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过胖子我谦虚吗?”赵宽瞪了吴耀久一眼才说:“聪明人要‘事无大小钜细靡遗’才算得上,偶尔‘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也无伤大雅,但我总之不是这种人。”
这胖子肚子里还装有几句成语?吴耀久大吃一惊:“你知道的古词还不少。”
“真以为我肚子里一点墨水也没有?”赵宽哼哼说:“我师傅虽然常骂粗话,偶尔也会出口成章的,听多总会学个两句。”
孙飞霜笑接说:“还没说你算哪种人?”
“我算是‘愚者偶有一得’。”赵宽嘻嘻一笑说:“偶然会想到些聪明人不小心没想到的东西,但会不会每次想到……可不能打包票。”
孙飞霜笑笑没接口,吴耀久却横着眼睛看赵宽说:“我怎么觉得你是懒?”
“去你的草包。”赵宽笑骂说:“我可没说过我不懒,这是两回事。”
吴耀久猛摇头,深觉这根本是同一件事,两人正闹个不休之际,突然“啵”地一声,转转壶身边的九条较小血色触手,与他完全脱离,只余下一条粗壮的红色主干与其中一端接触。
“转化完毕了?”孙飞霜不由得站了起来,看来转转壶开始传送本身能量给谢栖了。
“该飞上空中等啰。”赵宽笑说:“免得屁股突然被捅一下。”他也没站起,直接轻运功力,就这么盘坐飞起,慢慢往上方飘。
孙飞霜与吴耀久自然也跟着上飞,吴耀久一面还迷糊地问:“什么被捅一下?”
见赵宽飞起,几个卫统心领神会,跟着一个个飞起,一面还吩咐部队离地,至于舒家两人与戴池,早在闲聊中得知众人担心的事情,当然也不敢怠慢。
吴耀久见赵宽没理会自己,正想追问,却突然觉得有股陌生的味道,他皱皱鼻子说:“什么怪味?”
赵宽也闻到了,他纵目四顾说:“有人放屁吗?”
“不是屁味。”吴耀久认真地说:“像是熏烤什么东西的味道。”
“是那东西放出来的吗?”孙飞霜皱着眉头一指下方红球说。
“八成是。”吴耀久点点头说:“好象变得更小了。”
此时冯孟升正兴乔梦娟双双飘来,冯孟升开口便说:“赵胖,那红球……”
赵宽板着脸打断说:“不知道。”
“呃……”冯孟升干笑一下回头说:“你看,害我被骂了。”
商梦娟噗哧一下说:“赵三哥果然很凶。”
“又不是神仙,哪会什么都知道。”赵宽苦笑摇摇头说:“真要问我怎么想,我觉得干脆只留两、三个高手在这儿引路,其他人先去那个地方躲好再说。”
“可是只有戴池知道地点啊?”冯孟升说。
“那就麻烦他多跑两趟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赵宽呵呵笑说。
这倒也是。问题是总不好替南极洲做主,冯孟升望望孙飞霜,没接口说下去。
孙飞霜倒不认为有多么严重;就算红球功力大进,众人合力也未必能敌,他若敢乱来,大不了与他一拼还来得比较爽快,所以也没在意赵宽的言语。
乔梦娟望望四面突然笑说:“李二哥被飞霜姊吓坏了?怎么老是不见踪影。”
“对了。”孙飞霜点头对吴耀久微笑说:“就烦皇储转告李鸿一声,教他不用躲着我了。”
“哦?”吴耀久一脸戒心。
孙飞霜故意长叹一口气说:“我也不知何以让人如此畏惧?既然如此,以后不跟他说话就是了。”
吴耀久颇有三分意外,反而有些觉得对不起孙飞霜,毕竟自己也曾苦劝李鸿别理会这个女子,他面色沉重地说:“孙卫统放心,我一定如实转达。”
孙飞霜暗暗好笑,这皇储也是个老实头,而且比李鸿好说话,看来更容易上手。不过这种事情不可操之过急,得花个几天时间让他消去戒心,到时就能任自己宰割,不过要赶在解决“单向跳跃壁”之前,否则各回各的家,可就来不及。
众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一时倒也是和乐融融,隔不多久,满凤芝与柳玉哲,也在玛莉安带领下接近人群,加入了谈话的阵容。
满凤芝过来也只是安安静静、面无表情地听着,柳玉哲却是妙语如珠,一会儿戏谑冯孟升与乔梦娟,一会儿与孙飞霜互相取笑,看起来似乎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只不过孙飞霜提到赵宽的时候,柳玉哲大多只笑不答,目光也不怎么往赵宽的那个方向望去。
反正事情没说到自己头上,赵宽也不大搭理,反而是冯孟升与两人对答居多,不过两人有时连手调戏起冯孟升,却是常常让他发窘不已,不断偷瞧十分容易吃醋的乔梦娟。
虽说看来十分和乐,但人人心底有数,柳玉哲巧笑嫣然,但话题怎么样也不扯到赵宽身上,赵宽则是一脸无所谓地东张西望,仿佛并非身处人群之中,两人间毫无交集,但就是有种古怪的气氛从中传出,弄得人人似乎都感到了一股压力。
但这股压力不是这么明显,所以大伙儿还是恍如没事一般地说笑,之后连戴池、舒延孝、舒继勋也凑过来,话题也从天南地北转到了红球身上,接着提到“康勾森林”的危机,每个人的神色也跟着渐渐凝重起来。
此时在玛莉安询间之下,戴池正说些在合成人地底通道中的艰险过程,忽听乔梦娟轻噫了一声,他一怔停口,以为乔梦娟有什么疑问。
众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乔梦娟才发觉自己打断了戴池的言语,她连忙红着脸摇头说:“没什么……我只是发现天亮了。”
众人自然而然地转头向东,果然平野东面正泛出晨起的光晕,一天中此时最柔和可亲的旭日,正缓缓从地平面浮起,淡淡的光影映照着附近云朵,仿佛替黑沉沉夜色微上了点薄妆,与绚丽的夕阳彩霞相比,别有一种不同的风姿。
冯孟升望着刚浮出的晨曦,心中不禁有些感触,一个人一生不知道会看到多少次日出,但每一次都能让人感动,永远也看不腻,而天地运行之间隐含至理,日出日落,潮汐往复,人生在世百年寒暑转眼即逝,在古往今来的历史洪流中,一个人有如刹那间浮起的气泡,眨眼不见踪影;如不能在这短短时间内为天下人做点什么,那不是白走了这世间一遭?
