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专克刀剑的好兵刃,缺点是不够灵活,一比一决斗,对方决难近身,尤其刀剑
根本无法攻入,贯入伞面时,伞一动刀剑便无法拔出非撒手不可,砍劈也将被反弹而出。
刚移位欺进,刚将刀引出……
一声虎吼,天王甄海反而抢制机先,伞飞旋着两面阻拦,向前凶猛地挺进,伞尖像
长枪分点,伞缘像无数锋利的钢尖旋割如轮,风雷呼啸,声势惊人。
“噗噗噗!”刀背敲在伞顶上,像被弹簧反崩而起,毫无着力处。
天王甄海心中狂喜,刀上的劲道毫不足畏,心中一定,便产生轻敌的念头,伞加紧
抡动,一步步截住去向,将张允中逐步逼向院墙的死角。
张允中这才明白,天王甄海为何要在内院现身了。
这地说大不大,却是不规则的八卦形,院墙所形成的死角,比四方院多了一倍,将
人逼入死角,天王伞就可以将人逼死在内了。
几次凶猛的堵截,张允中已被逼入墙角内。
心中兴奋欲狂的天王甄海,终于看破了好机,抓住了电光石火的瞬间移动间隙,大
吼一声,伞狂野地直撞而出,伞尖无情地撞向张允中的胸口。
他忘了张允中的绰号黑天鹰。
张允中已经向扮文士的范夫子说过,在他这种内功登峰造极的人来说,手中有没有
兵刃,已不关宏旨了。
这瞬间,五指像钢钩,一把扣住了伞顶,五指贯穿皮革,抓住了伞骨,无穷真力倏
发,向下一扳一按。
天王甄海双手握伞,仓卒间抗拒不了一扳一按之力,伞向下一沉,上身因而暴露,
失去了保护力。
人飞腾而起,刀光似惊电,刀气的嘶啸声惊心动魄,恶斗突然结束。
张允中飘落在黑煞女魅身前,横刀而立恍若天神当关,把四名打手乘机向黑煞女魅
冲进去的路挡住,刀发出龙吟虎啸似的震吟。
四打手骇然止步,悚然后退。
天王甄海站在墙角,艰难地转过身来,头上花白的发结已不翼而飞,四周的断发披
散下来,像个披头鬼,难看已极。
“你……你为何不杀我……”天王甄海声如狼嗥:“你……你一刀断……断送了我
一……世英名……”
“你如果想再挨一刀,上?”张允中沉喝。
“你……”
“在下与你无冤无仇,所以仅割发代首。你如果食言,在下必定杀你。”
“我……”
“无情剑何在?”
“你要杀请动手。”天王甄海咬牙说,丢掉天王伞向张允中接近:“在你动手的同
时,无情剑已带了八女,从侧门穿小巷走了。”
“什么?你……”
“你动手吧!在下死而无怨。食言是一回事,朋友的性命又是一回事。在下宁可死
在你的刀下,而不愿将朋友送给你杀。”
“你……你以为在下就此罢了不成?”张允中怒叫,刀向前伸出了。
“阁下动手好了,甄某如果皱眉,就不是人养的。”天王甄海站在刀尖前沉声说。
“那怕死鬼走了多久?”张允中下不了手。
“就在你动刀的同时。”
“他往何处走的?”
“出东门,抄小径逃往淮安的桃园县,他就是从淮安来的。”
“他为何不走南京?”
“夜间不能找到船过淮河。”
张允中一咬牙,拉了黑煞女魅,急走两步跃登屋顶,一闪即逝。东门,走小径,往
桃园,正是他和黑煞女魅追错了的小路。飞越城墙,两人放腿狂追。
无情剑是惊弓之鸟,跟在范夫子后面,紧张而匆忙越城而出,飞渡两丈宽的东门外
护城河,绕上了东行的小径,走上了至临湖庄的大道。
他后面,八位美丽的女郎,佩了剑穿劲装,背了包裹,鱼贯后跟。
出了城,他们已累出一身汗,首先,范夫子便放缓脚步。到了野外,四野黑沉沉,
无情剑心头一块大石落地。野外藏匿的地方多,比城里在街上安全十倍,心情一懈,也
放慢了脚步。在甄宅,范夫子找到他传达公孙英的口信,要他前往会合,说张允中必定
会前来甄宅找他。
起初,他不相信张允中敢前来甄宅闹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但天王甄海却已被范夫子说服,真不敢纠众与张允中拼命,力劝他按范夫子的计策
行事,等候机会脱身。
直至张允中大胆进入甄宅之前,无情剑仍然将信将疑。
强龙不斗地头蛇,张允中和黑煞女魅两个人,岂敢胆大包天前来甄宅行凶?
