较像毛头的人,然后自己装成毛头的声音,想必能够奏效。
他又假装是毛头:“师弟,你快出来!他们要杀了我啊……
唉唷!我的大腿,我的大腿啊……”
那声音就像砍下大腿般。
老烟枪又假装怒道:“怪你师弟不出来,怪不了人心狠手辣!”
接着又是毛头的一阵尖叫。
毛盾听得怒起:“这老杂毛心肠如此狠毒?我跟你拼了!”
他不知是计,匆匆忙忙潜出石缝,小心翼翼扑向发声处。
在半里路程内未见任何人搜来,该是陆不绝有意放水,才使他顺利入网。
毛盾渐渐往陷阱摸去,相隔百丈,一望瞧,在高高的岩石上果然瞧见老烟枪抓着毛头在那里耀武扬威。
“你再不出来,我可不客气了!”老烟枪冷冷道:“为了本门少主,我任何事都做得出来的。”
他猛挥烟杆打向替身腰际,替身尖叫,倒地抽抖,毛盾看得惊心不已。
“再给你半刻钟,否则领他尸体回去!”老烟枪恐吓道。
“他妈的!简直坏透了,早知道就宰了你!”
毛盾咬咬牙,慢慢往上爬,使出忍术的软骨中,有如蜗牛般附在岩石面伏行而不易被发现。
已不及二十丈,毛盾将长鞭抓在手中,他得想好用何招式,能够立即突击成功,又能减少声音不引人注意。
但没时间让他想太久,老烟枪又吼起来了:“我看你是不想要他的命了,好!我慢慢成全你!”
说着手中已多了一把闪闪发光的利刀,他还故意晃个不停,让反光照向四面八方,更能引人上勾。
毛头又尖叫道:“师弟,快来啊!他要砍下的我左脚!”话未完,已如杀猪般尖叫了起来。
毛盾一看,那利刀正砍向毛头的大腿。
他猝然扑身而起,长鞭猛抖,前半化成万龙点睛,飞出数道穿天凿地的金光。
后半截化成金环旋飞罩去,他想尽量不出声,但那金针金环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空气中发出一阵阵嘶嘶的暴裂声。
老烟抢惊觉到有反应了,心下一乐,正准备喝叫逮人之际,猝见金光闪至,当头罩来,他想躲却已不及。
不得已,他只好挥动烟杆阻挡,锵然一声,就如打在万吨精钢上,烟杆竟然断成两截。
这一惊非同小可,须知那烟杆是他多年的成名兵器,纵横江湖不知多少年皆无损伤,没想到却会毁在这毛头小子手里。
更让他惊骇的是,烟杆已断,数把利针仍不止,分从五面射来,全是向着他的要害攻来。
他知道此时毛盾已恨自己入骨,用的全是杀招。
眼看他的身体要千疮百孔,他不得不猛吸真劲,施展千斤坠在地上打滚,滚撞到岩面,这一撞,若大的岩石散成数块。
假毛头摔出老远,而他还在滚,利针嘶嘶射来,有两针射穿他的右肩左腿,痛得他咬牙闷哼。
他想挣扎坐起,几个飞环突然罩来,他勉强用左手劈掉两环,其余一环扣准他的咽喉套去,甚至仍在猛缩。
老烟枪登时吐舌翻眼,痛苦异常地滚地挣扎,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毛盾不理他,冷笑着接近毛头,就待拉起他时,那人突然转身,临近两掌劈来。
“你不是毛头?”
毛盾猛然醒悟这是陷阱,但如此之近又如此之急,他只能勉强运起日月神功一边抗敌,一边袭敌。
砰然一响,他被打得例喷七八丈,胸口有些闷,幸好那人只不过是二流高手,伤不了什么人。
倒是毛盾一掌已打得他吐血。
尽管如此,毛盾却不敢恋战,斥骂老烟枪道:“你真是昏了头,为了婚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一边骂,他一边发出劲道将散落四处的鞭节收回,连同老烟枪脖子的环扣也解去,这才让后者有了喘息机会。
但是毛盾动作虽快,陆不绝却不让他走脱,眼看时机难得。
一声令下,十数名高手四面围来,已把毛盾困住。
毛盾心知突破重围不容易,乃选择左边较稀人堆,一鞭挥去,抽倒一人,再一鞭,似乎也抽住人,那人惊骇闪开,不料毛盾的目标却是他背后的岩石。
长鞭落下,岩石为之暴裂四散,并牵动附近的石堆像山崩一样往下陷去。
下头的对手见状,不敢抗衡,纷纷走避,毛盾见计得逞,登时掠入滚石堆中往下冲,只可惜他遇上了绝顶高手,这计谋要失败。
那陆不绝身为金武堂副堂主,功夫、经验自属一流,他见状即喝令手下扩大包围圈,将手下手中抓来长枪当飞镖疾射了过来。
一连三枪,直到第三枪,正追着毛盾下方,他惊骇地将身子的坠势停住,这一顿已压挂长枪上。由于冲力过强,仍是挂得腰身生疼。
他暗算完了,带着一线生机想反弹,那陆不绝已飞扑过来,左手长枪拨开毛盾挥来的长鞭,右手凌空一掌打得他暴退三丈。
他再欺前,手指一戳,连点毛盾数处穴道,方自结束这场追捕行动。
毛盾已动弹不得,眼看已落入对方手中,挣扎已无用,他极力保持镇定,立即装出笑脸:“有话好说,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话好说!”