赵宽望着日出,心中却有不一样的感受;天地之间美景无限,宇宙广阔奥妙无尽,纵一生一世也未必能看尽看透,何必在人世间汲汲营营、忙碌不休?情爱可免,俗务可抛,若能得一无牵无挂自由身,可得好好赏山戏水畅游天地一番,饥寻山果,渴饮流泉,以天地星辰为盖,以草石虚空为床,何处不可容身?
在数千公尺高的空中,整夜苦思心剑变化的李鸿,却也正望着旭日发呆,晨曦光隐、午正纯烈、夕阳艳丽,加上云彩掩映、海天不同,又会有不同的景色,同样的一个太阳,却有着万般变化,据说,这些也不过是角度问题而已,人体之中,蕴藏能量固然有其限度,施用之道却是千般万种,固执一法岂不是落了下乘?
而无论心剑如何变化,终究是自己本身内息所出,既然可与自己身体化合,难道不能反其道而行,利用身体的内息同化心剑气劲?心剑、心剑……重要的是心,不是在剑……想到此处,李鸿突然全身一震,豁然而悟,但觉眼前境界一片开朗,虽不知能否一试即成,但他心里有数,自己已经替“气剑心诀”,找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李鸿兴奋之余,只想找好友们诉说一番,而要试炼新方法,当然也是落地才安全,他顾不得孙飞霜是否会在一旁守株待兔,当下一个翻身往下,往地面直冲。
众人正各有感悟的时候,突然又是“啵”地一声,只见转转壶突然直旋上空,与红球的那根巨大主脉分开,跟着就往赵宽那儿飞来,一面还欢呼说:“忙完啰。”
结束了?众人都吃了一惊,似乎比预计的速度还快了不少。仔细打量红球,他已经收回触手,而且似乎较之前又更小了许多,但那古怪的气味似乎更为浓烈了,连草原晨风吹拂都驱之不去。
看红球有这等变化,玛莉安等高手不禁暗暗警惕,对方冒出怪味,莫非正在体内做去芜存菁的动作?毕竟他本由众人化合而成,自然有许多不必要的部份,但就这么化为气体散出,也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且不论是不是去芜存菁,对方功力增加,躯体变小,若真的战斗起来,与之前相比威力自有天壤之别,当真翻了脸,眼前众人合力是不是他的对手,实在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此时红球不断变化,变化成一个高两公尺、底宽约一公尺的圆锥状物,而其顶端正渐渐浮出了谢栖的人头,望着众人咧嘴一笑,煞是恐怖。
特拉娘的。赵宽在心底暗骂一声,这可真是货真价实的怪物,其他人的人头呢?会不会再一个个冒出来?
未如赵宽所期望,其他的人头没再出现,就只有谢栖一个脑袋孤伶伶地安置在红椎顶端。
突然谢栖朗笑一声,他周身似乎炸开了一股无形的庞然劲道,往外直迫,周遭十余公尺内的土壤仿佛被巨物重击般下陷数公分,威猛的气劲跟着四面涌出,而本由无数血脉团成的红锥突然一散,数十倏手臂粗的触手四面乱舞,一股威猛难当的气势直逼向数十公尺外的十余高手,迫得人人色变。
这时李鸿恰好出现在上空,见谢栖的模样也是一惊,当下也不多话,直飞到众人身边应变,虽然令人畏惧的孙飞霜这时也在一旁,但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谢栖四面望夫,见众人都浮在空中,他冷笑一声说:“诸位可真小心。”他一面缓缓浮起,而他底部的血脉团也跟着散开,接着一束束粗大的血脉纷纷由土壤中拔出,长长短短的仿佛随在本体之外的数十道长尾,从十余公尺到三十公尺长都有,此时纷纷悬挂在他飘起的躯体之下不断屈张,而地面上自然跟着露出一个深洞,简直像是拔出一株大树一般。
这怪物体内现在还有哪儿可以放人的地方?玛莉安脸色一沉说:“葛莉岚呢?”