结果张允中来了,两个人胆大包天,长驱直入。
无情剑吓了个六神无主,等到张允中真的拔刀动手,他这才知道不走是不行了,这
才死心塌地随范夫子偷出便门,像漏网之鱼溜之大吉。
“范兄,还有多远?”他一面调匀呼吸,一面向前面的范夫子问。
“快了,三里左右。”范夫子信口答。
“三爷挡得住张小狗吗?”
“不可能,单兄。”范夫子苦笑:“甄三爷固然艺臻化境,天王伞下罕逢敌手,但
碰上了张允中这种内功火候纯青,刀法如神反应超绝的人,决难讨得了好。”
“三爷的真才实学,此大少庄主高明些,三爷也挡不住,大少庄主恐怕……”
“你放心,公孙少庄主还有父辈撑腰,绝对可以保护你们的安全。”
“范兄,走……走快些好不好?”无情剑的口气软弱。
“怎么啦?”
“我怕张小狗追来……”
“放心啦!不要把甄三爷看得一文不值,他的天王伞不怕刀砍剑劈,像一具巨盾护
住全身,伞尖伞裙全是致命的利器。”
“合伞一击可碎巨石,虽然胜不了张小辈。拼一两百招决不会有问题,决不可能过
早追来。再说,他怎知我们走东门脱身?”
“范兄说得也是。”
走在最后的一位女郎,本来就是负责后面的警戒。
八人都是八手仙婆花了无穷心血,调教出来的武林女英雌,也是八手仙婆寄以厚望,
要在日后建山门开山立派的得力门人,身手自不等闲。
论辈份,她们该与无情剑相等。
“单爷,后面有黑影追来,好快!”女郎急急低叫。
前面的范夫子大吃一惊,转身一看,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可能?”范夫子骇然叫:“天王甄海竟然不堪一击?糟!快走!快!”
无情剑是漏网之鱼,尔后见了网便心胆俱寒,不敢多看,扭头飞掠而走。
野外并非全然黑暗,星光朗朗,目力佳的人可以及远。
女郎发现黑影甚早,黑影远在半里以上,因此有充裕的时间逃命。
逃的人通常比追的人要快,但轻功差劲者例外。
张允中与黑煞女魅的轻功,比他们高明多多。
一里,两里,已拉近至廿步内了。
“无情剑,你这天打雷劈的贱狗!”黑煞女魅在后面忍不住大声咒骂:“你逃不掉
的,我不信你会插翅飞走,上天入地,本姑娘都要追上你,剜出你的心肝来。”
兵败如山倒,丧了胆的人除了全心全意逃命之外,别无他念。一阵飞逃,无情剑与
众女渐感不支。
范夫子是最先逃过十字路口。
路南,就是黑沉沉、灯火全无的临湖庄。
这家伙并不向临湖庄逃,无情剑也不知道临湖庄在何处,只能跟着范夫子跑,范夫
子的轻功其实比他高明多多,随时都可能把他抛掉。
“向湖滨逃,有芦苇藏身。”范夫子急急地说,越野向南狂奔。
张允中追及第一位女郎,距前面的临湖庄路口还有廿步左右。
女郎已上气不接下气,但临危拼命,听脚步声到了身后,知道跑不掉了,拔剑娇叱
一声,大旋身来一记拼命的杀着回风拂柳,剑使刀招全力一拼。
人影从上空一掠而过,一剑走空。
“滚开!”上空有人沉喝。
女郎感到右肩一震,被人一脚下踏正中肩骨,力道不轻不重,而且用的是斜踏的脚
劲道,不由发出一声惊叫,斜摔出路外,跌了个晕头转向。
被追的人四散而逃,女郎的惊叫声,把前面落荒而逃的无情剑,惊得毛骨悚然。
“跟我来!”范夫子叫,向右面的树林一钻。
树林深处,蓦地灯光一闪即没。
“咦……是村庄?”无情剑低叫:“张……张小狗会……会搜村。”
“如果咱们直接往村里逃,小狗必定不敢冒险直入的。”范夫子说。
“那……这里……”
“临湖庄,小狗必定毫无警觉地追入穷搜,进去了他就别想活着出来啦!”
“原来……”
“这是引小狗毫无顾忌追入的妙计,庄里早就安排窝弓射猛虎,放下金钩钓蛟龙。”
无情剑百忙中回顾,不由悲从中来。
八位姑母的得意门人,只跟来了两个。
“这小狗坑得我好苦!”他心中狂叫。
他却没想到,坑人的是他自己;他坑了黑煞女魅在先,黑煞女魅才借助张允中之力
来向他施行报复。
假使没有六位女郎舍死忘生阻了张允中一阻,无情剑决难逃过大劫,范夫子引敌入
庄的妙计,也将两头落空。
张允中来得太快,天王甄海垮得也太快,可知计难万全,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的变
化。
由于计划出了意外变化,未能按预定行事,因此结果也就与预期的不同。
张允中击溃了最后一位女郎,看到前面的四个人已经逃入树林,白天里也遇林莫入,
何况是夜?