陆不绝不跟他说,招来两名强壮手下,拿出绳索,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带回去!通知堂主,人已逮着。”
一声令下,金武堂弟子马上押着毛盾回去。
“副堂主有话好说,”毛盾仍不死心:“我有机密事跟你交换如何?”
“一切等堂主来再说!”
“那就太慢了,这事很重要……”
陆不绝仍不理他,更快步行走要把人带回。
毛盾眼见他软硬皆不吃,只好放弃。他的目光不禁移向走路一拐一拐的老烟枪,他虽然已用药止住流血,在行动中仍见痛楚的狼狈模样。
他的目光里对毛盾倒是有一丝歉意。
“别装啦!我被捕正合你的心意。”毛盾冷冷道:“明天就可派轿子把新娘子接回去,祝你一路顺风!”
老烟枪干咧了咧嘴,仍没吐出半个字来,沉默一阵,道:“只要你好好说,武堂主想必不会为难你。”
“哇!换你当起判官来了?我的命也容得你判死判活的!”
毛盾斥道:“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相干。反正我已被捕,你也不必再说废话,我不会在武向王面前说不是你逮住我的。相反的,我会表示你脑袋灵活,功夫了得才把我逮住。唯一的条件就是请你把毛头放了,他根本没有利用价值。”
“我们仍有条件,必须传他武功……”
“不必啦!”毛盾道:“留在银灯联一天,我就一天睡不着,越快放人,我越是感激你功德无量。”
老烟枪轻叹道:“少快既然如此说,老夫只好照办了。”
“谢啦!但你也不必那么痛苦。”
老烟枪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毛盾也不再说话,他必须好好应付将要来临的危机。
一路上,并未遇到武向王回来。
这也好,免得武向王在气头上一枪把自己杀了。
回到金武堂之后,毛盾被关到牢房里,另派十名高手看守,因恐他诡计多端又逃走了。
第一个前来探访的是武向天。
他一脸苦闷,搞不懂毛盾为何跟金武堂结仇。
毛盾对他倒毫无恶感,以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打发了。
接下来是武灵雪和武灵玉姐妹,武灵玉是哑巴,只是光掉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武灵雪则万般歉疚道:“不关你的事,我会求我爹放了你。”
毛盾坦然一笑:“你还是赶快嫁了吧,免得后患无穷。”
看武灵雪额头上的渗血纱布,毛盾为她的痴情感动。
武灵雪还是坚持要父亲放人。
“不准放!”
毛盾的消息早闹得满城风雨,就连一向跟武家几位兄妹不合的二娘也来了,她逞着报复的神情前来。
“敢烧我金凤阁,老娘剥了你的皮!”
毛盾笑谑道:“要剥皮也轮不到你出手,给我滚到一边去!”
“你找死!”二娘大怒:“现在还敢嘴硬!”
说着一掌就要砍人。
毛盾往底角缩去,更是笑道:“这你就太不了解我了,平常我一向最乖,但住进这坚固牢房,我突然胆子大了起来,不骂你几句实在对不起自己。”
接着他真骂了起来:“三八婆,没事到牢房里跳扭扭舞给我看,成何体统?”
“气死我了!”
铁栅门前有几名守卫妨碍二娘出手,她大吼道:“让开!把钥匙拿来,老娘要宰了他!”
“钥匙在副堂主身上”,一名守卫道:“属下必须保护犯人到堂主前来!”
“放屁!还不让开,我连你一起宰了!”
眼看二娘要来硬的,武氏兄妹三人已拦了过去。
武向天冷冷道:“这里的事,不必二娘处理。”
“你是什么东西,敢教训我?”二娘气呼呼的就要出手:“老娘也要你们管吗?”