“葛莉岚?”谢栖哈哈一笑说:“我也是葛莉岚。”
玛莉安怒目说:“谢族长开什么玩笑?”
“我是谢栖,也是葛莉岚,也是杜绮,当然更是我们谢家的所有人。”谢栖脸上显出了感动的神色说:“活了百多年,没想到到了今日,居然让我拥有这样全新而丰富的生命。”
这家伙莫非是疯了?冒出这些没人听得懂的话。众人面面相觑时,谢栖冷静下来,冷笑说:“不相信吗?随便举个例子吧……满卫统当年与大武士路天那一段情,可真是惊心动魄啊。”
这话一说,众卫统的表情同时一变,一向冷冰冰没什么表情的满凤芝更是整张脸转为铁青,她浑身气劲在这一瞬间提到顶点,紫光一爆剑光飞洒下,千百道剑气直往谢栖飞射。
谢栖身旁的三根触手立即在一瞬间纠结在一起,弹入空中飞旋释出黑色气劲,只见一张黑色气网牢牢护住谢栖的正面,那千百道剑光一碰上去便自然爆散,但满凤芝毫不停手,剑团飞舞下,仍不断向前打出剑气。
“胡说八道的老混帐。”孙飞霜叱了一声,长剑跟着舞起,配合着满凤芝的剑气连手进击。
两人合力威力更高,但撞上那张气网却是一点用也没有。谢栖一面挡住来势,一面还在气劲爆散的轰然声中哈哈笑说:“一时倒忘了这是满卫统心中之恨,老天不说就是了。”
他说到一半,柳玉哲跟乔梦娟的剑气已经加了上去,谢栖那只挥舞的触手相应又多缠上两根,黑色气网更为浓密,仍能抵御四人协力产生的气劲。
玛莉安的气劲自然已经提起,不过四人合力毫无作用,多加她一个也未必有效,她望着谢栖的气网,脸色难看地说:“西都……魂散?”
见乔梦娟已经动手,正赶忙要出手协助的冯孟升闻言陡然一怔,这才发现虽然并非用剑,但那面黑色气劲的交织之法,确实是独特的“破魂剑法”——这么说来谢栖说的果然没错?难道他不只能吸收他们的功力,连葛莉风的独特功法、知识也被他一起吸收了?但此时顾不了这许多,怎能让乔梦娟独自在前拚斗?冯孟升长剑网起紫色气团,跟着向谢栖打击。
这般高手相斗,就算互消之后散出的松散气劲,依然具有极大的威力,地面上土石不断崩裂外滚,逐渐形成一个大凹地,更别提气劲交会引起的激爆狂风,正以两方劲力交会处为中心,翻翻滚滚向四面急涌。
在尚未接受转转壶能量之前,这个古怪红球已试过独斗众人未落下风,何况这时?玛莉安看着战局皱眉,颇有些难以决断。
此时,战团中的谢栖突然哼声说:“诸位难道真要拚个生死,才要前往‘康勾森林’吗?”
这话立即触动了戴池挂心之事,他飘到玛莉安身旁说:“玛莉安卫统,‘单向跳跃壁’毕竟兹事体大……”
“我明白。”玛莉安点点头,下令说:“大家都住手。”
这话一出,乔梦娟首先停手,接着是冯孟升,柳玉哲与孙飞霜则等到满凤芝倏然往后拔身之际,才同时抽剑撤身,闪回玛莉安身边。满凤芝却不是飞回原位,她一个腾身直飞两公里远,背对着众人凝空遥望南方天地,这才将长剑缓缓收入剑稍。
“凤芝姊?”孙飞霜一皱眉正要跟去,柳玉哲却身形一晃拦住她的去路,只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孙飞霜随即会意,叹口气停了下来,跟着恨恨地瞪了谢栖一眼。
见众人收手,戴池自然十分高兴,何况谢栖开口就是前往“康勾森林”的事,表示他并非为吸纳内思而说谎,这更是一件喜事,戴池连忙说:“我们就此出发如何?”
玛莉安无奈地点了点头,谢栖跟着朗声一笑说:“甚好,适才多有得罪,诸位莫怪。”话声一落,他领先而行,看来还比戴池心急。
南极洲诸卫统彼此互望一眼,都有些释然,谢栖适才虽然出言无礼,提到了众人多年来绝口不提的心中隐痛,但似乎并没有作怪的企图,这倒是好事一桩,虽说“谢栖等于葛莉岚”此事未免匪夷所思,但眼前有更重要的问题迫待解决,这事也只能先搁着了。
不过在冯孟升、赵宽、李鸿、吴耀