“且慢!”他拉住了黑煞女魅:“林中黑暗,太危险,暗器可怕。”
“这……决不能让那畜生逃掉。”黑煞女魅切齿:“我要追他上天入地。”
“他逃不掉的,先察看形势再说。”张允中比往昔成熟多了:“你看,不远处是大
湖,无路可逃。”
“畜生逃入处……”
“唔!这树林不是野林。”张允中留心察看四周:“里面黑沉沉,唔!好像是村
庄。”
“是呀!刚才那十字路……”
“我记起来了,白天我们……”
“临湖庄,那不许我们入庄的怪老人。”
黑煞女魅的记性不坏。
“对,没错,临湖庄。”
“追进去,那畜生还有四个人,决不敢惊动村民,我们一定可以把他们搜出来。”
“且慢!”
“怎么啦?”
“让我想想看,那怪老人目朗神情,两太阳穴鼓鼓地红光闪亮。庄内崇楼大宅处处,
不许外人进入。”
“你是说……”
“必定是某一武林世家。你想想某一武林世家中,有没有姓项的?”
“这……似乎没有。”
“我总觉得可疑,万一闯进去被人发觉,你知道,那些武林世家一家此一家骄傲,
决不会容忍陌生人闯门生事,咱们这就岂非平空树下强敌?”
“这……允中,难道就此罢了不成?”黑煞女魅恨声说:“我不甘心。”
“你在外面守候,潜伏在庄口十字路附近,留意内外的动静。”张允中紧了紧腰间
的刀:“我进去。”
“你一个人进去?”
“是的,姑娘,不要见怪,我的轻功比你高明……”
“你比我高明十倍。”黑煞女魅偎近他:“我怪你作什么?你是我一生中,唯一
最……最可信赖,最可敬的人,高手中的高手,我会毫不迟疑地,推举你做当今武林风
云榜十大英杰之首。”
“没有时间说笑话了,姑娘。你退,我进去。”
“小心,允中。”
“我会的。”
他除下鹰头罩纳入怀中,表示无意与临湖庄为敌。
黑煞女魅突然扑入他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埋首在他壮实的胸膛上。
“我……我要和你一起进去,允中……不……不要……”她激动地说,娇躯出现了
颤抖。
“别傻,你如果也进去,我没法照顾你。”张允中轻抚着她的秀发说:“乖,听
话。”
“我……”
“我走了。”
“小心啊!允中。”她在张允中的颊上亲了一吻,樱唇凉凉地。
临湖庄足有三五十间房屋,五座大楼。
如果站在高处向下俯瞰,便可看出五座大楼是按五行方位建造的。
房屋内外,皆栽有花木,人行走在四条村道上,不易看清方位,视界皆被花木与房
舍所挡住,视野有限。
黑夜中更是一入其中,便看不到附近稍远处的景物了。
全庄黑沉沉,不见灯火。
中央那座大楼例外,楼四周的院子与花园已难以严格区分,反正果树参差,花圃错
落,楼下的四面明窗,皆透出隐约的灯光。
楼上却没有灯,楼下的灯是引诱飞蛾的灯。
张允中习惯于黑夜,他没有飞蛾的喜悦性。
因此虽则早就发现了灯光,但他不加理睬。
他是追进来搜人的,没有搜索村庄灯火的必要。
逃进来的人,不会破门撬窗入室躲避,那会惊醒屋中的人,所以必定潜伏在屋外某
一处幽暗的所在。
搜完几处可疑的角落,一无所见。
终于,他疑云大起,像这种富豪人家,屋内千重万户,怎么可能没有挂照明灯?既
然项家严禁外人入庄,凭什么严?
严,表示派有把守的人。
白天把守,晚间更需要警卫,城郊不比城里安全,毛贼小匪如何防范?
可是临湖庄竟然没有警卫,没有看守,没有巡更的人,没有……没养有狗。
念兹。只感到心潮一阵汹涌,不祥的预感,像浪涛似的不断向他袭击。
真邪门,整座临湖庄阴森得像鬼域,真像一座被瘟疫袭后的废墟。
他顿萌退意,沿来路悄然引退。他一退,在暗中监视的人,立即传出信号。
中央的大楼方向,突然传出一声沉喝,打破了夜空的沉寂,也赶走了阴森的气氛。
“哎呀……”娇叫声随后传到。
“请不要误会……”是无情剑的惊呼声。
张允中上当了,身形如电,向叫声传来处掠去。
飞越院墙,掠过一丛花树,他终于进入楼前的广场。奇怪,鬼影俱无,声息已渺,
似乎刚才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故。大楼静悄悄,一切依旧,楼下的明窗中,依然透出隐约
的灯光。
他潜伏在楼前的石阶暗影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