两爪扣来,想放倒三兄妹。
三兄妹亦发狠,六掌齐张,就要击来。
见此反应,二娘倒吃了一惊,攻势放缓,怒笑道:“原来全是吃里扒外的东西!难怪这小子两次能逃过搜捕。”
“还我儿子,一定是你们把我儿子弄成那样——”
吼声中,她疯狂抓来,一副拼命的样子。
武向天实在不想跟她斗,但他们本就挡在铁栅前,根本无路可退,只好勉强伸手阻挡。
二娘果然厉害,凭着又尖又长的指甲抓得三人手臂血痕累累,一不小心,连武向天脸上都挂了彩。
“你再不住手,我可不客气了!”武向天动了真怒。
“那又如何,凭你三兄妹,根本动不了我一根汗毛。”二娘摆了个放浪的姿态:“来啊!有胆就放马过来!”
“来就来!”
回答她的不是武氏兄妹,而是毛盾。
他手中已无长鞭,临时扯下腰带替用。
他左手抓着裤头,以免长裤滑下,右手将腰带当长鞭猛地抽出,如暗箭窜空般令人措手不及。
一带抽来,直扑二娘脸面,二娘惊骇万分,立即闪避,她虽躲得快,但腰带也不慢,她闪去脸面却闪不了头发。
这一带抽得她发带为之一松,头发顿时散乱,活像女鬼,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下她恼羞成怒,凌空突然翻飞,企图超越一群人的阻挡,亲手杀了毛盾,扬起掌,想见人就打。
然而毛盾早算准了她会有此着,但见着有人飞起,他很快躲向铁栅下面,亦即众人的脚后跟,如此二娘一掠高,便看不见他在何处。
她一愣:“逃走了?还不快追——”
怒火攻心之下,一掌打得铁栅弯了两根,她还想再劈之际,武向王及陆不绝正好走了进来。
武向王见状喝道:“住手!你来这里干嘛?疯了不成?”
不知为什么,武向王已恢复往日的镇定,方才追捕毛盾的失态消失了,反倒怪起二娘像疯子。
二娘虽蛮惯了,但在武向王面前还不敢太张狂,但仍气愤难消:“那恶贼该杀,他逃了!”
“逃了?”
众人为之紧张,武向王更紧张。
“鬼扯!”毛盾很快出来捉笑道:“没长眼睛!这么好的牢房,我怎么舍得逃?”
这无异是赏了二娘一巴掌,她双眼喷火,又欺身攻来。
“住手!”武向王喝道。
但二娘没罢手的意思,武向王不得不伸手拦了过去。
二娘被截住,更是火冒三丈:“他毁我金凤阁,损我儿,我难道不能杀他?”
“我来处理!”
“你行吗?”
二娘语气充满轻视,似乎影射了性能力方面。武向王脸色骤变,伸手一巴掌打得二娘愣在那里。
众人亦是怔愕,没想到武向王会出手打向二娘的嫩脸,二娘更是不料软脚丈夫竟敢打她。
“你敢打我?”二娘不停地抚着脸,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半晌,她突然抓狂道:“你真的打我?我跟你拼了!”
她像疯子般猛烈抓攻过去。
武向王面色冷漠,突又一巴掌打来,但已手下留情,让二娘有所警觉而能及时避开,二娘怒极而泣:“你给我记住!”
说完话,她满腔委屈地大哭了起来。
没人理她,她也不想任何人理她,一个转身夺门而出,哭声拖得又长又响,唯恐人不知似的。
现场一阵静默。
毛盾则搞不清楚,照老柴房消息,他应该受制于二娘,如今是吃错了什么药,敢对忍受十数年的疯女人下手?
不管如何,武向王此时已找回子女和手下心目中意气风发的英雄形象,再也不是退事躲藏而百般忍让的乌龟了。
武向天对父亲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从此他们或许可抛弃二娘的阴影,金武堂不必再受她的窝囊气了。
只有武灵玉不甚关心二娘被打的事,她只关心毛盾的安危。
她已抓向父亲的手臂呀呀求情。
武向王目光已软,但未作任何表示。
武灵雪也跟着求情道:“爹,他罪不致死,你若杀他,是在做错事,女儿一辈子不会原谅您!”
武向天亦道:“纵使他有错也是孩儿要负大半责任,他是孩儿引入门的,才会发生这么多事,何况他也会替武家出面做媒娶婉儿过门,他应该有功劳。”
“你们不要管,我来处理!”武向王转向陆不绝:“把他带到我那里!”
“爹!”
武氏三兄妹顿时紧张,这无异是要向毛盾开刀。
“我自有理由,”武向王摆摆手:“这里不能呆,二娘随时会来报复。”
“可是您……”武灵雪急道:“他不足死啊……”
她还是怕父亲把人宰了。
武向王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